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不养猫——我说了八遍了！》 飒炸
炸第一次见到飒时，飒在画一朵假玫瑰。
第一次见到这般场面的炸好奇得不行，眼珠子就像长在了飒身上一样，挪不开视线。他见过画家画画画花、画玫瑰的，还真没见过哪个画假玫瑰的，飒的出现简直神奇得不行不行。
这满屋子还充斥着恶心的聚酯纤维和塑料味，炸撅撅嘴，画这些没有灵魂的非活物，这人创作还哪来的灵魂。
神奇的人类。
趁着飒不注意，炸不动声色猫了过去一爪子顺走了那只摆在花瓶里显得孤独憔悴的塑料玫瑰，没有丝毫察觉出即将到来的危险，他捧在手里认真端详着，越看越不明白。
意识到不对劲时，一片阴影已经遮过头顶。
“你干嘛。”
炸手里握的塑料质感枝子下意识被捏紧，脑瓜子正悄然地翘起几只可爱的牛角。“嗯？”
神奇的人类，不但没有灵魂，还惜字如金。
飒那些挡脸的刘海似乎比半分钟前更加稠密，遮去了那双泼墨般的眸子里蕴有的光彩。炸一眼扫过去只看见死气沉沉的一片，以至于，他错过了好久好久的，飒自初次见他时眸子里就镶上的碎金光，柔和得添上几番温淡。
他歪头看着飒，唇角下扁，眼里亮晶晶。猫样的少年把飒给萌得要死，早在心底呜呼呜呼叫了八百多遍，只是表情依旧冷冷的。
“我问你，拿走我的玫瑰干嘛。”
飒擒住他的手腕，炸举重一般把假花往上抬了抬，摆在飒眼前晃，滴溜溜的眼睛表示疑惑：“这？”
飒冷冷地点了点头，“是。”
话音刚落就见着炸的瞳孔倏地放大，紧接着小猫爪子举起塑料玫瑰开始锤他。
“我说——你画假玫瑰，这算什么啊——”
-
炸开始天天往邻居家串门子。
在飒迟钝的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以前，首先认识到：他准是给隔壁家猫缠上了。
“飒飒——！！！”
小孩总这样没大没小的喊他，搞得他时常想扣炸脑壳让他喊哥，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自己不应该理他的。
大概不出几个日子，小猫厌倦了自己的冷漠也会迅速移情别恋吧。少年人就是这样子，他见过形形色色，尽是一些三分钟热度的激情旺盛。
可这只小猫和想象中不一样。
“为什么不应我！”小猫的爪子往门板上拍，拍了啪啪啪地响彻整个屋，屋里的飒蹲在玄关处感觉心神不宁，想着猫爪子会不会拍疼了，心底一颤一颤的，
稚气满满的声音还在响，伴着拍门声，一下一下敲击飒的心门：“开门开门开门——”
“咻”，门被推开，飒放弃了挣扎似的，看着门外的小猫得逞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黑影便窜进屋里没了踪影。飒眨了眨眼，手肘按着门框撑着脑袋，发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心里想着事，
……他一个那么无趣的人，究竟是怎么被这只小猫缠上的。
还没想明白，屋内一阵哗嚓哐啷刺啦咣当打仗般的响动把飒魂都吓没了。
“飒飒！你屋里这些假花我都给折了啊——”小朋友站在画室门前吆喝。
“你别”飒顾不及关门冲去抢救玫瑰，“喂喂它们是无辜的”
句子还没说整，眼前的小朋友亮着一排白牙齿，把手里的塑料玫瑰一枝一枝在他眼前折成两段。仿真花一截一截地落在光洁的地板，花瓣染了一地，飒随即抱头崩溃起来，“你饶了我成不成！不放过我那算了，干嘛还跟它们过不去！”
炸愣愣地看着飒蹲在墙角伤心的模样，问道，“你很喜欢它们吗？”
这一问题把飒问呆了。他抬头，视线恰好碰上小猫带着玩意的桃花眼，这下多了一些认真。
飒用手轻轻搓揉着鬓角认真思考卡里，脑袋里一热：我确实算不上喜欢没有生命的东西，他想。只是比起生物，我更愿意面对这些非生物。我习惯自己一个人。
炸却看不懂飒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担心飒会不会真的伤心了自己以后是不是不能再来玩了，那怎么办。他自个儿也开始伤心起来。到头来换作飒安慰他。
飒轻轻将莫名哀伤起来的小猫搂在怀里，顺手捻捻他的小牛角，轻声说：“我没伤心，我不喜欢它们。”
炸那双猫眼一下亮了，奉上可爱的笑容来：“那我明天还能不能过来玩儿？”
飒叹了一口气：可以。
-
时隔一日飒便后悔自己答应了炸。
第一天，发现到炸把他花了两个月组的乐高模型拆成碎片，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表示我只是想碰碰，没想到整成这样子，
飒：欲哭无泪
第二天，走出画室时看见小猫把客厅一片特意留白的墙强行上了色，还是用爪子抹上去的，地上的颜料一沓一沓，小猫脸上、爪子上，满身都是六颜七色，
飒：心在淌血
第三天，目睹炸打开了窗户，刺眼的阳光直接给他来个直面暴击，对屋里每个角落就是一片扫射，刺得他睁不开眼，反应过来以前炸已经把他所有的仿真花仿真植物往楼下的垃圾桶扔，
飒：心力交瘁
第四天，看着炸在两家之间来回跑，把各种盆栽植物从隔壁家里通通搬到他家里来，霸占了整个窗台，家里一片芳草花香，
飒：心肌梗塞
第五天，炸抱着一只小黑猫来拍门，
飒：殁。
