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欢
026
且说严浩翔至了萧关,看见一片狼藉,怒从中来。他一夹马腹,使马疾驰入战火中。
在战士们眼中,严浩翔身披战甲,手持引天剑,仿若天神降临。他们气势瞬间加倍,冲锋陷阵,不惧牺牲。
“战士们,身后就是你们要保护的一家老小,你们退不退!”严浩翔高喊着。
“不退!”
众将士声若洪钟,气震山河。
唰——一个匈奴战士的首级被严浩翔削下,他身后白甲团已摆好阵准备冲锋,他略勒了勒缰绳,隐于白甲中。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月色照进了锦官城,阿影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在马上晃晃悠悠,还哼着当地歌谣。
与他并行的贺峻霖,望着月亮,怔怔出神,耳边阿影又在絮叨什么,可贺峻霖没在意。
“哎呀,你在想什么呢?”阿影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撇过头看向他,却见他在出神也不看路。
贺峻霖听见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方才说摄政王去了萧关,我在想……”
“是啊,不过这里距离萧关可远着,要不然我也去杀敌。”他的话没说完,阿影又接上了“哎?你在想什么?”
“你可安生点吧!你去萧关是去喂匈奴狼的撒。”
不知不觉,二人走回了尤家,尤华木正倚在阑干处望着二人何时归来,她听见阿影要去杀敌的话,顿时着急了,指着那小子啐道。
阿影皱着眉,仰头看着阿娘:“好嘛好嘛,我不去了,只是除了这城里城外的,我哪里都没去过,想出去看看。”
看着自家已经长成的儿,尤华木哄道:“日后有机会的。”
看着阿影飞速下马上楼,缠上了尤华木,贺峻霖在马上笑了笑,望着月儿,独自喃喃:“我在想他啊。”
回到尤府,贺峻霖准备洗漱一番然后就榻睡觉。
烛火下,铜盆水面上映出少年的脸:一张瓜子脸、两汪桃花眸、翘鼻朱唇,与以往一样,可两颊多出两只粉红蝴蝶斑,倒像是少年羞恼红着脸。
从正房被尤大爷赶出来的阿影看见了灯下美人面,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痴了般:“你的脸……”
他旋即醒过神来,吩咐了随侍去叫尤氏夫妇,随从应声去了。
“这是作甚了?”尤华木一听是贺峻霖出了事,她先跑了来。
她在门口看见贺峻霖的脸也挪不动步,看来化蝶已经升到了下一阶段了。
“尤姨,我无事,只是脸上长了斑而已,不妨事。”
后一脚到的尤大爷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只道:“这……”
尤华木迈步走进屋内,携了贺峻霖的手到了椅子上,看架势,是准备促膝长谈了。
尤氏父子也过来坐着,横竖今夜是睡不着了。
随侍将灯芯剪了、生了炭火,又上了茶才退至门后去。
尤华木将化蝶缘由说了一遍,问他何时觉得不适的,又问他可曾动心于一人,问得贺峻霖面颊红了起来,称得那一双蝶儿越发惊心动魄。
不用回答了,尤华木看贺峻霖这样,心道准是有了,面上愁苦了起来:“傻孩子,化蝶与情人蛊一样,对人动心才能生效,你这……”
尤华木叹了口气,一旁的尤大爷替她揉着太阳穴:“情爱是人之常情,遇着对的人,怎能不动心?”
“我的时限是多少?”贺峻霖已经听明白了,此蛊无解,便像爱一个人一样,没有解药。
看来自己不辞而别是对的,他如此想着。
在一旁发蒙的阿影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对着尤华木道:“就没有解药吗?阿霖神仙般人物却……”
说到最后,他不禁哽咽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为难道:“若真有解药,我岂能不舍得拿出来?只是此蛊无解,阿霖余下的日子……”
“尤姨,您说吧。我接受得了。”贺峻霖平静地接过尤华木不忍说出口的话“好叫我安心去。”
“最迟过了年便是……”尤华木抹了抹眼泪。
阿影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贺峻霖没有再说话,只说累了,且睡去了。
番外
摄政王府上多出了一枚令牌,令府中上下惊动不已。一时间得力的管家骑了快马飞驰入宫,禀报摄政王。
朱雀街上的百姓见着是摄政王府里出来的人,心道平静了十多年的边关又要起战事了?
