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策藏)君心似我
12.策藏:李君尧×叶云舒
从不走心处处留情军爷X君子风雅武艺高强二少
“什么——”
一声咆哮响彻藏剑山庄,叶翊手指微微颤抖,“你什么时候嫁得人,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聘礼呢?嫁妆呢?敲锣打鼓迎娶仪式呢?”
叶翊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云舒,他家里最珍贵的君子兰,怎么就无声无息地嫁了。
“哥,”叶云舒推开桌子上的图册,“天策府军费告急,为了减少朝廷猜忌,爹娘不得已才用了联姻的办法助李家度过难关。”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云舒!”叶翊按住弟弟的肩膀,“没有仪式,没有三拜九叩,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嫁给那李君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外是何风评!风流多情,尽是知己,比之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般算来,李将军在外征战三年,云舒便守了三年的活寡了。”傅容看向叶云舒,并未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丝毫怨怼,“虽是嫁人,却无半分出嫁的模样,云舒,你大哥是担心你受了委屈。”
“家国天下,无国即无家,将军在外征战,既需我藏剑山庄相助,我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叶云舒神色温柔,“哥,大嫂,我知晓你们是担忧我。但此番不过是借联姻之名相助,若是需要,我亲赴战场,亦未尝不可。”
“若是无事,我便先去处理山庄中的事务了。”叶云舒辞别兄嫂,走至门口,又回头道,“还请大哥替我说明情况,莫要让人家的好儿郎在我身上耗费时间了。”
天策府发来捷报,说是李将军回朝了。
李君尧,这个名字在叶云舒的舌尖上转了一圈,并没有多少真实感。
名为夫夫,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
李君尧班师回朝,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云舒啊,你看什么时候跟君尧见上一面。你们毕竟是夫夫……”李母看着不远处饮茶的叶云舒,三年了,她还是不敢对上这个儿媳妇的眼睛。
“李老夫人,”叶云舒放下了茶杯,面色平静,“爹娘外出,你不必勉强自己与我装作婆媳情深的模样。”
“云舒,我……”李母还想说些什么,视线落到叶云舒的身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您大可放心,天策府的烂摊子我既然已经收拾完了,断没有再与爹娘告状的兴致。”叶云舒起身,走至门口,看着不远处落日的余晖,“这场联姻,既耗尽了您与将军最后一丝母子亲情,也耗尽了您与母亲最后一点手帕之交。”
叶云舒微微偏身,“我当初答应联姻,是因为藏剑山庄要援天策府,边关所需。至于您的脸面,在我面前,又能占几分呢?”
“我是你的长辈!”
“自然,如果你没有出轨背叛李老将军的话。”
三年前,李君尧上了战场,藏剑山庄与天策府合了庚帖,叶云舒的名字与李君尧写到了一起。
藏剑山庄的军需一车一车运往前线,支援着天策府。
自李老将军去后,天策府一团乱麻,叶云舒接手不到三个月,便井然有序。
没有婚礼,没有请柬,没有宾客。
恍若玩笑般的联姻关系,就这般撑了三年,现在,联姻的另一位主角终于要回来了。
“将军,这次回朝,咱们可得好好痛快一番!”城门口,跟在李君尧身后的副将道。
“怎么,在外三年了,还想着那醉春楼的漂亮姑娘呢?”李君尧骑在马上,丰神俊朗,引得无数少男少女芳心暗许。
“瞧您说得,您李将军可不缺知己,我们这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副将李荆笑着打趣道,“说起来,也不知道小棘现在怎么样了,当初不带他上战场,还哭鼻子呢。”
“想见弟弟,就快点,别在这游街了。”李君尧说完,率先扬鞭策马,往天策府去。
“二爷,那便是李将军了。”茶楼之上,叶荇在叶云舒身后轻声提醒道。
“走吧,还有几家产业没看呢。”叶云舒并没有回天策府见这位夫君的意思,而是去了醉春楼。
回朝第一天,李君尧带着几个亲信光顾了醉春楼。
“将军,你不去看看那位过门三年的夫人?”
“藏剑山庄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恐怕看不上我这糙汉子,”李君尧挑起姑娘的一缕秀发,“本就是联姻,万一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我呢?”
“哪有什么惜怜姑娘啊,惜怜早早就嫁人去了。这说句不好听的,嫁到天策府和守寡有什么区别,平时不着家那是活寡,上战场生死不定提心吊胆,指不定哪一天就是真寡了。”醉春楼的管事对着李荆叹息,“有几个姑娘愿意为你耗费青春谈情怀的?这世道过日子,谈情怀会饿死人的。”
“既如此,的确不该强求。”李荆摇了摇头,“不是一路人罢了。”
“将军百战死,”楼上,叶荇为叶云舒斟着酒,“有几个姑娘愿意拿青春来赌,对方功成名就如何,马革裹尸又如何,聚少离多,再多的感情也消磨完了。”
叶荇掂了掂酒壶,“二爷,我再下去取壶酒来。”
叶云舒并未言语,仅是摆了摆手,继续看着那边的嘈杂。
消磨殆尽吗?叶云舒想。
“那是谁家的小公子啊,先前怎么没见过?”李荆惊鸿一瞥,被端着酒壶往楼上走的叶荇吸引了注意力。
李君尧也适时抬头,却见到有位美人从楼上包间推门而出。
“二爷?”叶荇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叶云舒。
“酒放下,回藏剑吧。”叶云舒带着叶荇下楼,管事见到叶云舒急忙迎了上去。
“二爷,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可是哪里招待不周?”
