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灯:神秘学园的日常|1.1.3 时间的流动

春天的阳光播撒在中庭的草坪上,温和的风拨弄着花的芬芳。十几名身着浅蓝色制服的少男少女仰卧在草地上,瞳眸中映着蓝天。冥域眯着眼,看太阳穿行在几片稀薄的云间。她注意到云的变化虽说缓慢,却不至于无法察觉。如果保持注意力和足够的耐心,就能发现每一朵云都不断地变化着形状,时聚,时散,最后飘向海的方向——「就像流动的时间。」
小时候只觉得每次一抬头,天空都彻底变了一副模样,而盯着看的时候,天空又像是完全静止的,给人感觉就像是在玩小孩子的木头人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一看它就不动,一看它就不动。
只有这次连着看上两个小时,才感受到变化果然还是需要一个过程,需要经历一段时间。这虽然是习以为常的道理,可真正用眼睛感受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奇妙。时间支配着一切,只是万物在时间中的表现各有不同。大概比起人心的躁动,天空多数时候还是能保持克制。——冥域的思绪如云朵飘在天上。
「是像时间那样流动,还是流动起来像时间呢?」曈昽接过冥域的话。她把发型改成了侧马尾,方便仰躺在草地上。
「嗯……像——」冥域的注意力从天空落到了地面,落到了曈昽的问题上。
她尝试分辨两种说法的差异。把流云比作时间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灵感,而要对灵感进行思考,犹如尝试捉住一只受到惊吓而跃起的渡鸦,并不是想要就能做到的事情。思考就像克制的天,而灵感则像躁动的人——冥域意识到,当她思考灵感的时候,灵感本身又跳跃到别的地方去了。
「像——」冥域侧过脑袋,正要回答,却发现有黑色生物正沿着自己的左边肩膀向上爬,「哇——虫!」她跳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左肩,想要把虫子从身上拍掉。
曈昽也站了起来,示意冥域停下动作。她仔细瞧了瞧冥域的左肩,总算从浅蓝色的衣服上辩认出了一个小黑点——原来是一只蚂蚁,它还牢牢地抓着冥域的衣服。曈昽小心地把蚂蚁捏起来,轻轻地放到草地上,回过头对冥域说:「只是一只蚂蚁。现在是春天,虫子挺多的。冥域胆子那么小,可有你好受了哦。」
因为这一阵子的动静,周围还躺在草地上的同学们有不少都扭过头看向二人这边。冥域只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但仍然故作镇定地整理着被自己拍打凌乱的制服,重新坐下来,像是在诉说什么秘密一样压着声音说道:「我怕虫子不是因为我胆子小,而是因为虫子很可怕。」
这时候,太阳钻出了云层,变得耀眼起来。冥域拾起了原本放在身旁的、与制服一套的宽檐帽,拍了拍灰尘,扣在头上。帽檐的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脸上。
「可是,」曈昽也在冥域身边坐下,「那为什么我不怕虫子呀?」
冥域把帽檐压低,几乎要遮住眼睛,「你不怕虫子不是因为虫子不可怕,而是因为你胆子大。」
曈昽笑出声来:「这样说了一通,好像还是没有解释你为什么怕虫子呀。」
我知道的啦——冥域心想,又紧了紧眉头。
「对了,你刚才想说天空像什么?是像时间的流动还是流动的时间?」
「忘记了。」
「忘记了?」
冥域用双手拖住脑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啊,我的灵感和思考都被刚才那只可恶的虫子给吓跑了。」
这时耳边响起了四声钟声,已经下午四点了。一位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白胡子老人从回廊走出中庭,他是这门课的授课老师。
「孩子们都起来吧。」老师的声音很洪亮,听起来并不输给钟声。听到他的话,躺在草地上的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来,围到老师身边。老师接着说道:「魔法是利用自然的学问。但是,单单学习自然的知识是不够的,大家还要培养对自然的直觉。这就是这门课的目的。大家回去以后也要多观察周围的自然环境,这对你们施法能力的提高是很有帮助的。」
随即宣布下课。

结束了这堂形式魔法实践课,冥域和曈昽接下来就没课了。于是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冥域提起她的挎包,曈昽背上她的背包,准备离开学校。教学楼与校门隔着中庭和前院。走到回廊拐角处,她们遇到一位同年级的同学,她站在回廊的矮墙边,正摆弄着一些盆栽。
