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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40K小说《地狱安魂曲》翻译(第二章 节制)

2022-09-02 22:01 作者:薄义云天  | 我要投稿


亚西纳 海德的证词——第二段陈述

     我决定不去重新阅读这些记录,以免重新考虑,再次措辞或编辑影响其内容的真实性。它们必须保持被写下时的状态,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我将在观察中尽量保持清醒,但这份报告必须是诚实的,而不是什么精心策划,咬文嚼字的场面话。这些都会是对您赋予我的使命的背叛,同时也是在蒙骗我自己,因为我相信这份证词也将会是我的自白。何等的堕落啊!无论是好是坏,我的命运早已和圣烛世界和它的守护人紧紧纠缠在了一起。如果他们遭受了腐化,恐怕我也难逃其咎,但我一定会努力将其净化。

    您一定会惊讶于自从我的开场白后我的文笔变化。我桌上的计时器显示在我写下那充满希望的首条条目后只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但两者间的鸿沟远远不止如此,通过仪式是不能简单地用度过的日子或者走过的里程来计算的。它的维度是由那些勇敢穿过其可怕潮水之人的梦境决定的,从没有两个旅行者有过完全一样的旅程。

    对大多数人来说,通过仪式需要的只不过是躁动的胃和过多的噩梦,但有些人会见到幻象腾飞起来显出形体,引诱他们的灵魂。面对它们即是祝福也是诅咒,向黑暗的镜中凝视乃是对信仰最严格的考验,而在其中发现自己的缺陷也是最可怕的危险。那就是微缩的灵魂之海,唯有以自己的纯洁作为盔甲才能免于腐化。

    今晚我将深深看进我灵魂的镜子,当我找到力量解开它们的秘密时,我将写下我看到的卸下伪装的自己目前,我只能说远行需要付出代价,但我还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或者说我是否正在渴望更多。还要更多!



    亚西纳把她的羽毛笔扔到一边,全然不顾它从桌上滑落。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用品,她在旅程开始的时候带了许多替换。大修女桑哈塔赠与她的圣物不见了,当她在被亚空间扭曲的楼梯中昏倒时丢失了,但事实上早在那之前它就遗失了,因亵渎遭到了不可挽回的玷污。

    “或许我看到的血只是幻觉,”亚西纳轻声低语,不能确定这点让丢失圣物本身变得更好还是更糟。全部的体验都是幻觉吗?这有区别吗……又或者说这恰恰是重点?那么——

    休息吧,姐妹。

    对,这是个好主意。在她和牧师相见之后,她就如同一个梦游者般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但要记下她见到幻象的需要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有些事情就需要不加任何含糊地完成。她的眼睛看向了摊开的书页……

    不行。

    亚西纳合上笔记。没错,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不去修改已经写下的话。就算它们会让她遭到谴责也没关系。她颤抖着起身朝床走去。远处有钟在敲响,声音沉闷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胡思乱想起来,突击兵格里科会不会在那里等着她。


    托兰德 菲茨被叮叮咣咣的钟声吵醒。那声音就仿佛是他在突击船向剃刀出发时他对兄弟们保证的荣耀一样空虚。

    不该在这里,他想要这样说,但他的喉咙没照做。他的眼皮倒是动了,但现在的它们就和他的全身一样重。他恍惚地看着露出的曝光白色。那是什么?他感觉答案显而易见,但现在显而易见好像和他曾经唾手可得的那些东西一样远在千里之外。

    我死了吗?这里就是……来世吗?

    一个黑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没有其他东西可看的他盯着它像一只小蚱蜢般曲折前进,钟每敲一次就改变一次方向。最后它盘旋着落到了他的鼻尖上。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目光聚焦在它身上。

    是一只苍蝇,身体肥硕,长着锐利的毛发。

    菲茨发出恶心的吼声挥手把它赶走。不……不,这只是他想象里的画面。他的身体已经做不到任何这些了,但他还是在继续尝试,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直都是这样,无论他们对他做了什么,无论他们多少次告诉他已经完了。

    继续坚持,暗星修女这样命令他,仿佛他试过其他事情一样。

    苍蝇看着他的挣扎,那双球状的眼睛让他难以忍受。它们就像是一对互相交叠的水晶多面体,每一面上都闪烁着肮脏的绿光。菲茨在每一片复眼里都看到了自己松弛的面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到这么小的东西,但他还是看到了。

    七个面,他数了起来。每一颗复眼都有七个面。这虫子还长着七条腿。这不正常,不是吗?

    苍蝇如同一座机器般扭动自己的脑袋,搓动起尖锐的前腿。他能听见它们的摩擦声。这也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想要怎样?菲茨想象自己说到。

    当然,它没有回答,甚至连脑袋都没有多拧一下。它又怎么会呢?它就是只苍蝇。什么都不是。但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东西正在造成好像可以掀翻整个宇宙的噪音,像是碎钉子刮擦金属板的声音,音调忽高忽低一刻不停,他的牙齿都开始随之颤动。他可以闻到那声音——酸甜的昏庸臭味,宛如肿胀的坟墓和枯萎的希望。

    滚开!

    出乎他的意料,这昆虫停下了它可怕的演奏,但它没有飞起来,而是爬下了他的鼻子,爬出了他的视线。片刻之后他感觉到它爬到了他的鼻孔边,然后是上嘴唇……

    在找地方进来…

    他想要闭上嘴,但就和他身体的所有其他地方一样,肌肉没有反应。他的整张脸都像是死了一样。

    给这个畜生产卵正合适……

    苍蝇已经进到了他的嘴里,爬过他干燥的舌头向食道去。他能感觉到它的每一根多节的腿,就像是一团不干净的针头。那味道让他想要干呕,但他的喉咙早就做不到这些了。

    你已经尽职尽责地服务了帝皇,托兰德 菲茨,他听到,或者是想起自己曾经听到。或许他只是在一场梦里听到过。他的梦里全都是这种话。

    你的服役结束了,虚幻的声音继续说到。安息吧。

    这些话比菲茨听过的其他告别要好听,但同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上百次了,从他在科塔蒂天空巢都颠沛流离的少年时代到星界军组织严密的残杀一刻都没有停过……

    你就是秃鹰饲料,废物……要么高飞要么摔死,配线小鬼……这个新兵蛋子肯定得给激光枪毙了,兄弟们……活不过十五个小时……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心脏只有百分之十三点一的可能性能撑过这种代谢失调……

    他完蛋了!

