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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昨日露歌

2020-11-08 16:37 作者:路尽論行  | 我要投稿

 

黑暗中尘埃仍在飞舞,你我却几近落定。

——题记

 

林中,浮沉在舞旋,落叶在呜咽。

高悬的明月投射下凄冷的光辉,透过繁茂的枝叶将树林笼罩在光芒之下,仿佛披了一层重叠的纱,层层热浪裹挟着灼烧的气流覆在少女的脸上,火焰的光辉倒映在她的眼眸中,耳畔依稀能听见噼啪作响。

火焰在一团漆黑的柴火里开出了夺目的花朵,仿佛将旧时光里沉浮的馝馞的梦一同吞噬干净,像星星,像蝴蝶,摇摇曳曳,伴随着空气里最为真实的烧灼一同纷飞、起舞。

“我来看你了。”少女手里捧着一封信件,抚摸着满是墨香的信纸,温柔地说道,“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你寂寞吗?”

说着,少女用那纤细的手来回轻抚着信件,像是在做不舍的诀别。

“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论是在夜晚的梦里,还是在独自一人的小路上,只要你愿意,我都会欢迎你,随时随地。”少女吸了吸鼻子,随即将那封信丢在了火中。

很快,信在火光里逐渐融化、消逝,仿佛火中有看不见的手,那只手轻托起信封将一抹无法消融掉的灰烬带入迷蒙烟雾,簌簌飘落。

少女的视线逐渐模糊,泪光氤氲了夜色,仿佛火中那个浅笑倩兮的身影缓缓走出,随即火光映得林中一片通明,绵延千里的阴云隐隐地飘散。

“我们,又见面了。”少女笑了,哭着笑,“我知道这是梦,但是我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

凌乱的荒野,幽幽的吹嘘,耳畔依稀听见细碎绵长的虫鸣。

密林中,有个少女面对着一团的火焰,面颊上现出了温柔的笑,她的身体在耀眼的光芒中,突兀而又岑寂。



公元三零二零年,人类开发出一种新的自身能力,名叫“巫祝”,所谓“巫祝”,便是能够自由操控自然界的一切,或者突破人类身体的限制,来达到征服世界、抵御外敌的目的。若是将“巫祝”放到千年前,那就是人们口中的“法术”。

而巫祝可以通过后天学习获得,每个人都可以学习不同类型的巫祝,在现阶段的人类社会,所有人都会身怀巫祝,只是力量不尽相同罢了,大到社会顶层西装革履的人,小到还在学校里学习的学生,他们不断地学习适合自己的巫祝,以图在社会中生存。而社会也在寻找着人才,积极开发新的巫祝。

 

神祝高校的校园内

路汐坐在操场的石凳上,她低着头不敢看身畔来往的人群,视线停滞在阴暗荒芜的地面上很久很久,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孤独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朝着她席卷。

天边的云霞将苍白的云染红,云彩渐渐地褪去,就像是一片鸽子的羽翼被火烧灼。

而这时,一位少女坐在了她的身边,那少女向着路汐伸出手,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她。

“喝点水吧,不口渴吗?”少女关切地问她道。

“安舞!”路汐望着少女,欣喜地叫着,随后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会来,我还在等着你……”说着,路汐带着哭腔,将那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啦?”那个叫安舞的少女颦眉一皱,有些温柔地揽住了路汐的肩,“行啦,没有我你又不是活不下去。”

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路汐心中暗暗想着,缓缓地站起身来,支支吾吾道:“哎那个,既然你来了那一起回去吧,反正……在学校又没有什么事情了。”她边说,边故意地回过了头,想要逃避着什么。

“路汐!”这时安舞叫住了她,缓步地向着她走来,虽说安舞的脸上至始至终带着温柔的笑意,但路汐听到她的这个声音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冷汗。

“你今天是不是药没吃啊?”安舞走到了她的身边,靠紧了路汐的身体,一字一顿地问着。

就知道,又来了,这个人为何每天都不知疲倦地监督自己吃药啊……路汐想起了被苦涩的药物支配的恐惧,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但无奈,她只好本能地点了点头,安舞呼出的那温热的气息让她的面颊上有了一丝暖意,连同她身上带着的一股自然的香气,使得路汐心里微微一颤,嘴里说不出半句谎言。

“吃药!”安舞的话让路汐容不得反对。

在这个少女严肃又不失柔和的目光下,路汐只得拿起安舞的水壶,哭丧着脸将那难吃到极致的药硬咽下去。

喝完药,她俯下身子咳嗽了几声,感觉喉咙里涌起酸涩的浪潮,滑落到自己胃里,翻腾不已。

“走吧。”安舞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拍了拍路汐的背,接着牵住她的手,向着校门外的方向走去。