「喔——下午好啊,常……」冥域上前打招呼,突然想起现在需要使用称号,却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现在是蛇隐。」听到冥域的声音,蛇隐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过身来,「下午好。」
蛇隐的声音兼有大家闺秀的持重优雅和市井街坊的烟火气。她和曈昽一样留着长头发,只不过蛇隐通常是散发,而曈昽现在还梳着上课时的侧马尾。
「嗯嗯,蛇隐同学。」一个颇具亚卡风情的称号——冥域心想,随即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总是记不住大家的称号。」
「蛇隐在照顾这些植物吗?」曈昽指了指蛇隐身后的盆栽。
「是啊。这是法耶教授吩咐的,说这样比较有春天的气氛。」蛇隐回答道。
法耶教授就是方才形式魔法实践课的任课老师。如果不是蛇隐这么一提,冥域都快把老教授的名字给忘了。
「说起来,虽然到西国已经第四年了,但十月的春天还是让我感觉好奇妙。」
「对哦,蛇隐是唐州人。」曈昽应和道,「唐州和隆德的季节跟我们是相反的。」
「是的。在我的家乡,这个时候天气就开始转凉了。」
「我还没出过国呢。有机会的话真想感受一下十月的秋天啊。」
在她们说话的时间里,冥域的视线从左向右扫过这些盆栽。这些盆栽在回廊的矮墙上排成一排,大多是一些常见、但冥域却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有的已经开花,有的还是花蕾。不过最右边的花盆里种的不是植物,而是一丛白白的、圆圆的东西,看起来是一种蘑菇。
「为什么这里有一盆看起来不一样的?」冥域还是第一次见到盆栽的蘑菇。她指着这盆蘑菇,用一种调皮的语气问道。
「那是一种小菇。我看着挺新鲜的,就买下来了。听说长大之后菌盖会变成橘红色。」
「还有卖蘑菇的?」冥域一边继续端详着这盆蘑菇一边说道。
「嗯,就是贤士堂旁边那家店。」
这时曈昽也凑过来近看这丛蘑菇,「冥域感兴趣的话,我们等下去看看吧!」
「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啦……」冥域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始终盯着蘑菇。这种蘑菇的茎很纤细,白白圆圆的菌盖很干净,跟平常用来做菜的、或者路边野生的蘑菇很不一样。冥域心想,这大概是为了盆栽而专门挑选的蘑菇,就像花圃里栽种的蔷薇精致而艳丽,野生的蔷薇却污糟糟的跟杂草没什么两样。

告别蛇隐,冥域和曈昽继续往校门方向走去。穿过钟楼来到礼堂,再往外就是前院了。对于学生们来说,学期伊始最新鲜的事情,就是前院的礼堂门口和后院的仓库门口分别多了一具造型威武的戍卫傀儡。
戍卫傀儡是魔力驱动的自动人偶,身材高大,超过两米,全身都是银色,像是一副挂好的盔甲。礼堂的这一具傀儡笔直地站在礼堂大门一侧。傀儡在不久前冬天的时候被布置到学园里,据说是用于晚间的巡逻,但冥域还没见过它动起来。
在礼堂门口,冥域和曈昽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一个傀儡前。男子身着灰色的布衣,在傀儡胸前不停忙碌着,似乎是在修理。女子穿着的则是白色的长袍,不时对男子的工作进行指点。走近后,冥域认出女人是负责学园附近治安保卫工作的治安官。
「篱织姐!」曈昽先行上前打招呼道。
「曈昽,冥域!」篱织的声音很有精神,而且对所有人都充满热情,「你们放学了吗?」
「是啊,刚下课!」曈昽仿佛受到篱织的感染,说话变得比平时更干脆了。
「博斯顿大人。」冥域跟着上前打招呼道。
关于治安官篱织博斯顿的事情,冥域大体上也知道一些。她两年前从学园毕业,被分配到神秘城治安署任职,随后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升任神秘学园的治安官。若不是有博斯顿家族的背景,这种升迁速度实在难以想象。毕业前,篱织与曈昽在学园服艺社相熟,顺带着认识了冥域。冥域和篱织原本就只是点头之交,现在篱织年纪轻轻就成了治安官,冥域和她的疏离感就更强了。
「说过几次了,叫学姐就行。」篱织拍了拍冥域的肩膀,冲冥域笑了笑。
「篱织姐在忙什么呢?」
「啊,这个傀儡又坏了。这位是高研所找的师傅,」篱织向二人介绍身旁的男子,「我们请他来修理一下。」
