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重生明教宣布摆烂但失败（二十七）
驼铃阵阵，悠扬绵长。陆棉将防沙用的面巾往上拉了拉，抬头望着高空中盘旋的雄鹰。
那鹰飞得那么高，在昏黄的天空中成为一个黑色的点。或许在雄鹰看来，这只行进的队伍也会变得很小，仿佛荒芜大地上碌碌前行的蚂蚁，追寻中原那翠绿的山，和取之不尽的水。
可那又有什么好的？重活一世，陆棉有过用心经营人生的想法，但也越发迷恋纯粹简洁的事物。例如大漠孤烟，又或是长河落日，简简单单，却美得动人心魄。
一入中原，怕是再难见到这样的景色。那些层层叠叠的浓郁翠绿背后，是烈日也照不到的阴影。
陆棉叹着气收回目光，发现一旁面孔有点眼生的小师妹正紧紧盯着他，连面纱歪了一半都没察觉，露出半张被艳阳晒红的面庞。
“歪了。”陆棉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对方示意。“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我头上沾东西了吗？”
说完陆棉拍了拍自己的兜帽，小师妹脸更红了，连忙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师兄你的眼睛真好看，是碧绿色的，像是沙漠里的绿洲一样。”
明教女子敢爱敢恨，也都敢说敢做，这种直白的赞美之词，陆棉不是第一次听见。他拉下面巾，向对方报以温柔感激的笑容，轻声道了谢。小师妹被俊美的笑容晃了眼，目光迷离地看着陆棉双腿一夹，策马朝着队伍最前方奔去。
索耶听见马蹄声，稍一偏头，果然是陆棉。陆棉负责队伍中的护卫工作，每天来来回回跑好几趟。
“怎么了？”索耶问道。
“没什么，陆圆圆饿了，问我什么时候能扎营休息。”陆棉耸了耸肩，“眼前就是玉门关，我们是不是走的有点太快了啊，这才几天。”
索耶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叹着气道：“老牛都走的比我们快，是你自己心里抗拒罢了。等过了玉门关，再走小半个时辰就离龙门客栈很近。我们人太多，不住客栈，在旁边扎营，修整两天，补充下物资。你和陆圆圆去客栈晃一圈，帮我买点酒，顺便盯一下，免得有同门不知天高地厚惹事。”
“不想去，我想睡觉，骑马好累。”陆棉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是非之地是非多，敬而远之是上策。
龙门荒漠土地贫瘠，干燥无雨，也没有适宜居住的绿洲，因此住户很少，除了官兵，商人，就是江湖侠士。作为中原与西域的经商要塞，龙门客栈可谓是卧虎藏龙，水深得很。喝酒饮茶的客人里随手抓一个，不是富甲一方，就是身份复杂，各个都惹不起。
“那让陆圆圆自己去？”索耶瞥了陆棉一眼，“可怜又单纯的小胖子，搞不好为了一两卤牛肉，能被骗得只能在黑店当苦役。听说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就喜欢人畜无害的小白脸，像小胖子那种长相和皮肉，啧啧，兔入虎口，估计渣都不剩。”
索耶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拿捏陆棉。在他看来，陆棉像是陆圆圆的监护人，生怕心宽体不胖的挚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了亏。
“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陆棉扯着缰绳，让马调转了个头。“还有，别喊他小胖子，他现在又不胖。”
索耶点点头，嘴巴紧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一个时辰后，陆棉和圆圆坐在了龙门客栈吱吱呀呀的木板凳上。花枝招展的老板娘扭着腰凑了过来，对于赏心悦目的俊男她总是不吝啬自己的笑脸，热情地推荐着店里屈指可数的几样招牌菜。
“卤牛肉来上两斤吧？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中原人不吃牛肉，也就这种偏僻的地方能吃上几口，”老板娘单手撑着桌子，风情万种地将并不凌乱的鬓角撩到耳后，“咱家的桂花酒也是极好的，要不，奴家陪二位喝两杯？”
