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怀表

夏天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季节，尤其是七月末。我徘徊在城市的街道上，毒辣的太阳让我睁不开眼，阵阵微风裹挟着热浪向人袭来，就连站着都冒汗，逼得人们不得不找空调续命。我正眯着眼走路，突然感觉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块怀表。“嘿，真新鲜，这年头居然还有怀表呢？”我心里想着，便把它捡起来，仔细地瞅了半天。

这是一个仿二战时期风格的黄铜怀表，表盖上焊着欧洲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花纹图案。打开它，由古希腊数字组成的表盘映入眼帘，表盘上同样带有花纹的指针正一刻不停地走着。和其他钟表不同的是，这个怀表多了一根最小的针，正在朝逆时针方向旋转。

我很纳闷这根针是干什么的，于是我像用别的手表一样，把它的发条旋钮拔了出来，打算研究一下那根针的作用。可当我拨好了时间，把发条旋钮按回去的那一刹那，我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高速移动，又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拽着我往后拉，然后这一切又突然停止，一切回归正常。我环顾四周，发现我已经站在了家门口。我顿感惊讶，低头看那块怀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两个小时以后。我以为表坏了，便掏出手机，发现手机的时间同样过去了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这块表让时间流速加快了？” 我开始回想刚才的经历。“……沿着奥林匹克广场溜达了一圈，然后在中山路买了一根冰棍，最后回家……这不记得很清楚嘛！等等，难道是……我穿越到了两个小时以后？！”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假设，大惊。我的心脏开始怦怦跳，过去两个小时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播放，可是隐约又似乎记得不太清了。

这时我听到门内有脚步声，赶紧收起了怀表，抑制住了狂跳的心脏，用指纹打开了家门。

“你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你爸就等着你回来好一起吃饭呢！”妈妈嗔怪道。

“哦，没上哪，就去外面溜达了两个小时。”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以后不许这么晚才回来，听到没有！”妈妈继续埋怨道。

 转眼间两个礼拜过去了，这只怀表一直都被我随身携带。一切像往常一样，这只表我既没有告诉别人，也没有用过一次。因为“不做后悔的事”一直是我的人生准则。

悠闲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间已经大二了。虽然我念的大学是个本科，可这所学校没有一点招我喜欢。我不喜欢学校的氛围、设施，不喜欢我在的专业，我甚至不喜欢这座城市。一想到上学期经历的种种，我便想到了那块怀表。我把它掏出来，犹豫了一阵。不过最后我还是下定了决心，拨动了发条。周围的景物在我眼前倒退，又一个踉跄，我摔在了一把椅子上。

我惊魂未定，环顾四周，发觉这间教室有点熟悉。突然一个声音把我吓得一哆嗦。

“魏博涛！你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凭借着学生时代的本能，我倏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定睛一看，不禁失声大叫：“历史老师？！”

我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差，甚至一度差点退学，是历史老师不断鼓励我，叫我不要放弃，这才勉强考了一个最次的本科。今天再次见面，我分外激动。

“嗯？怎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那个，嗯……”我赶忙说道。

“既然没事，那就赶快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会啊，还是怎么着，能不能麻溜点？”

“嗯……那个，老师，我不会。”说罢，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盯着眼前的书本。

“不会就不会呗，墨迹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为啥叫你。韩美娟，你来回答。”

韩美娟不愧是985的好苗子，站起来就能不假思索、对答如流。

此时我已经明白了我的处境：我穿越回到了高三。一切都是这么熟悉，但又是那么的陌生。这次，该改变命运了！

深夜的城市已经熟睡，唯有商铺的招牌在一刻不停地照亮着街区。而就在某个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像幽灵般神秘的人物。他穿着一身黑，肩上还披着黑色的披风，戴着墨镜。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确认了一下方位，又突然消失了。

补习班下课以后，我便和同在补习班上认识的同学们一起慢悠悠的回家，一路上讨论着时下热门游戏的攻略。就在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黑衣男子。他上来就揪着我的衣领大声说道：“快把时空怀表还给我！”

我被这一幕吓呆了，惊慌失措地喊道：“什么时空怀表，你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赶紧给我撒开！”