夕阳已渐渐为阴暗的天色拉下帷幕,余晖透过厚重的云层细细碎碎地挥洒着,远处还依稀能够看见浅平的山色,学校高楼的窗户反射着破碎的光,寥落在黑色幕布上。

而安舞拉着路汐穿过偌大的操场,操场上偶尔有几位学生奔过,每一位学生与安舞擦肩而过之后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仿佛这个少女自带着让人流连的光芒。

“这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这个是咱们学校巫祝能力最强的安舞,据说还在一个大型的巫祝研究公司实习呢,咱们学校的人啊,都很佩服她!”

“公司?这么厉害?那……她旁边的那个是谁啊?”

“那个人,不太清楚呢,可能是她朋友?反正我没兴趣了解。”……

周围的同学在路汐和安舞走过操场时纷纷议论着,而安舞却并不在乎旁人的夸赞,反而在看到同学们赞许的目光之后皱了皱眉,拉着路汐加快步子走开了。

路汐挽着安舞的手,在脑海中不断地想着,转头看向了身旁安舞。光看她的侧脸,便能够知道这是个十足的美人,头发很自然地垂落在脖子间,面容上就像用白玉雕琢的一般,没有一丝瑕疵,蜷曲的睫毛下是一双略显褐色的眼瞳,再加上高佻的身材,唯有“完美”二字能够形容吧。

想到这儿,路汐不自觉地叹口气。为什么自己与她……差距那么大?

她的巫祝能力受到那么多人夸赞,就连教习巫祝的老师都争着向她请教。而自己,却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学习任何巫祝,只能像个平凡不过的少女,在这个唯巫祝能力论是非的高校里卑微地生活着。

在她小时候刚入学开始,巫祝初学班的老师就把她推到一旁,用一脸失望而又愤懑的语气叫道:“这个女生,身体居然无法接受任何巫祝!”

待老师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了响亮的哄笑声,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如果不会巫祝的话只能任由旁人欺负。而她却握着拳头,无可奈何地流下泪水,那时的她感觉到周围的人是刺眼的,周围的笑声是刺耳的,就连那日光灯发出的丝丝缕缕的光芒都化为了无数的银针,刺痛了她的心脏。

别说学习巫祝,她的身体差到不能进行丝毫体育活动,每天只能用药物来维持,所以路汐从小 便像个药罐子一般,必须吃各种各样味道像肥皂似的药。

而正在这时,一双手朝着她伸了过来。路汐怔住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孩站在她的面前正在对她浅笑,那是路汐见过的最为美丽的笑,阳光照在了女孩的面颊上,仿佛使得她与天边温柔的阳光融为一体。

路汐的面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她握住了那女孩柔软的手,这一握,便是十几年。

从小时候,到上了高校,那个在她看来名为安舞的阳光从未离开过她,不管安舞变得多么的强,也不管她变得多么的孤独,反正安舞就真的像是每天都会到来的太阳一般,只为她一人环绕。

巫祝能力拔尖的人,一点巫祝都不会的拖油瓶,这简直是天壤的差别。

高校里每天都会有人施展出各种各样夺人眼球的巫祝,呼风,唤雨,释放出奔流不息的水,召唤出熊熊燃烧的火焰,有的人居然靠着自己的巫祝能力在天空中漂浮好久。

可能到现在,像她这样无一点巫祝的已经快没有了吧,这么想来,自己还是与众不同的,路汐自嘲地想。

次日,旭日冉冉地在低垂的暮色中升起,朝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倾泻,洒向了这个色彩单调的校园。

而在体育室里,却围拥着几百名学生,所有人都对着台上,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安舞前辈加油啊——”
“啊啊!安舞前辈!”

在灯光交相辉映的台上,安舞正穿着白色的武术服,面对着一位身材健壮的男生。

她的面颊已被汗水浸透,轻笑着望向对手,发丝随着窗外吹来的风很随意地飘动着,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而路汐则静静地坐在体育室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安舞刚刚脱下的围巾。

路汐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周围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时,将围巾贴紧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嗅了嗅。瞬间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芬芳钻进鼻尖,连带着安舞的体温,让她有些迷醉。

而很快,路汐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她依恋地抱着围巾,将视线转向了台上。

台上,安舞寥寥几招便将对手击倒,面对着自己调皮地做出胜利的姿势,而她的对手则毫不服输地倒在地上。

学生中响起了一阵欢呼,欢呼声响彻了整个体育室,他们争着抢着迎接安舞。

这么多人围着她,估计自己没机会了吧……路汐苦笑地想。

但殊不知,就在不远的地方,一片漆黑的影子踏着略显清冷的风,向着那毫不知情的少女悄然迫近。

 



“路汐……路汐你怎么了?”

