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娘同人】（长篇连载）（原创向）Team Polaris 府中重燃 （11）
“好了，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赤林清了下嗓子，将目光再度移回到艾尼斯的身上，“从昨天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想法了吧？”
他尽可能地使语气显得平和，但眼前的少女在微微一怔之后，尾巴和耳朵便一同耷拉下来。这让赤林倍感不妙，以为昨天在咖啡厅的情况会再度上演。
如果能有个能缓解气氛的家伙在就好了。
对了，绫濑在干什么？
赤林迅速斜睨过对桌——她正咧嘴坏笑着不时瞟向自己。在注意到赤林的视线后，绫濑亮起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随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果然，指望她帮忙肯定是不可能了。
然而没等赤林思考出对策，艾尼斯突然上前一步。
“赤林先生，我……我还有些想问的事情！”
那坚定的目光让赤林一时无言，片刻后，他轻叹一声，抬手摆了摆。
“问吧，不过我昨天说过的事情不会有改变的。”
“嗯，我知道。”
她点了点头，随后做了个深呼吸。
“赤林先生能帮我进行康复训练吗？”
“那要看具体安排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既是在校职工，也是训练员。我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安排，学院在这个方面是没法直接干预的。不过我身边的绫濑小姐没准有空余时间呢，你可以问问她。”
“喂喂喂，为什么突然说到我这边了啊，”绫濑有些慌乱地放下书，“话说这孩子的诊断结果是出来了吗，突然就说要康复训练什么的。”
赤林则是朝艾尼斯示意:“给她看看病例吧，了解学生身体情况也是她的职责之一，况且我看你也不准备瞒下去了。”
艾尼斯点了点头，从书包中拿出一份病例递给绫濑，并顺带着小声开口道：“也拜托绫濑小姐了。”
“没事没事，但是我也未必能帮得上忙，让我看看啊……”
绫濑快速地翻动着病例，没过一分钟就还了回去。
“啊，果然是‘腿部不安’。”
“你早就猜到了？”赤林有些惊讶。她不是说自己没有相关知识吗。
“我原先也看过艾尼斯的病例，虽然上面没写诊断结果，但是问题至少都分析出来了。上午的时候，前辈你不是给了我那些资料嘛，我就注意了一下会不会存在类似的情况，然后就看到了‘腿部不安’，它的病症描述有些符合。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怎么会有这么模糊的病理定义啊？”
“因为赛马娘和人类在有些方面还是不同的，医疗水平当下的局限性导致我们没法做更精确的判断，而且有很多非常识的地方受限于国际赛马娘保护协会，无法做进一步的研究，所以就不要纠结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了。”
赤林中止了偏离正轨的话题，重新转向艾尼斯。
“我自己对这个病症算是有些护理心得，所以，如果交给学院安排，我大概也会参与你的康复训练吧，这是我作为医疗卫生顾问该做的事情。”
“啊，那我应该也一样，不过我只懂普遍些的病症，所以姑且在这种方面把我当成一个帮忙的护士就行了。”
“还好意思说，我可不觉得你能有护士那么细致。”
“前辈你是瞧不起人吗！我临床可是高分通过啊！”
艾尼斯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她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和赤林拌嘴，但是看赤林毫不在意的样子，或许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
“不过我刚才所说的情形仅限于作为医疗卫生顾问。如果是其他情况，我可能会采取不同的做法，毕竟不同的职位能办到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艾尼斯第一时间并没有明白赤林话中的含义，但结合昨天谈话的内容，她一下子明白了赤林在向自己传达什么。
“那……赤林先生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哪一部分，但我刚才说了，我昨天说的事情是不会有改变的。”
赤林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总算是让艾尼斯，她该主动要求些什么了。
“训练员的事情……也算数么？”
艾尼斯风神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尾巴下意识地绷得笔直。
“是的，前提是你自己愿意，毕竟我已经说过我的需求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赤林便注意到艾尼斯脸上僵硬的表情舒缓了些。
“你不会把那些话当成我为了活跃气氛说的玩笑吧？”
