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莱坞的星探骑士:6
“很抱歉只剩下这些了，外面大风大雪的，我也准备不了什么好东西。”我说着，充满歉意。
端着一碗光秃秃的汤水和一份土豆泥，让我感到很有愧疚感。
公主倒没有觉得很意外，“不不，又住又吃的，我已经够麻烦蠢脸小姐了。”
我看着盘子里的土豆泥被一点点吃光，又等着公主慢吞吞地把汤喝完。我看见她一瞬间露出满足的神色——虽然马上又收了起来。
我问:“公主，你喜欢美术吗？”
“......喜欢。”
“我一直琢磨不透，人为什么要创造美术呢，而美术又是什么呢？”
“你是打算考我一些专业知识吗？”
“不，并不是，只是突然想尝试解答这个问题罢了。我曾看过你的画，虽然画师并不叫公主，而是一个自称‘小公主酱求鸡腿’的网络画师。”
“你怎么知道的？！”公主听我这么说，感到有点震惊。
“你画板上半完成的草稿上署名是‘小公主酱求鸡腿’，那是一副还未完成的新画，但是却和你其他的完成品堆在了一起。”我答道。
我又问:“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喜欢画画？”
“我只是单纯地喜欢而已，别无其他，只是喜欢。”
“别人告诉我，绘画是为了描述一些特别的情感而被创造出来的。我从你的画作中感受到了些异质的，但作为军人却在熟悉不过的东西。就像是——‘子弹在哭泣’。”
她沉默了半晌。
“蠢脸小姐知道我和你一起战斗过吧？”
“嗯，当然记得。”
“就算是那样，也对我的过去有兴趣吗？”
“不不，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多问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不过，不能只画给一个人看......吗？”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过了一会。
“我去睡了，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晚安。”
“嗯，晚安。”这一回我可算是好好地说出来了。
公主躺在柔软的床上，凝望着窗外的夜空。暴风雪已经停了，乌云也正逐渐散去。明月挂在天边，月光将窗台映得明亮。客厅那边静静的，只有房子主人沉睡着的平稳呼吸声。但公主辗转反侧——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期待感让她无法安稳地入眠。她坐起来，看着远处的月亮思绪万千。最终她翻出手机，从草稿箱里翻出了那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短信。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一大早我就被手机闹钟吵醒了。
“可恶......掉哪里去了......？”手机似乎掉到沙发下面去了，正吵得不可开交。不习惯的睡眠环境，让我腰酸背痛。我狼狈地爬起来，在沙发下摸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但当我关掉手机闹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信箱里有一条未读信息。
“——请多指教，制作人小姐。”
公主已经走了。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这是她唯一留下的痕迹。我还去阁楼上敲了门......不在呢。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大概她的确不在家。
“不管怎样，总之先去上班吧。”我这么想着。
跟着前台的指引，我找到了自己的配室。这是我早几天向总经理直接申请的工作室。不仅有沙发，有独立的演播室，甚至还有可以住人的宿舍和卫浴。简直就是豪华公寓。
“没想到会给我这么好的条件......”我看着这一切，不禁感慨万千。总经理到底对我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啊。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肩膀上压着无数的重担。而且......我瘫在沙发上，望着什么都没有，却又显得空空落落的工作室，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的手下，至少到现在，一个艺人都没有。
贝丝和罗兰茵虽然当时已经口头答应过会来，但我和她们已经有几天没联系过了，也不知道她们现在会不会改变想法。伊娃和公主这对姐妹倒是已经基本上确认了意向。但在她们实际接触工作环境之前，一切都还说不准。更何况，光有她们两个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给她们打个电话吧。”我想着。
然而就在我想这么做，而且摸出手机的时候，它却不合时宜自顾自地响了起来。
不认识的号码，而且是拨到我的业务专用电话上的。
“喂，你好，这里是......贝尔工作室。”本来想报上自己的名字，最后还是报了公司的名字。
“啊，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们现在在公司前。”
我急忙冲到公司大楼外面，而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夏皮拉看到了我，“你好，星探小姐。”
我答道:“我叫蠢脸，不用加小姐了。”
“嗯蠢脸小姐，我们是来......”旁边走动的人不少，哈娜左顾右盼，支支吾吾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有什么话到工作室里再说吧，我来带路。”
我把她们带到了工作室。
“请坐。”
“我们的来意，蠢脸小姐应该是很清楚的。我和夏皮拉已经讨论过了，决定接受蠢脸小姐的邀请。”
“谢谢。”
“不不，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你能在许多人里面选中我们，实在是有些......怎么说，让人不敢相信吧。只是，无论是我，还是夏皮拉，都不太清楚要怎么才能成为偶像，所以......”
“这个没关系，有不少明星被发掘出道时都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这方面我之后会慢慢教会你们，至于现在，只有你们有这个心就完全足够了。”
我自己也是个新人——这种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好的，那之后就有劳蠢脸小姐多多指教了。”
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夏皮拉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脸上也一直挂着微妙的神色。我大概能想象是什么情况。我猜是因为夏皮拉反对成为偶像，因此她和持相反意见的哈娜大概产生了些争执。偶像是要用真心给粉丝们带来喜悦和感动的——如果这份感情是虚伪的，就算被友情捆绑着加入这个团体也不会有什么意义。要顺从自己的心——我曾对她们这么说。我必须和她好好谈谈。
“夏皮拉，虽然我很高兴你们能来找我，但我还是不得不说......”