    “不……”抗拒伴随着一股叹气飘出,赶走了苍蝇,菲茨的胸口登时无比疼痛。他欢迎痛苦,这代表着他的身体还活着。更好的是,他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他握紧拳头,因这简单宝贵的自由欣喜不已。他想起了那只苍蝇。

    必须找到它。菲茨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很重要——甚至比生死还要重要。杀了它。

    他试着起身,但这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里立起一面高墙一样艰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着他的胸口,想要把他身体里的生命直接压走。菲茨咬着牙忍着痛抗拒着,把每一份力气,每一份精神都用上了。

    杀了它!

    突然阻力不见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在他挣扎的时候医疗室已经暗了下来。灯都灭了,他的战友们躺在病床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在经历的搏斗。这里笼罩着一股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躲藏。波浪声和雨水声都安静了。在动的就只有那只苍蝇。他能听到它在头顶的什么地方嗡嗡振翅,怂恿着他站起来追他。

    哦我会的,你这个小混蛋。

    他的眼睛适应着黑暗,菲茨意识到有人站在他的床位。那人有突击兵的身材,但那轮廓有些不对劲。他眯起眼想要看清,随后一道闪电照亮房间,但那到光并没有消失,而是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个陌生人照的无比明亮。

    什么情况?

    那个陌生人从头到脚都裹着一张毛毯,这身简陋的寿衣的绑带松松地垂在两侧。这副场面应该很荒谬,就像是笨拙的孩子装扮成旧时传说的幽灵吓唬对方,但现在,在这里,这样子一点都不好笑。在这片被风暴照亮的灵薄狱里,它看起来就和窃取呼吸的死亡女神一样可怕。

    “你是谁?”菲茨嘶哑地问,用眼睛盯着陌生人,手向着藏在枕头下的战斗刀摸去。突击兵在船上不能拿枪,但只有那些受伤最严重的人才放弃了自己的刀。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菲茨露出匕首说到。

    那人没有回答。苍蝇嗡嗡地落在它蒙着面纱的脸上。菲茨感觉到它正和他一起看着自己,等着他做出下一步行动。

    “快起来,兄弟们!”他扯着嗓子对自己睡着的战友们喊道,他又试了一次,这次稍微叫了一声,但没有人有任何反应。他意识到他们不会听到的。就算他在这房间里拿把重爆弹开一枪,他们也还是会继续做梦。这场战斗是他一个人的。

    就像真正算数的所有其它战斗一样……

    菲茨哀嚎着站了起来。痛苦的尖针刺进他的肚子,他的伤口又开了,但他忽视了它们。暗星修女肯定会气疯的,但他必须这样做。他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幽灵,苍蝇又开始磨蹭前腿,嘲笑他的脆弱——挑衅他,让他去……

    “去你的!”菲茨吼着把那张毛毯扯了下来。


     得墨特之血号在翻腾的海洋中慢慢前进,圆钝的船头在海浪中开出一条路。最高的海浪拍到了顶层甲板,约拿 提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抓着刚才那位医疗修女差点跌死的扶手。他在她离开后一直都在这里,反复琢磨着她怪异的行为。她的解释说不通——甚至连她疯狂的奔跑和他介入后脸上那奇怪的表情都解释不了。他的鼻子敏感于虚伪的气味,他的口舌也擅长编造谎言。这些都是那吞噬他家园世界的超自然黑夜带来的天赋,而那之后漫长的岁月则让它们更加敏锐。

    她在说谎,但她根本不会,约拿想着,再次推敲起他和亚西纳的谈话。她还很害怕。

    “你在逃离什么,姐妹?”他出声问道。他很确定让她不安的一定不是死亡。修女会的成员全都过分无私,无时不刻都希望为帝皇和帝国献出生命。她们所有人都对死后封圣着迷,甚至是那些医师和学者都一样。俗话说,她们比星际战士还要坚定,约拿也相信这个说法。

    他不确定为什么医疗修女会那样沉浸在思索里。或许让他对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些神秘,又或许是因为她可能会是他在这片没有盟友的世界上帮助到他。无论是什么原因,亚西纳修女和他见过的任何修女都不一样,他在这些年里见到了不少,尤其是在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牧师之后。

    “她没有盔甲保护,”他想到。“或者它破损了。”他不是在想钢铁或者陶钢,而是她那种人真正的铠甲:亚西纳的信仰有裂痕。对,这才是她害怕的原因,她也应该有这种感觉,她的同僚会毫不仁慈地惩罚此等失职,但在约拿的经验里怀疑可以成为优势。这全都要以怀疑者的脊梁来决定。无论最后是那种情况,这都很有趣。

    “我觉得我喜欢她,米娜,”他对自己迷失的姐姐说。

    风暴在不远处打下一击落雷,让眼前的一切都化成白色。恍惚的约拿眨眨眼,他好像看到了银色……



    然后就是黑暗,约拿想起他没有什么可以想起的,他应该没有记忆的能力了。

    “我什么都不是,”他轻声说到。

       世上无事是巧合,他一直带着的异端书籍回答道。

    在仿佛永无止尽的缓慢时间之后,虚空松开了对他的掌控。约拿首先感觉到了胸口那本书的重量……然后是他的心跳……他血管中流动的依然鲜活的血液。虽然根本无法用理性解释,他还活着,但他的身体感觉好像不一样了。麻木了?不……飘渺是更合适的词。只有那本书还有真正的重量了,它对他的控制大大加深了。

    “你控制不了我,”他对那个把他引到这里的银眼睛混蛋发誓到。“你不行,这个该死的城市也不行。”

    他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受诅咒的神殿外部。入口上方的两条缝隙已经断裂成了毫无意义的无数裂痕。虽然大门还开着,现在门的那边只有黑暗。无论这里居住着什么力量,它们都已离开,只留下了一个空壳,但它的污染依然留存在此。不得不再次进去的未来让他厌恶,但或许在里面他能找到他敌人本质的线索。况且,陷阱估计已经触发了。

    约拿打开固定在头上的灯,走了进去,里面的圆形房间是空的,灰色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但在他靠近中心的时候听到一阵清脆的破碎声,低头看去。地上全是玻璃的碎片。它们反射着怪异的光,如同凝固的彩虹片段。约拿想起了他开枪时的碎裂声。他打中了某种玻璃窗户吗?