“啊，怎么会……就是觉得有些……有些难以置信。”
“嗯，在那种情况下忽然转变话题确实会让人误解，是我草率了。”赤林笑了笑，“不过看得出你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啊，有什么打算？”
“赤林先生昨天的意思，是希望我加入您的队伍，没错吧？”
“我不否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根本不必说那么多，但是，决定权在你，所以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另外，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有顾虑。”
“赤林先生不用这样说，昨天过后我就明白，您是真心为了我着想，才会来找我谈这些问题的，所以我也很感谢赤林先生，也一直在考虑您说的事情。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赤林先生想要我加入队伍呢？您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而且只要您愿意的话，以您的水平，招募像素质一样的新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会……”
赤林只是看着对方，没作回应。尽管艾尼斯说到最后没了声音，他也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自己的行为确实很可疑，对这位正处在迷茫之中的少女，仅仅靠着昨天的一套说辞，真的能够打消她的忧虑吗？
“我不是在担心赤林先生的动机，真的只是觉得，像现在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加入赤林先生的队伍吗？如果我加入的话，真的不会给您添更多的麻烦吗？”
艾尼斯缓缓地低下头，双手在裙摆前紧紧交叠。
“我原本想的是，最好不要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我见过那些训练员在面对学校动员后那为难的表情，他们都有自己的安排和难处，不是每个人都能帮我的。最后和他们相互道歉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想事情再变成这样……”
“刚还想夸你听话来着，真是的，我之前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吗。”
赤林忽然开口将艾尼斯的视线拉回原位，他看起来像是有些不耐烦地望向绫濑。
“绫濑，遇到这种事情，作为医生该干什么？”
“诶？！怎么突然问我啊……艾尼斯这种情况的话，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吧，那样的话还算什么医生——哦，等等，赤林前辈好像确实不算是医生了呢。”
“确实，但是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也知道我选择回到训练员岗位上的原因，我就是来解决这种问题的。可以这样说，艾尼斯，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你所面临的那些问题，正是我认为我应该去面对的东西。”
赤林顿了顿声。
“还有，说句题外话，为什么你认为你会给我添麻烦呢？我既然会对你提出那样的事情，自然就说明我自己是有所考虑的，这样说来的话，你是在质疑我没有相应的能力来处理你的问题吗？”
“怎——怎么会——”
“喂，前辈，你这话也太过于尖锐了吧，就算你有自信也不能对这孩子这样说出口啊。”
“确实，但是无论我的身份是医生还是训练员，我都需要你的信任，只有在这种前提下才有可能解决问题，这也是我一直在向你阐述的观点。”赤林无视了绫濑的插言。
“那你就再拿出点行动来啊，让艾尼斯看看你的行动！前辈！”
绫濑仍然在不嫌麻烦的起哄，然而任谁都看得出当事人此刻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吵死了，你给我安静点。”
赤林的不耐烦终于被推向了顶点，他果断制止了绫濑接下来的发言，然后轻叹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朝艾尼斯伸出右手。
“我无法打消你的顾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所以我再次向你提出招募请求，并向你承诺，不论结果如何，我说过的话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直视着艾尼斯风神。
“所以，可以给我你的答复吗？”
没有回答自己的声音，有的只是视线中少女那犹豫却又试探般递出的右手。
在艾尼斯出于不安而想要将手收回的瞬间，赤林抓住了她的手掌。
尽管隔着医用手套，但赤林能感受到，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冷的手先是一颤，随后才缓缓握住自己并合的五指。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赤林先生。”
