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未晚.晚风2(圆满/远曼.民国向)
我愿与你相逝于晚风之中,拂至光明之中国 ―――题记.
学校供应的吃食,是一日坏比一日。曼昱不愿在校内食堂吃早饭,每日倒也能省下三四个卢布。
这日曼昱冒了严寒去到离校百米之外的地方买上些黑面包,回到家中却不见林高远的 身影,她将围巾取下放在门边的衣帽架上,不由地打上了一个寒噤。去厨房温上些牛奶罢,才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声响。曼昱忙前去查看。原是林高远回来,手里提着只兔子。那兔子生着一对红眼睛,呆呆的,不太机灵的样子。她轻笑道:“你去哪儿绑来的?”林高远仍捏着兔子那对长耳朵不放,笑道,“今日课上的功课做得不错,伊万先生便送来我一只。”曼昱缓缓蹲下去,,碰碰那兔子的圆脑袋,抬头问他道,“伊万先生不是教解剖学么?那这兔子.....”却再看那双毫无生气的红眼睛,曼昱莫名的有些心悸。林高远许是看出了曼昱脸上异样,便放下兔子,拍拍她的肩道:“不要多想,我只是给这兔子打了剂麻醉针,并不是标本。”曼昱这才直起身来,松口气。“喜欢么?”林高远意搂住她的腰,却被她躲开。“先留下罢,若是聪明,我才喜欢。”曼昱说罢,扬颔示意他,“桌上有你的信。”林高远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拆开信看,只瞥一眼,便将那信扔进废物桶。“怎么?”曼昱倚在躺椅边,端起茶抿了一口。林高远笑笑,正欲转身,曼昱便挑眉道:“我这儿还有。”“昱儿。”“嗯?”“扔了它们。”“偏不。”
林高远的脸上略带愠色,却竟没有说出什么 ,仅一瞬,他的脸上便恢复了以往神色。之后他叹了气道:“随你罢。”
“我只是想知晓,你如何看待这些信?”
“没如何看待,我早已向她们解释过,我的夫人绝世而独立。”
“如此说来,我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嗯。”
“是那些姑娘寄给你的情书罢?”
“是。”
“啧,”曼昱放下茶杯,“我倒想看呢。”
“看罢。”林高远转过身去,“只怕你会看得瞌睡。”
曼昱看罢信,便倚着椅子打量着林高远道:“话说转来,你生得好看,性格又好,如今身体也是康健,其实添上一二个姨太太也是不错的。”“曼昱,你胡思乱想,”林高远竖着眉,似在斥责曼昱,却又回去拉住她的手,“胡说八道。”“我并未有一丝醋意啊,”曼昱笑道,“你知我一向是信你的。”林高远想到三年前自己奋力才与她共来此,如今她却试探他,他着实有些委屈。林高远的镜片上起了一层水雾,他紧搂了她不放,只道:“昱儿你应当知道,人总有七情六欲,可我的所有欲望都来源于我的妻――你。”曼昱见他有些凄然,便安慰着到道:“我只看得她们的文字心软罢了。”林高远卧在她怀中,,像兔子似的,蹭蹭她小腹。“好啦,”曼昱取下他鼻间的眼镜,揉揉他发红的眼睛,“这事儿便告一段落。只不过我得留下一二张来,下次好做稿纸用。”林高远点点头,阖上眼。“你瞧你这模样,倒也似兔子那般黏人。”曼昱轻笑道,“兔子自是我喜好的活物了,我为它起个名字如何?”林高远扬颔意听她为那兔子起下的名字。
“就叫桂团如何?”
“ 什么典故啊?”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 《古朗月行》?”
“嗯。”
“看不出,昱儿竟是如此浪漫之人。”
曼昱笑上几声,抚上他的眉道:“桂团多久才能清醒过来?”
“半个时辰。”
曼昱擦拭着他的眼镜,低声道:“我温了牛奶,要些么?”
林高远点头,却又疑惑她那里来的卢布,便问道:“昱儿,你哪里有的钱?”
“我早晨不愿吃学校早餐,便剩下几个卢布积攒起来,日子久了便多了。我早知你胃不好,今日便去买了些牛奶回来。”
林高远终是心疼了,他揉揉她的头道:“不要这样。若是你不舒服了,自然成我的错了。”
曼昱笑将起来了,她也知道林高远为了她也牺牲好多了,她为他做的这些又算上什么?
