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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PMC短篇:袭击(一)

2020-08-16 01:16 作者:择林增尔  | 我要投稿

楔子——7:00 p.m.

新建成的大教堂坐落于议会区的东南部,它足有三百尺高,巍峨宏伟,面前的拱门广场可以容纳两千人,继承了圣墓教堂的大型金色圆顶和真十字架,与大清真寺遥相呼应,既有宗派主义的富丽堂皇又有着老派的坚固厚实之感,因此在竣工之前就博得各路媒体跟进报道。当清晨正在高升中的太阳把光束洒在那圆顶上时,想必会金光灿灿,乃至晃瞎人眼。

【可惜,今天正是多云天气。】密布繁重的阴云下,也是距离大教堂三百米外的废旧楼上,就着双筒望远镜观察的秦晓璃打了个哈欠。

“师傅,你不来看看吗?”她一边盯着广场上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一边说着,“昨晚他们搭起来个展台。”

“还早,有什么好看的?”被她称为师傅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细瘦的女子,此刻正背靠着墙席地而坐,专心叠着千纸鹤。

“哈,”秦晓璃叹道:“这是今天的第八个了?师傅这么喜欢叠千纸鹤啊?”

师傅面无表情地把叠好的千纸鹤放在一边。“第九个。叠千纸鹤有助于保持专注。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还是不了吧。”秦晓璃把眼睛重新放回到镜头旁。

视界上的广场一片忙碌,穿着统一灰色服装的工人们忙着架设电线,铺设地毯,急急忙忙地抬着这样那样的东西跑过。戴着黄色袖标的大约是他们中的头领,他们发号施令指挥着手下搭建格栅,调试音箱设备。数个手持摄像头的人来来回回,【那是电视台的人,】秦晓璃注意到安全部队开始陆陆续续乘车入场,不同于广场上本来就有的充数警察,安全部队一部分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单兵防空导弹,外骨骼都装备上了……这是警卫局的人无误。】另一部分穿着的是各种各样的便装,还有穿着工人的灰套装,赶去混在真正的工人队伍里。狙击手在广场上列队,然后分别遵循黑衣人的指令赶赴各自的守卫点。防空车、电磁干扰车和指挥车置于广场的两边。最后一辆厢车开到时,教堂的门打开了,秦晓璃看着士兵帮助八个修女从车上走下,一个个走进教堂。

“想得还真是周到。”秦晓璃说道。

“愚蠢至极。”师傅评价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秦晓璃旁边,“做得太晚太赶,还没有对周边进行地毯式搜查。他们真应该庆幸我们不是来刺杀的那一方。”

秦晓璃看了看腕表:“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校枪吗?”

“不急,先吃早餐。”

“他们的人员开始分组吃饭了啊。”秦晓璃看到视界里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招呼若干组去遮阳棚下吃盒饭,没被叫到的组和安全人员继续进行着手头的活计。“呜哇,想吃拉面了。”

“我们只有能量棒,还有压缩饼干。”师傅拉开拉链,打量着包里她们的早餐。

秦晓璃转过头,露出了苦脸。

“等过了今天,再去吃也不迟。”她扔给秦晓璃一根能量棒,然后把两手上的手套摘下,伴随着金属摩擦皮革的声音。她麻利地撕开了能量棒的包装。

师傅的左小臂,连同手掌是金属做的,小臂是肉色,而手掌是黑铁一般的颜色。这件事在秦晓璃成为她的弟子的头一天就知道了。当时她趴在地上打靶,而纤细高挑的身影蹲到了她旁边。“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师傅。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这个开场白使得秦晓璃惊讶地把目光从瞄准镜移出,她先看到的就是那只搭在膝盖上的左手,随后才意识到这不礼貌,赶忙把视线上挪。

大多数时候师傅都沉默寡言,但出乎意料得敏锐。在靶场时她毫无疑问地注意到秦晓璃的异常,但顺势把左手抬起理了理鬓发,提醒了一下:“别分神。”就没有了后文,后来在需要她专注于目标的时候,师傅会戴上手套。

一直以来,师傅都是个好老师,她不吝赐教,对于战斗战术的讲解比任何训练营的教官都简明易懂,而且跟秦晓璃一样都是异能者……只是她尽管在秦晓璃取得进步时不吝夸赞,但她从未笑过,一如她也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真名和过往。当师傅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动身行动时,或者用手板正她的姿势时,或者训练近身格斗,招架住她的攻击时,隔着数层布料、皮革和皮肤,秦晓璃尚能感觉到那种坚硬,冰冷的金属感,而师傅身上的一切谜团加剧了这种感觉。

组织里的人往往也不称呼师傅真姓名,而是称呼为“怠惰”。【这个代号再合适不过。】师傅除了必要的交际,与徒弟的训练与用餐时间,剩余时候她选择一个人独处……啊,还有与“欢闹”大姐偶尔会闭关对练一两个钟头,出来时往往两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传言说,她们是组织内认识对方最久的人,但秦晓璃看来,她们平时几乎没有交流。

“在想什么?”师傅的话把秦晓璃从回忆中拉回,秦晓璃发现自己正对上了师傅墨色的眸子。她已经啃完了自己的那根能量棒,而秦晓璃手里的几乎一口没动。

“啊哈哈,在想学校的轶事。”秦晓璃打着哈哈岔开了头,她咬了一口能量棒,当她回过头时,瞥到师傅已经重新抽出一张纸,叠起第十只千纸鹤来。

师傅的不以为意却使得她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奇特的勇气,她脱口而出:“其实我在想……师傅你的事情。”

墨玉般的眸子重新对上了秦晓璃的眼睛。“我怎么了吗?”

【奇怪。】以世俗观点看,师傅不算美女,但她的眼睛意外地很有吸引力,“我在想,师傅成为我的师傅之前,在做什么?”

师傅先把问题抛了回来:“那你说说吧,你会想我以前会做什么?”

“PMC?灰衣人(前往垒墙之外的黑区盗猎挖掘的人)?或者……学生?”她一直觉得师傅的年龄与她相差没有几年。

 “我确实有过上学经历,虽然很短暂。也有过和同伴并肩作战的经历,但其实,在这之后,因为某个变故,我一直在睡觉。”

“我睡了很长很长时间,也做了很多很多梦,长到连我自己都在梦境里朦胧地明白,再这样下去就会完蛋。然后我被某人唤醒,再然后和‘欢闹’组了一段时间队,就是带你了。”

秦晓璃在揉着眼睛,因为刚刚自己似乎看到了师傅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容,好似孩童在回味昨日唇齿间的甜味,但马上消失不见了。“师傅,你刚刚在笑吗?”

“有吗?”秦晓璃看着师傅又变回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大概吧。但现在你该把早餐吃完,我们还有很多活要干。”

“诶~~还想听一听师傅你以前的故事来着,或者把师傅你的名字告诉我啊。”

“好奇的门槛是十分优秀。优秀到能够把手伸到我的头顶,发动你的能力。”

“可师傅你那么强,我就只能不抱希望地努力咯。”

“我很期待。”

第十个千纸鹤也完成了。


壹——7:40 p.m.

