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PMC短篇:袭击(二)
尾声——9:30 a.m.
锡安又下起了雨。
艾拉莉亚·瓦伦特从来不喜欢雨。在“穹顶”建成以前,雨代表着辐射和死亡;“穹顶”建成后,雨又成了酸且带有腐蚀性的混合体。在这种气氛下做汇报无疑是令人不快的,但以内务部部长助理的工作而论,她的心情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今天这雨下得正是时候。
“……因此,今日袭击初步估算,共计死亡381人,受伤502人。其中K5隧道里的我方人员全灭。”
“损失惨重。艾拉莉亚,损失惨重。”陆明博在桌子对面望着天花板。“总统真的确认失踪了吗?”
“是的。赶到现场的快速反应部队确认,没有找到总统的尸体。我建议在泰瑞利亚区开展地毯式搜索。”
她看着陆明博双手交叉,与其他同事不同,她与这位年轻的部长已经共事多年,她知道,对方想说话的时候自会出口。
她没有等太久。“完全可以。但没人会找到总统的一根汗毛。接下来如果我预计得不错的话,会有一个月的哀悼,随后议会将迫不及待地宣布将进行总统选举。”
“我们会有任何形式的报复行动么?”
“克莱?不,他只是一只手套。”陆明博把视线下调:“五大企业几年前就是锡安大部分地区的实际首脑了。如果今天早上有双神之眼帮你看到所有参与袭击的人的动向,你会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从他们住在五大企业辖区的家里出发,可能还会印上赤色之镰那小小的可爱印记,这样会使得调查人员心照不宣地下结论——这一切就是极端组织赤色之镰干的。尽管他们可能在今天全部的罪恶就是射杀了几名无辜的警察,但就像当年那柄可笑的锤子一样,谁会在乎?”
他从座椅上起身,来到窗前。“我把宝压在毕斯特上,毕竟他们家的宝贝儿子,前一阵刚好宣布要参加下一届总统竞选。”
“这是否与您有关?我是说,您为何非要趟这趟浑水?”艾拉莉亚皱眉道。
陆明博回头,做了个苦脸。“纠正一下,我可没有趟浑水。在今天之前我做的一切工作,就是给我们的总统买了份保险。”
“保险?”
“你应该多了解了解‘未转变者’。”陆明博双手交叉,“他们是暗网上一击必杀的杀手们不假,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隐性业务:保护。尽管收费贵了许多,但跟命比还算便宜。一份保险,换取心安。鱼饵已经撒下去了,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投名状。”
他叹口气:“如果,如果克莱没有那么力促那位情报局的加入护卫队,我可能还会终止服务。可惜,真可惜。如果没有今天这场动乱,假以时日,那位真木干员一定会意识到,在内务部供职才是最优选择。”
“他还有位女儿,”艾拉莉亚提醒道:“真木优子。”
“我知道。也就是说,我们除了要抚恤今日阵亡的队员们,还应该尽快把这位小姐置于我们的保护之下……尽管敌方不太可能会为难一个孤女,但小心一点并无坏处。而且她很可能了解到其他事情。艾拉莉亚,”他问道:“每个人终焉的审判,是否包含必要之恶?这位优子小姐,当她终有一天知晓真相的时候,她会杀了我,还是理解我?”