她轻声道谢，看样子想要顺势鞠躬，却不想右手被赤林扣住并提了起来。正当艾尼斯惊讶赤林为何要阻止自己的时候，对方那牢牢钳制住自己的手忽然松开了。
随后，猝不及防间，她被敲中了脑袋。
“既然答应，就不要说这种话了，感谢什么的，留到我真正帮到你的时候再说吧，那样的话我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赤林说完，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熟练的拿出纸笔，并看向还捂着头愣在原地的艾尼斯。
“我现在写份合同，等会你去拿给去学生会盖章，然后一切按照我计划的来，这样可以吗？”
“计划？”
“对，是关于你的康复计划。你接受了我的邀请，那么相对应的，我能做的事情就不同了，所以书写计划理所应当，我等会儿会跟你详细说明情况。当然，学院这边也需要解释，这就要等到和学生会谈过之后再说了。”
赤林快速地在印好的表格中填写着信息，熟练的程度让一旁的绫濑都有些惊讶，虽然对于赤林的办公效率她早就有所了解，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早已筹备好的结果，自己作为局外人也不难听出赤林话里的暗示，想来便觉得有些可怕。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不，或许是他本就在计划一切呢？
绫濑正暗自思索，却不想正巧撞上赤林抬头望向自己。
“怎么了？”
“啊，没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实在是很在意前辈你说的‘没理由拒绝’呢。”
“现在履行你自己的职责就行，需要帮忙的话，我会专门找你聊的。”
“啊~算了吧，拜托前辈你直接说清楚好了，让你像刚才那样再废一番功夫感觉会很麻烦欸。”
下一秒，绫濑就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她一时间甚至不敢抬眼和赤林对视，那种被猎人凝视的感觉直让她手心发凉。她对这种感觉记忆尤新，就是在和赤林第一次分别的时候，那时的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现在呢？
“确实会麻烦很多呢，但是很多事情我直接说的话你又会有话要说了。”诡异的气氛随着赤林的开口逐渐消散。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所以你看起来有想发表的言论呢，说出来或许会比闷在心里要好。”
果然被察觉到了，绫濑心想。刚才自己的话无意中透露出的，对赤林行为的厌烦感，很明显地被赤林所知悉，而刚才那种目光，一定也是赤林下意识的反应吧？
而现在话题已经被拎出来，自己似乎逃不掉了呢。
“刚才的那些事情，从各种方面来讲都似乎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吧。”
“这样吗。”
赤林摇了摇头，随后将写好的表格递给一旁正在发呆的艾尼斯。
“你先带着这些去学生会吧，毕竟你需要办的手续比我要多，如果可以的话，你只和学生会交流关于训练员调换相关的内容，顺便帮我留住学生会会长，我需要和她当面交接些事情，可以吗？”
“啊，好的，那赤林先生呢？”
“我准备点东西，不会耽误太久的，”赤林微微一笑，“记得放松些，事情已经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了呢。”
“嗯，那我这就过去。”
目送着艾尼斯离开，赤林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再度看向绫濑。
“你指的是哪方面？”
“就感觉，一点也不浪漫和热血吧，这种互相成就的契约签订，双方不应该都十分热情且坦然么。虽说前辈你刚才的行为还是蛮帅的，但是总感觉都是计划之中呢。”
绫濑抬起手转动着发梢，眼神却飘向别处。
“毕竟我不是浪漫的家伙，而且这孩子的情况特殊，受过伤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只能计划着一步步来。如果单刀直入，把握不好力度的话可能会再次伤害到她。”
“只是前辈你不擅长单刀直入罢了，不要找借口好吗？”
“我不否认我确实没那种习惯和天赋，但是行事的前提应该是思考和计划，我从来不认可那种仅凭借一腔热血就下决定的行为，那种白痴一般的举动多半是没有考虑且不计后果的，即便果断，却与稳妥二字完全无关。”
“嘛，这种事情我也理解啦，说实话那种家伙我也不喜欢就是，但是总感觉赤林前辈这样计划，是另有些目的呢。”
“那也只是你的臆断，而且你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可能处在我的计划之中而感到不自在罢了。”
“任谁意识到这点都会不自在好吗？或许是我刚才的感觉有问题吧，你与其说是另有目的，不如说更像是，展现给我们看到的只是目的的一部分？”
空气再次沉寂了下来，绫濑默默注视着赤林，希望能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不过——