冥域抬头看到男子大概四十来岁,正专心地用刻刀在傀儡打开的胸腔里刻着什么精细的图案,没有理会她们的意思。篱织的话让冥域知道,这位大叔并不是魔法师,而是受雇于神秘城高等魔法研究所的工匠。冥域看着工匠的刀在傀儡身体里来回比划——嗯?她注意到男子的刻刀划过的地方变成了棕黄色,而且有毛躁的碎屑掉下来。
「原来这个东西是木头的啊,我还以为是铁的。」冥域敲了敲傀儡的大腿,发出了沉闷的木头声响。
「如果是铁的就动不了啦。」篱织解释道。
「那……从根本上说,这个东西真的能动吗?」
「当然会动了!而且动起来可比你还灵活呢!比曈昽可能要差点。」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冥域也礼貌地挂上了微笑。曈昽不仅课业成绩优秀,运动能力也很出众。而且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是,曈昽最擅长的运动项目是投枪,在近两年的学园运动会上都夺得头名。相比之下,冥域属于跑个几百米就要停下休息、就连逛街也嫌腿酸的类型。
篱织注意到冥域皮笑肉不笑地似乎有点不高兴,连忙又拍拍冥域的肩膀说:「开个玩笑!别在意。」
「为什么说『又』坏了呢?最近经常坏吗?」曈昽问道。
篱织点点头:「最近不知怎么,经常出故障。现在上面怀疑是有人故意破坏,就对傀儡的行为模式做一些调整。你们晚上在学校要小心一些哦。还有,尽量不要在学校里面施展奇怪的魔法。」
这时,工匠大叔的图案似乎刻好了。他把刻刀换到左手,右手则往图案中间的凹槽里依次放进一个紫水晶和十来个个齿轮状的零件,扣上了外面的盖子。然后,大叔就开始收拾工具,看来维修已经完成。篱织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走到傀儡身后,踮起脚尖,手不断想往上够。
「师傅我够不着!」篱织转过身笑着向大叔摊摊手。
大叔起身接过纸片,把它塞进了傀儡后脑勺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里。突然之间,傀儡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开始手舞足蹈,身体各处的关节不规则地扭曲着,发出一阵木头碰撞摩擦的声音。冥域和曈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不过,在大叔取下纸片的一刻,傀儡很快恢复了直立的姿势,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真…真是震撼。」曈昽感叹道。
「这个修好了。」篱织用拇指指了指身后中庭的方向,「仓库那边还有一个。你们还看吗?」
「不了,我们先走了,」曈昽向篱织挥挥手,「篱织姐再见!」
「好,再见!」篱织也歪着脑袋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从神秘学园的正门走出来,是柯尼逊街,这条东西向的宽敞街道连接着神秘城的东区和西区,是神秘城的主干道。街上除了有剧院、博物馆等面向全体市民的功能场所外,还有许多专门服务于包括魔法师在内的上流阶层的商店,是学园师生们闲时的好去处。趁着时间还早,冥域和曈昽决定先去街上逛一逛。
包括柯尼逊街在内,神秘城的中央区不允许走马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魔力驱动的、往来于东区和西区之间的官营短途驿车。这种车子比通常的马车更长,可供八人乘坐,行走在街道上比马车更加平稳,但速度比马车慢得多。
既然是来逛街的,冥域和曈昽没有乘车,而是选择向东步行。
从校门出来向东走,用不多久就能见到一幢雄伟建筑,这就是贤士堂。贤士堂是神秘城附近最大的贤士教教堂。贤士教发源自隆德,崇拜五色贤者,信徒大多是隆德人或者隆德裔。周日正午是贤士教的礼拜时间,信徒们会在贤士堂集会礼拜唱歌,歌声在学园里都能听见。不过,平日贤士堂只是偶尔有信徒和游客出入。
在贤士堂附近,冥域和曈昽找到了蛇隐所说的花店,店额上写着店名「绿艺」二字。店内摆放着各色盆栽花草,而一处角落的货架上则摆放了几盆蘑菇小盆栽。
「冥域你看,真的有卖蘑菇!」
「真的……」
货架上的蘑菇,跟蛇隐的蘑菇相比还要更小只一些,表面没有那么白净,隐约有些泛黄,远看仿佛一把撒在盆里的黄豆。但两人马上注意到在最靠里的一盆里,「黄豆」的旁边长着一朵特别显眼的蓝色蘑菇。不像其他蘑菇含苞待放,这株蘑菇白色茎上的深蓝伞盖已经全开,透着像蓝宝石一样的色泽,却甚至比蓝宝石还要光润无暇。
「好漂亮!」两人不由得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时店主也走了过来招呼二人:「两位魔法师小姐,想要买蘑菇吗?」店主是一位阿姨。