    他蹲下捡起一块碎片,小心地避开它锐利的边缘。它在他的注视下闪出一片浓郁的蔚蓝色。

    “是一面镜子,”约拿喃喃自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是一片链接其他地点的镜子,甚至是其他时间……这个理解就和他今晚所有不容辩驳的确信一样让他不安。这座陷阱这里多久了?它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还是说其他傻瓜也会着它的道?

    他把碎片转过来,他的姐姐正在玻璃里面盯着他。她的眼睛因恐惧大大睁开,嘴巴张着,发出无声的尖叫。

    “米娜!”约拿喊道,手中的碎片应声裂开,往他的身上喷出许多细小碎片。他跳了起来朝门口跑去,但又停了下来捡起几片碎片,全然不顾双手被它们划开。他说不清楚他为什么想要它们,但之后他会希望自己能拿上更多。

    然后他跑了起来。在神殿外面巢都的贫民窟居民围了上来。他们全都死了,状况极其糟糕。他们的脸溶解成了辨别不清的烂肉,下巴宽阔到能直接碰到干瘪的胸口。曾经观察世界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黑漆漆的洞,亮着邪恶的绿光。

    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约拿感觉到了。我只是之前没有看到。

    他没有停下脚步。动力是毫无目的地的他面对这么大的人群的唯一武器。

    死人在闻到他的气味时发出哀嚎,用诡异的接长肢体抓向他,手指上长着奇怪的手爪。约拿用一声愤怒的吼叫作为回应,举起手臂护住脸撞进第一个人。那东西在一大团污物中倒下,后面的那个也一样。他们就如同迷雾一样没有实体,在他穿过暴民的时候,他的勇气也伴随着每一次接触在慢慢减少。

    在他愤怒的内心下,约拿头脑冰冷算计的大脑清楚要是没有亚空间子弹给予的天赋,他早就死了。不过,这些东西之前甚至看不到他。这不是一笔好交易,但这很有可能在他面对那个银色眼睛的阴谋家时起到帮助,支持着他冲过最后几个害虫。

    他蹒跚着转过头,他们已经开始重组,但好像他们失去了对他兴趣。他们淹水的声音合成了一个神秘的合唱,一同向神殿而去。约拿下意识的明白他们也和他一样痛恨这个地方。

    “把它的心给掏出来!他在他们身后喊道。

    大队伍离开了他,他浑身酸痛,全身都在发疼,好像自己染上了严重的感冒。这钟欲望简直无法忍受,但他想起了姐姐照片里的惊恐的说。他强行让自己又动了起来。



    “我来了,米娜,”约拿在闪电的眩光退去后保证到。

    他重新戴上兜帽,抬头看向风暴肆虐的天空,任由豪雨落下,但他几乎感觉不到。自从那命中注定的——命运尽头的?——的神殿的夜晚之后,雨水就和所有碰到他皮肤的东西一样感觉麻痹,如同早已忘记的感觉。有时候他觉得那颗幻影子弹已经杀死了他的身体,把他的灵魂困在这具不知为何依然在行走的牢笼里,但这只是个幻想,他知道他的症状和肉体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年里他问过的每一个黑市医生和生物专员都确认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感官丧失是源自更深层的地方。除了一个例外,所有人都告诉他问题出在他的脑子里,但约拿知道那个不同的声音说的才是真相:“这是灵魂诅咒。三眼仔。

    一声尖利的警报打断了约拿的思绪。排列在甲板边的石墨制成的滴水兽眼睛亮起红色,嘴巴里的喇叭大声响了起来。


    有人在捶打舱门,和墙上的警报争抢着注意。这两种声音足够把她这种深深睡去的人叫醒了。

    格里科不在那里,亚西纳这样想着醒了过来。没有人在那里。至少没有人类……她能想起的只有一条在白色的虚无中盘旋而上的黑路,还有她正在被某种不可言状的东西跟踪的感觉。这个空虚的噩梦已经折磨她的睡眠有一年之久了。

    敲门声更大了。

    “我听到了!”亚西纳对门外的噪音喊道,翻身下床,手伸向了早已不在那里的武器。她已经许多年没拿过刀剑枪械一类的东西了,但是传教士说的没错,她的老习惯没有改;有些东西是时间带不走的。警报代表着危险,危险就需要武器——虽然对她来说可能没什么用,警报可能带来的是自然灾害。或许这艘船要沉了……

    她看向她的时钟。她只睡下了两个小时,但谢天谢地,她的精神得以逃过风暴降临后让她头脑发热的紧张思绪。海船依然被攥在风暴掌中,但亚西纳已经不再被它的风眼所困。

    我的远行结束了吗?