飒面有不豫之色，跟炸大眼瞪小眼，半晌后不动声色地将人连同猫一齐推出门外，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大概是习惯了飒没眼看的纵容，第一次被如此无情对待的炸站在门外，心里乱如麻。顶着炸毛的鸡窝头，怀里抱一只脏兮兮的猫，突然就像个小乞丐。小孩呆站了十分钟，怀里的黑猫疑似不悦半带点嫌弃地喵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飒拒绝了。
炸突然难受得要死。
-
屋里的飒也不好受。
他靠着门坐下了，打算这样抵着门不容小孩再有机会带着猫进来，这样一来炸也该识趣地回家了。可他往那一坐，猛然觉得自己将自己的世界堵在了门外，留下予他的仅有一屋子的空。
浅浅的哭泣声透过门缝渗入屋内，填满整个房间，然后在他耳边无限放大。屋里空得他摸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浅浅地吐出一口气。
站起身把门打开，门外的小猫流弹似地冲上来撞上他。
炸扯着他的衬衫不撒手，把脸埋进飒怀里开始哀嚎：“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的——”
飒边叹气边摸猫脑袋，怀里的小猫猛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委屈巴巴的样子盯得飒直哆嗦。
飒忙着解释：“没有不要你……”一只这么惹人爱的小猫，谁会不要呢。
“抱歉，让你难过了。”
炸吸吸鼻子开始对他拳打脚踢：“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太久了才天天来你家串门子的，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得空啊！”
“是是是，是我错了。”
飒这时才发现到之前窝在炸怀里的小黑猫正蹲在墙角直打哈欠，尖尖的耳朵一扇一扇的，看起来对人类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我说——不许再推开我了——”炸一爪子又糊他脸上。
“是是是。”
“还有——这只猫猫我们一起养——”炸指了指被自己落在地上的小黑猫。刚看见飒开门他想都没想就把猫摔了，现在想起来突然惭愧，也不知道小猫猫摔疼了没。
见飒面露难色，炸又不高兴起来，气得嘴鼓鼓耳根红红，可爱得飒非常想逗他。
“可这样我就得养两只猫猫了。”
“？就一只啊，哪来的两只？”
炸真切又好奇的样子使得飒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他弯下腰把小黑猫捞起来，顺手将小孩领入屋内。
-
飒给刚洗了澡的小黑猫端来一碗牛奶。炸趴在地上安安静静地rua着小黑猫的脑袋，盯着小猫一口一口舔舐碗里的牛奶，唇角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小孩乖顺的侧颜让飒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飒看向炸时常常觉得自己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一见到炸笑，或像个小猫一样眯眯眼打哈欠，或是那双发光的瞳孔望向自己时，心底那股多年挥之不去的清冷会徒然消散无踪。
或许就是炸的魔力吧，飒想。
“炸”，飒轻唤一声，和炸并排趴在地上，撑着胳膊看他。
“嗯…？”炸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眼皮就要阖上。
“你知道吗，我不喜欢和生物共处的理由…”
“？”只见炸突然来了兴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拉开我家窗帘让自然光洒进来那一刻我快疯了我都，我想，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个人太久了。”
久到我常要去逃避一些避不及的事情和承诺。哪怕我知道它们仍旧找上门来。我还是尽所能地逃避它们。
“我很害怕和活生生的东西建立起感情。因为这意味着我跟这个东西建立了一个很难分割开的关系。”
我害怕跟人有分割不开的关系。
“我不想对他们负责任，我不想让任何东西成为我的羁绊。”
只有这样，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逮到这个机会来击垮我。
“所以我画假玫瑰。”
因为不会被玫瑰的刺划伤手。我也不必对它们负责。
“但现在，我得为两只猫猫负责。”
炸眼里有光在闪烁，愣愣地看着飒那张漂亮的脸，还没完全明白飒指的是什么。
飒好笑的扬起唇角，伸手摸摸炸的脑袋，听见风声揉碎了少年人画地为牢的桎梏。涤纶玫瑰花瓣落地的声音漾起，是那年孤独的证据，如今由花香所代替，带着他走出一片死气沉沉。
吃饱喝足的小黑猫已经开始呼呼大睡了，似乎对这间新家非常满意。
“小炸猫猫，要喝牛奶吗？”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