门口的守卫身着平平无奇的黑色西装,但在下面无疑套了一件软质防弹衣。他没戴墨镜,面无表情。“总统正在与克莱先生会谈中。不得打扰。” 

“先生,”真木俊之掏出证件,“我是情报局行动一处的侦察课长,有关于接下来的奠基仪式,我有要事相告。”

“不得打扰。”守卫目不斜视。

【克莱,你养了一帮吃干饭的混账。】但都一路走过来了,在这里强闯实在不明智。他自知与光鲜亮丽的守卫相比,自己可谓是狼狈不堪,半边身上沾满尘土。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微笑,但是用抬高了一度的声调说道:“你是警卫局的人,那你应该认识你们的前上司格兰特吧?”

“这个我知道。”

“你认识的他,已经不复存在了。”真木说道,“一个小时前我们给他合上眼。他死于有策划的绑架行动。”

“总之,请让我们进去,我们的身份无误,而带来的信息每延误一分钟,都可能造成不可知的后果。”真木俊之特意读重了后半句话。

守卫仿佛充耳不闻。

就在真木俊之为这种怠慢撸胳膊准备强行闯入时,“发生什么事?”一声破空而出,引得他回头,正看见内务部部长陆明博和他的助理艾拉莉亚·瓦伦特走过来。

“部长阁下,”真木俊之答道:“过去八小时掌握的情报让我们认为,在接下来的教堂奠基仪式上很可能发生黑色级别的袭击事件,一级级上报太耽误时间,所以……”

“不巧,我认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陆明博说道。“你们在这里只会等到按照原定计划离开房间上车离开的总统,而有关于可能的刺杀情报,光我们内务部每天都能收到上百份。因此真木先生,如果你无法确定情报足够可靠,我的建议是打道回府。”

真木说道:“我刚从莱安区爆炸案现场回来。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总统的出行计划已经暴露。”

陆明博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小会儿,终于说道:“那样就不同了,我们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

随后他趋向守卫,“你听到他说的话了,让我们过去。”

“总统先生正在与克莱先生会谈中。”

“他们在谈什么也不如谈总统的生命安全重要,让开。”

片刻间,真木俊之以为守卫要继续不动声色,但他竟然向旁边一站,打开房门:“请进,但您的助理得留在外面。”

【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终于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我会在外面等您,先生。”内务部长的助理退至一边。

门后是一座宽大明亮,装饰华丽的大厅,厅内却没有人的身影。陆明博一马当先,带着真木俊之拐向旁边的书房。书房门是虚掩着的,陆明博敲敲门,随后不待回应就推门而入。

书房里的总统和克莱先生隔着一张此刻正播放锡安城区全息地图以及演讲稿的桌子,此刻都惊讶地抬起头来。

金维泽总统今年已过五十,在上一任总统任期使他变得干瘦,松弛,还掉了半数的头发,而今另一半也变得花白。随着访客的进入,他摘下老花镜,还是打了个招呼:“早上好,陆部长……你旁边这位先生是?”

而警卫局长克莱·桑泽斯对比之下显得更加臃肿。“陆部长,怎么回事?还有不到一小时总统先生就要出发,门口的守卫不是说了禁止进入吗?你带了谁进来?”

真木向前一步:“总统先生您好,我是情报局侦察课长真木俊之。”

“二位早上好。”陆明博道。“我和这位真木先生进来是为了一个目的:今天有人将刺杀总统,而我们必须加以规避。”

内务部长走到信息桌前,从兜里掏出一样u盘放到读取区,桌面上的演讲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货物清单,交流信息和最后的语音信息。

“总统先生,过去的两周,这两个互联网用户在暗网购买了一系列化学成分,其中含有硝胺成分的复合肥被反复购买,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用于分离提纯的化学用具。而接下来的这份经过加密软件的交流信息充满了密语,它提到今天的日期,新教堂和代号为‘胡桃’的重要人物。‘胡桃’在信息交流中出现的频率和相关地点与总统的近期出行密切重合,我认为‘胡桃’是对总统先生的指代。”

“最后一条,是我们安排在极端组织‘赤红之镰’的内线传回来的消息。”

他点开播放最后的语音,是两个男人的对话:“他终于肯说了,现在‘胡桃’的所有可能动向我们一目了然。

很好,‘淘气包’的进展如何?

一切很顺利。只是抗干扰组件出了问题,不能及时到货。

没关系,到时会有人帮助我们。”

语音信息结束。“我们认为,信息中的‘他’指的正是半个月前出门散步失踪的前警卫局干事格兰特·多米尼克。他的叛变使得您的出行计划已经暴露。”

看着两人面面厮觑的样子,陆明博继续说道:“现在该到你了,真木先生,请把你所知的情报全盘托出。”

真木俊之向前迎上两位人物的目光,【我必须一语中的,所有人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寄托在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上面。】他清了清喉咙:“总统先生,局长阁下。两个半小时前,我接到特工真木优子的报告,称在莱安区巴特勒街道,某个建筑内正在进行爆炸物的组装工作。随后以我带队,当地警察的配合下侦查科干员赶到并包围房屋,在破门之前,应该是极端分子的误操作引爆了屋内的爆炸物。我们进入时,屋里的五人已经有两人当场死亡,剩余两名伤者均在送往医院期间死亡。而最后的伤者一小时前才咽气,他正是格兰特·多米尼克。”

“我们从伤者口中问出的情报价值不大,只有格兰特先生提供了不少信息。他供称绑架自己的是‘赤红之镰’组织,绑架他的目的是问出总统在今日的所有可用、备用出行计划。这段亲口印证了陆部长上面的推断。”

“接下来我们看爆炸案发生的区位,以奠基仪式为圆心,画一个半径为三公里的圆圈,这所建筑正好处于圆圈内接近边缘的位置。这都与陆部长所提出的互相印证。因此我认为,当前应该废止今日的出行计划,筛查教堂广场的人物,执行搜爆措施。”

陆明博补充道:“有一个格兰特·多米尼克,广场上就可能有更多的小号内鬼。”

“你是对我们警卫局不信任?”克莱尖声问道。

“你误会了,”陆明博答道,“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据我所知广场上的平民观众数量将达到两千甚至更多。尽管我已经派人潜入教堂排查,但广场上没人知道,进去的人是什么身份。”

“可是,”总统开了口:“这次演讲很重要,而且临时取消,教会那里也很难说得过去。”

“总统先生,任何事情的重要性都比不上您的安全重要。若您非要到场,请采取金蝉计划。”

克莱与金维泽总统对视一眼,“只能这样了。我会知会我的安全顾问和卫队。”总统说道。

“另外,既然格兰特已经暴露并泄密,在车队离开后,您应当离开这里,去往‘狼堡’(地下掩护设施)。因为警卫局有掩护替身的任务,稍后我会通知我的内务部特勤宪兵队前来护送您。”这句建议也被采纳了。

“总统先生,在人手如此短缺的当下,请允许我加入您的临时护送部队。”真木俊之赶忙说道。他马上感到三种不同目光的汇集。【他们脸上明摆着写着一个“你?”字,只是没有说出来。】 

“真木先生,”陆明博说道,“情报战线固然和一线同样重要,但事业有专攻,您的忠诚无疑,但是这毕竟涉及到别的领域……”

“我是在侦察课述职,与其他课不同的是侦察课的人都能文能武。我有三年带队搜查可疑建筑的经验,接受过系统的室内战术与安全训练。最关键的是,”真木顿了顿,【非说不可。】然后接着说道,“我曾在警卫局任职过两年,格兰特·多米尼克是我的旧上司。”

“很好。”克莱眉开眼笑,“有如此忠义之士,总统先生的安全无虞了。”

陆明博还在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真木俊之,好在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时间,他们在书房里与安全顾问一同推订一切可能的出行计划,终于从房间出来时已经接近八点半。陆部长一开始走在真木俊之的前面,当他们走出房门,与部长的助理汇合走在长廊时,他叫住了将要从他身边走开的真木俊之。“真木先生,”他指了指楼梯口对面一处僻静的地面,“聊聊?”