    她对黄铜报警器小天使的面孔竖起一个大拇指让它安静下来,打开了门。一个穿着盔甲的女人站在外面,一只手举起准备再次敲门,另一只手里挎着一把精美的爆弹枪。那身灰色的板甲由黑铁镶边,最终圣烛的标志用纯白印在她的胸甲上,彰显着她的纯洁。一头灰金色的头发梳成战斗修女传统的短发,被簇拥在其中的是一张能出现在帝国的宣传中的标志面孔——英俊苍白,坚定的蓝眼睛和丰满的嘴唇。这张脸即诱人又令人生畏,年轻的女人渴望这张脸,年轻男人会愿意为这张脸慷慨赴死。

    但这张脸上没有伤疤,亚西纳发现。圣烛世界上没有得到它们的机会。

    “跟我来,医疗修女,”这个陌生人不加客套直接说到。“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我们要去哪里?”亚西纳拿起她的医疗包问到。她非常清楚自己和这位精致的战士站在一起有多么狼狈,她一定是亚西纳在罗塞塔岛上见过的洁天使之一。“警报——”

    “我们不能耽搁,”战斗修女厉声喝道,转过了身。“跟我来!”

    “我们的船只有危险吗?”亚西纳问,跟着这位陌生人走下走廊。警报已经安静了下来,但墙上的警示灯还在闪着红光。

    “我们面对的是远行,”洁天使一针见血地说到。“难道你忘记了光耀福音了吗,医疗修女海德?”

    “您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你选择回到圣烛世界的时机真不好,叛教者。“

    叛教者?曾经的指控仿佛一盆冰水泼在亚西纳头顶,尽管过去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刺耳。那其中包含了失去,羞耻,和交恶的同伴。

    “我是因慈悲的任务来到这里,“亚西纳说。”黄铜圣烛的姐妹们已经接受了我的援助请求。我需要到达朱红圣堂医疗院。“

    “圣堂可不是一般的医院。“

    “我照顾的伤员也不是一般的士兵,“亚西纳反驳道。”他们受的伤则更是前所未见。“

    “最终圣烛自会做出评判,叛教者。“

    “我不是叛教者。我从未背弃过光耀福音,姐妹。”

    “我们不是姐妹。”

    “那么我没有义务帮助你,”亚西纳说罢就转过了身。但在她能走出一步之前,一只穿戴盔甲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按住了。

    “我的命令很明确,“洁天使警告到。”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抬着你走,叛教者。“

    “我必须去照顾我的病人。“

    “你的同伴很安全。“    

    “安全?“亚西纳怀疑地问到。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当你还在踌躇不定的时候,一位神皇的忠诚仆人生命垂危。难道你要像上次那样背叛你现在的使命吗?“


    “走开,”站在医疗室门前的战斗修女举起她巨大的武器命令道。

    “我是星界军的一名政委,殷瑞克修女,”拉玛希冷静地说,无视了她的热熔枪黑洞洞的枪口。“你应该尊重我。”

    “无意冒犯,请离开门口,政委。”穿着盔甲的女人回答到。从她封闭的目镜后传出的声音在拉玛希听来没有一丝女人味。不过,这个战士的身材也完全不像个女人。她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肩膀也和突击兵一般宽阔。穿着暗灰色板甲的她看来更像是一尊铸铁雕像而非人类。警报响起后不久她就到了,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但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她没有做出任何其他解释。

    “我这里面的人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拉玛希坚持到。“我们的安全已经受到威胁,姐妹。我的部队需要他们的武器。”

    “毋须恐惧,我会保护你们。”殷瑞克严肃地说。“现在请让开。”

    拉玛希唐突的点了个头照做了,示意围在他身后的人照做。还能行动的突击兵们不情愿地往医疗室的另一边退去,围在菲茨对床的蒙着毯子的尸体边轻声交谈。在拉玛希朝尸体靠近的时候,瑞斯中尉把他拉到了一边。

    “我们该把他移走,政委,”军官低声建议到,指向尸体。

    “在亚西纳修女做出诊断前不行。帝皇在上,她或许能为这起惨剧带来一些启示。况且,每个还能走路的人都已经见过尸体了,中尉。”

    “我不是说要隐藏什么,长官。我们不该把一个突击兵同伴这样放在这里。”

    “我更担心的是活人,中尉。”

    活人已经开始不安了,拉玛希想到。暗星连的人对所有能用枪炮刀剑打败的东西毫无畏惧,但感染他们肉体,隐藏着的隐形杀手已经让纪律濒临崩溃。被警报吵醒之后发现身边多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对士气可没有帮助。在他们熟睡的时候有人把格里科的尸体拖过医疗室并大卸八块,不知如何在这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除了这点,突击中士菲茨的床空了,医疗室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政委懊恼地认为这比格里科的尸体更加让人不安。

    菲茨是唯一能让他们团结起来的人,拉玛希在靠近部队的时候承认到。他是他们不死的同伴,他的坚忍不拔间接影响着所有人。

    这场乱子正是拉玛希不喜欢英雄的原因。他们是一个单位里的不安定因素,在战场上难于预测,在他们倒下时还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在他的记忆中,永远警惕的阿特米蒂把他们称作“混乱的定时炸弹。”

    你的的确确是把连队引爆了,托兰德 菲茨,拉玛希听着士兵的闲聊想到。

    “一个女人挡不住我们所有人,”霍卡说到,带着厚重口音的声音里充满愤怒。“她只有一把枪!”

    “那他妈的可是一把热熔枪,兽人!”桑蒂诺讽刺着他的爆破突击兵战友。“她只要开一枪就能把我们全都烤熟了。”皮肤黝黑的士兵用力地摇摇头,那头长发也随之晃动。“就算不是这样,我们也拿她那身装备没办法。她用空手都能把我们撕开。”

    “说这种事是亵渎的,”泽瓦抗议到。他剃光的头上全是祷文的纹身,一只金色的双头鹰刻在额头上。欧贝尔救赎者出生的他是整个连队里年纪最大也最虔诚的人,也让他得到了执事的外号。桑蒂诺是在开玩笑,但泽瓦却当了真。“你这样会让我们遭罪的,战友,”他坚定地加了一句。

    拉玛希站在讨论的人群外,等着瑞斯介入,但中尉只是在和他一起等着,和其他人一样毫无头绪。

    这样不行。拉玛希做出了决定,完全不行。他的手指抽动起来,想要拿枪。自从加入暗星连后他就没有处决过任何一名士兵,现在这么做也是一大浪费,但他发现自己正在考虑这种做法。他该从这些人里选谁呢?谁会成为杀鸡儆猴的最佳对象呢?