而让府中上下做出如此举动的令牌,出自一个操着川蜀口音的外乡人,瞧着有个二十七八的样子,一来府门前便拿出令牌,守门的不知所云,又怕耽搁王爷事务,请出了管家。
管家自是得过严浩翔吩咐的,见着这个令牌,忙叫那个守门人去备马,这件事就在王府上下传了开。
修竹今日在府里休息,往常是去宫里伺候皇帝的。她听了这个消息,连忙起身,去了前厅,抢过小丫鬟端茶的活,只粗揽一眼,便知不是他。
她端着茶,走到尤影面前:“公子何处得了这令牌的?”
尤影进了这高门大院也不怕生,见到是一个光鲜人物,便知她在主子身边有些体面,遂笑道:“故友托于我,还给你主子的。本应还了就不在府上打搅,只是故友还有几句话交于你主子。”
修竹的声音抖了抖,哽咽起来:“那他现在……”
后面的话,修竹已经不敢说下去了。
皇宫内,严浩翔看着亭下舞剑的少年,少年身穿明黄色龙袍,身姿绰约,至了舞象之年。
耍完最后一个剑花,少年收剑,背于身后。
严浩翔点了点头,满意道:“颇有长进。”
少年笑了笑,把剑递给茂林,走到亭子里,自觉地拿起茶碗,几大口眨眼间灌入肚中。
虽是四月初,稍有暖意的天,却少年让大汗淋漓。
“师父昨日未休息好?”少年看着严浩翔眼下的黑眼圈,关心道。
严浩翔瞥了他一眼,未多言,当是默认了这话。
昨日是他和贺峻霖大婚那日,他本是毫无睡意,可端坐在书房内,竟也入梦。
梦中正是他们大婚第二日,他正要从西窗入,看见少年对镜梳妆的模样。少年似乎看见了他,从西窗出,场景瞬间切换成那夜月华若水的庭中,少年却身穿银白色胡服,陌上公子世无双。少年靠近他,从他发间拾起一丝白发。
“我离开了多时,你竟有白发了。”少年语气中带有心疼“也是,这些年,为这天下你耗费了不少心血。”
说及此,他看见少年眼中有泪滴落,自己脸上也是湿润触感。少年抬手拭去他的泪。笑着道:“莫哭,你我如今重逢,当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之事。”
说罢,少年双手紧抱着他,而少年的身体却一片片化作一只只白蝶,飞向九重天…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有侍卫上亭来,与严浩翔贴耳说了什么。
“即刻回府!”
不待皇帝有什么反应,严浩翔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少年皇帝从未看见师父如此失态,瞧了旁边捧着剑的茂林:“这是怎么了?”
茂林望着那人远去,心底有了猜想,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在府上见到了那枚监察御史令牌,又听着尤影的话。
“他说,他到了川蜀就得到你在萧关的消息,不想让你误了战机,遂未去信。后来……他说他将入棺之人,没什么好去信的,只怕你为操劳国事,又为自己之事分心,当是不好。只是想起缸中莲花无人照料,怕是要遂自己去了。托我来日有事来长安之时,问上王爷一句,去瞧瞧莲可在乎?”
听完尤影的话,严浩翔吩咐了苏辛备马,启程去往川蜀。
苏辛顿了顿,看着王爷赤红的眼,还是下去了。
两骑从王府出,直指城外去。行人想问,却问知晓是在干什么。宫中少年皇帝处也只得一句安心执政,便再无字句。
六月人归花满地,随时雨过翠连天。
锦官城里来了个怪人,大热的天,穿着玄色衣袍,就连身后的小厮都穿着黑衣,这二人不嫌热的吗?还见人就问,城外哪里寻草堂。
草堂是寻到了,严浩翔见着一座坟,碑上写着——贺夔墓。碑上无平生经历,只在名下刻了朵莲。
严浩翔走上前去,抚了抚碑,却不说一字,拿了一把纸钱抛向空中。
半晌,只听他道。
“莲在,恋还在。”
新利十年,摄政王隐居,不知去向,少年皇帝初掌朝政。
至于摄政王去向,有人说在锦官城外草堂,一日天现七色光,一双蝶儿飞向九重天,许是他和那相爱之人魂化作蝶儿,双双飞到天尽头,看遍大楚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