老板娘说着就要在陆圆圆旁边坐下来，陆圆圆哪经历过这个，女子浓郁的脂粉味让他面红耳赤，不敢吱声，只能屏息闭气，拘谨地往陆棉身边凑。
陆棉顺势搂住好友的肩膀，弯刀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眼神不善地瞅着老板娘，冷冷道：“这么没眼力见，有主的人也敢觊觎？”
老板娘表情愣了下，陆棉自顾自地说着。
“先上一斤牛肉半斤酒，两碗面，还有什么小菜随便端两个上来，要速度快的。再要二十斤牛肉二十坛子酒，找个人送到明教的商队那去。”
“哟，还是笔大买卖。得嘞，是我眼拙，给二位赔个不是，我马上去后厨帮您催菜。”老板娘讪讪地重新站了起来，一甩手，扭着腰走远了。陆圆圆松了口气，冲着陆棉傻笑。
陆棉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咕嘟咕嘟几口下肚，咂咂舌，没品出茶味来。他撑着脸戏谑地看着对方脸上尚未散去的红晕，笑着道：“我是没想到，你怎么走哪儿都这么招人喜欢呢？简直是男女老少通吃，听说不少同门都向你求情缘。”
陆圆圆当年被师姐堵着表白，情窦初开，两人相亲相爱了几年，又因脾气不合适，好聚好散地分开了。当时陆圆圆低落了好一阵，后来几年都没再找过新情缘，他以为陆圆圆是迟迟忘不了那个师姐。
“倒也不是，他们只是觉得我性格软，逗我玩呢。”陆圆圆局促地搓着手，“其实在同门之间，你的讨论度比我高多了，他们都更喜欢你。”
陆棉愣了下，笑出声来。“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都没人和我说过。”
“唔。陆棉你虽然看着很和善，对待同门也很好，但是会让人有距离感，”陆圆圆看着店小二将菜放在桌上又走了，拿起筷子给陆棉夹了一片卤牛肉，“你好像总是有心事，尤其是发呆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你还记得有一次，你不小心把一个小师妹吓哭的事吗？她后来和我说，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被你杀掉，因为你的眼神特别冰冷吓人。”
“哦，好像有印象，当时我在发呆，她大概是想和我玩捂眼睛，吓了我一跳……不过倒也没这么夸张吧？”陆棉讪笑一声，挑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
见陆棉不肯承认，陆圆圆也不逼问，反正陆棉发呆的时候，他从来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对了，今天是三月十五。”陆圆圆也低头吃了口面，含糊着道，“沈清溪应该不知道你要去中原吧，会不会他还在往圣墓山寄信啊，你和他说了吗？”
陆棉摇摇头，刚准备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将陆圆圆猛地往后一拉，紧接着一个人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本就有些摇摇晃晃的桌子不堪重负，碎了个彻底。
一个看起来和两人年纪的相当的丐帮弟子正躺在碎木屑中呻吟。陆圆圆被天降之物吓得不清，目光饱含惋惜地看向散落一地还没来得及吃几口的卤牛肉。
丐帮弟子没来及再多哼唧两声，此事的罪魁祸首已经踱着步子走进了客栈。来者共两人，一位丐帮，一位唐门，皆带着面具。陆棉快速扫了二人一眼，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牌子，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是恶人谷的。
戴面具的丐帮弟子似乎察觉到陆棉的不悦，微微偏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尚未来得及对上，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经连滚带爬地跪行到陆圆圆脚边，试图伸手抓对方的裤腿。
陆棉亮了刀，刀刃离男人的鼻尖只有一寸。
男子瑟缩了下，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圆圆，又见一旁的陆棉铁了心不肯帮忙，只能一脸菜色地转头去求戴着面具的丐帮男人。
