只是一个00后留学生的自记

3
我和表姐在阳台上,她从冰箱里抽出一盒装满橙汁的模板。冻结没多久,橙汁做成的冰块呈现出鲜亮的黄色,我无法分辨这是果汁的颜色还是头上月光的反射。冰块很甜,让我想起了之前我做过的,在棉花糖的海洋中游泳的梦。
4
你被你的同龄人所包围,你不认识他们,你也不在乎。比起这个世界的居民,你貌似对这个世界本身更感兴趣。你喜欢站在阳台上,看着车水马龙在你的脚下流动。你喜欢读书,尽管当时你喜欢的只是封面上细致的彩绘而不是难以理解的内容。你喜欢躺在河堤下的草地上,满眼充斥星辰,浸泡在黑夜中,感受它把你带走,一点又一点,一点又一点。你喜欢数你手臂上跳动的点滴,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 但是,你不喜欢听到你的父母在门外因为付不上医药费,在可能失去你的极度恐惧中轻声抽泣。从那时开始,你便意识到你讨厌哭泣,从你自己,或是从别人那里。
5
有一个游戏,大人们会给他们的孩子摆放一排物品并测试孩子会最先把玩什么。一辆玩具车、一根钢笔、一张100元钞票和一个金灿灿的奖牌。每一件物品都象征着孩子的未来:混子、作家、老板、运动员。所以在那一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伸出了软乎乎的小手,越过了所有的物品而指向了天花板外广阔、湛蓝的天空。他在大人们的皱眉中咯咯地笑了。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如何,又或是什么时候见的面,但你和他一直都是我的挚友,三人间已是那种缺了谁生命就会变的残缺的关系。
10
《我的朋友》
周** 2011/9/21
我的周末很自由。因为没有太多事要做,所以我喜欢每次一写完作业就跑到他的地方去找他玩。
他倒是每次看起来都很忙。每次我去他家他要不是在练习乐器,要不是就在少年宫学习什么机器人,什么象棋,什么舞蹈,什么跆拳道,什么素描。一般这时我就喜欢在他教室门上小窗的外面朝他挥手、做鬼脸。他会瞟我一眼,朝我微微一笑,随后又继续专心上课。然后我就抵着墙,坐在少年宫的走廊上,盯着从窗外射到地板上的阳光慢慢从耀眼,亮白的长方形拉成温柔,橘红的四边形。有时我会不经意地睡着,而他下课后则会轻声地用耳语叫醒瘫在墙边的我。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其实并不怎么一起玩耍,但是这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在同一个周六,你一直在床上躺着,直到朋友们邀请你出去玩。你一直翱翔到了银河系的边缘,在那里,你发现了在少年宫中的我和他。而在太阳于地球上从耀白转到柔红之际,你疲惫却快乐地回到了家。)
12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的儿子去读国际学校!”
你隔墙听见他们威胁着要把你和你的父母从大家族中逐出。
“太贵了,你儿子同学的父母得挣两年打工的钱才供得起你们儿子一学期的学费。”
“反正出国回来的都还没留在国内的混的好,何苦呢?真是疯了。”
你想逃到银河系的边缘,但你感觉她却离你越来越远。
“但如果是他要去,他,他的话说不定...”