“为什么要把你的感觉告诉我？”
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写字声响起，赤林甚至连半分迟疑都没有，着实让她失望。
“因为还不算讨厌，我虽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是赤林前辈是在为了别人在这样费事，对吧?那样的话我就并没有理由去质疑你，也就可以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我也更希望前辈能够更坦然和直率的去帮助别人，这样别人也能更容易感受到你的善意吧？”
“我从来就不为那些。”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会觉得有意思，从刚才艾尼斯酱说完她的不安之后，赤林前辈就一直没有说过真话吧。不得不说作为谈话对象很容易就会被你牵着走了，那个反问是为了结束之前所说的关于目的的话题对吧？这样一问对方肯定就不会在先前的问题上多做纠结了，真是让人好奇你真正的打算呢。”
这回倒是轮到赤林沉默了，绫濑的话让他一时开始怀疑自己那习惯般的行事是如何被分析的如此透彻，她在某些方面的才能或许是自己都难以想象的。
“啊，看来我说对了，啊啊啊，又要被讨厌了呢。”
绫濑苦笑着伸手揉了下脑袋，而赤林则面无表情地轻哼一声，转过身一语不发地收拾起东西。
“我以前就因为这种事情被别人讨厌过呢，明明分析这种事情很有趣，但是说出来后就会伤害到很多人吧，前辈不会也受伤了吧？”
“那倒没有，单纯有些吃惊而已，毕竟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
“哇，那还真是老练啊，看来我还差的远呢，”绫濑佯作惊讶状，然而赤林依旧没什么反应。
“所以，前辈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么？这种反应很无聊。”
“别告诉别人就行了，最好也不要试图妨碍我，那样的话就单纯是在给我增加麻烦而已。”
“我知道了，不过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拜托赤林前辈一些事情呢？”
“我可不喜欢被要挟。”
“那就合作如何?因为我很感兴趣你的目的，下次有这种计划算上我一个？”
话音刚落，赤林忽然起身，绫濑被惊得下意识地向后靠去，但在看到赤林那平静的表情后，她松了口气。
“随你便吧，如果你都能观察出来，还选择帮助我的话，那我会考虑的。”
言毕，赤林将文件装进自己的公文包，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注视着他离去，绫濑重新翻动起资料。
赤林的话在脑海如录音般中回放，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啊，等等，我是不是又被计划到了？刚才光顾着想他和艾尼斯的对话了，他所说的‘没有理由拒绝’，是不是指的就是我现在的反应呢？”
绫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可怕的前辈啊。”
“打扰了。”
赤林缓缓推开学生会室的大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端坐在沙发上的艾尼斯，然后便是在她正对面的，正在审阅文件的鲁道夫象征。她随即看向赤林，然而赤林的视线并没有作任何停伫，而是随他一起径直走入房间。
“事情处理完了吗？”
他来到艾尼斯身旁，低头扫了眼茶几上的文件，开口问道。
“啊，目前需要填写的信息都已经写好了，具体情况我刚才已经和鲁道夫会长说过了。”
“这样啊，那么学生会的看法是？”
他话锋一转，看向鲁道夫。
“我们尊重学生的意愿，但前提是你真的能够胜任她训练员的工作，现役选手和那些还没参加比赛的学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鲁道夫微微蹙眉，她对赤林接下来准备表露的立场多少有些在意。事发突然，艾尼斯忽然来向学生会进行签约报备，还说是赤林主动提出的邀请。以她对赤林的了解，事情绝对没有刚才艾尼斯自己所说的，赤林提出入队邀请这么简单吧。
所以他想要干什么？
“确实如此，招募队员和培养队员本就不是随便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役选手呢？只不过，在跟艾尼斯小姐多次交流后我得知，本校内似乎并没有其他训练员对艾尼斯小姐有招募意向呢。而且秋季赛季就要开始了，如果再耽误下去可就糟糕了。”
赤林拿起桌上的合同。
“所以还需要再耗费些多余的时间来审查么，鲁道夫会长？”
他转头对上鲁道夫的目光。
“我只是在提醒赤林训练员而已，如果你自己有自信处理好各种问题，同时能够帮助艾尼斯同学更进一步，我们学生会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那看来我能在合同上签字了，艾尼斯你稍等我一下、”
赤林从衬衣中抽出只中性笔，伏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快速地填写着，片刻后——
