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真正的翅膀》日常 短篇小说

Real Pegasus Wings
真正的翅膀

原文链接: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438365
作者:TheBandBrony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12893
译者:小马Flintie

翻译许可:

简介:她让父母担忧万分,她让弟弟怒不可遏,她让邻居一头雾水。但她坚定不移,要去找到自己的方式搏击长空。背上的翅膀不足以让她飞翔,她还需要些别的东西——那双真正让天马腾空的翅膀。

学飞哪有不摔跤的
飞翔的意志不在于你的翅膀,而在于你的内心。
——题记

飞扬先生(Mister Flimsy)和他的棉绒一家翻滚着,从窗户外飞了出去。我傻傻愣在二楼卧室的窗边,恐惧禁锢了我的翅膀。快跳啊,救救他们!我心里想着。
等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硬撑着张开翅膀时,已经为时已晚。飞扬先生、飞扬女士,还有小飞扬在地上散了一地,似乎并没怎么受伤。而我却立在窗沿,反而自身难保。飞扬先生透过他的纽扣眼睛一脸悲哀地望着我——他懂的,他的翅膀也不管用。
重力抓住了我,而我掉了下去。
我一下栽到院子里的一朵云上,眼泪喷涌而出。我伸出蹄子,向飞扬一家爬去,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从地上捡起。
悲从中来,但不是因为坠落。我头晕脑胀,摔得四仰八叉,皮毛因为眼泪结成一团。我的翅膀不见了——不是身体上的翅膀,它们就在我背上,合得紧紧的。
我真正的翅膀——那双天马都有的,能给你速度与勇气的翅膀——不见了。
我抱着飞扬一家走进房门,被父母瞧见了。妈妈注意到我脸上的未干的泪水,将我揽入怀中;而爸爸注意到我进来时门没关。
“你刚看见她下楼了吗?”他问。
“没关系,亲爱的。”妈妈说着,抚着我的鬃毛。这种受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快,我也开始轻抚我的小飞扬。
爸爸走过来关上门,“她怎么出去的?”
我又开始呜咽,妈妈瞪了他一眼。“怎么啦,我的小蝴蝶?”
抽泣不止,我详细叙述了卧室里导致飞扬一家飞出窗外的打闹经过。父母好像真的担心坏了,就算我说飞扬他们没事也没用。
爸爸眉头皱得很紧,看起来挺好笑的。但只有在他真的真的很心烦的时候他才会这样,这时候再笑会让他更生气的——虽然这样他的眉头就会皱得更紧,就更好笑,但最好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于是我忍住自己的笑容。
他冲上楼,几秒后拽着我弟弟西风的耳朵回来了。“嗷!惹事的是她!不是我!”他疼得大叫,仍试图狡辩。
“她怎么惹事了?说呀,别想骗我。”
西风撞了南墙,“好吧,可能她没惹事。”爸爸的眉头皱得更紧,“也许惹事的是我……但我只是在逗她玩,我把她的那些烂玩偶从窗户扔出去了,但她也不用跟着跳出去啊。”
爸妈都转过头来看我,我缩成一团。“你从窗户跳出去了?”我妈问。
她眼睛里透着的不止有关心,还有些我很少在她眼中看到的东西,我之前在生物书里的动物插图里看到过——那是恐惧。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子,即使我的眼泪已经流干,我简直又要哭了。但我没有逃开,也没有哭,我只是把头埋进自己的鬃毛。
爸爸把我抱进客厅,他们的陪伴让我稍稍安心了一点。爸妈坐在一起,弟弟躲在另一个房间向这边窥视。我被好好教育了一顿,不要从窗户跳出去究竟有多重要。
“但大家都从窗户出去啊。”我这样说着。
“但是宝贝,你的翅膀还没长好呢,我们不想你伤到自己。”妈妈说,“在你翅膀长得更壮之前,你不准从比椅子高的地方跳下来。”
在我的翅膀长得更壮之前。我讨厌这说法,这几个字狠狠嵌在我的脑中,把其他想法全都挤了出去。他们这么说是怕我伤了心,但我知道,怎么说都一样。我血肉的翅膀早就长好了,真正的翅膀却一点没长。
爸爸起身把我不安分的弟弟拽进房间。“道歉。”他命令道。
“但我什么也没做啊!”