“大人、大人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太饿了，偷了个饼而已，我真的只偷了一个饼！”年轻男人一条腿上还缠着木板，诡异地横在旁边，想来是受了伤，或者断了，行动不便。
男子还在不停地磕头，哀诉着自己已经好多天没吃上东西的惨状。一旁的唐门弟子似乎听得有些不太耐烦，抬起轻弩就是一箭，玄铁箭头铛的一声扎进地面，半空中悠悠飘落一缕青丝。
龙门客栈鸦雀无声。
好好一顿饭被毁了，又遇见了恶人谷的人，陆棉没心情继续看热闹，拉着浑身僵硬的陆圆圆准备找店小二结账离开。刚走到柜台前，背后传来陌生的男性声音。
“不小心砸了桌子真是不好意思。这两位客人的饭钱记我账上，再送他们两坛子桂花酒。”
陆棉没回头，听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那位戴着面具的丐帮男子。他理都没理，自顾自地付给老板足数的银两，离开了客栈。
走前陆圆圆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两眼，那断腿的男子依然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渗出一丝血。
“善良正直的陆侠士，别看了，那人不会有事的。”陆棉站在前头喊他，眉毛轻轻一扬，“那男的身上有武功，就算瘸条腿也饿不死。老板娘能在龙门开这么多年客栈，也不是吃素的，起码在客栈里面，恶人谷的还不敢随意杀人灭口。”
陆圆圆闻言安心地点了点头，颇有些感叹地说道：“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不过要面对真正的江湖，还是令人有些紧张。”
“所以啊，待我们到了中原，就去寻个轻松的差事，租两座挨着的小院，你一个，我一个。我种花花草草，你种瓜果蔬菜，远离那乱糟糟的……”
陆棉话没说完，缓缓没了声音，陆圆圆也停下了脚步。
路边有一小滩新鲜的血迹，沿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望过去，不远处的破败泥屋旁，一个男人靠坐在墙根，身下好大一滩血。
陆圆圆吓了一跳，眼神询问陆棉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况。
“死透了。荒漠的野狼和秃鹫嗅觉灵敏，已经寻味而来。”陆棉摇了摇头，轻轻拽了下陆圆圆的胳膊，两人继续往前走。“龙门荒漠可以说是无人管辖的混乱地带，没有官府，没有律法，唯一的规则是弱肉强食，这种曝尸荒野无人管的场面像是家常便饭。若是尚存些侠义良善，可能会费力挖个坑埋一下吧。”
“是刚刚那两人做的吗？”陆圆圆问道。
“可能。”陆棉耸耸肩，“脖子上有血洞，或许是唐门的玄铁暗箭留下的，而且那两人进屋时，我就闻见他们身上有血味。恶人谷还是这么不讲究，直接扔在路边，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陆圆圆这一路上听陆棉讲了不少中原的阵营之战，想到路过恶人谷时道路两边挂着的一串串人头，不寒而栗。
“浩气盟不这样吗？”
“唔，浩气盟偶尔有些极端，是另一种极端。”陆棉突然想起两个人，是他前世的两位朋友。“若遇到非杀不可的情况，他们有些会帮忙挖个坑埋一下。还有一种人，脑子有点轴，宁愿放跑罪大恶极之人，也不肯就地斩杀，只为了坚守心中的道义。”
“既然心中有道义，又怎么会放跑罪无可恕之人？”陆圆圆困惑不解。
陆棉笑了下，拍着好友的肩膀说道：“说明你脑子不轴啊朋友。”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队伍当中，龙门客栈的小二手脚麻利，肉和酒已经送到，众人正高高兴兴地分食着。陆圆圆本就没吃饱，同门又喜欢投喂他，便高高兴兴地扎入人群一起吃饭去了。陆棉走到正在烤野兔的索耶身边，准备接过手来，让索耶也去吃饭，索耶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冲着陆棉晃了晃。
“你那小竹马真是不得了，信都寄到这里来了，一天不差，”索耶轻轻挑眉。“看来，不止一个人盯上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