“给，这份你自己保留好，这是URA官方认证的签约合同，在以后的很多时候都会派上用场的。”
赤林在递给艾尼斯一份的同时，将另一份合同递向鲁道夫。
“按照章程，学院保留第二份，我本人保留第三份，你检查一下吧。”
鲁道夫无言地接过合同，尽管赤林目前的态度令她很是不解，但她还是按照规范的章程开始检查。就如赤林所说的，这份由URA官方统一印发的合同价值千金，它涉及到训练员和签约赛马娘以及URA三方的种种权益问题，基本涵盖了赛马娘职业生涯中的所有相关事态的处理方案。在对具体内容经过多次的修改和补足之后，合同已经尽可能地保证了赛马娘在日本URA的所有比赛权益，对于以赛跑为职业的赛马娘来说，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了。
“没有问题，那么这份合同我会负责提交给URA的，这就算正式签约了，恭喜你们。”
“嗯，谢谢会长，那么……”
艾尼斯一边道谢，一边站起身向赤林投以询问的目光，她已经按照赤林的要求只跟鲁道夫谈了签约的事情，至于她的伤病和康复计划，赤林似乎并不打算在此提及。
“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毕竟要商量剩下的事情的话，会耗费很长时间，不能让你干等着，而且你也很久没放假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艾尼斯犹疑了数秒，最终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后鞠躬转身离开。
“又是个听话过头的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这个年纪太过于懂事确实不好呢。”
赤林在注视着艾尼斯离开学生会后，缓缓自言自语着，一旁的鲁道夫则起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没有理睬赤林的发言。
“她们俩人呢？”
“千明在上课，丸善的话，前两天就请了下午的假，据说是去帮助后辈了。”
“这样么，那看来现在还算是难得的‘安静时间’啊。”
“你才刚刚和学生签约，身为训练员不应该去做好指导准备吗，在这里说废话是想干什么？”鲁道夫面对赤林的调侃回以冰冷的反问，赤林的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这种看似轻松的气氛，在他的控制下总是会演变成不可预料的开端。
“哼，首先我的工作不需要你来指导和安排，而且我认为接下来的谈话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内容，所以不知道能否耽误你的一些时间呢？”
赤林将一份报告推至鲁道夫面前。
“先请你看看这个吧？”
“这是——”
“艾尼斯的诊断报告，医院昨天出具的。”
鲁道夫神情疑惑地接过报告。
“她的病情确诊了吗……”
“没错，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很早以前就确诊了。具体有多早，恕我不能多说就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好歹曾是科室的医生，自然有自己的渠道。”
“那我需要找理事长告知这件事，理论上来讲，医院的这种举措属于违约行为。”
“先别那么着急啊，我又不是来打小报告的，况且，就这样去找理事长的话，你一点证据也没有，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吧？”
赤林摆了摆手，示意鲁道夫坐好。鲁道夫眉头紧锁地看着他，双臂环在胸前，靠向椅背。
“你就不好奇医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艾尼斯自己的想法啊，我那位身为主治医师的可爱后辈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当然，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不对，我已经教育过他了。既然病情已经正式确诊，艾尼斯也决定接受治疗，这件事情本可以就这样画上句号的，但奇怪的是，我为什么要专门跑过来告诉你呢？”
鲁道夫没有言语，眼中闪过种种不确定的光芒，而赤林则直接靠坐在办公桌上，再度拿起病例。
“你觉得，让艾尼斯先前选择隐瞒病情的原因是什么呢？”
在选择对上赤林的目光之后，她隐约间猜到了他两度发问的意图。
“看来我还是直接说明比较好啊，那从哪里说起比较合适呢？啊，对了，就从她的训练员离职开始吧，那件事虽然不是事情的开端，但是确实是问题的关键呢。”
“你说的是中野训练员？”
“没错，就我所得到的消息来看，今年6月底，也就是特雷森学院得到URA授权进行特殊招聘考核的几周前，URA的训练员体制改革引致了一场规模不小的人员调动，其中包含了很多旗下有现役队员但执教成绩平平无奇的训练员，这里面就包含了中野训练员。”
“艾尼斯在那时就已经被确定有腿部问题了，那么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失去训练员，自己带着不明的伤病，她会如何选择呢？”赤林耸了下肩膀。