“当然。”

他们走向了那处僻静角落,艾拉莉亚转身留在原地。

陆部长开了口:“我没猜错的话,您对于昨日爆炸案的情报,最开始来自您的亲属?”

“是在下的女儿,部长先生。”

“哦,”陆明博轻轻点头,“她今年多大?”

“15岁。”

“这么年轻,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是这样的,虽然我们初次见面时有些许不快,但经过刚刚的会话,我很欣赏阁下。而内务部虽然从‘正义之锤’终遭制裁开始,就在招纳人才,填补损失,但我不妨直言,像阁下这样富有经验的干部十分稀缺。”

【想挖我吗?】陆明博继续说道:“若您肯赏光,可以来我这里担任一线副处长。您看上某个职位,尽管提出。”

真木俊之打量着对方,他知道,尽管屡遭削弱,内务部仍是政府内最有权力的部门之一。而眼前这位则是至今以来最年轻的内务部长,来自于他亲自的邀请,个中含义明显至极……但内务部的行事作风与名声多为情报局内不齿。眼前这位部长,真木在这之前几乎没有与之共事过,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特别的传闻,他似乎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在情报界,最可怕的传言就是没有传言。】

“感谢您的赏光,但我想,在内务部我恐怕帮不上您的忙。而在一线的工作,我也做不来几年了。”

对方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了一丝遗憾,但他继续问道:“那令千金,您要不要考虑一下,让她在别的部门述职?我保证,在成年前她会受到应有的教育和保护。”

【优子吗?她会不会喜欢换种工作?】在内务部敲字母当然比去各个地方搜集情报,伪装着会见各类人士强……【你已经这样了,还想夺走我们的女儿?】他的眉头紧锁。

“我会考虑的,在今天之后,尽快给您答复。”真木俊之说道。

“好,今天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先走一步,再会。”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真木在角落里享受了几分钟难得的休息时间和一根烟。直到想起女儿戒烟的叮嘱,才把它熄灭在卫生间的垃圾桶上,他没忘洗了把脸。

下到一楼时,他看到外面排成长列的车队,金维泽总统的替身在外面面对着媒体的镜头,钻进了加长轿车里。他正欲走出建筑,却被一名军官和两个内务部的士兵拦下。

“真木俊之先生,您好。”军官摘下帽子,“我是内务部特勤宪兵队少校,西蒙·桑德斯。我们的部长给我们打过招呼,让您换上这件衣服。”他挥挥手,士兵捧着一件崭新的西服和防弹衣上前,还有一套腕表。

“腕表上装有定位和紧急呼叫装置,您将作为总统先生的临时贴身护卫加入。愿我们合作愉快。”叫西蒙的军官向他伸出了右手。

“感谢他的好意,你们想得还真周到。”两只右手握在了一起。



贰——8:50 p.m.

约翰尼·卡勒斯有种错觉,他仿佛置身于千年前的圣墓教堂前,因为广场上已经是旌旗猎猎,举着横幅、拿着小旗子的人们拥挤在一起,互相打量着彼此也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巍峨的大教堂使得门口处等候的修女和神父们像依偎在一起的绵羊;穿着防弹衣和外骨骼的军警们隔着护栏瞟着人群,时不时地冲着对讲机说些什么;媒体的人来来回回,时不时冲着人群拍上一段,把话筒怼到某个倒霉蛋的脸上。密布的乌云开始消散,有些轻浮的阳光冲着下面洒出来,滑到教堂的穹顶和广场上停留的指挥车天线上。

【好在我戴了口罩。】他把手伸进卫衣的兜里,那里躺着的松发式炸弹圆滚滚沉甸甸,带着十分硬度。这种时刻,摩挲着兜里的它稍微能缓解一下紧张情绪。【虽然我更像是被它拽着往地心坠。】

他突然很想写点什么,约翰尼在加入“赤红之镰”前就是大学的学生。【这种时候了,我还能写出什么?】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承认以自己现在的心境,连句完整的话都不可能写出来。【我的手抖得厉害,】他把插在兜里的双手用力捏捏,【而且就算我写了,有谁会看呢?我只会被当做无名的碎尸……带着纸片。说到底,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件事?】

他又想起那张脸,铁青着对他说:“你必须去做。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了血。别想着置身事外,你以为变革是光明而平静的,像小孩子过家家?”脸的主人已经在今天凌晨被炸碎,虽然约翰尼当时还没动口吃早饭,但看到新闻的那一刻他的胃部仍然一下子揪紧。他的同伴们,一个,两个,还有三个,都默默无声地咀嚼着完自己那份食物,随后穿上各自的伪装衣物,拿起装备下楼。“卡勒斯,快点跟上。”

他心知肚明手里的炸药是最后一枚。在路上,【把它丢掉。】这种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但他坐在面包车的后座中间,似乎是钱德勒有意为之。他们这一组里,钱德勒是组长。“我们仍按原计划行事,”路上钱德勒说道,“只是卡勒斯,为代替今天死去的人,你和乔尔攻击他们的指挥车。”

尽管心知九死一生,他却只得答应。他把那枚炸弹牢牢地装在带有防磁装置的工具箱里,通过安检带进了广场。

一只手把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回忆里拉回。“‘胡桃’来了。”乔尔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为了避免监听,他们不再用通讯设备。约翰尼只觉得浑身麻木,他机械地把头对准车队来的方向,看着那一辆辆加长轿车驶进会场。一开始他以为总统在第二辆车上,等到老人从第三辆车上走下,冲着媒体和民众挥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还有五分钟,我们走吧。”乔尔又拍了拍他,他们动身分开人流,向指挥车的方向挤去。


“风向,东南,每秒三米。”

“多云转晴,空气湿度,75%。”

“距离,两百一十二米,修正偏差值。”

【向下纠正五,向右纠正二。】秦晓璃默默算着,一点点调节瞄准镜。

她们把一张木桌子拉了过来,趴在上面。秦晓璃用手中的M200狙击步枪瞭望着整个会场,而她的师傅在旁边尝试呼叫着对方:“这里是雨林2-1,呼叫黑石,是否收到?呼叫黑石,是否收到?”