你的嘴里进了什么东西,尝起来就像是世界上所有可能存在味道的组合。
14
他在所有被期待的方面上都颇是杰出。他的成绩优异,他熟记课本上的每一个知识点,就如他知道办公室里每个老师的名字和位置。他什么运动都略知一二。他总是被人群包围在中心。他举办和参与各式各样的活动。他抓住每一个他手上缝隙中的机遇。他礼貌、安静、听话。
我开始接触电子游戏。我被她们所创造的世界深深吸引。我向里面砸入了一个又一个小时,一天又一天。我对她们的爱也使我做出行动,组建了专门演奏游戏音轨的乐队。我非常享受我所做的事。我爆发出灵感、满腔热血、开朗幽默。
你因为担心成绩下滑每晚学到凌晨两三点。你为了扩充你的背景而不得不去你根本不喜欢的活动。你从不对别人敞开心扉。你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信任去社交。你开始仇视他。你说他才是被喜欢的那个,你说他藏在面具之下,看起来坚不可摧,虚伪无比。有时焦虑会占据上风,你开始无意识地抓挠你的脑袋,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血印。朦胧的血印被头发所遮掩,从来也没人能注意到。你充斥着距离感、阴暗易怒、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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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爬山。但我会从通往玩具车、钢笔、钞票或奖牌的木头栈道上跳下来。我喜欢走在泥土上,坐在石头上,躺在草地上。哪里也不去,谁也容不下。只有在这里,抚慰的宁静才能让我忘掉你,忘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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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备忘录:
-学校作业(数学、中文、英语、生物、音乐、历史、哲学)
-校外活动(乐队、助教、模联、演讲、商赛)
-标化(托福、SAT、IB)
-结识更多人脉并探明未来利用可能性
-研究大学和专业选项
-阅读额外材料
-学驾照(科一至四+每日练习)
-学做饭
-见见我和他
-好好放松一下 (没有时间)
-行他所为
-行他所为
-行他所为
-行他所为
-行他所为
-行他所为
-行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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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其实也会侧躺在床上哭泣吗?我恨透了泪滴滚过脸颊的感觉,湿漉漉的,冰凉凉的。我会害怕... 他如果继续超过我会怎么样?他如果抛下我怎么办?我再也不想孤身一人了... 我不想大家全部盯着我,把我的内外翻出来审判... 我也不想世界只是从我身上撇过,像我的存在从没有过意义... 我不知道,我有在好好努力,我好累,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看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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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只有少许幸运的光束挤过了云层,疲惫地照亮着城市。你不禁好奇这样的天空已经笼罩了多久。你刚被你的父亲用右脚踹出了家门。你的脑中还回响着他呵斥你呆在电脑上时间太长的责难。尽管在新冠的特殊时期,不管是正经的工作还是娱乐都在线上,父亲还是没能听取你的解释。和一月的寒冷相反,你们的解释逐渐升温成争吵,以至于你站在了反锁门外的另一侧。你在口罩下哭了起来,在口罩打湿后,你因为窒息而被迫从嚎哭转换到了哽咽。你一边发抖一边后悔自己在他的脚着陆在你的腹部之前没能及时抓走你的外套。你的父母并没有出来找你。你拖着你破碎的自尊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回过神来时,你发现你已经走到了一座桥上。你意外的发现水面竟然如此平和。说不定她能够接受你,柔软地,慢慢地包围你,就如14年前那片草地上的星空一般。毕竟这种事,比起你看不见的未来,要必然多了。
在你凝视着下方,手慢慢地放在了冰凉的扶手上…你感到一整耳语流过你的右耳。你转过身,是他,他站着,微笑着,流着泪。
“相信自己,不要害怕未知,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无怨无悔。”
他的双臂和声音轻柔地围绕着你。
“无论他人如何评论,如何批判,我永远会站在你这一边,一直在你的心中,直到世界尽头。我们永远都会等着你,向来如此。”
你想起来,你最讨厌哭泣,从你自己,或是从别人那里。你擦干了自己的眼眶,你看着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抚开了他的泪水。
你抱了上去,你对他的憎恨如晴天下的水滴一样蒸发了。
是啊,你就是你,让世界向你奔来,而不是奔向世界。
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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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母亲:
在海外的两年我受益良多。我结识了许多优秀的朋友,也见识了许多不同的事物。我能够自豪的说他们帮助开拓了我的视野,我现在已经能够从我过去想都没能想到的视角思考问题了。我在这边过得还不错,只是这里的食物有时让人难以满足。说到这个,我怎样也想再吃一锅你炖的绿豆排骨了。
我已经收到了你发的那些老照片。它们真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呐。说到这个,我还得给几个儿时挚友叙叙旧呢。过段时间再和您写信!
爱您的儿子:周**
致上。

2021/11/4
我,你和他在阳台上,我从冰箱里抽出一盒装满橙汁的模板。冻结没多久,橙汁做成的冰块呈现出鲜亮的黄色,我无法分辨这是果汁的颜色还是头上月光的反射。冰块很甜,让我想起了之前我做过的,有关和你还有他成为朋友的,我们一起聊天、吃冻橙块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