鲁道夫望着他，面色于思忖间微变。
“我相信你肯定为此而努力过，比如说去找那些高层理论，或者和秋川理事长去做些什么，但事情的走向和几年前你为小栗帽请愿的时候如出一辙，你失败了。
“最终艾尼斯失去了训练员，因为别无他法，你们只好在学院内对剩下的训练员进行动员，但是可笑的是上半年经历过一次‘清理’的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招募现役的队员，更何况招募对象还是位带着‘不明伤病’的赛马娘，而且就这一点来看，你们的动员在训练员群体中起到的反而是副作用，虽然表面看不出异常，但是私下里应该会有人觉得学生会在这件事上强人所难、不近人情吧，毕竟那个时候可是刚刚因为政策而调走一批人，谁能保证自己在揽下这烦琐事的同时不会成为下一个中野先生呢？
“所以自然而然的，类似于‘为什么要在这种麻烦的关头，动员我们去做更麻烦的事情？’的想法在人群中散播，转眼间就为大多数人所默许，于是，艾尼斯的事情就这样被大部分训练员忽略掉了。
“那孩子很懂事，她一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于是决定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为了避免你们加剧矛盾，她对你们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试图用时间让事情平息。她确实做到了，你们和训练员看起来都已经没那么在乎这件事情，如果她接下来病情有所改善的话，整件事可能还真就会偃旗息鼓。
“可到了现在，她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他随后缓缓俯身看向鲁道夫。
“那么我想问你，鲁道夫，就现在的结果来看，你究竟做了什么？”
那镜片下透出的眼神，似乎准备将她刺穿，她下意识地侧开头躲闪开赤林的视线。
“算了，这个问题好像没什么意义，毕竟你不是什么都没做，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好了，你觉得，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是谁的责任呢？”
总算问出这句话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赤林心头的压力缓解了些许，但旋即又被添入了新的重量。
绫濑分析得没有问题，他对于艾尼斯的事情确实抱有一份私心，而这份私心并不是为了帮助艾尼斯，而是想借助这件事，对鲁道夫进行干预。
他准备像当初那样教育她吗？不，当然不是。自己没什么可教导她的，而且她也未必会采纳。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思考出来有些可笑，也有些过激和卑鄙。
他想阻止她，仅此而已。
想阻止抱有那种不切实际梦想的她，用上各种手段。
自己熟知她的弱点，所以能够计划好一切。
而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她那空泛而遥遥无期的希望。
“所有赛马娘都能幸福的世界”，这不是她该背负的梦想，也不是任何人该背负的梦想。
赤林如此自私地认为着，在心底用冰冷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仅此而已。
鲁道夫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他并没有语接上文，而是选择等待，仿佛隐匿在角落里的猎手正静候猎物走入陷阱之中。
她一定会那样说的，抱有那种梦想的她一定会那样思考。
“是我的责任。”
赤林闻言忽然发笑，笑声在空旷的学生会室中回荡了数秒，旋即戛然而止。
“‘是我的责任’，你果然是这样认为的啊。”
他收敛了笑容，没给鲁道夫继续解释的机会。
“既然你觉得是你的责任，那你接下来是准备道歉，还是反省之后活用于下一次类似情况？那么艾尼斯呢？你准备如何为她的决定造就的结果负责？你认为这是你的责任，那么你一定有答案吧？”
“我……我会——”
“你会？你还有什么能做的？鲁道夫象征。”
赤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冷峻的神情让周遭的气氛几乎要结出冰来。
“如果这件事情在你能解决的范围之内，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确实是你的责任。但是，这个结果由各种因素所导致，你却还是这样认为，要我说的话这可不是责任心，仅仅是傲慢而已。
“说实在的，咖啡厅那次谈话后，我对你的举措还蛮期待的，我确实很想了解清楚，在我离开的这5年里，你究竟做了什么。毕竟你都能当着我的面说出那种不切实际的空想了，想必一定是拥有了足够的本钱吧？
“结果到头来，你的底气是什么？是现在靠着秋川和自己的荣誉换来的学生会长职位，还是在学院中流传着关于你如何统治赛道的传说？这些东西加上你那份可笑的傲慢，能够解决问题吗？
“所以你一直以来想要向我证明的，就是这种东西？”