从体育室回来的路上,围拥的人群皆已散去,安舞一边戴着围巾,一边在路汐身旁喊道。

“唔,我没什么事。”路汐淡淡地笑笑,趴在安舞的脖子上帮着她整好围巾,“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好帅气。”

“啊,真的吗?”安舞理了理头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道,“路汐,现在人都走光了,我们也回去吧。”

说着,便拉着路汐的手,大踏步地向前迈去。

而正在此时,一团黑影逐渐地靠近,阴暗的影子似乎能够遮盖天空中高高升起的太阳,使得两个少女的影子与他们融为一体。

“安舞,他们是?”路汐惊恐地看向了安舞的身后,怯怯地问道。

安舞猛地一回头,只见她的面前,一大群身高体壮的大汉面带着窃笑向着她们缓缓走来,待离着她们仅有半步远的时候,为首的一个大汉张开嘴粗鲁地喊道:“我要找安舞!你们谁是安舞!”

“他们是什么人?是刚才和你比武术的派来的人吗?”路汐紧抓着安舞的胳膊,悄声地问道。

“我们是公司的人!”不等安舞开口,那群大汉便说道。

“公司?”安舞听后面上的表情凝重了,缓缓握紧拳头,后退了几步,“公司派你们来找我做什么?我可在你们公司没有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别蒙我们了!你逃不过兰泽尔大人的!”其中一位大汉轻笑了一声,接着招呼其他的人道,“来,动手!”

此时,天空愈发阴沉起来,瑟瑟的冷风径直侵入少女的身体,使路汐不禁打了个寒颤。

“安舞,公司是……那群人要对你做什么?”路汐紧靠在安舞的身上,深切地听到了她起伏急促的呼吸声,警觉地问道。

“路汐,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快走!”安舞居然一把推开了路汐,对着她吼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吼自己,路汐愣了愣,她随即看向了向着安舞冲过来的大汉,忽然攥起了拳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居然飞快地向着大汉扑了过去,欲要跟他们拼命地样子——

“你们不准伤害安舞!我要保护她!”

路汐竭尽全力地喊着,将一拳打在了一名大汉的身上,而那大汉却纹丝不动,仿佛那一拳对他而言连挠痒痒都不算。

接着大汉抓住了路汐的胳膊,狠狠一扭,路汐感觉到胳膊处传来一阵剧痛,她听到了自己胳膊“咔嘣”响的声音。随后大汉再一推,让路汐不受控制般地摔在了地上,而后伴随着随之袭来的痛楚,再加上身体原因,她便失去了意识。

“这个人居然没有巫祝,只会用拳脚,还敢跟我们硬刚!”大汉舒了口气,鄙夷地冷笑一声,再次面向了安舞。

“你们……把路汐怎么样了?”这时,安舞愤怒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他们惊愕地看着安舞的脸,只见这个少女发丝随风飘扬着,如细细的针划过了周围的空气,目光如刀子般凌厉,倒映着让人胆颤的寒光,身上的衣服轻飘飘的,紧贴在少女的身上,尽显少女完美的身材,就连周围的阴影也在这个少女的周身缓缓避退。

周遭轻拂的微风在这一瞬间转为了呜咽嚎叫的烈风,鸟儿扑棱棱的羽翼顷刻碎裂,羽毛掉落了一片,在安舞的周围盘旋,而安舞的面上仅有没有丝毫柔情的杀意。

大汉们不屑的冷笑声刹那转为凄厉的惨叫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体育教室前,艳红血花的四溅,腥甜的液体肆意留在了地上,浓重的味道糅合在了空气里。

过了片刻后,所有的大汉皆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安舞擦干了自己手上沾着的血,将晕倒的路汐轻轻抱起,脚踩着鲜血汇聚成的河,一步步地朝着医务室走去。

她的面上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意,有的只是忧虑——无法掩饰的忧虑。她姣好的面容已被鲜血玷污,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冷汗如同雨一般在她身上流淌。

公司……兰泽尔……难道已经暴露了吗?难道平静的时光无法持续下去了吗?还有路汐……路汐!终将要离开她了吗?安舞想着,一滴泪水划过她的心,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医院里

路汐躺在柔软的病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她刚摆脱黑暗之时,目光便聚焦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她的身体动了动,却有一阵剧痛席卷了全身。

“躺好。”安舞守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面上露出了如往常般的笑意,“你身体目前比较虚弱,需要在医院里住上一阵。”

“那……那些人呢?安舞,那些要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呢?”路汐开口第一句话问道。

“那些人啊,都跑了,所以你不要再想了!”安舞微微一笑,不给路汐开口的机会,随即拿出了一本暗黑色的书本,继续道,“对不起哈,我连累了你,不过我发现了你能够学习的巫祝……”

路汐听了安舞的话,怔了片刻,用微弱的声音喃喃道:“我能够学习的……巫祝?”

