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2
韩锦龙意识到边缘很可能是对的。他找来工具开始拆卸这副造梦者，等所有零部件都被一个个卸下时，他无奈的发现耳机里并没有任何输入装置。假如不插上数据线，造梦者根本没法接收任何声，光，包括电信号。随之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也许监视他们的根本就不是造梦者，而是周围的一切！
韩景龙掏出自己的手机放下，边缘明白过来，也掏出手机放下，两人又凑了一套新的电脑配件来到一处地下室。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韩锦龙如此介绍道。
“还挺中二。”
“不开玩笑，我们可能真的被监视了。我估计监视者拥有相当卓越的网络技术，造梦者耳机本身没有接收设备，监视者应该是通过其他设备观察我们。我们的手机，电脑，或者任何一个摄像头都可能被他利用。”
“他还能立刻定位你的电脑，让其中毒。”
“没错，我估他一定是造梦科技的人，这么做就是为了阻挠我们调查真相。可惜他遇见我了，今天怎么说我也得把他的代码给扒下来！”韩锦龙说着再次开始组装电脑，这次他没有给电脑插网线，而是通过一只旧硬盘安装了系统和扒代码的软件。然后他搬出一只箱子，里面是一整堆的造梦者耳机。
“总有人放我这修理忘了拿，我都不知道他们是真忘了还是懒得来，本来都打算扔的，没想到今天排上用场了。”韩锦龙有些得意地说。他随意挑选了一副接在电脑上，造梦者的内置程序代码不多时便被扒了下来。韩锦龙从旧硬盘里找出之前自己私藏的代码进行比对，很快发现两者并不相同。
“这份是刚才我扒下来的代码，另一份是之前我从造梦科技偷偷带回来的，刚扒下来这份多出来十六万字节的代码，不是主流的计算机语言。”
“能运行吗？”
“计算机上找不到对应的程序，看起来是专门匹配造梦系统，用于人脑的。如果想知道这些代码的含义，你只能睡一觉，我会剔除掉正常的那部分代码，只运行这些我们看不懂的这部分。”
边缘戴上造梦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矿区呆的太久，显卡的噪声让他难受，他很快开始泛起迷糊，意识越来越远。
边缘进入一个漆黑的世界，他知道这不是梦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发生的事。假如一个人进入了梦境，他多半是不会记得这个梦是如何开始的，也不会对梦产生怀疑，他只会跟着这个梦的进度走下去，就像《盗梦空间》里说的一样。此时的边缘却不然，他审视着周围的一片漆黑，明白了蓝月月曾说过的“看到”。
忽然这个漆黑的世界变得一片雪白，白茫茫，白茫茫。没有任何细节的白色，这个世界没有上下左右，有的只是一片白。边缘知道这是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白。随后黑白开始切换，整个世界开始闪烁起来，这种闪烁并不是均匀的，有时白色持续的久一些，有时黑色持续久一些，有时黑白交替十分迅速，像极了月月口中“反复关灯的妈妈”。这些变化如此之快，以至于边缘几乎无法推测他们的频率。他试图通过自己的心跳推测时间，却发现感受不到心跳，大脑和身体之间的联络断开了，他无法移动手指，无法张开嘴，甚至无法睁开眼睛。边缘体会到月月的那种痛苦，与其说这是一场梦魇，不如说自己已经死了。
终于，耳机被摘下来，边缘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他逐渐开始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这感觉就像是死而复生。边缘睁开眼睛，韩锦龙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
“你看到了什么？”
“黑白交替的世界，还有死亡。”
“那你是从地狱返回的第一个人类。”
“第二个……”边缘的身体机能开始恢复，他艰难的坐了起来，“我刚才睡了多久？”
“十五分钟，我怕你出事，提前结束了程序。”
“啊……十五分钟，难怪她那么害怕。”边缘想到了月月，她经历了为期八个小时的死亡体验，边缘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她能活着来找自己简直不可思议。边缘把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尽可能详细的告诉韩锦龙，韩锦龙却无法想象那种黑白交替却没有细节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边缘想起月月的比喻，“你闭上眼睛。”韩锦龙照做了。
边缘关掉电灯，地下室内一片漆黑。
“感觉到了吗？”
“你关灯了。”
边缘又打开灯，韩锦龙也感觉到了。边缘迅速地上下拨动开关，屋子里开始闪烁，韩锦龙闭着眼，但他感受到了这种没有细节的黑白转化。