“......说什么？”
“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如果你确实对成为偶像没有兴趣，就算是为了友情勉强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现在就开心见诚......”
“不不不，蠢脸小姐，不是这样的。”旁边的哈娜突然插进话来。
“啊？”
“蠢脸小姐误会了，夏皮拉她不是在生气，她只是太紧张而已。事实，上我一直在劝她再考虑一下，不过她还是那么固执呢。”
“诶？”
“要加入这个，其实是夏皮拉的决定啦。我只是个陪衬的。”
“哈啊，是这样吗，啊哈哈哈......”我尴尬地笑起来，想把自己的窘迫掩饰过去。再看夏皮拉，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夏皮拉？”
“......唔。”
“那个......你是怎么想的？”
“我......”
“好啦好啦，夏皮拉也别害羞啦。”
“喂，哈娜，这不是在家里呀......别人看着呢。”
“没关系啦～”
“咳咳......”她好不容易甩掉的像强力胶一样的哈娜，整了整衣领，又轻咳了两声。
“大体上就是这样吧，我想成为偶像。”说着说着，她似乎察觉到自己情绪有点激动，连忙轻拍两下胸口。“抱歉，我似乎有点......”
“没事，热情可是好东西啊。”我接着这话。
她呼的长舒一口气。“谢谢，蠢脸小姐。哦，对了，本来还有一个人。”
“嗯？”我感到有点疑惑，她们的团体不是一直只有两个人吗。
“昨天遇到的，是叫普莉希拉来着？”夏皮拉这样说道。
啊，是那家伙啊。
“她说她也想和我们一起，我就叫她今天一起来。不过她似乎没来呢，是忘了吗？不过她好像认识你，如果想来的话会自己过来的吧。”
但愿如此吧。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没见到过其他人。”
“啊，啊哈哈哈......”她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我一时语塞，只好尴尬地笑起来。总不能说出“其他人都请假了”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而就在我苦思冥想该怎么搪塞过去的时候——
“我来啦，新兵......蠢脸小姐可真早呢。”门被推开，探进头来的是熟悉的面孔。“这是我们的新姐妹吗？”她望向夏皮拉。
“啊，嗯......这是我们的新成员。”
她的反应实在是流畅得过分，我差点没接上话。
“初次见面，我是伊娃。”
“啊，你好，我叫夏皮拉......”
紧随其后，公主也走了进来。不过相比起八面玲珑的伊娃，她显然有些拘谨。她们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不得不说，伊娃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而且，虽然是第一次来，她却很配合地帮我解了围。再加上之前那件事，我真不知道欠了她多少人情。
“你们好，我是公主。”
“啊你好你好......”夏皮拉看了看公主，“等一下，你的画作......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我的画作？”公主感到有些诧异。
“啊！我记起来了！”她激动得抓住公主的手又蹦又跳，“你就是网络上那个画师‘小公主酱求鸡腿’吧！我是你的粉丝！”
“诶诶！等等......！”公主面红耳赤，慌张得手足无措。自己和自己的作品被当面认出，这种感觉一定很奇妙吧。
“那么，团长，今天我们要做什么呢？”伊娃这样说道。
“啊，团长是......噗啊！”腰部突然受到了猛击，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啊，对了！今天，工作室是新的，要打扫，所以......”
“好的。所以今天，大家就先解散吧。”
太丢人了。明明是人家在配合我，我就先忘了词。
“诶诶？今天这样就行了吗？”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这就像是某个学生满怀期待地开学，却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就被告知可以回家一样。
“等会会有人来清理，我们在这里赖着不走的话......嗯，会妨碍到清洁员的吧。”
“但是......”
“好啦好啦，夏皮拉，我们接下来一起去咖啡厅吧。公主也会和我们一起来的，你可以和你的偶像聊上一下午呢。”
“听起来挺不错的，好吧。”
“对吧，公～主～”
“哎？！等等，我......”
“公主，我们走吧！”夏皮拉挽着一脸无奈的公主的手臂，兴冲冲便走了出去。
“夏皮拉等等我呀。”而哈娜急忙收拾完落下的东西之后，向我挥了挥手，也紧随其后。
而走在最后的伊娃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我知道她在等一句话。
“谢谢你，伊娃，帮大忙了。”
伊娃实在太懂人心了。她刚进门。就知道我完全没有准备好迎接这几位突然到访的新成员。甚至还顺理成章地假扮了一回老成员，让我不至于在其他人面前出丑。对此，她只是付之一笑。
“蠢脸小姐离一个可靠的团长还差得远呢。所以，我们还是得一起努力呢，不可靠的团长小姐。”
说完，她便走出了房间。临走前还带上了门。
只半分钟的功夫，工作室里一下子又只剩我一个人。她们走后，我便开始检查起工作室里的各种设施来。得在明天之前熟悉这个地方，起码不能在被问到的时候哑口无言。不过，这地方实在是大的有些过分，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得不说，空旷的有些寂寥。没想到，我上午还担心着的事情，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变成杞人忧天。4个人，4个偶像。虽说只是最低限度，但至少这个工作室现在已经可以被称为团体了。
“再去依赖别人的话可不行呢。”我想着。
今天是多亏有伊娃在，那明天呢，后天呢？
“可靠啊......”
