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诞（伍）

时间流转，光芒逐渐驱散了阴霾。

然而，藏在角落的阴影，仍未被光明照亮。

 

两年了。灵尔的力量得到了强化，可潜伏在他心底的黑暗，仍未消散。

那天，灵北要求灵尔到皇都的郊区捕猎。虽然用妖术去捕猎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但灵尔终是没有拒绝。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灵尔空手而归——被他瞄准的猎物全被他附以妖力的利爪撕碎了。

在将近离开皇都底层时，又一群狼妖挡了他的去路。

那帮家伙的合伙施法比他强了好几倍，令他不得不像两年前一样逃窜。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场面不断重叠着，如碎片般扎着灵尔的精神力，而精神力被折磨的痛苦也重重刺伤了灵尔。

在被逼至绝路时，相同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灵尔的眸子里，又一次闪烁起荧蓝的光。

“欺人太甚！”

——又是完胜，不过这一次，是连个残影都没留下。

灵尔闪烁着蓝光的眸子一亮，嘴角上扬。

“哈，成长挺快的……”

一弹指之后，灵尔的意识恢复了。而在清醒的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眸，充盈于内的，满是惊异。

微弱的声音响起于空巷之中。

“哥……？”

寂寥，沉默。灵尔拭去手上的鲜血，又擦掉眼角被逼出的泪，回去了。

“怎么会……”

角落中，是灵北反射着金属光的面具。它的主人刚刚将掩术解除，正疑惑着灵尔的反常表现，以及那股他极为熟悉的、属于一位与他一同浴血奋战的战友的杀气。

 

夜深。灵北躺在床上，悄然落入梦境。梦中，他站立于深邃星空下的土地，忽地，不远处的一颗很亮的星星坠落到他的面前，又很快变成了一团荧蓝的光，逐渐化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一个他一度认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余生中的身影。以至于在看见他时，自己竟忘了如何说话，与他一起沉默了许久，才试着张嘴发出声音。

“灵岂？是你吗？”

“是我。”

灵北用颤抖的手摘下面具，一张满是伤疤的脸露了出来，他的左眼因为之前被毁灭性法术所伤，已经失明；而另一只眼中，是与之气质极其不相符的、柔和的光。

“你，你不是——”

“是啊，这里，只是你的梦境而已。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法直接跟你说话，所以我……用了点手段，想跟你说些事。”

灵北皱皱眉，上半张脸也因此扭曲起来，这让他现在的样子像怪物一样可怕。但灵岂并没有反感。

“……什么事？”

“还是关于灵原和灵尔的事。他们俩是我的亲兄弟，说实话，我还是放不下。因为在你找到他们之前，阿尔差点就入魔，还差点就死了；就在今天，他差点就被心理阴影磨死了。如果我当时没在的话，他们俩就都得完蛋。”

听到这话，灵北原本是要调侃灵岂信不过自己的。但他注意到了一点细节：

“所以说，灵尔两次爆发都是你干的？哈，你还挺吓人啊。”

“吓什么人。我现在用不了妖术，还不让我用一下魂术吗？”

“换成我，才不想尝试鬼上身的滋味儿。”

面对灵北的调侃，灵岂还了灵北肩头一记重锤，脸上不温不火，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军营里难得的休憩时光。

“要不我待会儿试试？”

“上将大人大可不必……呃，你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想起问我来的原因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说正事。

“他们现在也进步了不少，根据我今天的测试，阿尔的最高移动速度远超于我——这个，还是先谢谢你了。”

  “你费劲儿入我的梦就为了这个？”

  “怎么可能。认真的，我还想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

“带他们去伏狼峡谷，找守护那里的神明——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听到地名，灵北眨了眨那只尚完整的眼。

“你……确定是要找守护神？你不是说——”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确实，除了传说中的神明，灵岂已经走投无路了。他这样，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只是，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不一定真实存在的神明，这对于从前的灵岂来说，得有多可悲啊。

“这么急啊。”

“你以为我还能撑多久？”

灵北定睛一看，才发现灵岂本就半透明的荧蓝色灵体已经变得明灭不定了——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魂飞魄散了。

“好，我这几天就带他们去。”

“那就拜托了。”

“对了，要我告诉他们吗？你……”

良久的沉默。

“还是不了吧。拜托。”

灵岂握了握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