身边的同学同样被吓坏了，赶紧四散的躲开了。但很快，他们反应过来了，围着那个黑衣男子把他的手松开了。

“把时空怀表还给我！”他再次喊道。我把他拉到一边，说：“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我叫布鲁顿，是来拿回时空怀表的四次元人。时空怀表对三次元世界来说是危险的存在。我检测到时空怀表就在你身上，所以请把它交给我。”

我犹豫了一阵，说道：“这样，你说的那个怀表我暂时还不能给你，至于原因嘛……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如果你非要拿的话……”我掰开手指算了算，“6月8号以后来拿行不行？”

“不行！我现在就要！”

我赶紧说道：“那这样，这周六上午10点，劳动公园见，如何？就这样定了啊，不见不散！”说罢，我赶紧跑开了。同学追上我，追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好说：

“哦，一个讨债的而已。”

忙碌的时间过得尤为迅速。我如约来到了劳动公园。而布鲁顿比我更早一步来到了这里。此刻他早已坐在长椅上等候。

我坐了下来，他首先开口说道：“还行，还能信守承诺。我还以为你会逃跑呢。”

“莫要说笑，我向来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之所以约你见面，就是为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怀表来的。”布鲁顿听到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好，那就把怀表交出来吧。”

“你应该知道我是穿越来的吧？”此话一出，布鲁顿愣了一下。“穿越来的？用那个时空怀表吗？为什么？”

“我只是想重新来一次，考上更好的大学而已！”我转过头去，“所以我用时空怀表穿越到现在，为的就是重新参加高考，去更好的大学。这就是我让你以后再拿走的原因。所以你能不能放宽一下期限？”

“啊……这……让我申请一下。”布鲁顿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我抬起手干了什么。不一会，他回来了，说道：“可以给你宽限到那个时候。不过由于这个东西过于危险，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请允许我对你进行严密监视。”“监视？我回家以后你要不要监视？”“要的。”

我觉得十分生气。“那我上厕所你要不要监视？”“这个不用。”

“那我感情只有上厕所的隐私呗？”“是的。不过请你放心，这个‘监视’不是在你旁边盯着你看，而是运用四次元能力看你是否滥用时光怀表而已。请你理解。”

我气得转头就走，想不到这才一会功夫我就给自己找了一个跟屁虫。原本我以为走一会他就能放弃跟踪我，可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毅力。他竟然一路跟踪我到了家，并当着我父母的面径直走了进去！我父母一栏愕然地问我这是谁，我不得不撒了个谎：“这是我通过我同学新认识的一个朋友。最近他的房子拆迁了，没地方住，暂时住咱家没问题吧？一有新的房子就搬出去，怎么样？没问题吧？”

我父母虽然有万般不乐意，可出于内心深处的同情，他们还是默许了下来。就这样，他在我家度过了剩下的高三时光。每天晚上他都会陪伴我学习，我也会听他讲四次元的有趣故事，一起描绘未来人生的宏伟蓝图。有时我们会一同见证一些难忘的美好经历。潜移默化间，我们成了知己一般的朋友。

时光流逝，高考之期将至。那天，站在考场外，父母在对我进行最后的叮嘱。忽然我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我走向他，说：“没想到你能来。”他答道：“为了不影响你发挥，我会消失两天。希望你能心无旁骛，专心考试。”

“不监视我了？”

他笑了。“没想到你还记着呢？”我也笑了。我发觉周围的考生都陆续地进考场了，便说：“行了，回见！”说罢，便向考场走去。

“祝你金榜题名！”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发现他在招手，便也向他挥了挥手，随后便坚定地走进了考场。

两天的时光如梦如幻，一晃便过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挨过这一场又一场的考试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年的努力终于要到头了，十二年的寒窗苦读再一次结束了，我也终于再一次迎来了解放。“可是，我真的能如愿以偿吗？”我这样问自己。

三天后的早上，我正在学习剪视频。猛然间，妈妈急忙火四地闯进我的房间，焦急地说：“别玩了，高考成绩都出来了，你赶紧看看你考了多少分吧！”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的蝉鸣十分聒噪，太阳依旧非常毒辣，燥热的空气中不时吹来清凉的微风。妈妈也露出了平生为数不多的笑容，说：“今天天气不错，正好我也懒得做饭了，咱中午搁外面吃吧！”

爸爸回来时晚饭已经上桌了。他亲眼见到了我的成绩，可他并没有想我想象的那样高兴。他说：“还没有结束。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想想未来想过怎样的生活吧！”