    “总会有办法的!”霍卡吼道。“要是有必要,我会亲手扭断那个贱人的脖子——”

    他的威胁变成了一声干哑的哀嚎,拉玛希用他的拐杖横击他的喉咙,距离夺命一击只有毫厘之差。

    “我刚才是听见你在威胁帝皇之女吗?”政委在壮硕的士兵瞪着眼睛捂着喉咙的时候温和地问道。霍卡竟然直起了身子想要回答,但只发出了一声干呕,值得敬佩。拉玛希轮流看向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停在瑞斯身上。要是他们要造反的话现在就该动手了。他发现这个想法竟然让他很激动。

    “你手下的人是群暴民吗,中尉?”

    “不是,政委!”

    “那就请确保他们别让我再弄错了,”拉玛希说。“我对暴民是零容忍的。”

    “遵命,政委!”瑞斯在继续说话前迟疑了一下。“我们需要找到突击中士,长官。”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总算是有点骨气了,瑞斯,拉玛希很满意。:的确是这样,我们会找到他的,”他同意道,“但我们是星界军,需要守护荣誉。修女会是我们的盟友。”

    “我们需要枪,长官。”薛德尔小心地说。“不管肢解格里科的是什么东西。它可能还会回来。”

    “不管是谁,“拉玛希把拐杖指向他纠正到。

    “是中士干的,”有人在他身后说到。“看到他动手了。”

    拉玛希转过身看到突击兵莱恩菲尔从他的病床上站了起来。爆破专家是受伤最严重的几个人之一,他的右臂和半张脸都不见了。他的皮肤上结着剃刀瘟疫造成的银色鳞片,还存在的那只眼睛的眼睑也失去了大部分色彩。

    “回到你的床上,突击兵莱恩菲尔,”拉玛希命令道。

    “他一直在刺,”快死的人娓娓道来,口水从裂开的嘴唇里流了下来。“但格里科没有倒下。他一直站在那里撑着……最后中士把他的脑袋整个砍下来了。”

    “神圣的王座保佑啊,”泽瓦嘶叫着,做着双头鹰的手势。

    “是苍蝇,”莱恩菲尔继续说道,他的目光游移在房间里,追踪着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它们钻到了格里科里面。现在它们到处都是了。”

    “你看错了,士兵,“拉玛希朝他一瘸一拐地走去。”这里没有苍蝇。“

    “必须把剩下的尸体烧掉,“莱恩菲尔哼哼着指向尸体。”烧掉……让它不再回来。“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抓住政委的大衣,差点把他拉倒。”不能大意!“

    “够了,突击兵。“拉玛希嫌恶地把衣服拉开。士兵身上飘出的恶臭简直难以忍受。

    这个家伙受到的污染已经无可挽回了,阿特米蒂肯定会这么总结。

    突然一种全新的恐惧控制住了将死的人。“你……你得把我也烧掉……在……我……“莱恩菲尔的眼睛向上翻去,倒在地上。

    拉玛希在他摔倒之前没有尝试搀扶他。“把莱恩菲尔突击兵搬回他的床上,“他对其他人命令到。”这次把他绑好。“

    在拉玛希捋直自己的大衣的时候,有东西嗡嗡地从他耳边飞了过去。

 

    亚西纳安静地跟着优雅的洁天使。尽管警报已经停下,紧急状态还远远没有结束。在她们往下层甲板走的时候穿着船上圣烛卫队灰色装的男男女女从她们身边匆匆走过,很多人拿着十字弩和短剑。在韦塔恩上只有修女会拥有更强大的武器,让她们即使数量不多依然能保持权威。

    “你们上船是为了监视我们吗?“她问洁天使。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叛教者。“战士冷冰冰地回答。”我的小队是受到凌绝顶的召唤。我们的道路只是碰巧相遇而已。“她的语气表示她不会继续说了。

    你很高傲,女人,亚西纳判断到。你这种人都能当洁天使,钢铁圣烛的标准放宽了阿。

    只有很少的战斗姐妹能拥有洁天使所需的杰出武艺与坚定意志的完美和谐。修女会的每个修会都有自己的方式来辨认真正杰出的人,但也没有明确的晋升标准。一位战士或许已经在上百个战场上消灭了上千名异端,但她或许依然欠缺某种重要的品质。她或许是一位优秀忠诚的士兵,但她永远都不会成为洁天使。

    对于缺少战斗和实际敌人的钢铁圣烛的姐妹,选拔洁天使的过程尤其独特,但和其他修会一样严格。至少在亚西纳的时代是这样的。她对这种选拔尤其熟悉,因为她自己也曾经站在晋升至那神圣内环的评选台上。这也是为什么她的离开造成了如此重大的影响——看来也给人们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回忆。

    我没有选择,她想,想要告诉她傲慢的同伴。解放之父要求我加入他的团队。拒绝他会是一种罪恶。

    但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因为尽管这些话是真的,它们还不是完整的真相。她想要离开。在圣烛世界内省坚守的一生与大告解师因预言而起的对天理星系远征的荣耀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突然,就如同她打开了某种隐形的大门般,回忆汹涌而出,消灭了中间的年月。



    她站在先知的堤道上,灰色的盔甲擦得油光锃亮,装饰着仪式彩带,她的爆弹枪紧紧地握在她的胸甲前——和她两边的战斗姐妹们完全一致,其余六百位姐妹也是如此站在蜿蜒的山路两侧,迎接她们的访客。

    受人尊敬的告解师选择参拜烛台教堂的日子很好,今天星球上永不停歇的风暴安静下来,两颗太阳的光辉照亮整个天际,救赎令人愉悦的赭红色与诅咒愤怒的黄褐色混合在一起。空气干净到群岛周围的七座相隔数里的山峰都能看见。亚西纳从前从没见过这副光景,她万分想要转过头看看这片景象,但那会是对纪律的不可饶恕的违反。况且,神皇也不是为了她才准备了这副美景。