又尝试了两次后,师傅拔掉了对讲,重新接入,但看起来效果还是不佳。“看来他们又用了电磁干扰装置。”

“我早说过咱们的对讲该换了。”秦晓璃把镜头移向广场东侧,“你看,他们电视台的人照样在转播。”

“哼,算了。”师傅撂下对讲,抄起了她的M110 SASS,“不要光盯着会场,看看他们的狙击手在什么地方。”

“在看了在看了,”她重新扫视了一遍广场,,数个可能的狙击点,没有异常,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在会场上空,数架无人机时而悬停,时而变换角度。

“目标人物进去多长时间了?”

“约莫十分钟了吧。”秦晓璃答道。

“该到讲话了。” 

“是这样。”秦晓璃的视界向西挪动,忽然注意到指挥车附近有点喧嚣。【两个男人……在吵架吗?】只是他们选择的地点实在不厚道,正好在人群当中,这使得想要过去调节的警察得困难重重地挤过去。

师傅注意到了这一点,敲敲她的胳膊。她又把视界调向广场正中,教堂厚重的大门打开,总统和主教在一列神职人员的簇拥下走上讲台,调试了几下音响设备后,演讲正式开始。先是大主教的浑浊咕哝,接着是总统清清嗓子后发表的演讲。

“这音响声真够大的,在我们这边也能听到。”但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出几个单词,“什么人会雇我们来保护他?”【这不还算安全嘛,只要这几分钟过去,就能白拿到钱……】

“我不知道,”师傅说道。“也不关心。”

【我差点忘了。】“我会好好盯着的。”

她们又趴着盯了好几分钟,秦晓璃都能感觉到听众开始不耐烦。总统今天的演讲出奇地冗长,也许还要加上枯燥,但她们离得远也就无所谓了。就在总统“终于”说完最后一句话,张开双手迎接听众的鼓掌时,师傅突然说道:“会场中心两点钟方向,有动静。”

秦晓璃很容易就找到了动静的来源,那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他不鼓掌,而是双手插兜慢慢向前挤到护栏旁。秦晓璃打开保险,把食指放在扳机上,注视着他挤到护栏跟前时,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向离他最近的警察开火,然后纵身翻过围栏。

“动手。”师傅说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约翰尼·卡勒斯在警察终于挤到他面前时想起了这句汉语中的谚语。

就在他俩向指挥车前进时,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没有让开他和乔尼,而是破口大骂了起来。乔尔二话不说还嘴,他们的吵架吸引到了两名警察,他们费力地向处于人群中心的他俩挤将过来。

阿兹杜勒的突然行动,他完全没有看到,他只听到了两声枪响,第一声之后,他看到阿兹杜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过围栏,挥舞着手枪冲向讲台。讲台上的神职人员纷纷躲避,有四五个修女掏出武器,而反应过来的安保人员冲向阿兹杜勒。

下一秒,阿兹杜勒的胸口破裂,他重重地朝前倒在讲台的台阶上,第二声枪响随后而至。安保人员纷纷惊叫起来:“狙击手!”接着就是张开盾牌,围绕主席台上已经吓呆的总统展开。

回过头来,乔尔已经把离他最近的警察和与他吵架的莽夫打翻在地。第二个警察慌忙掏枪,但被已经掏出武器的乔尔两枪击倒。

本来簇拥在他俩附近的民众惊叫失声,以他们为圆心,向圆周跑去。而广场中心的民众也在逃跑。“卡勒斯!”乔尔边给地上的警察补枪边吼道,“快跑,快跑,跑到那边!”

一种凶猛而陌生的力量裹挟住了约翰尼,他迈开僵硬的双腿,掏出磨得几近光滑的手雷,向那辆指挥车跑去。

反应过来的军警纷纷向他俩开火,子弹纷纷从他俩的头上掠过,乔尔还击两枪,约翰尼风一般地从他身边跑过。【我是风一般的死神。】约翰尼的脑内滑稽地闪出这样的诗句。他已经没空去用纸笔记下,因此这显得太过滑稽了,以至于他大笑出声,【我是闪电,是复仇的怒风。】他冲到了离指挥车只有七八米的距离,指挥车里的人打开了门,一个、两个……夺路而逃。乔尔不见了踪影。

他拉开炸弹的拉栓,把它扔进了车里,随后被军警的子弹击倒,仰面躺倒在陆地上。在地上的第一口呼吸带着疼痛和颤抖,约翰尼知道自己被击穿了肺部。“我是赤红之镰,”他的发声微弱到自己都听不清。滑稽,他想笑,但疼痛只让他咧了咧嘴。

炸弹在他身后爆炸,气浪推动着他翻了个身,他看见了乔尔在他身后,已经被远处的狙击火力击毙。他们被爆炸和震动惊到,随后继续向约翰尼围拢过来。【下一个就轮到我。钱德勒,他在哪?】

一个心跳后,他被大地狠狠地抛到空中。

【不,】约翰尼想着,【不应该有第二次爆炸,没人告诉过我有第二次爆炸,钱德勒……钱德勒在哪?】他感觉到自己宛如羽毛一样轻,他在空中旋转身体,看到了身下的教堂被冲天的火光笼罩,而冲击波形成的烟尘迫不及待地向着四周飞去。【钱德勒欺骗了我们。】他想抬起右手,却发现自己只剩了躯干。

大地倏然而至。



“妈的!”主席台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师傅大喊出声。接着她猛地一记重拳,把秦晓璃打下桌子。

“怎么……”秦晓璃话还没说完,师傅从另一边滚下桌子,接着建筑恶狠狠地甩动起来,玻璃碎裂,烟尘扑面,暗无天日。秦晓璃只得双手抱头,趴住不动。声浪的轰鸣随后而至。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晓璃被师傅从地上提起来。“咳咳……你还好吗?”她只能模糊地听到师傅的声音,于是指指自己的耳朵,点点头。

师傅松开了她:“看来你……咳,没有大碍。”秦晓璃晃晃脑袋,眼前的视野终于清晰。她首先看到的是桌子破裂的碎片,随后是正在与对讲通讯的师傅:“黑石……咳,这里是雨林2-1,我们……咳咳,我们已经暴露,任务失败,目标人物被炸死。”

对讲机的声音在爆炸后的一片沉寂中无比清晰,“雨林2-1,已经证实死去的并不是目标人物。目标现在已经离开议会区,在由和塔斯欧区,向泰瑞利亚区的路上。你们还有没有战斗能力?”

“晓璃,你还能不能打?”师傅转过脸来问她,她才发现除了灰尘外,师傅的右脸上多了一道血划痕。

“我没……我没问题。”

“黑石,雨林2-1还有作战能力。”

“收到,雨林2-1,你们自行寻找载具前往泰瑞利亚区与雨林2-2汇合待命。路上小心。”

“收到,黑石。”

师傅挂断通讯,“收拾东西,我们走人。去泰瑞利亚。”听到楼下大作的警笛声后,她默默地抽出了背包里的UMP45冲锋枪,“也许得一路杀出去了。”

师傅所言非虚。她们下到三楼就和特警交了火。

“不要恋战!”在二楼楼道拐角处,师傅对着掩体后的特警打出一个长点射后对着秦晓璃吼道。“按我们原先定好的路线,从后面撤!”