「我们还不是魔法师呢。」曈昽向店长解释,随即问道,「为什么店里会卖蘑菇呢?」
「最近年轻人中间挺流行种蘑菇的。前两天有一位像你们这么大的魔法师小姐也从我这里买了一盆哦。」
店主说的应该就是蛇隐了,冥域心想。
「请问,这个蓝色的蘑菇是怎么回事呢?」冥域指着长有蓝色蘑菇的这一盆问道。
「哦,这个啊,这个是杂菌,就这两天长起来的。原本是没有这个蓝色蘑菇的。我看挺漂亮就留着了。」
「我们可以只要蓝色这一朵吗?」曈昽一边问着,一边用手指肚轻轻弹了弹蓝色蘑菇的菌盖,小心翼翼地,像是担心把它碰坏了一样。
「你们喜欢的话,这朵摘下来送给你们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们要活的。就买这盆吧。多少钱?」说着,冥域从货架上取下这盆蘑菇。种蘑菇的盆很小,一只手就可以稳稳托住。
「两元票子或者十五个铜币。」
在神秘城里,「票」或者「票子」特指魔法师所使用的一种纸钞,它在神秘城城区里可以直接买卖东西,而到了城外郊区也有兑换通常货币的场所。票子分红票和蓝票两种,学园每月会定期给学生发放一些蓝票作为补助。
「要两块钱啊……」冥域伸手在挎包里摸钱包,摸了一会儿却停了下来,愣了神。
「怎么了?」曈昽见冥域不动了,问道。
「糟糕了!我的钱包漏在学校了!」冥域说罢,不甘心地又开始翻挎包。
「那我来付钱吧。」曈昽取下背包,掏出十五个铜币,「老板,我给铜钱。」
店主收下钱后取来一块薄布把盆栽包好递给曈昽,这样即便把小盆栽放进包里,土也不会把包弄脏。「欢迎再来!」
「啊……真的没有……」一旁冥域还在嘀咕。

「两个月前一元票还能换十二个铜币呢。冬天过去了票子也不值钱了。」
「那人家要十五铜,也没法破开一元票啊。」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原本的晴天变成了阴天。从贤士堂里传出来一种几乎没有声调变化的低沉的说话声,大概是到了信众祷告的时间。从「绿艺」出来后,两人又稍微逛了一会儿,然后在贤士堂前面找了张长椅坐下。曈昽从街对面买来了两份炸卷饼作为晚餐。吃完之后,两人又喝起了果汁。
「对了,之前的话题还没有结果呢——冥域想起来,流云是像时间的流动,还是像流动的时间了吗?」
「不知道。」冥域还在郁闷自己把钱包遗落在学园的事情。
曈昽突然抓住冥域的肩膀左右摇晃:「快想想嘛!快想想嘛!」
「要洒了要洒了!」冥域护着手中的杯子。待曈昽停下动作后,冥域说道,「哎呀,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啊?」
「因为想知道答案啊!」
看着曈昽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冥域轻轻叹了口气:「怕你了。其实很简单嘛,流云当然是像时间的流动了。时间没有形体,云怎么可能像时间呢。」
「确实是这样。可是,如果时间没有形体的话,又怎么会流动呢?」
「流动本身也是一种比喻吧——就是说,时间像水一样流动。」
「那不就是把时间比作水吗?」
冥域转睛一想,也是。如果说时间像水,那就还是把无形的事物说成与有形的事物相似;如果是时间的流动像水的流动,那就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无形的时间可以有形地流动。
「会不会是这样理解:不是说把云和水的流动跟时间的流动并列,而是说云和水的流动显现了时间的流动?」
曈昽想了想,尝试理解冥域的话:「就是说,时间的『流动』高于云和水的流动,云和水的流动是以时间的『流动』为前提的。然而,我们只能通过云和水的流动来感受时间的『流动』,所以我们才会用有形的流动来形容无形的时间?」
这下冥域反倒不太理解曈昽的话了:「大…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有形的事物受制于无形的时间吗?」曈昽低下头,笑容挂上了一丝忧郁,「其实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理解。我在《柯尼逊篇》读到说,『凡世间种种智慧,全在这十二魔导书中了』。可是,假设有人在隆德帝都读了十二魔导书,再假设他智力超出所有人,那么他能凭借书中的内容了解到,神秘城里有一条柯尼逊街,街上有一座贤士堂,有两个十四岁的女生正坐在贤士堂前面谈论他的事吗?」
所谓十二魔导书,指的是包括《柯尼逊篇》在内的十二本形式魔法经典。神秘学园教授的魔法以及神秘城魔法师们使用的魔法,绝大多数都来自十二魔导书的记载。虽说魔法师们宣称魔导书记载了自然的全部智慧,但是这十二本书的内容大多是诗歌体裁,冥域实在难以想象能够用诗歌来推论确切的事实。