听罢，我有点扫了兴，可我不得不承认爸爸说的有道理。的确，我甚至还没想好未来要从事什么职业。于是，我便回到了房间认真思考了起来。渐渐的，毫无头绪的脑袋里有了朦胧的条件。几天后，在认真查阅了国家相关文件、城市发展现状、学校宿舍及教学能力后，我把目标放在了几所学校身上。我向我的父母吐露了我的想法。听罢，他们这次居然神奇地一致反对我的想法。

“你选专业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看看你选的这个专业毕业后能找到工作吗？！”妈妈柳眉倒竖，狠狠地把分数线参考资料摔在了地上。爸爸倒是有不同意见：“你不能这么说，他愿意学这个专业说明他喜欢这个专业。可是你了解这个专业吗？你知道这个专业究竟适不适合你吗？”爸爸转头看向了我。

我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怎么不适合我？这个专业、这个学校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喜欢这个专业不行吗？难道在你们眼里只有钱吗？！”“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有理想，行，可你不看看你这个理想能不能让你生活下去吗？就你选的这个专业，还没等你实现理想就饿死了！”

“你了解这个专业吗？我说了，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专业找不到工作？”

“你就是个孩子，你懂什么？你当我白活这么大岁数啊？”

听了这句话，我彻底愤怒了，声嘶力竭地吼道：“18年，你这句话说了18年！你还打算说到什么时候！我说了我喜欢这个专业，这是我内心的决定！你听过我说的话吗？！我真的恨透了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我对被你控制了18年的人生已经感到深恶痛绝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个专业我报定了！”说罢，便摔门而去。妈妈在后面“噌”地站起，怒发冲冠地大喊大叫：“魏博涛！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妈！”爸爸在一旁拉住妈妈，劝慰道：“别生气，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看他这个态度，已经废了，你还管他干什么？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第二天，我便偷偷把志愿悉数填报妥当了，坚定地点下了“提交”按钮。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提前学习大学相关专业的课程吧！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自从重新经历一遍后，我逐渐相信这句话了。

和父母僵持了大概20天后，我得知我被第一志愿录取了。“天随人愿啊！终于，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我一下扑倒在床上，肆意地翻滚着。

录取结果出来三天后的早上，我突然收到了布鲁顿发的信息：“两个小时后，市图书馆见。”

两小时后，我如约出现在图书馆门口，而布鲁顿早已等候多时。他依然穿着他标志性的一身黑，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捧着一本书。我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

“呦，《时间简史》，你们四次元人都喜欢看这种书的吗？”我又把书拍在他的胸脯上，“说吧，约我出来干嘛？”

他一言不发，径直向图书馆里走去。我觉得很纳闷，却还是跟了上去。

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图书馆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位家长陪着小孩子来这里看书，还有一些看上去是大学生的读者正在边看书边打字，可能是在写论文吧。二楼的天花板是镂空的，阳光从三楼的穹顶倾泻而下，显得图书馆特别庄严与宏伟。

布鲁顿在大厅正中心站定，环顾四周，然后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怀表第一次就是出现在这。可能是谁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不过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故意把它传送过来的。”

“故意？那就有意思了。”

他突然转向我：

“你不是一直想要真相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吧。

“其实四次元世界的确是可以随意穿梭时空的，可是我们本身并不具备这种能力。就像你们三次元在物理上的确是可以发射光线的，但是地球上的生物没有一个能做到，于是你们便发明了激光发射器。同理，我们四次元人没法自己穿梭时空，可是物理定律上是可以的，于是我们发明了时空穿梭机，外形酷似手表，我们便叫它‘时空手表’。借助时空手表，我们就可以随意穿梭时空了。现在我们已经发明了时空腕表，甚至可以随意穿梭任意的低维次元，所以这个时空怀表不过是一个历史垃圾而已。”

“这是……真的吗……”我感觉很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且这个怀表是个残次品，功能并不完善，也丝毫没有稳定性可言。它在强引力的影响下会失控。简而言之，就是会出现传送时间点不准、传送位置随机、无法传送回来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正是因为这里的引力不稳定，所以这才会是怀表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我把那个怀表掏了出来并打开它，发现正如他所说，时空怀表的指针正在毫无规律地乱转。看了一会儿，我察觉到这个怀表有些不对劲。

“布鲁顿，这个怀表的指针怎么越转越快啊？”