特警的火力密集纷杂,好似早探明了她们只有两个人一样,打出了少有的前仆后继的感觉。不断地有警员被击倒,接着被队友拖回到掩体后面。

“一楼全是条子!”秦晓璃闪身退回掩体,回道。

师傅也退回来换弹,“想个办法,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困死在这。”

秦晓璃的防位对着顺着楼梯从一楼冲上来的特警,当她的一个短点射打下去却只打得火星四溅时,她喊道:“TMD防爆盾上来了!”

“不从楼梯走了,”师傅被子弹压制了回来,“我们上去。”

“跳楼?”

“什么跳楼。跟我走!”师傅从防位中移动,向着一楼甩下去一枚震荡弹,接着揪起秦晓璃的脖领子。

她们回到五楼,“那边!”师傅指一指楼后,“用勾索。”接着师傅从背包里掏出索环锚杆,在墙上安装起来。秦晓璃略微瞄准,打出了十字矛头,牢牢地扎进了对面的居民楼四楼上面一点的位置。

“师傅,走了!”秦晓璃把腰带卡扣挂上了。

“走。”师傅在她身后用力地一推,旋即秦晓璃飞了起来,滑索的速度比一般的快得多,且刚刚的爆炸震碎了附近的玻璃,因此她径直地扎进了居民楼里,之后才发现,这是一间有人的房屋。

师傅的勾索似乎是直接装在左手上的。她也滑进房间里时,秦晓璃和那个持枪人已经对峙了十几秒了。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离开窗户,放下枪,晓璃。”她这样说道。

“你们是谁?”男人歇斯底里,他身后的妻儿依偎在一起,“闯进来干什么?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他们就在对面楼上,你报啊。”秦晓璃离开了窗户,但没有放下手里的维克托。师傅抬起胳膊,把她的枪口压下。

【搞得我们像做错了事情一样。】秦晓璃懊恼地想着。

开着的电视机里恰巧播放了新闻:“紧急插播一条消息,原定于今天上午的圣奥古斯都教堂奠基仪式遭遇恐怖分子的炸弹袭击,现场伤亡数字正在统计中,总统金维泽失踪……”

男子说道:“你们……”

“跟我们没关系,”秦晓璃说道,“我们只是路过。”

师傅回头瞟了她一眼。

秦晓璃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这谁能相信啊。】

“请放下枪,让我们通过。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师傅抬起双手,走向男人。

“别……别过来!”男人的手指滑进手枪扳机圈。

【哦,拜托。】

晓璃刚刚举枪,师傅已经冲到男人身前,她的左手一推把手枪枪口推上,子弹击发,在屋里跳了两下后射入沙发的海绵中。她的右手向着腕部一击,就卸下对方的枪,随后一记扫堂腿,男人仰面倒下。

特警的子弹纷纷射进这家屋子里,打得墙皮纷飞掉落,秦晓璃赶忙趴下,师徒二人匍匐前进,子弹射进电视,击碎了显示屏。【它终于不往外冒声音了。】秦晓璃想道。

师傅打开门,先让秦晓璃爬到走廊。她在背包里东找西找,翻出来一沓钱。“请用这笔钱装修房屋。”

“你们,到底是谁?”女人颤抖着问道,把孩子抱得更紧。

“有人称呼我们为‘未转变者’。”随后她把钱放到女人能够到的地上,迅速爬出屋子。

她们逃出射界后得以直起腰在这栋平民居住楼里走着,偶尔有人打开房门窥伺,看到她们的装备后又迅速把门关上。

师傅走得大步流星,秦晓璃只得稍微小跑着跟上。“师傅,他们拿枪指着我们,为什么还要先放下枪,再给他们钱?又不是我们打坏的。”

“我们走后,他们就会遭到搜查盘问,”她们拐进楼道口,“清廉的警察会诉求刑讯,腐败的警察会索要贿赂,没有一个警察或者部门会为他们打坏的东西赔偿。”

“晓璃,今天遭受损失的家庭太多。我一直以为,我们应该和别的组织有点不同。”

看着秦晓璃似懂非懂的样子,师傅把话题转回来:“接下来,得找个载具去泰瑞利亚区,如何是好呢?”

“打车怎么样?”秦晓璃指指马路上的出租车。



叁——10:45 p.m.

真木俊之举着平板看着新闻,以及情报局的同行发来的汇报。他逐渐皱紧了眉头。

“损失惨重?”坐在他后面的金维泽总统问道。

“是的,总统先生。目前估计爆炸当量为十到十二公斤的TNT,您的替身和卫队多半已经殉职。”想了想,真木俊之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政府大楼十分钟前遭到无人机炸弹袭击。”

金维泽叹了口气。“今天是个悲痛的日子。”

前车的通讯传来:“01,这里是00。前方路段有游行示威人群,询问是否绕行?”

“绕行。”西蒙回复道。

他们的车队由六辆装甲吉普组成,没有加长轿车,也都是同一牌子的吉普。总统和西蒙、真木坐在第五辆车上。他们已经行驶到泰瑞利亚区,穿过该区后,离“狼堡”就只剩直线三公里的路程。

【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平安无事。】真木俊之关上了平板。

十分钟后,尾车来讯:“01,这里是09。后方两个车位后的黑色轿车,已经跟了我们五个路口,询问怎么处理?”

西蒙看了看,说道:“这距离,加上没有牌照,尾巴无误。”

“处置一下。”

于是西蒙回复道:“全体,加快速度,右转至K5隧道,通知直升机前往摩洛大厦顶楼接应。”

他们右转后,真木看到那辆黑色轿车一闪而过,它没有跟上来。

此时锡安上空的天空,短暂散开的乌云重又汇集,变得比早晨时更加昏沉暗淡。【山雨欲来。】真木想着,看着隧道带有黄灯的天花板一下子吞噬掉天空。

半小时前他才得空给真木优子打电话,女儿上高中后,表面上父女俩还是和谐相处,让同事们感慨女儿的懂事,但做父亲的自己知道,女儿与自己的隔阂在逐渐加深。他隐约能知道,女儿在他面前隐瞒了很多情感和事情。

就连那则通话,也只是简短无比,有如例行公事。他讲道自己没事,不要担心,今晚可能得晚些回家,真木优子一个个答应着,提醒他注意安全。

两人谁都没提接下来他要去哪,做什么去。

“真木课长,”是总统的声音,“打扰一下,你在想什么?”

“啊,走神了真是抱歉。”真木俊之说道,“我在想我的女儿。”

金总统说:“令千金,是不是就是今天凌晨给你提供情报的干员?”

“正是。”

“她今年多大?”

“马上十六岁了。”

“好啊,青年才俊。”金维泽扶着手掌。“我家的是个儿子。”

西蒙也插进话来:“我也有一个儿子,今年才三周岁。”这个敦实的男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他很黏人的。可惜我没带在身上,不然一定要给你们看一下。”

【不消说,肯定是一团可爱的小肉团。】真木俊之想着自己的女儿也有过这个阶段,稍微有些感慨。

“总统先生,令郎今年多大?”

