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椿】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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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目光依然如往常一样停留在外头交谊街道的一角,妓楼外头负责揽客的妓夫太郎他的声音与铃声、鼓声、笛声,以及游女们所弹的三味线伴奏混杂在一起,使整个花街的夜晚都热闹非凡。
但那个男人却安静得与此处的吵闹有著强烈对比,纸灯笼的微光映著他清澈沉稳的眼眸,外头的月光则衬托起他俊俏的面容。
那位青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出现在这种关系复杂凌乱的红灯区的人,要不是有个令他放不下心的人在这里,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自愿前来吧。
而与他坐在一起的花魁是他每次来到花街时负责伺候他的人,也正是那个令他在意的对象。
名为椿的花魁倚著青年的身躯为他斟酒,穿著一身军装的青年敛起眼眸,低头望著握在手中的青瓷杯,他总是让人猜不透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以不会让酒水洒出杯缘的力度轻轻摇晃酒杯之后,他才送往唇边稍微抿了一口清酒,看样子是今天并不打算喝过多。
椿把装满酒的小瓷瓶放回托盘上头,点燃烟管后将白雾一口气吸进体内,闷在了肺脏里一阵子才从嘴里吐出朦胧白烟。
「准佐大人今夜是不打算聊天吗?您一直沉默不语还真是有些无趣呢。」椿刻意将腔调转换为游女们所拥有的特殊口音,接著又吸了口烟管后朝著准佐的方向吐烟。
青音海斗轻叹了口气,把还没喝完的酒也放回托盘上。
「因为今天没什么特别想聊的,所以就一直没说话了。」
「啊啊,竟然当面对著我说与我没什么好聊的,您说话还真是过份。」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看见对方一脸困扰地回复后,椿用振袖摀住脸笑出声来,海斗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小小捉弄了一下。
「鸣子,别闹了……。」他唤著眼前那位花魁真正的名字,随后瞇起双眼来,长著一层薄茧的手掌托著他的脸颊。大概是有些疲惫加上又喝了酒的缘故,青年那无奈的声线里总感觉夹杂了温柔与宠溺。
「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开个玩笑嘛,你这男人还真是不解风情。」鸣子一边调皮地说著一边弄熄了烟管前端的星火,之后将其放在一旁。
「准佐大人既然都来到这种场所了,真的不打算好好玩一下吗?」鸣子眼里闪著俏皮的光,看上去似乎在策划些什么。
「怎么?妳又想要对我做什么了?」海斗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稍稍坐直了身体,看起来像是对鸣子抱持著一点戒心似的。
「能让您在这里玩得开心可是我的工作,所以无论您对我做些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鸣子朝著他的方向靠了过来,正面依靠著他的身躯,纤细白皙的手掌则搭在青年缓缓起伏的胸膛上。
「一般的游女会希望被其他男人随意触摸吗?」海斗抬眸望著眼前的鸣子,她果真是个不论谁都会被吸引住目光的帝都美人,以这么近的距离观赏让青年脑中浮现这个想法。
「很可惜,我并不是一般的游女哦。」两人温热的吐息间夹带了烟酒的气味和胭脂水粉本身所拥有的香气。
「我可是具备著自由选择是否要服侍来到妓楼里的男人的权利呢。」但同时也比这个妓楼里的其他女人们还要来得肮脏──后面这段话她仅只保留在内心,并未真正道出口来。
「准佐大人想不想在这里体验一次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鸣子扬起唇角,伸手勾起了青年的下巴,指腹在下唇的部分轻轻摩挲。
「接吻的时候,不好好看著对方可不行哦。」鸣子的声线又放软了些许,在轻声低语之后,她的另一只手转而搭上青年的脸颊,强迫对方那飘忽不定的双眼只能直视她。
鸣子缓慢将整张脸凑上前去,海斗则是感到有些困扰地不断往后退,可惜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片的墙,没有退路的他只好将后脑勺抵著墙面,安静地看著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面容。
但两人的双唇最终并没有真的贴在一块,鸣子选择停下了凑上前的举动。
她再度勾起嘴角,用手指往自己的嘴唇擦了一下,接著往海斗的唇畔一抹,在青年的嘴唇上留下了一点被晕开来的唇妆。
「准佐大人为何看上去一脸期待呢?」鸣子从青年身边退开,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
「够了吧,别再闹我了。」海斗随意用手背抹掉了唇上的嫣红,紧接著缓缓站起身来。
「这是要回去了?」鸣子也跟著他一同起身。
「嗯,留在这里太久的话,会让那几个孩子担心的。」
又来了,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鸣子眼眸里的光芒瞬即便暗了下来,现实总是在不断提醒他们并不是一家人这件事。他可以在夜晚回到那个有著弟妹热情迎接的家里,而她则哪也去不了,只能当个被关在花街里头的笼中鸟。
「别露出那种失落的神情,既然我答应过妳有天会带妳离开就一定会做到。难道妳认为我是个会食言的人吗?」他又提起了两人曾经在夜空高挂著上弦月的那晚所立下的誓约。
关于离开帝都,两个人一起到世界各地游走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已经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果然她还是一辈子留在这里才会对谁都好吧,现在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方才不是还玩得很开心吗?现在用这种表情送我离开,我会有罪恶感啊。」
「只有我一个人玩得开心有什么用。」鸣子像个在赌气的小孩般些微转过头去,不正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海斗只是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转过身准备离去,但在拉开纸门之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而又回过头来。
「对了,鸣子。」青年走到了花魁的面前牵起了她的手,俯下身躯闭眼在她的手背轻点了一吻,接著才睁开双眸抬头看了她一眼。
「关于接吻这方面我也不是完全没经验的,虽然嘴对嘴那种意义更特殊的倒是还真的没有过。」青年疼惜地用指腹摩挲著鸣子的手指。
亲吻其他女性的手是他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教导过的一种礼仪,但像这样子一直温柔牵著某个女人的手而没有马上放开来还是第一次。
鸣子不知所措地望著面前的青年,在反应过来之后才马上抽回了手。
「哼──?没想到准佐大人竟也是个会随便非礼游女的男人呢。」她再次用振袖遮挡起自己的脸,试图掩饰掉心中逐渐攀升的害臊,但是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变得有些颤抖。
「不知道平常都是谁在非礼谁啊。」他又再次感到无奈地苦笑著,最后拉开纸门走出房内。
「晚安。」他在关上纸门前留了这句话给鸣子,但待在房内的鸣子并无应答,两个人最终在微妙的气氛里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