“没错,你不是一直都不会巫祝吗?”安舞将书本捧到她的面前,缓缓翻开,“这是一个新开发的巫祝,是不受身体限制的,它是由心而生。待你学会了它,只要你心有所想,巫祝便能够释放出来。”

“翅膀……”路汐靠在安舞的身上,看着她手中的书本,对着一个里面的印记喃喃着,“这个巫祝,就是翅膀吗?”

“是吧,但是想要学会这个巫祝,必须心中要有伤痛,只要心中有一件令你很悲伤的事,它就会触发,召唤出翅膀。”安舞对着书本,对路汐讲道,“那翅膀是由心而生,如果你经历过透彻心扉的悲痛,它最终会在你身上成为翅膀。”

看着路汐深黑色的眼眸,安舞温柔地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欣喜地笑了:“路汐,你知道吗?这个巫祝没有人能够学会,它只有你能学,因为只有身上没有任何巫祝的人才可以将它施展出来,它由心而生,需要一颗没有任何旁骛的心灵!路汐,你之前无法学习巫祝,这并不是上天给你的玩笑,它是一种恩赐,是想让你拥有翅膀……”

少女的怀里,温软玉香,路汐依偎在她的怀中,枕着她一起一伏的胸口,那温暖的吐息拂在路汐的面颊上,让路汐的心中有阵阵狂澜掀起。

“可是,我需要有一件让我伤心的事情。”路汐倚靠着安舞,无奈地笑了笑,“我现在还无法学会……”

“没关系的,慢慢来,我会陪着你。”安舞安慰地拍了拍路汐的背,将她的身子抱得更紧了,“路汐,如果你学会了巫祝,你就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你可以保护自己了……”

保护……路汐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心头微微震了一下,“保护”这个词对她而言有莫大的诱惑力,小时候那初学班老师刺耳的声音,言犹在耳;学生们刺耳的嘲笑声,回荡耳畔;以及不久前那几个大汉不屑的笑声与鄙夷的表情……这些在她学会巫祝之后会不会化作乌有?

那时候,她不光能保护自己,还能够保护——

路汐想着,将视线转向了紧搂着自己的少女,她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似乎倒映着在寂寞无助的夜中闪烁着微弱亮光的路。

由心而生的巫祝,伤痛之至绽开的翅膀,无数凄冷夜里难以承受的孤独,究竟要经历多么悲痛的事儿才会拥有那个翅膀?路汐不解,她真的不解,但她如果真的能够施展出那个巫祝,那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为何在她身上无法看见翅膀?

她想着,盯着那散发着黑色荧光的书本,紧咬着牙,下意识地握住了身旁少女的手。




好多天里,路汐都在埋着头翻阅着安舞给予她的书本,书页已经被翻得皱皱巴巴,而上面那翅膀的印记也已被抹得几近掉色,但即使是这样,路汐仍旧无法领悟到那个巫祝一星半点。

她不明白,自己绞尽脑汁回忆起了之前的时光中所有让她伤心的事,那个翅膀仍然无法在她身上出现。她唯一发现的是,那本书不论何时都是散发着幽萤的黑色光芒,那光芒笼罩了她的周围,仿佛能够让她也变得黑暗。

灿烂的阳光和绚丽的晚霞照耀在书上,那黑暗并不会减少几分,反而会将阳光和晚霞的光芒变得黯淡起来。

安舞坐在路汐的身旁,盯着这个捧着书本愈发沉默的少女,忽然开口缓缓道:“路汐,无法学会就不要强迫自己,毕竟从小我都没有怪过你,我不怪你不会巫祝,也不愿意逼迫你变得强大……”

“安舞,我不明白!”路汐放下书本,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明白,因为我不会巫祝的缘故承受的痛楚比常人多得多,我已经将自己全部的痛楚回忆了一遍,那些不愿碰触伤疤我都已经揭开,但为什么还是学不会?这要经历过多大的痛苦才能学会这个巫祝?”