“嗯？真的吗？”布鲁顿凑上来查看，发现果然如此。指针越转越快，突然像是周围起风了一样，一股力量将我拔地而起，吹到了半空中。布鲁顿吓坏了，大声呼喊我的名字。

“魏博涛！”

强大的气旋让我张不开嘴，而且我也没有功夫去回应他。因为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二楼的书柜也被拉到了半空，上面的书离开了书柜，向我猛扑过来。我只能不断调整体位去躲避它们。

我逐渐的感觉手上的怀表已经开始震动了，也许是指针高速旋转导致的。可是下一秒就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

怀表四分五裂了。罩子和指针瞬间分崩离析，带着里面的齿轮四散着不知道飞哪去了。眨眼间，我的手里就剩下了一个底壳。

我大吃一惊，紧接着就看到周围的景象在不断变化，一座建筑在我眼前逐渐形成。随着环境的稳定，那股强大的气旋也消失不见了。我环顾四周，发现我像是来到了一座被黄色白炽灯照亮的欧洲古典图书馆里。我漂浮在半空，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失重悬空的感觉吧？

这个空间里不仅有现代工艺的书柜，还掺杂着一些典雅的欧洲中世纪风格的书柜一起在这里横七竖八地漂浮着。而那些被吸出来的书也都在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由书构成的海洋。此刻我才体会到什么叫“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猛然间，有一本书砸到了我的头。我一把抓过，发现这居然是一本人生纪实。翻开一看，里面详细地记录了这个人的每一分钟都干了什么，从出生到去世，一分不差。我撇下这本书，游到了另一个地方，随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翻开一看，还是人物传记。我又看了几本书，无一例外，全是人物传记。我不禁对自己的传记好奇了起来。可是这么多书，怎么找呢？我开始局促不安地摩挲那个怀表底壳。猛然间，那个底壳像是受到什么感召一样，拉着我就往一个地方飘，飘到了一个书柜前。我惊异地看了手里的底壳一眼，便把它揣在了兜里，开始着手寻找自己的传记。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找了大半个书柜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角落里发现了它。“原来在这啊！你藏得可真深啊！”我感慨到。我翻开目录，一行行地端详起来。传记对我的人生如数家珍，事无巨细，丝毫不差。看着这篇目录，往事在我的心头荡漾，泛起涟漪。可当我浏览未来时，我顿感惊谔。书里记载，当我和布鲁顿一起走到大厅中央时，并没有被什么力量拽起，而是继续和布鲁顿交流时空怀表的事并约法三章，随后走出去做了最后的告别后便分道扬镳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的话，那也就是说……我来这就是一场意外？！”我感觉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继续翻着书。忽然，一个齿轮从书里露了出来。

“嗯？这不是怀表的齿轮吗？”我掏出怀表，把齿轮装了上去。再往后翻翻，剩下的零件也凑齐了，很快就把怀表复原了。

我很自然地把怀表按在书上，思衬着：零件不是被吸走了吗？怎么会像约定好一样齐刷刷地出现在我的自传里？这是巧合吗？

不等我多想，周围的书像是被一股力量吸引了一样，纷纷向一个地方飘过去，把纸翻得哗哗响。我向那个方向看去，发现这些书居然拼成了一本更大的书，上面似乎隐隐约约的画了什么。我飘过去浏览了一下才发现，它竟然把我人生中所有的选项全都罗列了出来！在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事情，做出什么选择后又会发生什么……在这里全能找到，显得一整页书密密麻麻。我凑上前去，给其中一本书翻了页，其余的书也开始翻页，顿时又是一阵刷啦啦的声音，很快又变得死寂。原来不只是个人命运，小到一个人，大到整个宇宙，甚至其他平行世界的命运，这里都有记录。我不禁怀疑，难道这里是创世神的书房吗？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创世神存在，为啥这么长时间我都没看到他？不过既然神是不存在的，那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仔细地阅读着眼前这本巨大的书，阅读着我的人生。从我出生到上小学，再到初中，然后是第一个人生转折点——中考，第二个人生转折点——高考，一直到以后的大学毕业，娶妻生子，退休……在这本巨大的书上面，我知晓了发生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钟，我查到了我人生中所有的选择，我看到了我人生中所有的可能性。最后它们的箭头都指向了一个方框——死亡。此时我好像不是在看书，更像是在和一位先知对话。我仔细地阅读着这些选择，不觉间两行热泪滴落在我怀里的书上。我把怀表从我的人生传记上拿起，打开，拔出发条，蓄力，松手，这个世界开始崩塌，那股莫名的力量再次出现，要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吸进下面的黑洞里，包括我。