又一声开关的声响，屋子再也没亮起来。韩锦龙睁开眼问，“怎么了？”
边缘又拨了拨开关，有些抱歉的说：“坏了。”
韩锦龙点上一支蜡烛，两人坐在烛光前分析刚才的实验。
“你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但你醒来时很不安。”
“因为我当时一度以为我不会再醒来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的思想很清晰，但你无法控制自己，就像孙仁青说的，永恒梦魇。”
“我能想象，很可怕。”
两人沉默一会儿，各自思索着什么。
“所以说多出来的那些代码就是为了在睡觉中掺入这种黑白转变？可为什么在完整程序运行中这种场景不表现？”边缘问。
“也许是被故意隐藏了，某些特殊情况下才会表现。这部分涉及到神经学知识，我不清楚。”韩锦龙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刚才看到的只是表象，这个黑白转场很可能是造梦者在向你的大脑输入某种信息。我注意到你开关灯时的节奏并不是稳定的，有时候亮的久一点，有时候暗的久，有时候则飞快变化。”
“我在尽可能模拟我所感受到的。”
“这让我想到了最基础的计算机语言，二进制。亮代表1，暗代表0，长时间的亮或者暗代表连续的几个1或0。”
“可我完全不懂这种语言的含义，对我输入有什么意义？”
“造梦科技不会费这么大劲做没有意义的事，造梦者的用户很多，他们一定在下一盘大棋，只不过我们还看不懂。我们需要一位脑神经学方面的专家。”
“我们有。”边缘说。
孙仁青醒过来，他刚做了一个与世无争的美梦，梦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悠然的羊群。如果不是定好了起床时间，他是不舍得醒来的。
孙仁青拨通边缘的电话，打算把自己实验结果告诉边缘。“嘟……”电话没通，但手机开始发热，孙仁青感到奇怪，自己的手机从来没有发热过，可这次居然变得有些烫手。他把手机后盖拆下来准备瞅瞅怎么回事，就在这时电池突然爆炸，孙仁青右眼被炸伤，血流不止，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
边缘和韩锦龙找到孙仁青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边缘看着地上手机爆炸留下的碎片，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靠我们几个没法继续了。”边缘说。
“那怎么办？”
“找警察。”边缘说完便与韩锦龙一同将孙仁青搀扶上车，飞快地驶向市武警医院并向石武发出求助。
石武是市公安局刑警队长，经常与边缘合作，两人在办案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往常都是他向边缘寻求帮助，边缘作为一个私家侦探往往能提供一些小道消息作为线索，弥补他工作中的死角，而边缘向自己求助这是头一次。
见面时孙仁青还在昏迷中，他的一只眼睛裹着纱布，医生说大概率是保不住了。随后边缘和韩锦龙把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石武。
“你们的意思是造梦科技为了阻止调查，远程控制你们的设备，还让其发生爆炸？”石武听完后总结性地确认道。
“没错。”边缘肯定地说。
“破坏电脑这我可以理解，可是操控手机让其爆炸这有可能吗？”
“有，完全有可能！”韩锦龙说，“更改手机程序让其电流过载就行。”
“那现在有直接证据表明是他们做的吗？”
“没有。”韩锦龙如实回答。
“应该立刻对造梦科技进行搜查，在他们公司一定能找到证据！”便于说。
“你知道这不现实，现在我们手头没有任何证据，搜查令办不下来。”
“他们在耳机程序里增添了新的代码，这点不能作为证据吗？”韩锦龙问。
“不能，更新程序不违法。这样吧，我先派人去盯着造梦科技，你们就呆在武警医院，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也许现在我们的谈话已经被他们听到了，正想办法炸了我们呢。”边缘说。
“不会，这里的网络防御等级很高，没有人能在这对你动手。你们先安心呆在这，等到我们拿到足够的证据就一举将他们抓获。”石武说。
“没必要……，”孙仁青发出微弱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说话，“我有证据。”
“老青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边缘关切的问，他称孙仁青为老青。
“问题不大，说几句话不成问题……，先给我杯水。”
孙仁青喝完护士递过来的水，感觉嗓子舒服了许多。众人本想让孙仁青多休息些时间，但孙仁青很气愤地说：“难道真相不比一只眼睛重要！”大家只得作罢，仔细听着孙仁青的描述。