“路汐……”安舞听了路汐的抱怨,浅浅一笑,“如果有一天,你学会这个巫祝的时候,那可能是你承受过对你而言最大痛苦的时候,如果唯有痛苦才会让你拥有它的话,我宁肯让你学不会巫祝……”

在路汐诧异的目光下,安舞温柔地盯着少女的眼瞳,继续道,“但是路汐,如果你学会了的话,你可能就不需要我了,你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且万一那一天真的到来,到那时候……”

随后,她顿了顿,话忽然欲言又止。

“到那时候,你,会保护我吗?”安舞贴近了路汐的面颊,抱住那个熟悉而又柔软的身体,有些严肃地问道。

——你,会保护我吗?

这句话在路汐的心中回响着,仿佛是个沉落水底的巨石,开始只是泛起层层涟漪,但很快却掀起汹涌澎湃的浪,击打着心田的彼岸。

真有那么一天吗?如果真有的话,那安舞,我们还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吗?路汐怔怔地靠在少女的肩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她却殊不知,这是她此生许下的最大的诺言,更是最大的谎言。

“路汐,你知道吗?我好害怕……”这时安舞忽然靠着她,轻声地说了一句,“我现在好害怕啊……害怕他们!”她无力地说着,接着居然哭了。

“他们是谁?”路汐从来没见过安舞这个样子,愕然问道。她虽然一直陪在安舞的身旁,但安舞却从未告诉过她,这个表面上风光亮丽的少女内心究竟藏着多大的一片不为人知的黑暗。

“路汐,别怪我自私,我真的期待着有一天,你会保护我。”安舞并没有回答路汐的问题,她忽然松开了揽着路汐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嘴角上勉强挤出一丝笑。

路汐抬头呆呆地望着安舞,夕阳的余晖照在安舞的面颊上,使得安舞的脸像是被血色染红,她第一次见到安舞的脸是那样的陌生,安舞的身影是那样的遥远。

安舞,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呢?路汐心中疑惑了。

 

一直以来,路汐很依赖安舞,可能对于安舞而言,路汐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连吃个药都得连哄带劝。而那个叫安舞的少女有多么依赖自己,她并不知道。

但这一切,路汐在安舞的口中,已经无从知道了。她向安舞承诺过,总有一天,她会学会巫祝,那个翅膀也会在她的背上出现,但她却没料到,那一天,竟会到来的那么快。

那一日的天空黑得特别早,浓黑的夜色很快自远方的银河蔓延而上,头顶粲然的星辰蜿蜒而下,凄冷淡漠的光照耀在心田。

路汐仍如往常般等待着安舞,她低着头,视线停留在阴暗的地上,任由周围谈笑的人群从自己身畔走过。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因为那个少女一定很快就能出现,然后一如之前一样紧搂着自己、拉着自己的手、逼着自己吃药……

“知道这个重大消息了吗?咱学校巫祝尖子安舞居然要走了,就在刚刚,我看到她在老师办公室里提交了退学手续,现在马上要坐飞机离开这个城市了……”

“真的么,她为何要走了?难道咱们学校太小不适合她继续发展?真是神仙啊!还要去更大的城市!还这么突然!”

“不骗你,我听见安舞亲口对老师说的,唉,可惜了,咱学校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尖子就这么走了!人才流失啊……”

这时路汐的身畔有两位学生说笑着匆匆路过,他们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畔的路汐,而路汐听见他们的谈话声后,顿时心头一颤。

“哎那个,同学,你是说……安舞就要走了?”路汐忽然鼓起了勇气,叫住了那两名学生,站起身来问道。

“啊,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安舞身旁的人吗?亏你还一直在安舞的身边呢,连她要走的消息都不知道?”那两位学生听了路汐的话后,翻了个白眼,用异样的目光瞧着路汐。

看那两位学生的语气和神色,应该不是在骗人。路汐此刻顾不上在意学生的态度,她又高声问了一句:“你们说安舞是要坐飞机离开,那你们知道她去了哪个机场了吗?”

“哦,我听见她跟老师说了,神祝机场晚七点的飞机……”

还没有待学生说完,路汐便很快地朝着夜色的那头狂奔了起来,由于身体原因从未参加过体育锻炼的她,此刻奔跑的速度超过了夜色中凛冽的风。

神祝机场!神祝机场!路汐嘴里默念着,感觉一切恍若隔离,唯有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想法,安舞要走了……为何这么突然?她为何隐瞒着我?为何不跟我说?她知道我无法离开她吗?是什么让她做了这样的决定的……

虽然夜风划过面颊时感受到冰冷的刺痛,但路汐的心里却如同受了灼烧的滚烫岩浆,随时都会炸裂。

而神祝机场的候机室里,安舞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页面停在了路汐的电话号码的位置,手指不自觉地在颤抖。

随即,她便趴下轻声哭了起来,泪花浸染了忽明忽暗的手机,使页面一片模糊。对不起,路汐……对不起……

好希望能够在离开之时见见你,但是,但是我……还未等安舞坐起身子,一个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安舞!”