尖锐如刀的话语顺着血管扎入鲁道夫的心口，她一时甚至没能筹措出反驳的话语，只得用不甘的目光盯紧对方，然而赤林那审视自己的眼神毫不动摇，片刻后再度开口。
“你变成了连我都无法想象的样子啊，鲁道夫。比起实际做事情，或许你作为‘象征’会更合适一些？”
“住口！！！”
赤林话音方落，鲁道夫顿时拍案而起，那随着满腔愠怒而爆发的压迫感将整个空间笼罩，而赤林见状只是挑了下眉毛。
“看来你的脾气还是老样子，烦请你除了这种方式以外，通过些实际行动让我闭嘴也好啊。”
“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你知道我——”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你做了多少事情，现实还是这个鬼样子！”
赤林瞬间抬高了声调，将鲁道夫说到一半的话梗阻回喉头。
“但我知道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对你的能力我一向心里有数，毕竟你根本没有成长！”
“别再觉得我会认可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反倒是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样的心态，真的能够对得起千明和丸善对你的支持吗?”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而我也不再是你的训练员，没有理由对你说这种话了，所以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能够看到你和当年一样有精神还真挺不错啊。”
赤林无视了鲁道夫那逐渐沉郁的神情，开始捡拾因为她愤怒中的举动而散落一地的文件。
“收拾一下你现在的样子，别让学生或者其他人看到。”
赤林从始至终没有看一眼鲁道夫，而鲁道夫则是默不作声地整理起杂乱的办公桌。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多有冒犯，我先走了。”
赤林拿好文件并抬手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随后缓缓转身。
“等一下！”
在他迈开脚步的同时，身后再次响起了鲁道夫的呼声，只不过，她那低沉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更像是在请求。
赤林停下脚步，极不情愿地侧过身体。
他的瞳孔下意识地放大，但随着眼皮眨动，转瞬间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视线中，鲁道夫正对着自己，缓缓鞠躬。
“你在做什么？”
“只是在感谢你对艾尼斯的帮助。”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看到这种礼节。”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要表达我的感谢，因为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鲁道夫站直了身。
“我也知道，就算再不认可我的行为，你也会做这些事情。”
赤林神情激变，像是被触碰到了某片逆鳞。就在鲁道夫以为他会用什么尖刻的话语来回应的时候，他却重新转向门口。
“知道就好，希望没有下次了。”
随着一声叹息，赤林走出了学生会室的大门。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徐徐关拢的大门之外，鲁道夫仿佛用尽了力气，跌坐回自己的座椅中。
她望着那扇厚重的木门，片刻后选择疲惫地将手环抱，趴在桌上，并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选择不相信一切，包括傲慢而无能的自己。
而他回来的目的，也并不与她相同。
可自己真的期待过，期待一切能和过往一样……
沉重到难以呼吸的沮丧感让鲁道夫几乎就想这样睡去，可胸口中不时传来的刺痛感维系着她的理智，也让她又抱紧了一些。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返回医务室的小径上，赤林独自行走着。
他如计划中的，对鲁道夫进行了一番斥责，可他的心情烂透了。
或许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对一个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美好愿景，他无法做出任何的退让，哪怕代价是伤害她。
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吧，可如果这么做可以让她少受些挫伤，自己也只能……
赤林自嘲地干笑了两声，他的面容却因为心中的苦痛而不复往日里的古井无波。
“我该怎么让她放弃呢……”
不尽相同的两份怅惘就这样随着渐落的太阳，飘飞在秋风渐远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