    从她的位置能看见的唯一一座高塔是节制,坚韧之塔。那是七座高塔中最庄严的一座,她修会的洁天使会在那里试炼她们候选的姐妹。考验注重的是精神而非肉体,以能让其他凡人堕入恶行的诱惑来考验它,让它变得坚韧。亚西纳最近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这是一个吉兆。她完全不认为节制之塔在她面前仅仅是巧合。她的信仰不容忍巧合。所有一切都有秩序和意义。

    亚西纳听到了乐队嘹亮的音乐声,心也随之欣喜雀跃起来,但她还是抑制住了回头去看他们的冲动。在来访者走到她这里的时候她就会看到了,到时候她也会见到解放之父。他的舰队在前往异端泛滥的天理星系漫长的旅程之前在圣烛世界暂作停留。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访问团得到了跳过远行试炼直接降落在皇冠环城的许可。对仪式此等的破坏曾经闻所未闻,并恰如其分地证明了她们的访客的神圣。见证帝皇之光的此等典范将会是一次珍惜的祝福。

    亚西纳压下她的期待,等着他们走到她的面前。

    在最前面的是代表永恒荆棘修会的战斗修女。她们的白色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亚西纳暗淡的灰色盔甲相形见绌。她们的洁天使和炽天使穿着黑色的短披风,身后背着一面刺绣着一朵被荆棘簇拥在其中的猩红花朵的旗帜。一位穿着貂皮披风的白发女人引领着她们,背包上装饰着一株活着的玫瑰,说明她是一位拷问大修女。那张刀劈斧凿的面孔在她前进时因强烈的信仰扭在一起,怀疑地盯着每一个穿着灰甲的钢铁圣烛的战士。在她走过时,亚西纳看见她背包上的荆棘中有一颗人颅骨。它的眼眶中满是血红色的花瓣。在未来她将会知道那颗头颅属于上一任大修女。

    在战斗修女后的是一辆驱魔者战车,那闪闪发光的底盘上装载着导弹发射器的黄金发射管。但今天从其中发射出的只有帝国进行曲激昂的风琴和弦。一位穿着丝绸长袍的美丽女人坐在战车顶上的一张垫子上弹奏着一支黄金竖琴。不知为何她弹拨出的音符在轰鸣的风琴声中依然能够听见。

    一组穿着白袍的僧侣跟在战车后,每个人都在挥动着香炉,频率和他的同伴完全一致。他们抬着剃光的头望向天空,将自己的男中音合唱加入了风琴的音乐。装着机械翅膀的小天使在他们头顶飞扬,那些胖乎乎的小脸凝固在空虚的微笑上,敲打着装在装在它们身体上的小鼓。

    亚西纳在见到走在僧侣后的那些盔甲巨人时不禁惊呼了一声。他们只有三人,但比刚才的一切都更加壮观,他们是活着的传奇。当然她从未怀疑过阿斯塔特修士的真实性,但见到他们行走在她的世界上还是一份无与伦比的礼物,他们是神皇最杰出的作品。他们的存在让她想起了这个种族深厚的过去以及它那不死神明为其颁布的命运,但除了这些之外,他们真的太美了。

    他们的盔甲仿佛有着不竭的活力,不停地变换着色彩,但这三位战士却一直保持着和谐。她的视角看不见他们的左半边,但右半边的盔甲属实是巧夺天工,每一个都是一副独特精湛的绘画。左边的战士的盔甲上画着一片广阔的峡湾,一座高塔刺穿云间的白色堡垒俯瞰这一切。右边的是一位女性的肖像,那抹神秘的微笑中带出无尽的美。

    但最触动亚西纳的是中间那位巨人身上的画作。他的盔甲上是布置精巧的抽象几何图案。那表面上的简单暗喻着亚西纳从未想过,但她的灵魂永远向往的无限可能。这个想法不可挽回地改变了她内心的一些东西,但她并不能说清是什么。

    她看向那位战士的脸,正是它应该的那样——五官精致俊朗,但没有一丝的傲慢。他的那双大眼睛赞叹地看着凌绝顶的景象,嘴唇卷曲成一个模棱两可的笑。乌黑的头发用一个银环束起,背包上系着一件深红色的斗篷,但没有拖到地上。从此刻开始,每当亚西纳想起她的帝皇,这位超凡的战士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出乎意料地,第四位巨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走在其他人身后几步的地方。虽然他的盔甲同样精致,它的颜色保持在蓝色,从墨水般的蓝黑色到尊贵的蔚蓝色。它的黑色背部拱起作为一个兜帽裹住他的头,让亚西纳看不到他的头发,但她能确定那会是白色。尽管他和他的战友一样英俊,他身上有着见证太多的防备和阴沉。他的个人纹章是一个由错综复杂的银线组成的圈,让它看起来几乎是立体的。尽管刚才领头那人的抽象艺术让她激动,这张图画让她感到厌恶,但她还是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在半神走过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走在队列的末尾。就算他没有跟在巨人身后,他也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他穿着一件简朴的棕色长袍,腰部用一根绳子束紧,光着的脚穿着凉鞋。他身上佩戴的唯一一件信仰标志就是他脖子上简单的木制双头鹰。尽管他留着正式传教士的胡须和面孔,他还非常年轻,肯定没有超过三十五岁。他的皮肤如同抛光的铜,煤炭般漆黑的头发在充满学究气的两鬓间已经生出了白发。

    亚西纳想着这个小人物会是谁,但她的思绪急转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怎么错过了解放之父?难道他还在后面?想要回头去看的冲动几乎要将她冲垮,但随后她看到那位年轻的传教士停在了路上。他在径直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她在他靠近的时候更加困惑不解。