安舞愣住了,接着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路汐踏着候机室装修精致的地板,顶着上方昏黄色的灯,满头大汗地向着她跑了过来。

虽然神祝高校离着机场并不是太远,但这持续剧烈的跑步还是让路汐的身体有了一丝不适的感觉,她俯下身子,不禁咳嗽了几声。

“对不起路汐,原谅我,我害怕你得知我要走时的样子,我不敢告诉你……但是我真的要走了,因为我太害怕了,害怕了好几天…..”安舞面对着赶来的路汐,低声哭着说道,“我害怕他们会再一次带着人袭来,而且更害怕,会连累你……”

“他们,他们是,公司的人吗?”路汐木然地问道。她曾经见过所谓兰泽尔公司人那一张张凶恶的脸,而安舞究竟将公司怎么了,使得那兰泽尔对安舞那么怀恨在心?

“对不起,我无法给你说,路汐,原谅我隐瞒了你,那个公司对巫祝的执念出乎想象,我不想让你卷入……”安舞嘴里不住地道歉着。

“行了。”路汐的心不知为何平静了下来,她没有说任何怪罪的话,她只是抱住了这个害怕到身体发抖的少女,温柔而又轻声道,“安舞,你到那里一定要好好的,我会一直吃药的,对啦,你如果在那里不顺心了,就用电话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你……还有,如果安舞受了欺负的话……”说着,路汐便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泪水滴在了安舞的肩上,让她白色的衣襟开出了朵朵水花。

这时,飞机的轰鸣声从不远处响起,安舞松开了路汐,苦涩地笑笑:“路汐,我要走了。”

路汐点了点头,她就这样目送着安舞,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入了那架被黑暗渲染的飞机上。

她也没有预料到,那是她最后一次和安舞见面,那日就如若一幅苍白的画,永远地定格在了路汐的心上。

 



飞机失事的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她早已忘了;而安舞的葬礼她又是如何参加的,她也忘了。

只知道那天刺骨的细雨自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倾泻而下,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溅起数个花圈,所有的事物仿佛都成为了惨淡的白色,白色的素衣,白色的棺木,人群中一个又一个苍白的面庞,唯有墓碑上那深黑的遗像。

遗像上的少女似乎在对着路汐浅笑,眼睛弯弯,如若月牙一样,仿佛她能够从照片上走出来,走到她的身旁,细雨在她面上絮语、轻抚,宛若旧时光里那话语和怀抱。

路汐没有哭,她将自己的泪水强忍住了,她只觉得一切变得不可思议,所有在她预料之外、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就像是一场不真实噩梦,是那么轻、那么快,就像窗外那纷纷扬扬的落红,怯生生地在风里颤抖,接着落地,化作泥污。

就好像那个少女仍还活着一样,就好像…..只要她愿意等,那个少女就会缓步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抱着她,让她感受那醉人的芬芳与温暖的气息。

残阳萧瑟,春寒入骨。学生里有的失声痛哭,老师中有的几近昏厥,而她只感觉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浑糊不清,就像是素描画上细细的线条,变得愈来愈淡。

那群平时对她一向淡漠的高校同学,此刻纷纷都来安慰她,他们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但如果是意外的话,为何偏偏发生在安舞的身上!

而且安舞不是巫祝的尖子吗?为何这么容易死!路汐不相信任何人,她攥紧拳头,在一片哭声和哀鸣声中跑开了。雨无情地打在了身上,浸湿了她的衣服,但她不管,她要将那个少女等来,等待雨落放晴后她的归途。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路汐仍旧没有等来那个少女,此刻她悲懊之后心中只剩下了惘然,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便离开了一直以来等待安舞的那个地方。

“骗子,大骗子,你说过的,你会等着我能够保护你的那一天。”路汐说着,轻笑着拿出了她家中关于安舞的全部东西。

——曾经和安舞拍过的照片,曾经安舞送给她的衣服和明信片,以及无数个夜晚她写下的关于安舞的诗篇和信件。

她在树林里点起了火堆,随后将这些东西尽数丢进了火中,望着烈焰将那些东西消蚀殆尽,路汐忽然酸涩地微微一笑。

“我来看你了,你一直都在吧?是不是寂寞了?你食言要受到惩罚的……”

“想对我说话了吧?那好吧,我们就用信件联系吧,我不求你能够回复我,你只要收到就好了。”

“其实也怪我,我为何在你上飞机之前不哭着闹着拦着你呢?如果你改变主意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你在对我笑,不是吗?你笑起来很好看,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真是的,为何要走呢?现在走了,你还害怕吗?你难道不相信我会保护你么?”