“道歉。”
“但——”
爸爸眼神严厉,粉碎了西风任何想顶嘴的念头。“对不起。”西风嘟囔着,连头也不敢抬,“我不该在你的茶会捣乱,还把玩偶扔出窗户的。”
爸爸觉得他的道歉还算诚恳,“今天不准再出去飞了,听见没有。以后对你姐好点。”
“啥?你不能这样,外面天气那么好!”西风不安地拍打着翅膀。
“要是你把云朵都清理好了,天气一直都这么好。”爸爸说,“你就待在房间里,好好反省一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西风好像很难过。甚至连我也清楚,不准天马去飞真是太不公了,天马生来就是要飞翔的啊。“嗯……爸?”我开口,“你不要对他太严苛了,是我自己跳的窗台。”
爸爸严厉的神情稍稍缓和,他凑到我身边,“亲爱的,他得学到教训,以后不能再乱扔别马的东西。相信我,他会没事的。”
“但是——”
“没有但是。”爸爸回头就是一句,“回你的房间去。”
西风抱怨了一句,嘟嘟囔囔回了他的房间。砰的一声,房门关上宣告他软禁的开始。虽然他对我很坏,但我还是不禁为他感到难过。
妈妈问我,“要不要我们一起重开一场茶会?”
我摇头。
“我们可以一起泡新茶,还可以让你爸爸戴皇冠。”
我看着爸爸脸上的表情,我破涕为笑。再开一场茶会当然很好,我知道妈妈肯定会为我和飞扬割舍她最名贵的茶的,只是现在我还是更希望自己待一会。
于是我拒绝了他们,他们表示理解。他们一起把我背回卧室,将我安顿在床上。有那么多毛绒玩偶陪伴我,我已经很安心了。
隐隐约约,西风的抱怨声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或许我还是有点耿耿于怀,或许我还是想要稍微报复一下,毕竟他对我那么坏,但报复只会让我更难过的,我只好把这些想法全都埋在心里,与自己的毛绒玩偶为伴。
不行,我不能再想这些了。我记得爸爸曾经教过我一个小窍门,将脑中所有的烦恼全都写下来装到盒子里,然后再封上胶带把它们统统扔掉。
这个主意挺不错的。爸爸说思考那些难过的事情是好事,只要你保持乐观就行。虽然我还是不太确定这个乐观是怎么个乐观法,但这个方法的确有用。
我正把那些悲伤情绪和刻薄话语塞进盒子,突然灵光乍现。我冲向我放着画作和涂鸦的小书桌,毛绒玩偶们都被我撞飞了。待会再来道歉吧,我得先把我的新主意写下来。
正如那句古老的天马谚语,“学走之前先学飞”,我知道我必须飞上天空,要是我不能自己飞,那我就通过其他方法到达高处。
擎空先生(Mister Flapper)是我们这的邮递员,他每隔几天都会经过我家门前。他很年长了,但很有礼貌,总是将“你好”“近来如何”等妈妈说只有懂礼貌的小马才会说的话挂在嘴边。因此,妈妈将他称誉为“礼仪模范”。
去年我问他,你送不送暖心节礼物啊,他说,我只负责邮寄它们。但他总会让我梦想成真。
擎空先生很老了,但并不古板。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样明亮,虽然他满头白发、背也有点驼,但他仍然早晚背着两个鞍包为送信来回奔波——他有真正的翅膀。
因此我才不会对我接下来要让他干的事过分内疚。
首先,我得找到一个能装下一只幼驹的小箱子,不过我可算走运,楼下的垃圾箱旁就正好有一个。
我在卧室里偷偷地用一支粉红蜡笔写下收件地址,写到一半,却发现我还得附上一个寄件地址——妈妈这样叮嘱过——但是又因为我之前写得太大而没地方写了,我只好再用一支颜色更深的蜡笔把它们覆盖掉重新写。
过程中,我顺便还找来了一瓶水,毕竟我可能在里面等很久嘛。
最后,我只要把自己装进去,用胶带把箱子封好就行了。
——直到我意识到我还得先把箱子摆到路边。
我不得不从箱子里钻出来。我必须用牙齿把纸片撕干净,才能开一个足够钻出去的洞——硬纸板的味道可不怎么好,因此我还不得不浪费我宝贵的水来漱口。怎么计划才开始就出错了呀!