叶云舒不言,走出了醉春楼。
叶荇稍稍落后一步,与管事道,“二爷今天心情不好,你招待好几位军爷便是,账记在二爷头上。”
叶荇说完,便急忙追上了叶云舒,“二爷,您慢点,别撞到了。”
待回到藏剑山庄,叶荇还未缓一口气,便听到叶云舒说:
“叶荇,为我准备和离书吧。”
李君尧风流惯了,倒是还知道洁身自好,回了天策睡觉,宿醉刚醒,便见到了屋中一个立在窗前,影影绰绰的身影。
逐渐与昨晚见到的美人重合。
“醒了?”美人转身,正是昨日的那小公子,“醒了便穿好衣服。”
李君尧刚穿上战铠,叶云舒便上前一步,为他整理着衣冠。
叶云舒想,三年,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就好像他们真的相爱一样。
李君尧还未来得及美上一会儿,便见到了一纸和离书。
“你……”李君尧看向对方。
“在下藏剑山庄叶云舒,”叶云舒不去看李君尧,“将军看看吧。你我本就是危及之时联姻相助,三年未曾谋面,更谈不上什么感情。而今将军得胜归来,天下太平,想来也不再需要藏剑山庄的援助。将军与我既无感情,不若签了这和离书,得个自在。”
“军营艰苦,这三年我为天策府稍稍积攒了些钱财,便一并留予将军了。藏剑山庄家大业大,不差这些。”
“云舒,便在此先祝过将军功成名就,寻得如意良人。”
“日后,若将军成婚,也莫要请云舒出席,徒增尴尬了。”
叶云舒离去之时,艳阳正好,却只觉得浑身发凉。
李君尧年少风流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醉春楼,所有人都知道。
李君尧年少风流时,叶云舒最喜欢待的地方也是醉春楼,没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醉春楼是藏剑山庄敛财的产业之一,却没有人知道,叶云舒暗恋了李君尧十年。
从初见,到如今。
叶云舒并非自小便是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少时,他的模样未曾长开,算不得美人,甚至称得上一句丑。说话也有些结巴,唯有书读得好些。
世家子弟大都会被送到长歌门求学,叶云舒作为藏剑山庄二少爷自然也在其中。那时的他还不是而今这般的皎皎君子,因为结巴还时常受到同学的排挤。
“你们,把,把书,还,还给我,”叶云舒伸手去抢自家的书,却被人躲过。
“又丑又笨,小结巴,你跟你哥哥和弟弟一点都不一样,你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哈哈哈,蠢死了,还藏剑二少爷呢,藏剑山庄的下人都比你做得好吧!”
“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们是吃大蒜了吗?嘴这么臭!”李君尧将书夺了下来,踩着刚刚叫嚣的人的背。
“李,李君尧,你快把你的脚挪开!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
“你说什么?”李君尧眼中充满了戾气,将书丢给了叶云舒,“喂,小子,滚远点,别在这碍事。”
当晚,李君尧就因为把人打进医馆,被先生关了禁闭。
“你,你没事吧?”叶云舒偷偷揣着油纸包来看李君尧,“我,我听说,你被先生,关,关了禁闭。偷偷,给你拿,拿了吃的。”
“我叫李君尧,你叫什么?”李君尧打开叶云舒带来的吃的,见对方没有想说的意思,便道,“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以后我罩着你。”
叶云舒那时想,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叶家二少爷,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比兄长和弟弟蠢笨呢?
“尧哥哥,今天,先生,讲了,《关雎》,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年幼的叶云舒被李君尧牵着手送回住所,问道。
“我?我以后的妻子,一定得是个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还一心一意待我的美人!”那时的李君尧恍若开玩笑一般说道,却被叶云舒记在了心里。
“小结巴,尧哥哥去骑马,你来不来?”
“小结巴,你凶一点才不会被欺负。”
“我们小结巴明明聪明的很。”
“丑是丑了点,但是我们小结巴很乖啊。”
“小结巴,别怕,学会武功以后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小结巴,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李君尧跟着父亲离开长歌门的那一天,一直都很乖的叶云舒逃课来送他。
“尧哥哥,我们,我们还会,再见吗?”叶云舒不安地攥着衣角。
“或许吧,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若是有缘,小结巴,我们还会再见的。”李君尧摸了摸他的头,骑马和父亲一起离去。
叶云舒想,下次见面,一定、一定要告诉他,我叫叶云舒。
可是,这一别,便是十年。
叶云舒长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温润如玉,武艺高强;成为了江湖有名的世家公子,离开了长歌门,回了藏剑,却再也没有见过李君尧。
我努力长成了你所说的最喜欢的模样,你会愿意娶我回家吗?