路汐一个人对着火堆,边说边笑道,可能是因为笑得使劲,眼泪不自觉地被笑了出来。

这时,路汐拿出了安舞给她的那本书,那本书上,记载了一个由心而生的巫祝。

路汐的脸忽然一沉,她无意识地翻开了书,用指尖细细地勾勒着上面那个翅膀的印记。

心中有令你悲伤的事情,才能学会这个巫祝。

经历过透彻心扉的悲痛,最终会在你身上成为翅膀。

我之前没有领悟到它,是因为我不够痛苦,是因为,有你啊。

路汐攥着书页,手劲大得仿佛能够将书页抠烂,她盯着书注视了一会儿,忽然像个疯 子一般高声狂笑。

这时,路汐的背上多出了两个巨大的暗黑色翅膀,那翅膀越来越大,就像是一片浓黑的阴云,将周围的树木和火光遮盖,原本松软的羽翼片刻间舒展开来,挥动着扬起一阵阵剧烈的风。

羽毛碎裂了一地,从翅膀上纷扬落下,闪烁着黑紫色的光芒,比天边斑斓的星光还要耀眼。

路汐的目光注视着火光,泪水再也忍不住从面颊上如雨滴般滑落,她缓缓将那本书扔到了火堆里,转头望向了自己背上的翅膀。

“原来,你是我的翅膀。”

——你一直是我的翅膀。

 

【完】


番外.兰泽尔故事

 

神祝高校门口,早早地来了一位带着墨镜身披头巾的男子。

“我要找你们学校的路汐。”男子对着门口来上学的学生,不带任何声调地说道。

学生们看着男子略显阴森的面庞,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听了他的话后木木地点点头,迅速跑开了。

“那个人一看就不简单啊,他为何要找路汐呢?”一位同学边跑边议论道,“路汐可是咱学校的巫祝尖子啊…..”

“难道是别的学校的高人想要找路汐会面?要知道,路汐之前可是练就了一个神秘莫测的新巫祝,在学校一举成名了呢!”另一位同学悄声道。

 

很快,路汐便赶了过来,她诧异地望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不禁向后退了退。

她透过那墨镜,仿佛能看到男子仿佛能杀 死人的犀利目光。

“交出来吧。”男子二话没说,对着路汐伸出了一只手。

“交出来?交什么?”路汐愣了。

“别装傻,把伤痛之翼交出来啊!”男子急不可耐道,他的面容有了一些愠色,“盗学别人新开发的巫祝,可不太好哦。”

“伤痛……之翼?”路汐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安舞肯定把伤痛之翼的秘笈给你了吧,你只要把秘笈交出来我便饶过你。”男子窃笑道,“我之前翻过安舞所有的遗物,都没有找到秘笈,就料到它肯定在你手里……毕竟,你不想像安舞下场一样吧,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秘笈?你难道是说……”路汐思索着,却从男子的话里咂出了另一丝色彩,“安舞的遗物?她一样的下场?说,是不是你把安舞给……”路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感觉眼前一片眩晕,对这个男子发 疯似的喊叫了起来。

“别急嘛,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男子扬着头,斜眼瞧着路汐,“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兰泽尔!”

兰……泽……尔……路汐听了那个名字后,身体感觉战栗了一下,一股寒气席卷了全身。

“安舞她借着实习的名义,从一开始便偷偷阅读我们公司的研究成果,还学习了当前社会上禁忌的巫祝,这样能力的人,我们公司是绝对不会留的。”那个名为兰泽尔的男子恶狠狠道,“我们曾经查过多次,安舞由于学习禁忌巫祝的缘故实力已变得强大,我也曾经派出人去对付她,却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们才运用迷惑之术,将她离开的那架飞机毁掉,才使其受了应有的惩罚!”

兰泽尔的话如若刀子一般刺在了路汐的心上,她怔住了,脑中再一次回忆起了那一天,那个害怕地抱着她的少女。

怪不得,安舞一直害怕……因为兰泽尔公司心狠手辣,随时会展开报复……

“为了让安舞失事的时候无法自救,我们还动用了社会上一直禁止使用的毁灭性巫祝,一旦运用了毁灭性巫祝,那对方的巫祝能力再强也无法使出,只能任由我们摆布。”兰泽尔越说越得意,“本来对于巫祝能力强大的安舞来讲飞机被毁坏之时完全可以自救的,但却没料到,毁灭巫祝只能让她无能为力地等待死亡……这就是盗取我们公司秘笈的下场啊!”