然后,我用胶带把刚刚的洞封好。
然后把箱子摆到路边。
把自己封进去。
最后等待。
我一边等啊,一边想着自己的计划。要是进展顺利的话,擎空先生应该会把我送到一个街区外,把我放在我在飞行学校的同学,云宝黛茜的家门前。我相信到时候黛茜应该在忙着睡觉,所以我可以不用太担心她告诉父母,而且再说,就算她没在睡觉也不一定会这样干嘛。
只要我到达目的地,我就又踢又咬,再次破箱而出,然后我就走到街区边,飞回家里。既然我对黛茜那边街道不熟悉,要找到方向的话,我就不得不飞到空中。
计划就是这样。要是我把自己逼到绝境,我就一定可以展翅腾空的。我终于要得到自己真正的翅膀啦。
擎空先生过了很久才来取包裹。不过我很耐心,坐在箱子里想象各种各样我从书里看到的蝴蝶,甚至我都数不完——蝴蝶本来就很多嘛。
擎空终于来取箱子了,我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就好像我刚找到了真正的翅膀似的,可是还没呢,这让我十分扫兴。
擎空在箱子旁边踱来踱去,还戳了戳用来堵洞的胶带,随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动静。肯定是因为我乱涂乱画他认不出地址吧。
突然,我感到箱底动了,地面消失不见。
虽然看不见外面,但我肯定,我在半空了,我猜这是天马的直觉吧。擎空先生在空中晃了两下,把箱子平衡好,我据此猜测,他应该是用蹄搬的箱吧,这让我感觉不太好,但我的计划实在太过新奇,让我太过激动也太过害怕,没心思瞎想了。
空中的时间简直长得像永远。终于,着陆时箱子在地上滑了一小段后停住了,我因为惯性被甩到箱子一角。我听见擎空先生抱怨了两句,我之前还从来没听过他抱怨呢。今天有很多事都将创下“第一次”。
我急切地想要窜出箱子,但我还是屏住呼吸,直到我完全确定擎空先生已经飞远了才开始撕扯箱子旁的胶带,我眼睛昏花,跌跌撞撞,终于又再见到了阳光。
我缓了好几分钟才定下神来。我不知道我究竟到了多高的地方,总之我肚子里翻江倒海。
感觉好些之后,我在脑中再次回顾我的计划:飞起来,找到方向,飞回家,然后我就有了真正的翅膀。我在脑中又把整个流程念了几遍。
念再多遍我也没能飞起来。
我全力想要张开翅膀,可它们就是不肯;当我终于放松下来展开翅膀时,它们又根本没有力量。我上跳下跳拍打翅膀,它们却不断缩回我身侧,整个过程循环往复了二十多分钟。
泪水开始在我眼里打转,每失败一次,一排排的云院云屋都在我眼里显得越发高大,光是向下望一眼都让我头晕目眩。一切都感觉好巨大啊,相比自己这么渺小我怎么找得到回家的路?我必须飞得很高很高才能看清方向,甚至要比擎空带我来时还要高。或许我必须飞到太空,不过就算我不知怎么飞上去了我也可能在找到家之前就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然后被永远困在太空里。在太空飘着可不能算飞,毕竟太空里一切都是飘着的。噢不,我可能连飘都不会,我会像颗流星一样笔直坠回小马国,然后在地上留下一个小蝶形状的陨石坑。
我缩回箱子里,小哭了一场。箱子的角落没有高不可攀的天空,也不会高空坠下地面。它让我感觉坚实,而且安全。
穿过箱子小洞的阳光揭示了时间的流逝,午后金黄的阳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橙红的夕阳。我从箱子里探了出来,不断的失败使我全身筋疲力尽,但我还是想再试一次。我跳啊,拍打翅膀,它们又再次缩了回去。
这次还多了一步——彻底放弃。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云宝黛茜家门口走去,按响门铃。
黛茜从里面探出头,用她略带沙哑的声音招呼我,“喔,嗨,小蝶,我们有约过一起玩之类的吗?现在有点晚了。”突然她兴奋起来,“你妈妈终于同意你来我家过夜了?”