艾拉莉亚颔首:“我没资格作评价,先生。”
昏黑,酸腐的气味,实际上袋子捂得他喘不过气。还有什么会比这更糟糕?金维泽尽力喘息着,身后的人时不时推着他,全然不顾他是位年过五十且奔波一天的老人。【我是犯人。】他提醒自己,【不再是镜头前那神采奕奕的总统。】
犯人应该做什么?高声求饶?苦苦哀嚎?咒骂诅咒?亦或所有都来一遍?金维泽默默地考虑着这个事情。来的路上他被颠簸惊醒,发现自己已被捆在某辆厢车的后座上,旁边是戴着围巾裹住口鼻,露出齐肩短发的少女。她看上去更像个学生而不是挟持者,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杆狙击步枪。看到老人惊醒,她直接相告:“他醒了。”
不明的声音回道:“给他套上袋子。”于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他和袋子说话,冲着袋子喘气。他祈求袋子告诉他,他们是谁,要把他送到哪里,护卫他的部队情况如何。袋子和外面的人一概不回,回复他的只有汽车的引擎声音。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他被拉扯着走下车,走下数不清多少级的台阶,跨过门槛。
于是他开始祷告,对着袋子祷告,却不知为何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金维泽感慨命运光怪陆离,幻梦无常,而父子幸运的话,可能马上就要在天上重逢。【我终究没有完成你的事业,儿子。】他痛苦地想。
胡思乱想之际,他的脚又磕到门槛,几乎跌倒。好在他身后的人一把拽住,一下把他放到一张椅子上。“呼啦”一下,陪伴他数个小时的袋子被夺走,他被强光晃得眯住眼睛。
“总统先生,您好。”一个陌生的男子说道。
等金维泽终于能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空旷的屋子里,屋里摆设简陋,七八个男人女人或坐或立,而在他们中间,正对着自己坐着的男子一头银发。
“是……是你!”金维泽睁大了双眼。【不,这不可能!】
“谢谢您能认出我。”男子说道:“那您也肯定知道在我身边围拢的,是些什么人。一个好的开始,不用付多少口舌自我介绍。”
“你们,你们绑架我做什么?”
“我们没有绑架你。”男子说道:“有人出钱,让我们保护你。你可知道外面的人给出的赏金比我们收到的钱多几倍?然而你走出这里,到外面的世界,是必死无疑的。”男人双手合十:“坦白说,让我的兄弟姐妹们去执行这个任务,我很怕他们有谁回不来。他们也确实遭到了很多磨难。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安全。”
角落里坐着一个留着姜黄色短发的女子,她的目光让金维泽如坐冰窟。
金维泽浑身战栗:“谁要杀我?”
“这我管不着。”男子后仰到椅背上:“但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有数。”
“那好吧,你们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
“其实呢,”男子从座椅上起身,来到金维泽面前,“这份委托打动我的除了赏金,你的身份,还有一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在衣袋里摸索,找出两张照片,一张泛黄且磨损,另一张高清。尽管高清照片上的人像戴着面具,但仍能看出两张照片上是同一个女人。
金黄色短发的女子开了口:“我们一直在找她。但是找不到。总统先生日理万机,但这件事,你肯定略知一二。”
金维泽看清了照片上的脸。
“我说不知道你们肯定是不相信的,但我不会说。”【仁慈的主,公正的主,请您让我梦醒,让我发现自己醒转在床上,这一定是做梦,我们一定是疯了!】他微微颤抖,但尽力不体现在语调上。
“我说什么来着?。”金黄色短发的女子一跃而起。“上刑?”
“不。”银发男子没有看她,而是继续盯着金维泽。“刑求一个总统?我们明明有更高效更文明的办法。”他清清喉咙:“透视!”
被叫者站在了他面前,他才发现这是车上时第一个发现他醒过来的少女。
【透视?要给我做X光?】金维泽听说过异能者的本事,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
银发男子说道:“我们叫她透视,是为了混淆视听。其实她真正的能力堪比神父——她能让人说出至今所有的罪恶,所有的秘密,只需要双手在他的太阳穴上一放。我事先提醒你,这并不会让人愉快。你真的不想——自己说吗,总统先生?”
“……不想,真的不想。”
“好,拜托你了。”银发男子拍拍少女的肩膀。对方看起来好像很抱歉的样子,她伸出手。
当冰凉的手指搭在金维泽的脑袋上时,他立时感到天旋地转,世间经历的疼痛加在一起不如他此时脑袋里的感觉。金维泽痛苦地惊叫出声,他晃动脑袋,但很快被一双手按住。
“她,在,哪里?”银发男子吼道。
金维泽痛苦地说出了一个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