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然后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洁白的天花板。我环顾四周，发现我好像躺在一间病房里，父母也都来了。见我醒来，他们赶紧凑上来，一脸焦急地问道：“你醒了？我去叫护士。”说着，妈妈便出去叫护士了。爸爸开口了：“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省心，你知道我跟你妈听说你进医院了有多着急吗？还以为你叫车撞了！”

我没理他，直接开口问道：“布鲁顿呢？”

“我不知道，你问你妈。”

不一会，妈妈带着医生护士回来了。我问妈妈：“妈，布鲁顿呢？”

“布鲁顿？就是那个一身黑的怪人吧？我说你能不能交个好朋友啊？你怎么成天净认识一些狐朋狗友？这下好了吧？真是叫你气死了！一点不让人省心！”一旁的爸爸掺和道：“这就是交友不慎呐！”接着就遭到了妈妈的一个白眼。

我打断妈妈：“布鲁顿呢？他在哪？”

“他刚才来过一次，然后就走了，谁知道他现在搁哪。亏我们还让他跟你住了一年！真是好心养了个白眼狼！”

“走了？那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啊？哦对了，他走之前倒是留下来了一张纸条，叫我给收起来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字条，递了过来。我接过来一看，确是布鲁顿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今晚在滨河街尽头的马栏河边等着你。”

 夜晚的河面倒映着对岸的万家灯火，波光粼粼。我趴在河岸的栏杆上欣赏着这独属于晚上的美景。这时布鲁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旁，一言不发。

“其实那块怀表就是通往更高次元的传送门吧？”我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布鲁顿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惊异地瞟了我一眼。“嗯，那块怀表本是国家机密，但不知道怎么就掉到你们的世界了。从物理的角度讲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此联邦集团正在调查。”

“其实那天在图书馆看了那些书以后我就全明白了。”

“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未来的确是可以被改变的，也的确是命中注定的。区别就在于，你是站在哪个维度去看的。我们三次元没有时间这个维度，因此在我们看来，一些本来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由于某些原因而被改变了，所以我们就以为‘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但实际上呢？”

“博涛……”

“那天在图书馆打开了那个怀表，看到了那堆书，我就全明白了。如果你看了那堆书，你也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与折服的。我感觉我从小到大的三观被颠覆了，我从未觉得我是如此傻瓜、愚笨而又天真，那一刻我感觉我就像一只井底之蛙。

“表面上我改变了我的命运，实则只是让命运的列车由一条轨道变到了另一条轨道，前面的旅途还是被安排好的。的确，命运有无数种可能性，可老天就是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都安排好了，没准连改变命运这件事本身都是命中注定的。改变命运？对，也不对。当你生活在三维世界，在你眼里，命运就是被改变了；可是当你有了随意穿梭时间的能力，看到了所有的可能性，看到了发生在你生命中的每一件事，你就会幡然醒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或许曾仕强教授说的‘老天不分对错，只看应不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布鲁顿，你说真的有平行世界吗？”

“博涛，我觉得你需要休息。”

我摇摇头，“我相信平行世界是存在的。我也相信不同宇宙的同一个人的命运也不同，因为可能另一个世界的我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甚至连出身都截然相反，因此所导致的结果也不一样，命运也就不同。这就是大道无所不包的原因，因为它包涵了所有可能性！”

话音落下，万物归于沉寂，唯有江水在川流不息地向前奔腾，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笑了一下，说道：“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不过话说回来，或许支撑这个宇宙运转下去的秘密，只有因果规律吧。大道至简，不过如此。”

布鲁顿听罢低头沉吟了一会。良久，他抬起头。

“可是，博涛，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努力活下去啊！”

“我知道。我特别喜欢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他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你要回去交差了吧？”我突然话锋一转。

“嗯。这个东西对于三次元世界来说是个危险的东西，我必须把它带回去。”

“那我就不送了。也希望咱们能后会有期。再见！”我看向他，挥了挥手。

“后会有期。”说罢，他启动了时空腕表，带着时空怀表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转头看了看奔腾的河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