我摇摇头,“我本来是想学飞,计划是这样的,”说着说着我却如鲠在喉,泪水再次涌出,“我本来是准备来你这里然后飞回家的。”
“那成了吗?”
“没有,要是成了我就不会飞回来告诉你我成了的。啊——不是我不想见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我可能不会专程再飞回来。”
黛茜似懂非懂,“你是说要我帮忙把你送回去吗?”
我摇头。
“真的没啥,我带你飞也不麻烦。”
“不不,真的不用,外面挺好的,我走回去就好。”
“这么远你走路?”黛茜满是不屑,“光是那些云桥都有一英里长!还是我带你飞回去吧,我保证你十秒到家。”
我不仅如鲠在喉,还心如刀割,我越想着她说的那些话越觉得伤心。她有真正的翅膀,对于她来说,救我一命简直不值一提,而我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低头磨着蹄子,一小片云彩被我踢飞。“真的不用。我回家晚了父母也许会生气,但只要我和他们解释清——”
黛茜一把抓住我。我尖叫着,双眼紧闭。我感觉自己掉了下去,又升了起来,随后被翻了个面,我肚皮朝天,和当初坠出窗台时如出一辙。
失重的感觉笼罩了我,我睁开眼睛向下瞄了一眼,感觉地面大了十倍,而且还在加速撞向我们。黛茜用前蹄抱着我的腰,我就这样被尴尬地压在她身上。
我可以感受到她坚定有力的心跳。她有真正的翅膀。
我到家后向黛茜道了别(她连出门都不告诉父母一声,胆子真大),然后冲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整晚都锁在里面,连晚饭都没心思吃。父母本试着进来,但我没让,于是他们也干脆顺着我的性子让我这样了。也许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吧,怎么这么蠢。
只有睡觉才能让我不胡思乱想。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眼边的泪水早已干涸,似乎我的悲伤也随之而逝。情绪这东西真是神奇,来得如此猛烈,却又如此短暂。我下楼问父母,情绪这东西是怎么回事,结果他们也一时答不出来——要是他们也答不出来,那它肯定相当复杂吧。
我一边吃早饭一边回想昨天的事情,昨日的记忆对我已经不再悲伤了,而且惊异的是,失败竟然出奇地鼓舞马心,它让你愤怒,羞耻,让你再也不想再遭遇更多的失败。也许云宝从天上摔下来时也有一样的感受吧?也许她就是这么一路屡败屡战,最终找到真正的翅膀、学会飞翔的呢?
没准我也行呢?或早或晚,也许今天下午,等擎空先生来取邮件时就行?
早饭完毕,我又出门去寻找新的箱子。
有了我第一次亲身获得的经验,第二次我几乎不费力气就准备好了我的新箱子。在我把自己装进去之前我甚至还用蜡笔把箱子里面装点了一番,在箱子侧面画上了各种小鸟和蝴蝶,箱底也用棕色蜡笔画上了几只小甲虫和一只尾巴绒绒的松鼠。要是我害怕了,至少它们可以给我一点点陪伴。
这次的飞行更显颠簸了一些。我趴下把自己的腿撑到箱子四侧,脸也贴到我的小松鼠上,以平稳自己的身体。其实小松鼠一动不动的眼睛和画上的毛皮也并没有让我多安心。
突然间,箱子猛烈颠簸了一下。我被甩到箱子一边,全身的重量让我的腿把箱壁都压凸了,连画上的蝴蝶都被压变形了。我愣在那里,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接下来一路箱子就像海上的小船遇上大风暴一般晃个不停。我的腿后来直接把箱壁捅穿了,我拼命想要把腿收回箱内,可箱子歪得太厉害了,我根本使不上劲。
好一阵我就被卡在那里,被自己的纸板监狱所禁锢,风还狠狠对我挂在外面的腿落井下石。终于,擎空先生再次调整了箱子的位置,结果我又滑到箱子另一边撞了上去,发出一声小小的“唔-”。
我立马掩住自己的嘴,但为时已晚。我的胃翻腾着,我注意到小洞外模糊的景象不再变化。
我听见上方擎空先生吃了一惊,“我天,”他把箱子转了个面好让自己能看清洞里的情况,“里面有马吗?”我和我的小松鼠缩成一团,蜡笔画上的毛皮把我的脸都弄花了。“啊,我的天呐。”他喃喃着,开始向地面飞去。
我们一着陆,他就立即打开箱子把我赶了出来。我之前从没见过擎空先生生气,通常他脸上都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笑容,看他生气着实让我很不习惯。他眉头紧皱——看起来和爸爸差不多——但我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否则我就会摊上更大的麻烦。
“你搞什么?”他责问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我把你摔下去了怎么办?”