“我在佩戴造梦耳机的状态下检测了身体各部位的血液含氧量，运动器官和内脏都没有出现异常，他们的耗氧量和正常睡眠下无异，但供给大脑的氧气浓度显著提高，而且回流血液内含氧量浓度低于正常睡眠下的含量。这说明佩戴造梦耳机会导致大脑消耗的氧气增多，提高比例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孙仁青说完这些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大家显然都不清楚这代表什么。他只好进一步解释：“人类大脑的基础耗氧量很高，但是在进行脑力活动时耗氧量并不会在这个基础耗氧量上增加太多。即使是高考这样的剧烈脑力活动，人的大脑耗氧也不会增加超过百分之五。佩戴造梦耳机直接让这个数字提高了五倍，这说明我们在造梦状态下大脑活动的剧烈程度比参加高考还要剧烈五倍。”
“好家伙！”韩锦龙是最先发出惊叹的人，这种描述让他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涯，还有在大公司因为写程序而掉头发的日子，“可怕！”
“那我为什么感受不到疲劳？按这种说法我应该要进行大量脑力活动，可那种梦真的很让人放松。”边缘问。
“据我猜测，这些庞大的脑力活动并不占用我们常用的大脑皮层，而是在更深层的位置。也许你们不了解人脑构造，但你们一定听过一个说法，爱因斯坦的大脑只开发了百分之十，而大部分普通人的数据在百分之五到七之间。这种说法并不够严格，但大致可以表述我们大脑的使用状态。我认为造梦耳机很可能是在我们不知情的前提下动用了我们从未使用过的那部分富裕脑力。”
“哪里？”石武问到，“左半边还是右半边？”
“大脑的每个部分都会在我们思考时参与其中，我说的没有动用过的脑力不能从物理角度进行一刀切的区分。”
“就像电脑的CPU，它在工作时总是整体参与，但如果我掰开它，那它就连扫雷都没法运行。”韩锦龙从计算机角度对孙仁青的话进行了解读。
“可以这么说。”
“这部分脑力被用来做什么了？”石武问道，他最关心的还是如何抓住造梦公司的犯罪事实。
“不知道，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是没法破解大脑内部信息的。”
“我们的大脑会不会被用来挖矿了？就像韩锦龙的显卡。”边缘提出一种猜想。
“通过我们的大脑获取电子货币？”石武问。
“不可能，人脑的计算能力远远低于电子计算机，神经元的传递效率严重限制了人脑的计算能力，即使人脑全部开发，计算速度也不会超过五块钱的电子计算器。”孙仁青立刻反驳了这个观点。
“那我们退一步，先不考虑他们到底利用人们的大脑做了什么，现在有没有办法证明他们利用了人们的大脑？不是简单的靠心率和呼吸判断，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直接到我能立刻把整个造梦科技都抓起来！”石武提出了要求。
“大脑中神经元之间的活动会产生电信号，这些电信号就是脑电波。大脑耗氧量提高必然伴随着神经元活动加剧，脑电波会出现异常。只要我们能检测出这些异常就足以证明造梦公司过度干预了了佩戴者的大脑活动。”孙仁青说。
“需要什么设备？”
“脑神经元电波检测仪，市面上就有，这次我们要检测的脑电波会相当剧烈，所以不需要精度很高的仪器。”
石武搞来了孙仁青需要的设备，边缘自愿担任实验对象，几人迅速展开实验。边缘很快进入造梦状态，他的脑电波活动被检测仪完完整整观测下来并发送给电脑合成人类可以看懂的三维视图。
“真没想到那个法国佬的猜想是正确的。”孙仁青看着边缘的脑活动图感叹。
“怎么了？”石武说。
孙仁青努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的震撼，尽可能地用平稳的语气说：“你们看这幅图，这是边缘此时脑内活动剧烈程度的示意图，人脑在活动时各神经元之间会传递信息，其中包含大量的电信号，这台仪器所检测并展示给我们的就是这些电信号在脑内的活动状态，亮度越高的部分表示活动越剧烈。
“这里是大脑皮层，也称作脑灰质，由大量神经元和少量胶质细胞构成，现代神经科学认为人的意识在这里产生。此前的实验也证明了这点，人在思考时脑灰质中的电信号会产生明显波动。边缘的脑灰质此时是低亮状态，而且亮度不稳，这说明他的脑灰质中正在进行一个有迹可循的进程，简单说就是这里正在做梦。
“让我震惊的是脑灰质之下的部分，这里主要由胶质细胞构成，我们称之为脑白质。现代神经科学认为胶质细胞主要的作用是给神经元提供附着物和营养并起到保护作用，一般认为它们不具有信息传递能力。但法国神经学家道格拉斯·菲尔兹认为胶质细胞也拥有神经元的部分功能，尤其是星形胶质细胞，它们有着发散型的结构，细胞个体大，十分接近神经元的特征。但由于没能在实验中发现胶质细胞的神经元特性，道格拉斯的观点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受到重视。”