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成为她说的那种可靠的团长呢？在逛完之后，我又像最初那样，瘫坐在沙发上，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不过就这么一直在工作室里发呆，也不是个办法。
“出去走走吧......”我这么对自己说。
......
然而——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那个黑色的蝴蝶结和黑色的角都在我身后晃来晃去。
“......你要一直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
“呜哇哇哇！”
我猛地一回头，普莉希拉便被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哦，小心！”我连忙抓住她的手。
“啊，谢谢......”她小声地道了谢。
我问:“所以，你跟了我半天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有问题。那个......蠢脸小姐是在那里上班吗？”
今天不叫我姐姐了吗......真是可惜。
“对，我是那里的制作人。”我答道。
“那请问，具体......是做什么的呢？”
“就算你问做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就现阶段来讲，在组建团体，也可以说在招收偶像。”
“偶像......！............！”
突然开始咬舌头了，看样子是有话想说。
“嗯，怎么了？”
“你觉得，我......我也能做到吗？”她说这话时涨红了脸，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眼里便已浮现出泪花来。
“......对不起！”
“喂！等等......！”——又跑掉了。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我又想起和她偶遇的时候。可能她也想加入那个小团体，只是不敢说出口吧。不过，像她这样......真的能抛头露面，在公共场合下演出吗？
这天我刚上班就得知了一个坏消息——总经理，尤金小姐出差了，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取而代之管理公司事务的人是我的直属上司，也是这个公司里最不看好我的人。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似乎对我过去的经历有相当的厌恶之意(我甚至想着是不是熊猫三傻的人，但是很快就打消了)。毕竟今天是我提交新企划案的日子。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我敲开了副总的办公室门。
副经理正斜靠着办公椅的靠背，把腿翘到了桌子上，他的头发已经稀疏，谢了顶，腰下沿环着一圈发福的赘肉，显示出中年男人的样子来。我看到他的样子就想到了49区区长那个冥界虫豸。
“请进......是你啊。”一看见是我这人立刻拉下了一张黑脸。“有什么事？”
“我是来提交新策划案的。”
“哦——？”他带着不屑的表情，发出了一声轻蔑的鼻音，接过了我的策划书。办公室里响起纸张摩擦的声音。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虽然其实五分钟不到。而自始至终，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
“英雄......？”
我这几天通宵熬夜做的三万多字几十页的策划案，他只草草翻阅了前几页，便随手丢在了桌面上。
“而且还是完全没有出道经验的那种，你是认真的？”
“是的，我认为这些退役英雄在这方面比其他人有更大优势，比如说......”
“行了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副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我的说明。“这些我管不着，我只想看到成绩。”
“好的，关于这方面，我想......”
“两个月。”他竖起两根手指。他又一次打断了我，很显然他觉得和我讨论是在浪费时间。“偶像是吧......我只能给你两个月，两个月之内，你的这个......呃，什么什么嘎第眼(即guardian)来着，这个组合，必须能出一场演出，不然免谈。”
这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啊！预定一个舞台，再加上安排灯光音效各种杂务，林林总总也需要一个多月。而他只给我两个月，意味着我不得不在整个队伍尚未稳固，甚至成员都还没完全确定的时候，就开始预定舞台。一旦没做好准备，那时我大概就只能一个人在空落落的舞台上表演单口相声了。
“好的，我知道了......”
但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明白风险——如果情况真的演变成那样，我就算不负全责，也得担至少七成的责任。身败名裂，丢掉工作自不必说，还有可能背负上难以偿还的债务。但是，如果是为了这些姑娘们的话......——至少没被当场拒绝。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在我们交谈的全过程中，他的腿一直搁在桌子上没放下来过，那轻蔑的语气和眼神，气得我浑身发抖。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保准已经抄起椅子扑过去打折他的狗腿，揍扁那张臭脸了。
——要冷静。我一直这么提醒自己。嘴里的臼齿被磨得咯咯作响，不用说也知道我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正笑得像个过气的韩国小白脸演员。
既然寄人篱下，就只能委曲求全。我几乎都用上全身所有的神经，才勉强挤出这么个讨好上司的表情来。那感觉就像嘴里塞满了恶心的东西还不许吐出来一样。我僵硬地转过身去，像个发条人偶一剁一剁的走出办公室。
“可恶！那个混球，净是会挑事儿！”要不趁早把自己炒了，收拾包袱回老家种田——这种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当我想到那几个被我连哄带骗才答应我的小姑娘，要是扯着我的皮带哭的话，我估计连绿皮火车都上不去。我这辈子最不擅长应付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切。”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我的业务用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