我啜泣着,“我……我知道你不会的……”
他的怒火消退渐渐消退,“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他看着箱子上的收货地址,“你本来可以直接走到另一边去的啊,那里有桥。”
“我……我得学飞。”
“啥?”他靠得更近,“你得大声一点。”
“我说,我得学飞。”
他脸上的怒火变为了一些我描述不出的东西,就好像是成年马目睹小幼驹得到可爱标志时那种表情。我望望自己后面,并没有可爱标志啊,究竟是什么让擎空先生这样看着我?
他在我身边卧下,一只前蹄搭在我的肩膀上,“亲爱的,哪有你这样学飞的,你爸妈知道你出来了吗?”
我摇摇头。“我并不是很在意飞行,我只是想找到我真正的翅膀。”
“真的翅膀?”
“那双翅膀并不让你飞翔(make you fly),而是让你腾空(lift you up)。”
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又一下卡了壳。良久之后,他最终以成年马的口吻说道,“我现在就得带你回家,现在就要。”
我低着头,失败的感觉和上次一样不好尝,“好吧……”
“你不准再坐箱子了,那实在太危险了。”
“嗯……”
“不过这样的话……”他趴下身子,“你就只有骑我背上了。”
我抬起头,心中既慌张又欣喜——除了爸爸和妈妈,之前还从来没有马让我骑他们背上呢,而且就算是他们,也只会让我在院子里骑一小会。“真的吗?”
“真的,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父母。”
“噢。”我不再激动。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就要找到真正的翅膀了,但看来今天不行。擎空先生负责任地点点头,我爬上他的后背,用前蹄抱住他的脖子。我可以透过柔软的毛皮感受到他的心跳,那是一匹强壮天马的心跳。
“好,坐稳了!”他一跃跃上天空,风立马开始吹打我的脸颊。
当你真正面对天空,而不是坐在箱子里的时候,飞行要显得快得多、真实得多——也吓马得多。我的双眼全程都紧闭着,直到我感到颠簸的飞行结束了才敢再次睁开它们。
擎空先生在门口将我放下,然后前去敲门。我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仍没从刚才飞行导致的头重脚轻状态中恢复过来。我的鬃毛乱成一团,眼里的泪水又开始上涌,刚才因为激动而加快的心跳现在几乎像是飓风过境,因为我意识到:我麻烦大了。
虽然这几乎算不得真正的飞行,但我离真正的飞行又近了一步。
我被禁足了整整两周。两周的时间简直长得像一年,像一生,像永恒。第一周结束时,甚至连飞扬都感到无聊了——他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禁足结束后,我注意到父母更加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了。其实我并不喜欢惹麻烦,而且花费额外的精力防止我出事对于他们来说也很不公平,但我就是待不住,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虽然我的父母密切监视着我和我的行踪,但他们却没能多加留意附近那些能装下幼驹的纸箱子。他们在收到来自骃尼阿波利斯的远方亲戚的包裹之后就这么把箱子随意地扔在了垃圾桶旁边,一点防备都没有——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疏忽啦。
这次我尽可能隐密地处理了箱子。我从西风那里借来一支黑笔,模仿着妈妈圆滑的字迹写下收货地址;我把洞开在箱子底部,这样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而且这次我既没有画画,也没有贴那些五颜六色的贴纸,甚至连箱子里面都是一干二净——没时间弄那些花哨的玩意了,这次要来就来真的。
我坐在箱子里耐心地等待擎空先生的到来。
我听见他小跑着过来了,他肯定是注意到了这个既没装饰也没洞的纸箱子,上面用黑笔漂漂亮亮地写着收件地址。于是我屏住自己的呼吸。
箱顶被一下子打开,阳光包围了我。我惊声失色想从箱底的洞逃开,但现在箱底又被云堵住了,除了会啃一嘴云,我无路可逃。
“出来,快点。”擎空先生命令道。我低着头,慢慢照做了。我只希望这次的禁足不会像上次那么久。
“对不起……”
“啥?我说,你真的得大声一点。”
“对不起,我不该想骗你的。”
“但你总归还是骗了我,这都第三次了。”
我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用蹄子踢着云,那么可怜,弱小,又无助。我可以感觉到擎空先生在盯着我,我只希望自己的眼神某一天也能那么有力。
但他非但没有骂我,反而在我身边卧下了。“听着,我可以去找你父母,他们可能又会让你禁足;但我也可以给你一点小建议,只要你愿意坐下来认真听,我想这事就算了吧。”
我抬起头,心中又燃起希望,“可……可以吗?”