说到这里孙仁青指着屏幕上大脑示意图中显示高亮的区域，“这里就是脑白质，全部由胶质细胞构成，此时这里稳定的高强度电信号表示它正在进行某种单一性质的进程，我认为这里正在进行某种运算。胶质细胞占到我们大脑的百分之八十五，它的计算能力应当是远远超出我们人类现有能力的，而且胶质细胞结构相对简单，所以它能够被编程控制。控制它们的也许就是之前边缘所描述的二进制信号。”
“可我们为什么在完整的造梦程序里观测不到这些二进制信号？”韩锦龙问。
“美国神经学家斯坦尼斯拉斯迪昂认为如果一条信息持续时间低于33毫秒那么它将会被大脑视为无效性息，任何其他信息都会将其掩盖。就像是一百二十帧的视频里插进来一帧画面，人的意识是感受不到的。但是当我们剔除掉主要代码，只留下这些二进制信号，那他们就会格外突兀，因为没有东西能掩盖他们了。”
“他们要得到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通过人脑挖矿吗？”石武问。
“这点还不能确定，但我们可以确定造梦科技已经利用了用户的大脑，这是反人类的，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应该被立刻控制起来。”孙仁青说。
石武立刻起身赶往警局，他知道孙仁青说的没错。
孙仁青和韩锦龙没有立刻叫醒边缘，因为没这个必要。警方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几个能做的也就没有多少了。
“我听说他以前干过不少龌龊事儿，你知道吗？”孙仁青看着还在睡觉的边缘问道。
“帮人抓小三，挖企业的黑料，代别人讨债，都干过。只要是不犯法的事儿，给钱他都干。”韩锦龙说。
“你没少帮他吧。”
“对。”
“为什么愿意帮他？”
“你这次不也帮他了，还贴进去一只眼睛。”
“我就想问问你的理由。”
“他给钱。”
“……”面对韩锦龙的这一回答，孙仁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场面有些尴尬。韩锦龙看着一脸尴尬的孙仁青偷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边缘他是个滑溜的好人，经常帮穷人出头。看起来虽然不理智，但我就是忍不住帮他一把，程序写多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快不是人了，帮他一把我自己也能多出点人味儿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真不错。”
“你呢，你这次为什么帮他？”
“我没想帮他，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现在看来我距离真相不远了。”
“你是个正真的学者。”
“谢谢。”
夕阳依旧挂在两山之间，但这次的湖面却倒映着黑色的阳光。太阳在湖里变成了一串长长的，摇晃着的漆黑的糖葫芦。一阵风拂过，湖边的柳树摆动枝条，像野狗的尾巴。
柳树下面有个小女孩，边缘走过去打招呼，“你好。”
小女孩说说：“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吗？”
“前段时间你来过一次。”
“这样啊，我有些忘了。”
“陪我坐会儿吧。”
边缘和小女孩坐在湖边，看着湖水中倒映着的漆黑的有糖葫芦晃晃悠悠着边长。
“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呆在这吗？”
“算是吧。”
“在等我吗。”
“对。”
“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你很善良。”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糖葫芦也消失在水中，边缘躺在湖边渐渐睡，女孩就坐在他身边，帮他赶蚊子和苍蝇。
石武的抓捕行动意外的顺利，全程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包括造梦科技创始人兼最高领导者叶之印在内的所有高层全部被捕。石武还在造梦科技的电脑中发现了大量证据，坐实了他们非法利用人脑的犯罪事实。
审讯室内，叶之印恶狠狠地盯着石武，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吃了这名刑警。
“警官，你最好能拿出证据，否则我一定会请最贵的律师起诉你。”
石武注意到叶之印说的是最贵而非最好。
“当然，你当然可以，但在此之前还请配合我完成必要的审问工作。”
“我有权保持沉默。”
“第一个问题，造梦科技有限公司是否对造梦者的程序文件进行过改动？”石武没有理会叶之印，直接开始提问。
“这违法吗？”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石武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吼道，“别在这和我装模做样的，我已经掌握了你所有的犯罪证据！”