    “你的世界让人印象深刻,姐妹,”他在她面前停下。这座山中满是预兆和美景,如同还未落笔的话语,等待着一位作家。无论我看向那里,我都能看到未知的东西。“他不加防备真诚地说着,就好像他是在和一位老朋友交谈。“这里有种安静的优雅,我的仪仗自愧不如。大多数世界都喜欢那种喧闹,但在这里太过粗俗。我应该独自前来的。”

    他注意到她的困惑,露出一个苦笑,亚西纳发现他有些美丽。如果她没有被刚才的超人类战士的光荣淹没的话她一定立马就会发现。她明白了他到底是谁。

    “原谅我,”他说。“我敢说你觉得我会是一个穿着精美长袍和珠宝帽子,又老又肥的教宗。”他的微笑展开成一个开心的笑,亚西纳用尽了每一丝意志力才没有也笑起来。“我向你保证,姐妹,国教里那样的人太多了——还有很多女人也是那样——但我更喜欢把这些展示的机会让给跟随我的人,好让我不会得意忘形。”他的表情阴沉下来,变得无比真诚。“有太多人都是这样迷失了自己。”

    “乞丐的王冠是最难承受的,”亚西纳脱口而出光耀福音书里的句子。“谦逊是七美德中最为完美的,因为它最为脆弱。”

    “要是抓得太紧就会如玻璃般粉碎,”他立马明白了她话语的出处回答道。他看向她身后远处的什么地方。

    “你们的一座神圣尖塔在你的正背后,好姐妹。告诉我,那是哪一座?”

    “警戒,”她不加回头地答道。“守望之塔。”

    男人点点头,好像他期待着这个回答。随后他再次看向她,眼睛里亮起了真诚。“这又是一个征兆,”他说。“就像把我指引到你面前的预兆一样,”他把一只手放到她的右肩上。对任何一般的男人来说这都是不可饶恕的僭越,但亚西纳已经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你愿意成为我的守望宫廷官么,姐妹?”解放之父问到。“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会再问你了,叛教者,”一个冷酷的声音说到。“要是有必要我会扛着你走。”

    亚西纳盯着面前穿着盔甲的女人,努力想起她是谁。这个地方——这个时刻——感觉并不真实,像是对现实的模仿。随后她认出了镶嵌着木墙壁的走廊和下一个转角后等待着的东西。

    不!突然恐惧把她完全拉出了过去,她朝后退开。

    “你好,卡密尔姐妹!”有人在她身后喊道。亚西纳转过身看到另一位洁天使带着一位白头发的传教士走了过来。

    “玛希拉姐妹,”亚西纳的同伴欢迎了新来的人。“看来你终于找到了我们迷失的牧师。”

    “你说的好像我想躲一样,”那人皱着眉头说。

    约拿,亚西纳想起。他的名字是约拿。她怎么会忘记呢?

    “他在外面的风暴里,”玛希拉姐妹对她的洁天使同伴说到。她的脸是卡密尔更年轻,更柔性的翻版,二人都长着同样的灰金色头发。容貌的相像已经不能用巧合解释了,亚西纳看出来了,这两人是血亲。韦塔恩的人口只有不到一百万,所以兄弟姐妹加入同一个修会的事例并不罕见,但两人都有资格成为洁天使就有些蹊跷了。

    “接下来由我来带着他们两个,玛希拉,”年长的姐妹说。“去舰桥把守。那里一定不能陷落。”

    “明白,卡密尔。”玛希拉同意到。她看向亚西纳,表情比起敌意更像是好奇。随后她意识到了她姐姐反对的目光,快步走开了。

    “亚西纳姐妹,”约拿点了一下头说到。“我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牧师,”亚西纳回答。“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恐怕和你知道的差不了多少。“

    “走吧!“卡密尔姐妹打断了他们,示意二人往前走。”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没有选择,亚西纳想到。奇怪地,牧师的存在让她感到了些许安心。或许他能避免陷阱再次关闭。

    她鼓起勇气转过拐角,面对了那可怕的礼拜堂。它的黄铜大门合上了,一对魁梧的圣烛守卫把守在外面。圣所原来的看守者倒在门边,一根大蜡烛插在他的右眼窝里。亚西纳看到这副景象比起恶心竟然感到了一丝释然,但这种感觉在她靠近后很快变成了困惑。

    死者毫无疑问是她见过的那个侍从,但同时也……不是。他之前穿着的华丽长袍变成了简朴的单衣,上面溅满了被插碎的眼睛里的体液。他的头饰不见了,但是他旁边放着一个简单的蓝色毡帽。他的表情也没有变,但那些化妆没了,他的嘴唇也没有被缝在一起,上面更没有穿洞。

这怎么可能?亚西纳想着,盯着尸体。

    “死的很难看,但也很快,”约拿轻声说,很明显是弄错了她不安的原因。“他没有受苦很久,姐妹。”

    “不,受到折磨的是里面的人,”卡密尔姐妹说到,打开了门。“我警告你们,这是一副亵渎的场面。”

    我不想看见,亚西纳在心中尖叫到,但她的身体没有就范。她想让自己停下,但她的双腿带着她走进了礼拜堂。她想要闭上眼睛,但它们没有。我不想知道!但她什么时候又有过选择呢?

    她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血,洒满所有地方的血。墙壁上,天花板上,全都是被涂成粗糙的斑点和条纹形状的血,如同一副完全由红色画成的抽象画。地上的体液积起几寸深,表面上凝着黑色的凝块和苍白的肉块。墙上挂着远行僧侣,他们的身体歪七扭八地钉在挂毯上,分别献给了每一个美德,肚子全都被划开,让场面更加血腥。祭坛上没有血,但一把匕首插在中间那神圣的蜡烛曾经在的地方,刀锋插进了一半。

    是突击兵的战斗刀,亚西纳惊恐地认出了那把武器独特的握把。

    “这里,医疗修女!”有人在礼拜堂的另一边喊道。另一位洁天使站在一具尸体边,整只脚都陷在了内脏里。她背包上的七枝烛台表示她是小队的领导者。“快点!”

