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小说家》聊一部奇幻又温暖的电影
文/C叔

今天是年初五,应该还不算晚,先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阖家健康,牛年扭转乾坤,大展宏图。
按理说今天也是迎财神的日子,往年的初五凌晨都是被鞭炮吵的难以入眠,现在倒是安静了,早上醒过来一看,朋友圈已经都是迎各路财神了,看来这个热点我又错过了。
不过毕竟还在春节档,那我们还是来聊聊电影吧。
今年春节假期,电影院总算是开张了,大家伙憋了一年,所以电影院生意据说不错。
其实按之前的预期,今年春节档,《唐探3》是最大的IP,目前看票房确实遥遥领先,可豆瓣评分却不断下滑。本来不被看好的《李焕英》,口碑却不断逆袭,据说笑中带泪,感人至深,大有赶超《唐探3》的可能。
那我想聊的这部电影,既不是《唐探3》,也不是《李焕英》,而是票房处境比较尴尬的《刺杀小说家》。

《刺杀小说家》这部电影其实去年就应该上映了,不过因为疫情原因,一直拖到今天。对这部电影,我很早就抱了极大的期待,主要因为我是原著小说的忠实读者。
《刺杀小说家》原著其实只有3万多字,作者名叫双雪涛,沈阳人。该小说收录于他的短篇小说集《飞行家》。
双雪涛是我喜欢的两位东北作家之一(另一位名叫班宇,代表作《冬泳》,有空我们也可以聊聊),其早期作品带有明显东北味,从语言角度来说,东北话天生带有某种“优势”。
比如在春晚语言类节目中,东北话自带某种喜感,而且不需要任何翻译。不管你来自天南地北,不管你讲哪种方言,都能立即GET到东北话的笑点,并被那些精妙的排比和形象的比喻所逗乐。
但对于作家双雪涛来说,他却在一点点褪去东北作家的风格,实际上从《刺杀小说家》开始,直到他后来获得宝珀文学奖的《猎人》,你基本很难通过文字辨别作者的地域了。
将自己的优势砍掉,就好像武侠片里演的大侠比武,既然你手受伤了,那我也只用单刀,生死有命,但我绝不占你任何便宜,全凭本事吃饭。
这是我欣赏双雪涛的地方之一,但更多的是喜欢他文字的质感和意境。
那么接下来我就想结合《刺杀小说家》这部电影,顺道和你唠唠小说。注意,以下内容涉及部分剧透,假如你还没看过电影,那恭喜你,可以体验双倍的乐趣。
电影《刺杀小说家》的剧情虽然诡异,但其实也不复杂,简单讲就是一个知名企业家遇到一件怪事,有一篇小说的剧情影响到了这位企业家的健康,为了阻止小说家继续写作,企业家希望买凶杀人,而为了不留下后患,也为了可以掩盖买凶杀人的事实,企业家精心挑选了一位女儿被拐的父亲,以找回其女儿为条件,让关宁去杀小说家。
这是电影的一条主线,而诡异的部分在于,电影用另一条线是讲小说里的故事,在关宁要追杀小说家的过程中,小说里的少年路空文,也在一步步走向皇城,为了找一个叫赤发鬼的人报仇,而这个赤发鬼每一次受伤,都会影响现实中的企业家。

现实和虚构,都市和奇幻,相互交替,互为因果。电影就在这2条线的纠葛下铺陈开来,缓缓讲述一个真实又魔幻的复仇故事。
假如你没看过小说,那看电影的话肯定会觉得云里雾里,一会是现代戏,突然画风突变,变成了特效密布的奇幻剧,这正是这部电影精彩的地方,2个完全不搭的场景,双线叙事。
以我自己的观影体验来说,首先电影的特效可以打8分,满分10分。基本呈现出了小说里那个奇幻世界的场景,看得出制作团队是下了心思的,我看了一些制作花絮,背后有这样一组数据:
设计团队绘制了超过2000张概念设计图;
“分镜”做了4个多月,分镜故事板有2095张;
造型花费10个月设计,搭建超过17万平方米的摄影棚;
全片2003个特效镜头,特效人员800人左右;
赤发鬼全身40万根头发,超90万个毛孔;
压轴赤发鬼1分钟的特效制作费用高达200万;
当然,观众其实不在乎你制作成本怎么样,很多号称上亿制作费的电影,最后搞成5毛特效也不在少数。但这部电影,不能说媲美好莱坞,至少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做事,相当有诚意。
其次,演员的演技都在线,都没有什么偶像包袱。雷佳音,演技保障,董子健,一口重庆话太有味道了,杨幂,嗯,还是很努力的,佟丽娅,领的一手好便当,于和伟,刘皇叔演出了曹操那味,片尾出演员表惊现郭京飞,心想郭京飞到底演的谁?回头发现居然演了一套铠甲?!
我相信没看过小说的朋友,光看那个卡司阵容也值得一看。
最后是对原作的一些优秀改编。当然这是我的主观感受,比如原作中没有透露刺杀小说家的城市,但电影把这个地点安排在重庆。

