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 04
光凭罗斯-1上所能达到的生产力，肯定是没有人会去进行基建的。好在绿洲所在的盆地地质结构与气象环境出奇的稳定，所以只要人来往走动的足够多地面上也会泾渭分明的产生出道路。
陆克就没有一点作为绿洲风云人物的自觉，作为禁卫军优先抓捕的目标此时正大摇大摆的走在边缘定居点空荡荡的道路上。
罗斯-1上的物质条件实在太艰苦了。
单纯作为糖类摄入的淀粉，整个绿洲整齐生长着的蕨类树干中要多少有多少。甚至已经发展出了成熟的分离淀粉熬制糖块的完整流程工艺。
但是整个绿洲真正的所有者那些体型大的夸张的甲壳昆虫显然并不愿意与流放者共享栖息地。尤其一些肉杂食性的虫类在捡回刻在dna中对肉类的渴望之后对流放者的生存挑战变得更大了起来。
但生存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这片绿洲上，禁卫军很重要的一项使命就是轮班定期给各定居点采伐蕨类的时候提供护卫，清空甲虫威胁。
今天就是定居点的人们去绿洲采伐下一周食物储备的日子，定居点几乎倾巢而出的情况下陆克也再没有顾忌。
此行的目的地是他眼前用石片垒成的两层小楼。
与整个定居点普遍是半嵌入地下的地堡风格的格格不入遥相呼应的是，建筑的主人在今天并不需要去参与危险的采伐行动。
‘我说的对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动着社会进步的！到最后我的公司反而被地方委员会打压的最为严重。’
老伞兵尽管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但还是任然耐着性子听客人在自己的店里气急败坏的抱怨了一个或者两个钟头。同样的话他似乎跟每一个他认识的人都说过一遍，至于老伞兵情况比较特殊或许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吧。
眼前的客人当初来到罗斯-1的时候甚至有三两个在广播中见过他的人，被流放前应该确实是非常的阔绰过的。即使一无所有的来到这里，拾起了结构工程师的老本行的他也仍然活得十分滋润。
‘我做了有利于社会技术进步的工作，却最后被社会无情的背叛，所以说我最后做点其他的副业又有什么亏欠于社会的呢？时间会证明我当初的发展方向是无比正确的，地方委员会当初对我的打压是十分的、完全的、彻底的愚蠢行为。可是很可惜，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学到什么。’
就是这一句！老伞兵精神上给自己擦了擦汗，做完最后总结他得消停一会了。
‘其实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正是借鉴了历史从而作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陆克慢悠悠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原本只有两个人的杂货铺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这让老伞兵吓了一跳。
客人倒是比较平静，他扭头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回味着陆克说的话。他的表现表明他和陆克应该是比较熟识的，这倒是让老伞兵非常的意外。
‘你是想说，减少一点工作岗位增加的那一点点失业率甚至比推动社会进步更加重要吗？’
他或许是被陆克点破又或者自己早就心里有了答案，但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他当初所能接受的答案。但毕竟环境会慢慢改变一个人，他也早不是那个单纯靠理性做决定的人了。一个底线很高的人一旦决定放低底线，那么才能让人知道人到底是能多无下限的。这也是他被流放到这里的原因。
与客人风轻云淡的交流不同。作为经过绿洲统治者批准的特许经营者，他也算半个官方人士了 。但是老伞兵笑脸之下的心里总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是因为禁卫军一直在追杀他么？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作为老主顾，陆克前些日子来找老伞兵订购了一批电子元件。没错，确实说的是电子元件。不光绿洲的核心科技化程度并不那么低，而且罗斯-1上时有飞行器坠落的事件发生，或多或少的会有一些电子元器件流落到黑市上被注入面前的客人一样的自由人高价收购了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用途。
陆克当然不是自由人了，他除了能自由呼吸绿洲的空气之外连在街上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他也出不起高价，那还怎么谈自由呢。
不过天知道陆克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他的培养皿十年来一直维持运作。绿藻块，多少人心心念念的绿藻块。流放者们多想食物能多一点选择而不是一边咀嚼蕨类纤维一边舔食精盐矿，多想嚼糖块的时候不会被未分离干净残留的纤维刺破舌头啊。
所以陆克还是会受到热烈的欢迎，在绿洲只要拥有足够的资源就能体面的活着。
‘啊！您来啦。听的入神差点忘记您之前的交代了。作为中间人我不能透露那边的信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您要的东西能完全的满足。不过那商品的稀缺性您是知道的，对方的价码肯定不会低。’
老伞兵忠实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几块绿藻团也远远不够价值，他倒是期待陆克能用绿藻团来换点精炼的糖块或盐砂。这都是绿洲的硬通货，拥有这些东西能在绿洲满足一个人的所有需求。
陆克与客人对视一眼，笑着说：‘那都不是问题，我会开出一个让你客户无法拒绝的价码。你先把一半的货物交给我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按照规矩你现在应该藏着一半的货吧。’
‘这……’陆克的话让老伞兵拿不定主意，他的笑容还有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更是让自己头皮发麻。
啪！客人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用树叶层层包好的包裹放在了桌上。
看着客人的笑容，老伞兵更加确定了，‘他们俩果然是一伙的！’
客人任由老伞兵解开包裹，一层又一层的。快要现出包裹真面目的时候，老伞兵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这手感，不会错的。
‘肉！……’
真的是肉。虽然已经经过腌制处理，但是光凭上面纹路和颜色就能确定确实是肉干不假。而且是白肉，不是那种吃过一次就要带着恶心与不适一辈子的红肉。
或许是哪一次集体狩猎，又或许是采伐蕨类时跟肉食甲虫的不期而遇，但谁会管这肉干的来源呢？这可是宝贵的肉干，作为中间人自己可以抽成百分之十五的。
老伞兵迫不及待地拿出藏在阁楼的元器件替客户做着决定生怕对方反悔，这确实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价码。
‘陆先生，您慢走，走好啊。’
拿到了目标的货物，陆克也不做多停留转身就走，甚至比老伞兵说出口问候更加快。
客人确实是和陆克一伙的，来到杂货铺呆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在等待给陆克付账。但是让人讶异的是两人就像刚谈完了一桩大买卖马上又形同路人了，一个火急火燎另一个则维持着以往的悠闲与悠哉。
‘那我也不久留了，剩下的一半货你尽快在下周他们过来的时候准备好。’
‘一定，一定。您应该也能猜到货主是谁，下次采伐清场一定会把货物准备妥当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老伞兵目送客人离开，迫不及待地要把货款做好分割了。
‘真实想不到呀，陆克先生拥有这么多隐藏的朋友。真实大手笔呀！’
‘谁？’身后的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老伞兵一跳。
转身的过程中老伞兵的表情快速的从惊吓转变成愤怒，这声音，他已经反应过来是谁了。
‘别！别！别！我从后门进来的。主要是不想打扰您的生意，您应该不介意吧。’
三眼陪着笑脸，从趴着的柜台上站直了。一脸真诚的给老伞兵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