他听说他的尧哥哥继承了老将军的位置,成了天策府最年轻的小将军,战无不胜。
只是,小结巴长成了佳公子,最后也没能告诉他的尧哥哥,他叫叶云舒。
后来,他在醉春楼看到了故人。
他的尧哥哥身边,总是不缺如花美眷的。
李君尧来醉春楼的日子里,叶云舒也习惯了在楼上,坐上一整夜。
他是他年少时的英雄,从未变过。
当李母想到那少得可怜的母子亲情,找到藏剑山庄请求联姻相助天策府时,叶云舒也并未犹豫,便答应了这件事。
将军在外,他便还给他一个安定的后方。
所有人都以为,叶云舒嫁给李君尧是为藏剑山庄给天策府提供军费援助找了一个借口,但事实上,叶云舒愿意没有婚礼、没有宾客、没有仪式,甚至连夫君都未曾到场地嫁给李君尧,只是因为单纯的——他暗恋他。
“叶荇,我总觉得,我好像做了一场年少执着的梦,”叶云舒坐在秋千上,好像对着守在一边的叶荇说,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但是突然有一天,我被梦惊醒了,因为梦只是梦,我早晚要清醒的。”
他不再是小结巴,他是藏剑山庄的叶云舒;他也不再是他的尧哥哥,他是天策府、边关上,赫赫有名的上将军李君尧。
“云舒,”叶翊拿着和离书找到了正在锻器的叶云舒,“西北突然出现动乱,李君尧已经再次被派往前线了。这封和离书,是他临走前托我交给你的。他说,若是你真的等不下去了,就放自己自由吧。”
那是一封和离书,有别于那一日他签下,留给李君尧签的,这一封只差他的名字。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叶云舒接过和离书,上次签下和离书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舍不得。
“既然不明白,就亲自去问问吧,”傅容自不远处走来,“军备物资已经清点完了,云舒,便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了。”
“大嫂……”叶云舒看向傅容。
“去吧,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傅容话音刚落,就看到叶云舒撕碎了和离书,扔到了铸剑炉里烧成了灰。
“我这就去!”
傅容目送着叶云舒离去,“难得见他这么着急。”
“谁让李君尧是他从小就喜欢的人呢,”叶翊也没想到,此李君尧真的就是弟弟念念不忘的李君尧,“既然是他,他会照顾好我的弟弟吧。”
西北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李荆警惕地看着周围,“援军还需一段时间才能抵达,我们得想办法突围!”
“藏剑弟子准备,换重剑,”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全体都有,风来吴山——”
“藏剑山庄的风来吴山!快趴下!”李荆看到动静,一边喊到,率先卧倒。
“快,跟着我突围!”李君尧把握住时机,带头往外冲去。
李荆看着那壮观的横扫之势,叹息道,“这别是出动了一个风车团吧,”
“你说谁是风车呢?信不信我转死你!”叶荇将重剑插到地上,看着李荆蠢蠢欲动。
“你怎么来了?”李君尧自然也注意到了领头的叶云舒,“前线危险,你从小就弱,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叶云舒闻言,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早就认出来了,”李君尧轻声说,“我以为年少救下的小结巴是来报恩,以身相许的。就是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跟我见面了,开口就是要跟我和离,还一句话都不让我说。”
“你有那么多知己,也不差我一个,”叶云舒低头。
“京都的花楼也不止醉春楼一家,我又为什么只去那里喝酒,连姑娘都不睡,喝一晚上的情怀吗?”李君尧将叶云舒抱在了怀里,“我的小结巴已经长成了我少时最喜欢的模样,我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去纠缠他了。”
“云舒,你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我眼中的小结巴了。见过这个世界的精彩,与我在一起的枯噪,无止无尽的漫长等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也有一天消磨殆尽?我只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来这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放你自由。好在,我赌赢了。”
你来找我了。
叶云舒将和离书作为结束交给李君尧,李君尧却将和离书作为选择再次送给了叶云舒。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我长得跟小时候不像,也不结巴了。”叶云舒疑惑不解。
“这是秘密。”李君尧点了点叶云舒的鼻尖,“若是告诉了你,以后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李君尧当然不会说,他被先生罚的那一天,叶云舒靠着他睡着了,他看到少年耳后桃心胎记,心想,怪可爱的。
后来,他在醉春楼查案,误闯了那小少爷的房间,看到了正在洗澡的叶云舒耳后那熟悉的胎记。
他心想:哦,是我的小结巴来找哥哥了。
只是,他直到出征,都没等到他的小结巴来主动搭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