    亚西纳梦游般地走了过去,靴子在房间的地板上擦过。

    “这个人还活着,”洁天使长说。让人惊讶,这是真的。尽管受到了可怕的伤害,被挂在墙上的光头男人还在呼吸,不过他失去了意识。

    他的眼睛没有被缝上,亚西纳注意到。他的锁链呢?怎么——

    “医疗修女!”修女长喊道。

    “他的伤势太严重了,”亚西纳摇摇头。“我帮不了他。”

    “我看得出这是致命伤。我没有让你救他。”

    “那么——”

    “把他弄醒!我需要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他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的,亚西纳想着,看向僧侣的脸。她曾经见过他,但他已经不是让她恶心地逃开的那个半饿的瞎子了。和外面的侍从一样,这是那人的另一副,未受污染的样子。

    “你能叫醒他吗?“洁天使长追问到。

    “他会受到极大的痛苦。“

    “这是必要的。此等亵渎必须付出代价,姐妹。“

    姐妹?尽管她粗鲁无礼,但修女长的声音里没有敌意。亚西纳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了她。她们差不多一个年纪,但洁天使的黑发里没有亚西纳的点点白色。她橄榄般的皮肤和眼睛边的褶皱是纯正的依古鲁血脉的证明——一个本土的韦塔恩人。星球上大多数的本地人都在预言者统治的第二个十年间的大瘟疫中死去了。那些存活下来的被认为是神圣的。

    “对,我是一个活着的鬼魂,“女人注意到了亚西纳的表情。”你能帮我吗,姐妹?“

    “我会尽力,“亚西纳回答,打开她的包。在她抽出一个小瓶的时候她又注意到了一个异常——一张用布织出的脸在死人的肩膀上看着她。那毫无疑问是慈悲的流血天使,但她的脸已经没有了亚西纳上次看到的狰狞疯狂。或许肖像也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变化了,就和这里的所有东西一样。

    我到底怎么了?亚西纳的思绪旋转起来。这些变化有多严重?它们是被封印在了这座礼拜堂里,还是她的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内心坚定,”洁天使修女长期待地说。

    “目标明确,”亚西纳说完了钢铁圣烛的信条,但说实话她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明晰。

    “帮我找出些答案,”洁天使说完转身离开。

    我们需要他身上的真相,解放之父轻声说到,把一只手放在亚西纳的肩膀上,就如同每次他要求她完成不可想象的事情时那样。尽管他的触摸已经没有了任何物质上的重量,她还是能感觉到。她一直都能感觉到。“用一切手段把答案找出来,我的守望宫廷官。”


    约拿正在研究着被亵渎的祭坛,小队长朝他走了过来,让亚西纳姐妹进行治疗。

    “我是洁天使修女长希诺娅 青木原,”她宣布到。“我现在指挥这艘船。”

    “在此等黑暗的时刻能有您的指引真是幸运,尊敬的姐妹,”约拿低下头回答到。

    “你对这些亵渎有什么看法,约拿兄弟?”

    “这是对神皇恶毒的罪孽,”他小心地回答到。

    “我把你召唤到这里不是让你说表面话的,牧师。”

    这很危险,约拿想到,思考着可能性。最终圣烛的门徒不能信任,甚至是它的洁天使也不行。他最安全的策略是继续保持他的人设——他是一位谦卑的学者,来到韦塔恩来研究教团的书法技艺。这种人在这种危机面前除了愤恨不平外什么都做不到。再说了,这艘船距离环城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他也不认为做出这种恶行异端们——他们肯定不止一个人——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嗜血欲望。他见过更可怕的亵渎,但是不多。

    鲁泽卡……记忆中充斥着愤怒和渔获的臭味。粉碎的尸体在他面前闪过,四分五裂,被冻成冰块,但依然在往外渗血。不,这不是他想要回忆的事情,尤其是在这里,但那件事是个教训。他能冒险保证这次不发生吗?

    “我警告过你了,他就是一个书记员,修女长,”卡密尔轻蔑地说。她站在门边,一看就知道是不想把自己的靴子踩进血里。

    “是这样吗,提斯兄弟?”希诺娅仔细端详着他问到。

    她已经知道了,约拿判断到。虽然不是我全部的真相,但已经看出了它的外形,知道这是个明显的谎言。

    “这亵渎是一种仪式,”他说到。“残杀只是给真正的伤口准备的通路——对世界本身造成的伤口。”

    “我同意,”她说。“礼拜堂能被重新祝福吗?“

    “伤的已经太深了。就算能压制住,亵渎也会卷土重来。没有什么比神圣被亵渎更加可恶。所以大敌才会追求这种胜利。”约拿做出双头鹰的手势。“祭坛石必须被击碎,整间礼拜堂用火焰净化。所有的尸体也一样。”

    “但是礼拜堂是这艘船的灵魂,”卡密尔抗议道。

    “那我建议你们在到达环城后把这艘船凿沉,”约拿坚定地说,眼睛盯着洁天使长。她是这里唯一一个重要的人。“最好把它烧了。任何其他做法都会带来灾难。”

    ”我再次同意,牧师,”希诺娅回答。“就这样办。”

    她没有迟疑,约拿注意到。她已经有想法了。她是在考验我。

    “很抱歉,修女长,”亚西纳加入了他们。“我没能唤醒僧侣。他进入了神皇的光辉。”

    “真是不幸,”希诺娅回答,把机警的目光转向医疗修女。“你一定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姐妹。”

    “我认得那把刀,”亚西纳指向埋在祭坛里的那把匕首。“那是一把突击兵的刀。”

    “你的那些不洁的人里有一个失踪了,”卡密尔插了进来。“看来你把一个异端带进了圣烛世界,叛教者。”

    “又或者是有人把刀给偷了?”约拿伏在祭坛上研究着武器。“刀柄上有刻字。K.G.。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亚西纳姐妹?”她没有回答,约拿抬起头看到她的脸色白了。

    “医疗修女,”希诺娅问到,“你认识这个名字吗?”

    “康拉德 格里科,“亚西纳安静地说。”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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