“我知错啦,再也不了。不要生气,我去拿来。”
待到曼昱回来,才觉林高远浅睡过去。于是拿来一条薄毯搭在他身上,从屋里取出未打完的手套,坐在他身边。
“许是太累,任他罢。”
曼昱如此想着,从针线中抬起头,忽而想起林高远昨日与她说的那番话,便轻覆上他的手。“阿远,谢谢你......带我逃出了那样窒息的景象。”
林高远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轻轻抚上她的间。“我可是吵到你了?”曼昱些许诧异地抬头。他拍拍自己的膝头,说道:“坐这儿来。”曼昱缓缓挪过去,便被他搂住小腹,侧头埋在他的颈间,曼昱只觉颈间一阵酥痒,便只想让他不要越界,便道:“高远,不要......”“嗯,我知道。”林高远将他搂得更紧,嗅她颈间发里的幽香,这许是林高远在困顿之际最好的歇息法子。曼昱无奈,却又心疼起自己的先生,只能笑着揉揉他的头。林高远却顺势将她抱在怀中,由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轻声道:“昱儿今日读书想必是很累了,”说着他便将毯子盖在她身上,“歇息一会儿,我的昱儿。”“可是我还有功课。”曼昱欲退出他怀,却发觉只是徒劳。“不必担忧,”林高远吻吻她的额头,“等到晚些倚着火光,倒更清醒些。”曼昱本就被他撩拨地意乱情迷,这一来也只也只得阖上眼睛,定定思绪。
窗外的风雪下得越发紧了,赶着人回家,寻那屋内的热气去。待到此时,不知林高远是否在庆幸今日算是早些回家,正和自己的妻相拥取暖。
林高远将她拦腰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温玉在怀,他倒不想及时抽开身,只得满心欢喜地触碰曼昱发红的小巧的鼻。她翻了身,在睡梦中抱住他的手臂。林高远感到她身上的暖意,不觉笑起来了。
夫人真是惹人怜爱。
在这大雪飘零的北国里,便是他林高远的春,便是他的希冀、他那炽热的心脏了。
林高远合上门,料想他在这世间,终是有了挂念。
许是心中留有念想,曼昱睡得浅,还不足半个时辰便醒了。窗外的天黑黝黝的寒冬里总让人分不清具体几时了,黑夜似一个大窟窿,不断向她吞吐着夜气。尽管身上盖了被,也见了门缝里的光亮,却终是令人害怕的。曼昱便枕着被子不愿起身,只望林高远能够快一些发现已经清醒过来的她。
“不知我的宝贝是否睡得浅。”林高远这样想着,便推开了房门。殊不知此时曼昱正刚盼着他来。曼昱一见他来,便立马起身。“可是我吵醒你了?”林高远自责地问。“倒不是。”曼昱刚想对他说她想他来,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已经五时了,我的宝贝。”林高远刚说出心头所想,便觉得有些害羞了,脸也有些发烫。曼昱自是欢喜的,又不觉自己脸红,只能无言地笑了。林高远坐在曼昱身边,双手却捧着一团白雪说道:“给你瞧瞧这新鲜东西。”曼昱定神一瞧,原是那只兔子。“桂团?”曼昱欣喜地将它接过来。
“小心些,它会咬人呢,刚为它洗澡,我可受了不少罪。”
“哼,兔子才不会咬人呢,那是因为你坏。”
“我哪儿坏了?”
“你自己才知道。”曼昱抚着它的小身子,愈加欢喜。林高远也弯下腰揉揉它的长耳朵,对曼昱说道:“喜欢呀?哪日我为它寻个伴儿,改日生上一窝小小兔子,也够你玩儿了。”“才不要呢,”曼昱搂着桂团,“它还那么小,就要生小宝宝么?”“好啦,”林高远将桂团放在她床边的毯子上,,“它也得歇息了,折腾了一天,都不怎么动了。你瞧,对吧?”曼昱仍是不舍道:“它会逃么?”“你瞧它如此黏你,定是不会逃啦。走了,我们出去罢。”
吃罢晚饭,曼昱便坐在壁炉边温习起功课来了。“今日倒是比昨日暖和许多。”林高远擦干手上的水珠,便走进了书房,不久便取了一只碧玉镯子出来,套在曼昱的手上。“你从哪找的?”借着火光,曼昱看着这只镯子,脸上也添了笑意。
“喜欢么?”
“喜欢。”
“这便好了。这只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如今,我便将它赠予你了。”
“未可,”曼昱欲取下玉镯,“这未免太贵重,我......”
“收下罢,”林高远握住她的手,“就当是替我收下我母亲的心意了。”
“阿远,我从未见过你母亲,定也是不能要她东西的。”
“收下。”林高远命令似的道。
“我......”
“不论如何,你终是我的妻,不会再有别人。我们可是家人啊。”
“如此说来,我也应见见你母亲。”
“是我们的母亲。”林高远纠正道。过后却又自责道:“想来也是我不对,我既已成家如此久了,却也未曾告知我们母亲。”
“不必担忧呀,”曼昱将手覆在他的膝上,“母亲定是期盼你的,回去见见她,便可诉诉衷肠,让她放心了。”
“母亲定是欢喜你的,”林高远握住她的手,“自小到大,我欢喜的,她便是最高兴的了。”曼昱不语,却也笑将起来了。
当然是欢喜的。曼昱伴着林高远度过了如此久的时光,也是受过严寒与季风的肆虐,却也在这异乡僻壤之地,执起温热的手,再不打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