“拿出来。”
“红玉！都搬进来！”石武大声喊道，随后一名女警员搬着一只纸箱进来，重重放在地上。
“这台电脑是你的吧。”从箱子里掏出一台笔记版电脑。叶之印不说话。石武当着叶之印的面开始操作，“‘学习资料’这个盘是你的吧？这里面还真是不少学习资料，你身体挺好。”
“你管得太宽了。”
“我不管这个，我就问学习资料这个盘里面，这个隐藏文件夹是你的吗？”石武一番操作后一个本来不显示的文件夹出现在学习资料里，文件夹名叫SKR。
“我从来没设置过隐藏文件。”
“这就对了，现在我们起码确定了这台电脑是你的。接下来，这个SKR里的这个文档里是什么？”石武打开文档，一长串字符出现在叶之印眼前。
“不认识。”
“已经查明这是一把私钥，对应着一个电子账户。”红玉说，“账户里有价值三十亿的电子货币。”
“这不可能！我从来就没碰过这玩意！一定是有人诬陷我，是别人把这把私钥藏在这的！”叶之印喊道。
“谁？”石武问。
“……”叶之印答不上来。
“下一个问题，这块硬盘是你的吧？”
叶之印看了一眼石武拿出的硬盘，老实交代道：“服务器上的。”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所表现出的愤怒和激动，结结实实的证据面前，他不再做过多的反抗，也不多说，仿佛在独自思索着什么。
“这里面有你们远程监控别人的记录，大部分是录音，另一个盘里装着一种电子病毒，而且极具破坏性。解释下这些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
“我没见过这些东西。”
“还有一份最离谱的东西，脑白质研究报告和编程原理，从哪来的？”
“不知道。”叶之印彻底没了气力，低声回答着。
“很好，那我问一个你知道的问题，造梦科技有限公司是否对造梦者的程序代码进行过改动？”石武又抛出最开始的问题。
“没有，自从上市以来就从来没改过。”
“可我们从造梦者上面扒下来的程序代码和最开始的代码不一样。”石武把一踏纸扔给叶之印，上面打印的是韩锦龙扒出来的代码。
叶之印看出代码被改过，他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这不是我改的，我也不认识这些多出来的代码代表什么……”
“可只有你才有这个权限。现在我来总结你的犯罪过程，你通过更改造梦者耳机的电波向佩戴者的大脑发射控制型号，让脑白质为你们完成哈希运算，进而获取电子货币。人脑就是你们的矿机。”石武将所有证据串在一起说了出来，“现在证据确凿，你的电脑里有来源不明的比特币，服务器里有对脑白质编程的研究报告，还有对别人的监控记录，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推测。”叶之印肯定了石武的推理，“但我不承认。这个要扳倒我的对手已经超过了你我的理解范畴，但我相信没有谁能陷害我而不留痕迹。我希望真相大白的那天你能请我喝一杯。”
“我答应你，假如真的是我抓错了，理应请你一杯。”
法院判处叶之印无期徒刑，公司其余高层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造梦科技整个公司被收归国有，在之后的一次更新中公司剔除了对脑白质的控制代码。白雨容和孙仁青各得到了一笔补偿，边缘也拿到了合理的雇佣费用。
一个星期后，边缘拿到叶之印的审讯笔录。
“你怎么看？”韩锦龙看完后问还躺在床上养伤的孙仁青，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只眼睛的原因，孙仁青看笔录的速度很慢。
孙仁青砸吧砸吧嘴，皱起眉头，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他也许真是无辜的。”
“上当了吧，你这种搞学术的最容易被骗。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姓叶的就是装出来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扯淡谁不会，你得看证据！是不是啊边老弟？”韩金龙说。
“啊，问我吗？”边缘这些天一直惦记着之前那两个奇怪的梦，此时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我感觉龙哥说得对。”
“能不能专心点，还惦记你梦里那女孩儿呢？”
“嗯，我总觉得它很熟悉。”
“像谁？”
“不知道。”
孙仁青打断这两人无聊的对话，严肃地说：“我不是开玩笑，这案子真的有问题。你两缺少做研究的经历，但是我半辈子都在搞脑神经研究，太清楚目前我们能掌握的技术水平了。对脑白质的猜想是近几年才提出的，而且根本没有受到科学界的普遍关注，对星形胶质细胞进行研究的也只有道格拉斯·菲尔团队，他们的一切进展我都很清楚，现在造梦科技突然拿出了远远超过道格拉斯团队研究进度的成果，这难免让人感到怀疑。”