金维泽笑着回答:“要是还活着,今年应该有三十了。”

众人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说道:“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总统缓缓道来:“他从小就喜欢研究点什么,长大后就做了工程师。他这孩子,相信众生平等,带了一组人进红区,帮人家修医院,修路。‘宪政危机’,分离运动,拉美区战乱,这孩子啥事没有。海关墙建好后,要往出清人,这孩子,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和肇事司机一起没啦。”

老人稍微缓了缓,接着摩挲着手掌:“这样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归结于天意。这孩子有志气,但是倔。他告诉我,海关墙该拆,红区绿区的人,其实都一样。这种事非要进去才知道?我也劝过,他妈妈也劝过,没用,劝不动。翅膀硬了就离了巢,那他的事业,也是他的遗志,我要不要管呢?”

老人把头重新放回到头垫上。“要的,所以我还会参加竞选,五大企都说海关墙拆不得,我很想知道,怎么个拆不得?真木课长,”

“诶,我在听着。”

“你的女儿,该上高中了吧?”

“是的,她今年高一,在东城高中。”

金维泽有些不悦:“你让她去那里,是去刺探情报,还是上学啊?今天回家,好好跟她谈一谈,问问她的遗愿。我们不是巴卡尔家,他们新一辈有自己的想法,做家长的,应该尊重孩子的意见,永远站在孩子后面,而不是前面。”

“是。您说得很对。”真木俊之回过头来,讨论这个话题令他尴尬。

“怎么回事?”车队将要走出隧道时,周围高楼鳞次,几乎能看到摩洛大厦了,西蒙发现前方的车流渐渐停滞,于是拿起通话器:“00,这里是01,怎么回事?为什么停止行驶?”

“01,前方发生了车祸,隧道口一辆货车侧翻,挡住了去路。”

【不对劲。】真木俊之想道,【在隧道里?】

“等一下,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他叮嘱西蒙道。“联络一下指挥中心。”

西蒙点点头:“00,先不要下车。询问一下直升机走到哪了,然后……”

枪响。玻璃在真木俊之眼前裂纹,他感觉到左脸突然一阵温热。司机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他朝前倒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响个不停。

“趴下!”真木俊之吼道,旋即蹲在副驾驶位置。枪声继续响起,远处有汽车刹车的摩擦声与撞击声,尖叫声不绝于耳。他们所在的车队被火力网所包围。

“哇啊!”西蒙惊叫道,他赶快打开通讯:“铁鸟,铁鸟,这里是金鹰0-1,这里是金鹰0-1,在K5隧道内遭到轻武器火力袭击,可能会有其他袭击,请呼叫附近一切可用力量,还有应急反应小组赶来救援!”

“金鹰0-1,这里是铁鸟。我们将调动所有快速反应小队赶往你处。”

“很好,让他们赶紧过来!”西蒙挂掉通讯。又转向队内通讯:“所有人,进入接战队形,展开展开!”

“总统没事吧?”真木俊之抹掉脸上的血,大声问道。

“没事!”西蒙说道,“我摁着呢。”

“先不要动,我从右侧下车!”他拉动门把手,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蹲伏着下车。

出来后他才看明白局势,前方的货柜车尾大门打开,三两个武装分子手持步枪在逐一压制已经下车的内务部人员,隧道马路对面,八九个武装分子保持着扫射,前进,再扫射,继续前进的架势,逐渐逼近车队。而内务部的特勤宪兵虽然及时下车的人不少,但苦于先手被两个方向的自动火力夹击,反击效果不明朗。

【没时间思索了。】真木俊之打开手套箱,拿出里面的FMG9冲锋枪,藉由车身的掩护,他在外面打开了总统一侧的车门,才明白西蒙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袭击刚刚发生的一瞬间,这位少校把总统按倒在身下。他的后背和左肩膀各中两弹。“后知后觉……打穿了,胳膊应该也是断了。”西蒙苦笑道。他用右手把通讯器递出去,“从现在起,你就算在场所有人的总指挥,把大家带出去。”

把西蒙从车里拖出来明显不可能了,真木接过通讯器,抓住总统的肩膀,把老人安置在靠着车轮的位置。

“兄弟,”真木把手放在西蒙的肩膀上,“有什么想要的?”

“有没有香烟?我……很长时间没有抽了。”

他可能有气胸。真木摇摇头,拒绝将死之人的罪恶感盈满。

“那就……给我把手枪,放心,最后一发我会留给自己。”西蒙气息奄奄。“我儿子,叫琼拉德……”

“我记住了。”真木把冲锋枪放在一边,抽出手枪放在他的胸口。

“拜托了。”


“总统先生,接下来我们可能得步行了。” 他挽着金维泽的手说道。“您没有受伤?”

“没有,我可以自己走。”总统的双眼发直。

真木俊之看了看战况,火线奇异地稳住了,特勤宪兵们占据了数个车后掩体,和另一边的恐怖分子打得有来有回。货柜车上的火力点已经被清掉。他把通讯接在自己的腕表上,

先呼叫前车:“00,00是否收到?”

“00收到,01请讲。”

“你们有多少损失?能不能支持到01赶到目标地点?”

“01,全队目前阵亡八人,重伤四人。前方道路已经清开,不考虑抵达地点后的坚守任务,可以赶到地点。”

“阵亡九人。西蒙·桑德斯少校已经殉职。我,真木俊之接任临时指挥权。”

“收到。我们听从您的指挥”如果00对长官阵亡有什么悲痛情感想的话,也并没有在通讯中表现出来

“我们不能在这里被人夹着打,”话说到一半,身后的火力袭来。有四名武装分子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车队后面,架枪打击。“得马上转移!”真木俊之用冲锋枪还击,效果有限。

“收到,请向我方靠拢,我们将火力掩护你。”

特勤宪兵队员们纷纷调转枪口,两轮火力向后方的压制后,对方的火力减弱明显。真木俊之架住总统的胳膊,“总统先生,我们得转移了!”

他们冲出车体掩护,快速跑过一个有一个车体。子弹在他们头上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尖细,“掩护!”真木冲着腕表吼道,特勤宪兵队员纷纷抬起枪口,向着火线对面攒射。

在第二辆车处趴着四名特勤宪兵,00正在那里等候。真木俊之和总统直接一屁股坐在车轮后,总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有什么建议?”真木向着00问道,他是一个特勤宪兵队的中尉。他向着隧道口比划:“我们离大厦还有两百多米,但所有的这些车辆,加在一块也只能提供一百米的掩护。”他指指货柜车,“没人知道那前面到底是什么样。” 

【怎么办?】真木俊之摸着腕表,在场数人的目光汇集到他身上。他打开通讯,呼叫指挥中心:“铁鸟,这里是金鹰0-1。”

“金鹰0-1,收到,请讲。”

“西蒙·桑德斯少校阵亡。请迅速派遣周围一切可用单位,警察甚至PMC小队前往摩洛大厦接应。情况危急,上升危机状态到黑色。”

“铁鸟收到。”

“请调派无人机到K5隧道上空,我们要尝试冲出,并寻找载具前往目标地点。”





肆——11:00 p.m.