「我觉得不能。魔导书里记载的应该只是发现的方法,并不是现成的答案。」
「我知道。可如果假设魔导书里写的不是方法而就是关于自然最基本的知识呢?是不是这么丰富多彩的世界,就不过是这几本书里的几行字罢了?」
「这……」冥域明白了曈昽的意思。她直觉上觉得曈昽的想法并不准确,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冥域把杯子凑到嘴边,喝完了剩下的果汁。
「对了,既然时间没有形体的话,会不会只是人对变化的感受呢?比方说人们注意到了白天和夜晚的交替变化,就把这种变化称作是时间。」
「不可能。」冥域摇摇头,「人经历的时间是相同的,但是不同人对时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你看,这棵树跟我们都过着相同的时间,但是树肯定觉得时间流动得很慢,因为树能活几百年,所以它们才懒散地一动不动。」
「树能感受到时间吗?」
「只是个比喻啦!比喻!」说到入神的地方,冥域的双手又在空气中挥舞起来,「假如我们能够像树一样活几百几千年,我们会觉得时间流动得比现在慢,我们的生活肯定比现在悠闲得多。」
曈昽静静地思考着冥域的话。
见曈昽没有回应,冥域继续补充道:「几年前我经常想着自己可能只有15岁的寿命,活到15岁生日那天就会因为什么看似意外的情况死去。想得多了以后自己就信了,那段时间做什么都觉得很焦虑,觉得时间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加速溜走,甚至觉得睡觉都是在浪费时间。」
「后来呢?」
「后来我想开了。对于流逝的时间来说,这里和那里并没有什么不同。15岁生日对我来说有意义,对时间来说没有意义。它不会特地在这个时候为难我。虽然死亡仍然让人害怕,但是这种害怕分摊到每时每刻,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安斯托的书里说『有死比将死更让人恐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曈昽晃了晃杯子里剩余的一小口果汁,「冥域知道吗,隆德人相信人有灵魂——就是一种寄宿在身体里的像空气一样的东西……」
「知道。他们在贤士堂门口天天传教。有一次我经过贤士堂门口,一个大妈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恶狠狠地说:『你考试要不及格了!』吓我一大跳。然后她又慢悠悠地说:『只有信蓝色贤者才能保佑你考试及格。』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曈昽笑了笑,继续说道:「隆德人相信灵魂是不死的。人死了只是身体死了,灵魂会去到另一个世界,过上永恒的生活。那些曾经有过丰功伟绩或者品德高尚的灵魂,就能够在那个世界护佑这个世界的人。既然冥域相信有形的事物受到无形事物的支配,那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不信。」
「那你希望人有灵魂吗?」
「不希望。」
「为什么?」
冥域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道:「因为这样会让人失去对活着的时间的尊重和珍惜。因为在无穷长的时间里,每一份时间的价值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除非有某种无穷和永恒的价值,冥域心想。
「冥域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很特别呢。」
「哼哼!」听到曈昽的夸赞,冥域心里有些得意,可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在含蓄地说我的回答没有道理么?想到这里又有些郁闷。冥域想再喝几口果汁,发现已经喝完了。「对了,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明天不是没课么?我想跟你一起复习。」距离中期考核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哦。」
「没关系,只要让我看着你复习就好了。」
曈昽想了想,答应了冥域:「那好啊。明天我到工房去,我们就一起复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