“闭嘴!”路汐感觉到怒火中烧,她全身的血液宛若岩浆般爆裂开来,暗黑色的羽毛在周身萦绕。

“你根本没看到安舞临死前的表情,哈哈哈哈,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不可思议,嘴里好像在喊着你的名字…..”

“闭嘴!”路汐歇斯底里地吼着,无数羽毛汇聚,背上出现了暗黑色的翅膀。

“果然,伤痛之翼在你这里,我故意将你激怒,是想让伤痛之翼在你身上施展出来!”兰泽尔看着路汐悲愤到极致的神情,笑得更加得意了,他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用不可违抗的口吻对着路汐高声道,“来吧,将伤痛之翼给我吧,你只要给你,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我把伤痛之翼给你,你能把安舞还给我吗!”路汐吼着打断了兰泽尔,使得兰泽尔一愣。

“把安舞——还给我!”

这时,路汐挥舞着翅膀向着兰泽尔冲了过来,黑色光芒映得天空格外阴暗,每一片羽毛皆化为了锋利的剑。

兰泽尔却是丝毫不畏惧的样子,他缓缓地摘下了墨镜,眼睛里放出了两道散发着死亡烟雾的白色光束——

黑光和白光对撞在一起擦出滚烫的火花,路汐的伤痛之翼奋力地绽开,她不顾危险地往前奔着,竟将兰泽尔那白色的死亡光束顷刻间打散。

“毁灭性巫祝……居然对于伤痛之翼无效!”兰泽尔收起了白光,捂住了眼睛,咬牙切齿道,“果然是由心而生的禁忌巫祝,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巫祝!”

“我不管这个伤痛之翼怎样,反正我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有了保护安舞的力量,所以我不怕你们,你们公司的人再对我实施类似的报复也好,来多少人也罢……”路汐察觉到兰泽尔的白光敌不过她身上的翅膀后,轻笑着道,“安舞说过,这个巫祝只有我能学,因为我之前没有任何巫祝,况且,其他人想获得也无法获得了,因为你们那个所谓的秘笈,已经被我扔进火里,烧成灰烬了!”

“你!你!你说什么!”听了路汐的话后,这下轮到兰泽尔惊愕住了,“伤痛之翼,你竟然……烧掉了!”

路汐笑着点了点头,她面上的笑容衬着那伤痛之翼的黑光,发丝随着幽萤的羽毛来回飘舞,如若妖魅一般美丽,美得让人颤抖。

“你知道吗,学会伤痛之翼的人,都经历过一件极其痛苦的事,但是那痛苦将会伴随你的一生,它会深深印刻在你的心里,让你永远都无法摆脱它,只要它化为了翅膀,它必定会在你心里千回百转,痛不欲生!”兰泽尔看着路汐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警告的口吻说道。

“那又如何?因为安舞……就是我此生的一切啊!”路汐毫不惧怕兰泽尔的话,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兰泽尔皱了皱眉,他看着路汐的样子,只觉得这个少女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仇恨,虽然经历过悲怆,但她的眸子里更多的是坚定的决意。

“好,你注定是我们公司的敌人。”兰泽尔用手指着路汐,冷冷一笑,“不过,这一次我先离开,但下一次我肯定会找到你,不论何时何地。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一年后,也或许是十年后!你随时都可能会去下面陪安舞!”

说着,兰泽尔的身影缓缓地消失,他一点一点地融入到晨曦的薄雾中,唯有声音还回荡在路汐耳畔。

“我随时等着。”路汐望着兰泽尔逐渐消失的身影,狠狠地说道。

她这句话并不是闹着玩,她也知道兰泽尔肯定也不是闹着玩,一直以来在安舞庇护下的她懂得了兰泽尔的可怕,懂得了巫祝的可怕,也懂得了在这个时代外面世界的可怕。

这个巫祝横 行的世界,它是那样的冷酷无情,能够杀 人片甲不留。

但是她已经不再害怕了,也不得不壮起胆子,因为她拥有了自己的力量,拥有了保护的能力,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爱的人。

 

兰泽尔在彻底消失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路汐,有一件事情他忘记告诉路汐了。

在那架失事的飞机上,兰泽尔向着安舞缓缓逼近,在这个少女生命即将结束之时,他忽然问她道:“你为什么要冒死来到我们公司,而且在我们公司窃取了那么多禁忌的巫祝?”

“因为……我想要为那个叫路汐的女孩,找到她能够学习的巫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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