她们赶到时,“欢闹”和“苛责”已经换好了战术服,在车旁边等待多时。

“你们来晚了。”苛责说道,她把手放在耳朵旁,“听,那边已经打出了白热化。”

“打得再热闹,也跟我们没关系。”欢闹悠悠地说道,她把一直在手中抛接的东西——一把飞刀,收进袖子里,“上车,你们的装备在后座。我们从后门进大厦。”

秦晓璃和师傅无言地打开车门进入后面,后座上是两件完好的防弹衣,和战术携行具和护目镜。另一个包里装着两把AS VAL步枪。

苛责在外面通讯:“黑石,这里是雨林2-2,已经接到雨林2-1,现在准备前往最后任务地点……收到,准备执行B计划。”

欢闹则坐进车里仔细打量后座上的两人:“你也会挂彩?真是难得。”她评论着师傅脸上的创可贴。

那是秦晓璃在车上从自己一片杂乱中的背包里找到的,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前放进去。

眼见师傅不答,欢闹转向秦晓璃:“新来的,待会别再拖后腿了。”和被称作“怠惰”,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师傅不同,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笑。

正当秦晓璃不知如何作答时,师傅开口道:“她不会拖后腿的。欢闹,你别拿她开玩笑。”

“哎哟?”欢闹似乎很惊讶,“你们感情很好呢,这算不算忘了老搭档啊?”

师傅转头望向窗外。

欢闹眯起眼睛,看看师傅,又盯着徒弟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难以形容,但为了师傅给自己的解围,秦晓璃仍颇为感动。

轿车一溜烟地开出了车库,直奔那座矗立着的大厦。

“我们不去K5隧道?”欢闹问道。

“不需要。”正在开车的苛责说:“他们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目标大厦。至于大厦里,也早就被渗透的明明白白,我们冲进去,清理看到的每一个人,雨林2-1架设狙击点,雨林2-2去隧道里把目标人物带回来,就是这样。”

“大厦里的,和新教堂那边,是不是同一拨人?”师傅说道。

“进去了才知道。”苛责操纵车辆右转。

欢闹满怀希望地问道:“这次能让我近战了吧?”

“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用枪。”苛责把车转了个弯,“我怕你疯起来连目标都砍。”

“我保证不会,还不行吗?”

“随你便吧,做得快速一点,别光顾着玩。”她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们要到了,拉起围巾,准备好。”

【光从外表上看,好像苛责是欢闹的教官。可实际正好相反。】秦晓璃颇感有趣地想道。她早把后座的插满弹匣的战术背心和防弹衣穿好,拉起了围巾。而那把AS VAL步枪,秦晓璃拉开枪机,检查了一下,才把它放到腿上,枪口朝外。

“准备好!”苛责又提醒了一遍,她们的车停在一扇黑色的铁门外,苛责三长一短地按了四声喇叭,铁门缓缓打开。

门后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看清了车上坐着围巾脸们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他们没有发出惊叫的机会,欢闹拿起.45消音手枪给他们点了名。

汽车直接加速向前,碾过他们的尸体。汽车进入高大的摩洛大厦体内,撞开了一根横杆,驶进车库。横杆之后又是一道铁栅栏门,“抄家伙,下车。”苛责说道,四人小组各自打开车门,师傅和秦晓璃背上背着各自的长狙击步枪。

接下来苛责来到铁栅栏门前,硬生生地用手把栅栏门推出一条可以让人钻过的缝,四人鱼贯而入,形成战术队形前进。

她们小跑着进入地下车库,毫不意外地发现车库里三三两两的武装人员,总数不少。欢闹无言地冲向两个离她最近的哨兵,在其中一人回头前飞起一膝踢中他的后脑,落地后一记鞭腿扫倒另一人,摸出匕首插进他的胸膛。

距离欢闹约七八米外的第三个哨兵成了她的飞刀的牺牲者,第四人得以幸运地发出喊叫,“开火!”苛责喊道,她用一个点射打倒了最远处的两人。

四人分散开来,在车库内的汽车、掩体间稳步前进。师傅不时地从掩体中探头,打哑一个又一个远处的火力点,苛责和秦晓璃扫荡中距离的敌人,每当她们换弹,欢闹就从掩体后冲出,用手枪,或者飞刀击杀近处的敌人。而剩余敌人被压制后,欢闹就冲进敌阵开始杀戮。将死之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三分钟后,单方面压倒性的战斗结束。师傅和欢闹蹲在一具尸体前,撸开对方的袖子,尸体的小臂上赫然是一把赤色的镰刀模样的纹身。

苛责与秦晓璃在旁边警戒,秦晓璃瞥了一眼:“他们也是赤色之镰?”

师傅无言地沾上些血液,用力搓了搓,那纹身就模糊成一大片。

她和欢闹对视了一眼,“我猜对了。”

“这帮做死鬼来自别处,得告诉大姐一声。”欢闹难得地没有笑。

秦晓璃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别的势力在这里,也就是说……】也许是她的胡思乱想又写在了脸上,师傅起身把左手放在她肩上拍了拍,对她说道:“别分神,我们该继续。”

她们穿过狼藉的阶梯,来到车库通往一楼的门前,分散站好。

秦晓璃做了个准备完成的手势,苛责看到后,把手放进通道门的把手里,作势要拉开……

未及触到,门和苛责一同被一个庞然大物掀飞。

那个人立起来的庞然大物操纵着左手上的机枪,转动起来。

“隐蔽!是ASV!”欢闹惊呼。

“那是什……”旋即,秦晓璃看到机枪枪管迸发出火光,但感觉到后面有种大力把她拽下阶梯,她就从阶梯上跌下去,变成了仰面朝天的状态。她支起身体,看到师傅在她身边起身。“单兵重型装甲载具,安装了机枪和烟雾发射器,竟然把这种武器也拿出来对付我们……”

“都没事吧?”欢闹在另一边喊道。

“没事……不知道你徒弟怎么样了,”师傅回答,“快找掩体,他很快就要从阶梯上下来了。”

欢闹手上只有把.45的手枪,但她说道:“我拖一下,你们去看看她!”

阶梯上响起了机械转动和机枪特有的尖锐轰鸣。曳光弹一窝蜂地飞向欢闹,她在死亡的射流间闪转腾挪,不时躲开车辆溅射的碎片。她最后掷出一颗烟雾弹。趁着这当,秦晓璃和师傅找到了某个坚固的【或者只是看起来是】的水泥掩体。

师傅把背上的M110卸下来,一同卸下来的还有防弹衣,战术携行具,弹匣,甩棍。她说道:“欢闹不能吸引太久。”她从掩体后瞄了瞄,“他后面还有几个步兵。你去找苛责,路上挑几个你觉得坚固的掩体,把这些弹药放在后面。我看得见你放在哪,别担心。”

秦晓璃伸手抓住师傅正在忙活的左手。这种时候无疑该说点什么,她却鬼使神差地说道:“师傅,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墨玉色的眸子奇怪地跳动了一下,师傅伸出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傻瓜。快走!”

秦晓璃冲出掩体,【一秒,两秒,三秒。】她在水泥柱后放下一个弹匣和震荡弹。围绕着ASV的烟雾逐渐散去,师傅看到后,甩出她那里留着的震荡弹,开始用狙击步枪开火。砰!砰!