他笑了,声音很低,也很和善,就像老马抓住小幼驹偷饼干时发出的那种会心的微笑。“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想把自己寄到另一个街区去。”
我结结巴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清,可能飞翔失败也让我有点羞于启齿吧。我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要是我到了另一边,我就必须学会飞行才能回家,”我抽噎,“我真的,必须找到真正的翅膀。”
擎空点点头,“当初我还小的时候,我也学飞学了很久。当时是妈妈在教我,但我还是害怕。”
我被深深震惊了,“你也害怕飞行吗?可——可你靠飞行维生啊!”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我妈妈曾经鼓励我说,无论要飞多高多远,只要我张开翅膀,信任它们,它们就会把我安全送达目的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们的翅膀不过是普通的骨头和羽毛,和小鸡翅膀其实差不了多少。”他抖抖自己的翅膀,我笑了。“它们可以让你飞翔,但没法给你腾空的勇气。”他抬头,我也随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天空和云彩之间——这就是你能找到勇气的地方。”
我没太听懂擎空先生的建议,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他提醒我把箱子丢掉,然后送我回了家。我尽可能小声地把箱子砸扁了,把它送回它本来就该在的垃圾桶旁边,然后偷偷溜回了家。我的父母还在早餐桌前喝咖啡,一点也没察觉到。
我感觉自己侥幸逃脱了一些本来不该逃脱的惩罚,心里有点慌。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窗边坐了好长一段时间,试图回想擎空先生的话。大马们都超级聪明吧?只是他的智慧我暂时还理解不了。
要是我按着他说的去做,也许就会有点头绪的吧?于是我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天空。
我看见一团团的云彩打着旋慢慢成形。湛蓝天空和茫茫云彩之间,擎空先生认为我真正的翅膀就藏在其中。
时间流逝,我盯得越久,我便越能理解擎空先生的话了。真正的翅膀并不在天上,也不在云中,我已经卡在它们之间太久了,无论我如何说服自己属于那里,但我就是不行,而且永远都不行。我不是天生的飞行家,但我仍然是天马,这还能有错吗?
云彩缓慢飘过天际,我的脑中渐渐有了想法。
我像只老鼠一样悄悄溜下楼,去看看父母的情况。他们仍在餐桌前,现在正在看报纸。我又溜过门厅回到楼上,西风仍在他的房间。
我关上自己的卧室门来到窗边,撑开窗户,一阵温暖的清风随即吹入房间。我真希望这一刻可以持续到永远。
我的计划越来越明了,擎空先生的话也是。真正的翅膀从来都不在于飞行本身,而在于你第一步虽然害怕,但仍然跳向空中的那一份勇气。因此它们不在空中,也不在地面,虽然我必须先坠落才能找到它们,但它们并非遥不可及。
我从床上抓起飞扬,向他们一家表达了歉意,随后将飞扬扔出窗外。他摔在云上发出一声轻响。
“哦不!”我故意大喊,“飞扬先生又掉出去了,我得去救他!”
我跳上窗台,下面很高很可怕,但我记得擎空先生的话:天空和云彩之间——这就是你能找到勇气的地方。于是我专心自己的飞翔。
我放松后背,展开双翼。只要信任它们就好,血肉的翅膀能让你飞,但只有真正的翅膀才能让你从立足点勇敢迈出第一步。
跳吧。
重力抓住了我,而我腾空而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