“这很离谱吗？”韩锦龙问。
“说脑神经领域你可能不好理解，我这样问你，对大脑编程的研究，在互联网行业之前进展到哪一步了？”
韩锦龙试图回忆对大脑编程的相关研究，却发现并没有任何印象，又上网搜索，也没有找到任何资料，“对大脑编程还停留在猜想阶段。”
“所以说这次从造梦科技里拿到的技术无异于从天而降，他们省略了研究过程，越过科学前沿直接拿到了研究结果并投入使用，这合理吗？”
“也许是碰巧发现的规律，科学的突破往往是出乎意料的。”韩锦龙说。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这种发现本身的价值也远远超过那些可怜的电子货币。”
“这些技术更像是被临时塞给了造梦科技，而不是他们一直就有，”边缘听懂了孙仁青的意思，一句话将其概括出来，“或许造梦科技只是个替死鬼？”
“假如真的还有人藏在幕后，那他一定像叶之印说的那样，已经超出我们的理解范畴。”孙仁青说。
三人对着这位假想敌做了一番探讨，却没有其他思路，这个迷一样的假想敌像是藏进了黑洞，没露出一丝线索。
由于没办法排除假想敌的存在，边缘感到寝食难安，这个假想敌就像是一片阴影笼罩在边缘头顶。他分明能感受到这片阴影的存在，可当他拿起拿起手电照射过去时，却什么都发现不了。那阴影躲在光线背后了。
一天，白雨容提出请边缘吃饭，期间谈起一件令她苦恼的事情。虽然她拿到了赔偿，但她最开始的目的依旧没能达到——让蓝月月做个梦。边缘后来和孙仁青提起过这个问题，但孙仁青忙于研究石武交给他的脑白质研究报告，无心搭理他。
为了搞清楚之前发生过什么，边缘来到五年前蓝月月就诊的医院。这里的大铁门早已生锈，门框往上的“市区第二医院”几个大字的“二”字掉了一笔，变成了“市区第一医院”。好在医院还在营业，除了设备看起来破旧些之外，其他方面还算完善。
孙仁青来到资料室查找蓝月月五年前的就诊记录和病例，自己翻找了许久也没见着资料的影子，最后还是一位老资料员在一只堆满灰尘的箱子里找到了这些东西。
资料显示月月当时因情绪导致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和神经衰弱，当时做了一次脑部CT检查，之后住院观察，病情逐步恢复，也是在那之后月月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另一份资料显示月月在这次事件之前就患有精神疾病，症状包括间断性失忆，学习能力低下等问题，但是由于年纪较小这些症状当时并没有引起重视，也没有进行治疗，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这些症状都自然消失了。
两份资料都没有解释月月为何无法做梦，医院甚至都没有把这当作一个问题拿来探究。
边缘离开前对老资料员表示感谢，“时间过去这么久，我都以为找不到了，真是谢谢你。”
“不管过去多久，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老资料员意味深长地说，“找到他们只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值得感谢的。”
边缘反复琢磨着老资料员的话，慢慢走出医院。
周六的街道显得很宽敞，偶尔驶过的汽车带起旋风将落叶卷起，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后向着那汽车追去，结果自然是没有追上，落叶依旧留在马路上，等待下一次汽车经过。它没想到下一辆经过的汽车停在了它的身上，早已干枯的树叶被轮胎一碾立刻碎成粉末。一名乘客坐上出租，汽车启动，碎成粉末的树叶试图追赶，出租车的尾气把它吹散，散落的到处都是。
边缘蹲下身子，捡起一片残渣，“抓到你了。”
第二天，边缘拨通韩锦龙的电话。
“龙哥，你之前说你电脑硬盘被莫名的乱码占用了，而且有不少人中招了是不？我记得你管那种病毒叫躲猫猫。”
“对，怎么问起这事儿？”
“我有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要请你验证。帮我统计下中毒计算机在全国的位置分布情况，然后和造梦者耳机的位置做个对比，算算重合率。能做到吗？”
“耳机位置信息可以根据造梦科技官网公布的销售数据推断，躲猫猫的位置信息只能靠用户自己发现和上传的数据判断，估计不会很精确。”
“没关系，不需要特别精确。”
说完后边缘挂断电话走进孙仁青的门诊室，里面没有患者，孙仁青正努力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如饥似渴地学习，边缘知道那是从造梦科技得到的技术资料。
“老青，有没有办法让我在梦里保持意识清醒？”见孙仁青没理他，边缘拍拍屏幕，“我挂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