之前一直有人说,假如真的有一个“赛博朋克”式的城市,那一定就在重庆。我觉得,重庆也是一座非常玄幻的城市。电影把核心冲突的场景放在重庆,让现实和那个奇幻的世界无缝联系在一起,加上小说家一口重庆话,我感觉重庆话除了自带喜感之外,还有一种冷峻的幽默。
以上几点是我推荐你去看《刺杀小说家》电影的理由。但是,其实我更推荐的是《刺杀小说家》的小说原作。
对于原作,我也总结几个关键词:结构精妙,意境萧瑟,金句不断,回味良久。
这部小说最出彩的地方就是结构,我前面说这是个双线叙事的结构,一般双线叙事是时间维度,比如将主人公一生的故事浓缩到主人公的某一天,就像《阿甘正传》,或者是某段时间浓缩到某个事件中,比如《彼得林恩的中场往事》。
而《刺杀小说家》的双线叙事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两组人物在同时进行,而这两组人物在两个世界做的事情又冥冥之中产生了联系,就好像是庄周梦蝶的两个世界同时展开,而又互相产生因果。
总之我看小说的时候被这样的结构吓了一跳,居然还能这样写?
接着是小说呈现的意境或者风格,实际上小说整个意境都是一种萧瑟的破败感,但电影是春节档,大过年的没必要整颓废了,所以电影加入了部分喜剧因素,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但就很难让人感受到原作的余韵。
所谓文字的余韵,我想贴几段小说里的原文,这些文字曾经让我拍案叫绝,另一方面,回味之后,会感受到作者惊人的洞察。
比如主人公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杀人这个任务时,想到了妻子:
若是在从前,恐怕一定会给妻子去个电话,妻子是善于决断那种人,无论面对何种状况,用不了三五秒时间,就把手掌当胸一拍说:就这么办吧,这么办一定不会有错。而事实证明,绝大多数情况妻子都是正确的,或许不是正确那么简单,而是一旦她做出选择之后,就与自己所做的选择融为一体,患难与共,即使有时和预期略微有些小出入,她也会冷静地告知我:所有事后认为并不是完全明智的选择,在事前都是必须的,这个道理你懂吧。妻子就是这样的人,小到一卷卫生纸的牌子,大到是不是忤逆父母与我结婚,都会用两只灵巧的手掌在胸前一拍,然后绝不后悔,那一拍与其说是对自己的鼓舞,不如说是与其他可能性的告别,一别之后,再无瓜葛。
这段初看会觉得,“天下苦秦久矣”,原来作者也是个怕老婆的人。再一想觉得有点道理,绝大多数情况下妻子都是正确的。下一步就有点悲壮了,妻子说就这么办的时候,就是和其他可能性告别,一别之后,再无瓜葛。最后作者又不经意的铺满悲剧色彩,妻子是忤逆父母结的婚,现在他却把孩子弄丢了。
就这一段换偶像剧拍个5集没问题,但这就是作者的克制。
还有主人公和小说家见面,小说家说起自己写小说的经历:
“无聊吧。到现在为止,一篇小说也没有发表过,不是不想发表,写完就烧掉那种,是真的寄出去,然后给人退了回来。渐渐也就放弃了,只剩下写小说一件事。”他看着冒着烟的烟囱。“你看那个烟囱,如果有一天不冒烟了,或者无烟可冒了,他会不会还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在感受着黑暗的缓慢爬升,好像溺水的人看着水面渐渐没过了头顶。手心也开始出汗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能他还会在那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拆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就是一个不冒烟的烟囱,站在那里,暂时还没有被拆毁。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另一部电影,就是王千源早期主演的影片《钢的琴》,讲述的是一个失败者的故事,也是一部讲述东北往事的片子,也有这么一座不冒烟的烟囱,也是一样的萧瑟,荒诞,又真实。正如这部《刺杀小说家》一样。

总体而言,这部小说可能是个有那么点沉重的故事,或许并不适合春节时段来看,但我有时候觉得,人生兜兜转转,总有各种操蛋和糟心的事,它们并不会因为你短暂的逃离而消失,主要取决于你看待事物的心态。
很多伟大的非虚构作品,许多伟大的电影,似乎都喜欢讲述那种“小人物的痛苦之旅”,而往往我们都会被这些小人物打动。打动人的,不是你在和他们对比之后的庆幸,而是那种面对困境,面对苦难,仍然不屈不挠的乐观精神。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真得看懂这部电影,那么也附上作者双雪涛本人对于作品的阐述。
这个电影不只关于创作者的力量,也关于我们人生的意义悬于何处。希望大概率是一种幻觉,可这也是我们几乎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为了这个幻觉,为了这带有羽毛之物,我们可以把自己燃尽,可以把生命缩短,从某种程度上说,人生,电影,小说,在银幕上前所未有的汇成一流,用所有理智和物质所企近的幻想,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最后,安利一下小说的作者双雪涛,以及他的作品《刺杀小说家》收录于短篇小说集《飞行家》。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