砰!秦晓璃冲向下一个掩体,砰!【两秒,三秒……】是一辆半截货车的后面,她放下一个弹匣,稍微看了一眼。对方的步兵不再追逐跑跳中的欢闹,而是四散开来寻找掩体,ASV笨拙地把机枪枪口转移过来。

第三个掩体是之前这里的敌人用沙袋围成的,秦晓璃把最后一个弹匣和震荡弹放下。她看到师傅在水泥柱后蹲伏,机枪的火苗一点点把水泥柱削瘦。另一边的欢闹眼见无人注意突然发难,她越过掩体,抬起手枪一边乱射一边冲向下一个掩体。现在秦晓璃稍微理解了些,【她们的合作默契得多得多。】她有些懊恼。

在他们进来的铁栅栏门那里,秦晓璃找到了苛责。她扒下苛责的围巾,对方“咳”地吐出一口血沫。“……我肋骨应该是断了三根,”她指指下身,“还有腿上骨折了。倒霉。”

“你腿上插了根木片。”秦晓璃看着那块木片发愣。

“帮我……咳,拔出来。”看着秦晓璃惊讶的表情,她解释道:“我是恢复异能者,没事,拔吧。”

秦晓璃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放在一边,端详着那根木片:它整体呈一个钝角三角形状,有一寸多的长度暴露在外面。

【今天疯狂的事还真够多的。】“忍着点。”

秦晓璃发现近在咫尺的尖叫比枪声和爆炸声还要刺耳,好在她只两下就给拔了出来,用围巾包扎好后,她搀扶着对方去往一个合适的掩体。

秦晓璃终于看向战况,发现战斗进入一种僵持:怠惰与欢闹两人宛如长了翅膀,在废墟和掩体间飞速移动。随ASV下来清场的步兵全军覆没,但ASV似乎没什么损害,还在持续地向着两人所处的方向施加火力。她注意到欢闹捡了一把不知道从哪捡到的步枪,而师傅掏出了手枪射击。【她们要没弹药了,很可能体力也快不够了吧。】秦晓璃摸索着背上背着的M200,【等下……这个弹痕形状,我好像明白了。】

砰!秦晓璃的第一枪打弯了ASV的右腿,ASV费力地转动,寻找又一个狙击火力来自哪里。砰!第二枪穿过钢板,打进了对方右臂上的液压装置。右臂上的加特林宛如泄了劲一般垂下,砰!第三枪直接命中它的左腿,ASV面朝前部倒下。

欢闹冲上阶梯,把手伸进ASV的前部左拽右拉。趁这当儿师傅赶到秦晓璃两人那里,“机灵鬼,帮大忙了。”师傅说道。她和秦晓璃一起扶着苛责走向阶梯。

走近时,欢闹正好生拉硬拽开ASV的前挡板,里边的驾驶员被欢闹揪出来,狠狠地给了一拳。“谁派你来的?说实话,你能得到好死!”

对方尚且处于倒下和欢闹一拳的双重轰鸣中,他咕哝着,没有说出什么成句的词语。接着他的口鼻渗出血来。

“别问了,师傅。”苛责说道:“他很明显服了毒。”

秦晓璃敲一敲ASV的金属外壳,“能造出这玩意的全锡安屈指可数。”怠惰指出。

欢闹松开驾驶员,对方瘫软在地上。“可惜你只是一条狗!苛责,你……”

“我没事。透视干掉了他。”

欢闹这次的打量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可怕:“新来的,看来你师傅把你教的很好。

谢谢。”

说完她一马当先进去被ASV击飞的门框,好像从没道过谢一样。

“没事,她就这样。”怠惰说完就去了队尾。

【……老一辈人的互动还真奇怪。】这样想着,秦晓璃扶着苛责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厦一楼,她们在二楼找到一间正对着隧道的房间,把苛责暂时安放在地上,喂水,上药。

“黑石,目标地点已经扫清。苛责负伤,无法前进,询问下一步如何处置。”欢闹用着苛责的通讯器。

黑石的回复很快:“留下一人看护苛责,剩余战斗人员,继续执行任务。二十分钟后,有撤离。”

“收到。”她转头看向秦晓璃:“透视,你留在这里,做狙击火力掩护我们。苛责,劳烦你做一下她的观察手。你的手还能动吧?”

“没问题。”

“怠惰酱,那我们走一趟?”欢闹咧嘴笑得十分灿烂。

师傅拉开枪栓检视:“Yesterday once more. ”


【绝路。】真木俊之想着,他的冲锋枪最后一个弹匣已经于五分钟前打完,特勤宪兵掩护着他们走到了厢车的那边。一队黑衣黑甲,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的士兵正迎头赶来,看到真木他们大吃一惊,并抬起了步枪。“口令!举起手来!”真木喊道。

“橡树。总统在哪?”

【口令是对的,但他们没有丝毫举起双手的意思。】“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他维持原状,戒备地问道。

领头的开口,他的声音模糊:“你没必要知道这个,从现在起总统交由我方保护。”

真木皱眉。哪里不对劲。他向后指指,隧道里枪声渐弱。领头的又指指他们:“缴他们的械。”

几个士兵走过来。真木直立,作出把手枪交出放任的意思。当一个黑衣走过来时,他几下把士兵控制在自己身前,拔出对方的手枪,指向前方:“我没听说过有需要护卫队缴械的规矩。”

领头的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开火。”他做了个手势。

自动火力毫无顾忌地扫荡了伴同的几个特勤宪兵,还有他们同伴身后的真木俊之。他控制住的士兵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夺去性命,而真木一样被子弹的冲击力击倒,尸体压住了他。

【到此为止了,无法可施,终于我们要全死在这个隧道里。】他只恨没能再看到天空。【人死后,灵魂会去到哪里?神社里所说的天照大神?撒旦还是阎罗?或者只是一片挥之不去的虚无?】他咳出一口气,也许是一口血。意识已经变得模糊。

【走马灯。】他想着,生命中的每个重要片段开始在他眼前闪过。枪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重又激烈地响起,但真木俊之无暇顾及,他贪婪着每一个记忆的闪回:毕业,入职,新婚宣誓,第一个任务前坐在车里,父母亲与长兄,以及……“女儿”。他记忆里的女儿总是七岁的模样,回眸,浅笑。

而当眼前的恍惚散去,压住他的身体被挪开,女儿皱着眉自上而下看着他。【不……等下,这是谁?】

【她不是优子,比记忆里的她大一些,高一些,眼睛……纤细的身段和头发都很像,但不是她。】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谁?”

对方似乎对于重伤成这样的人开口有些惊异,但还是回答道:“我来找总统。”

“为什么……袭击……”

“不是我干的,”对方说道,“我是来救人的。”

不知为何,真木俊之选择了相信,他拖动脚,指向总统藏身的车厢。

【等一下,】眼见对方要起身离去,他急忙想起,还有一件事。他咕哝道:“真木……优子,和琼拉德·桑德斯……照顾……”

对方居高临下,迟疑半响,她蹲了下来,握住他的手。

真木俊之感觉到坚硬与温暖。“跟她说……我很抱歉,各种事情……”他看着眼前的不知名少女的脸重新变成女儿的脸,牵了牵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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