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安格隆—努凯里亚之奴 第二十二章

卡恩闭上眼准备迎接随后的屠夫之钉植入手术，此次手术的前期操作流程依然保持之前的历次手术的步骤，卡恩的头皮被刮干净，涂抹上抗脓液与消毒凝胶，使其皮肤保持无菌状态。医疗机仆的义眼射出红色激光扫描着卡恩的头皮，测量与定位钉子将要植入的准确位置与口径，再用精准的激光热线在其确定好的位置上留下几个浅到几乎看不清的疤痕标记。在坑底完成束缚工作的机仆爬上地板，颤巍巍地退到一边，与此同时，卡恩的兄弟们也开始动起手术。

药剂师与技术军士的钻头与骨锯在切开血肉骨骼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技艺娴熟地切除一整块带着血丝的颅骨圆盘，并将切下的一块块颅骨碎片整齐的放在手术坑边上的的钢台上。

这一最新研发的植入物由一对绳状金属尖刺组成，略短于一名军团战士的手掌，每根尖刺的末端都留有一个接口，而其顶端则缠着一缕宛如人类发辫的电子线缆，若是除去这些线缆，那“屠夫之钉”看上去也确实是名副其实，而用捶打的方式将这些钉子锤进脑袋更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次的锤打声还只是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明朗清脆。第二次便是长钉慢慢陷进血肉的轻微刺肉声，接下来的锤击要比第一次来得更微妙谨慎，短促轻敲中将钉子完全贯入卡恩的颅内。

卡恩的后脑勺上排列着一个个已被切割和缝合号的连接端口，一根银色线缆分段地连接从各个钉子顶端延伸的数段线缆，它们链接成一块好似在卡恩的后脑处形成一头金属长辫。它们的外观与安格隆本人的植入物相差无几。

起初他以为那异响是自己孪生心脏的心跳声，是自己身体在应对颅骨钻开和大脑改造所造成创伤而引起的二次苏醒的应激反应。但事实并非如此，那股心血来潮之汹涌只搅得他胸腔如擂鼓般躁动不已，奔腾的血液中传来阵阵刺痛，脉搏一刻不停的加速狂飙，随着每分每秒地流逝越来越快，越来越痛。

嘀嗒 嘀嗒 嘀嗒

卡恩的头开始扭转倾斜，脸上的肌肉在一阵不自觉的痉挛中抽搐着。那双被牢牢束缚的双手开始攥紧再松开最后握紧拳头，铁链在挣脱碰撞中噼啪作响。

嘀嗒 嘀嗒—嘀嗒 嘀嗒

药剂师低头看着他，面容表情都笼罩在那副白盔下，他摘下面具，露出皱起的眉头和那双流露着关切与好奇的眼睛。他看着卡恩就好像在看一只供研究用的蝼蚁，仿佛他什么也不是，仿佛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卡恩？”他的声音传来却仿佛隔了层迷雾般模糊不清，他血管内的隆隆轰鸣与脑内躁动不已的针刺声动静之大以至于卡恩只能听得只言片语。卡恩现在没法把药剂师的眼睛从他太阳穴的血管里把他挖出来，他的血液随着心脏的脉搏愈发滚烫激烈，“卡恩，嘀嗒你 嘀嗒能 嘀嗒听 嘀嗒到 嘀嗒我 嘀嗒吗？

卡恩的神经在燃烧，他的鲜血正在转为毒液，他能感到自己对四肢的掌控力正在变弱，但那并非因为它们麻木虚弱了，恰恰相反，新的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内奔涌，灌满每一根血脉直至它们胀开为止，如汹涌的江河支流般的膨胀筋脉在他的肌肉上高高隆起。

束缚装置化作破碎的铁链，卡恩能听到周身传来的急切逃窜声，但那听起来是如此的微弱，以至于当他冲出手术坑，撕碎衣领时听到的呜咽只能给他本就激昂的愤怒火上浇油。

卡恩嚎出一声尖啸，那出自他喉咙发出的长啸是即便是改造人也无法发出的，属于狂野兽性的宣泄怒吼，就当他——

卡恩将手中的碎裂之物扔到一边，他的意识正在恢复，就像是刚退的高烧，但还没有完全清醒。一股浓重的铁腥味飘到他的鼻内，这是他绝对不会搞错的熟悉气味。他的头在环顾四周时不自觉的左右抽搐着，看着这个医疗室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若是用“屠宰场”这个词去形容这片惨状那也太过冰冷，太过诗意化了。屠夫还会根据行情来规划宰杀的状况，会干净利落地用相应工具去理智对待。而这里没有规划，也全无理智，而这些撕裂全靠他的手而已。尸体毫无规律地四散在他周围，肉体被撕扯分裂露出其中暗红的血光，鲜血见的到处都是，不管是地板还是舱壁，甚至连天花板上的流明灯都被动脉血蒙上一层深红血雾，可以说整座实验室都已经成了一片血红。

尽管卡恩已经记不得任何一件事，但他很清楚就是自己制造了这场屠杀。他终于见识到了那每次俘虏安格隆的理智，逼着他去泼洒鲜血的盲目狂怒了。这是他第一次，迷失在钉子中。

卡恩察觉到身下的尸体还在抽动着，一只从胳肢窝里粗暴撕扯出一半的手还在无力的抓挠着。卡恩低下身，前额抵在这位战士的头盔，随后便是一击头槌，一下接着一下，碰撞声在这死寂的实验内回荡着。随后卡恩放过了他的兄弟，满是血污的脸上吐出一口热气，手指摩挲着倒下战士的面甲，想要寻得一个解扣撕下面甲，好好品尝那头盔下垂死之人的最后一点活力。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那个新的身影迈步而来，蹲在他残破不堪的子嗣旁，庞大的身躯将卡恩罩住。他颇为激动，沾血的双手握成爪状。当卡恩看清是何方神圣站在他面前时，喉管中的原始兽性低吼也随之息声。

“你现在见识到了吗？”安格隆问道，原体纡尊降贵，伏下身子用那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卡恩植入物上的银色线缆，若放在平时他会因如此的亲昵而欢欣雀跃，而如今他的神经却因被触碰而激起怒火，卡恩浑身抽搐着极力压抑施暴的欲望，对原体的敬畏之心让他定在原地。

“你见到了吗？”

卡恩的嘴唇抽动着，血沫随着他下巴的微颤而发出轻微的破裂声，一颗颗断牙碎齿从他唇间流下，散落在地板上，大多数是别人的。

“见-见到了。”

安格隆闻言挺起腰来，恢复了过去的魁梧身姿。头一回，卡恩没有从他父亲的面容上看到那永远挂在脸上的冷漠与嫌恶，相反，安格隆露出了一口黑钢金属牙，那并非野性的质疑，而是某种虽丑陋但近乎认可的展露，甚至可能是，骄傲。

“起来吧，”安格隆笑了笑，向卡恩伸出手，“跟我来，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