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三部 三界归心(2020修改版)第十六章 君臣之谊

修改备注:
本章重点修改了原文中“君心难测”的相关情节,其他为全新内容。
另外,去年写第二部时,韩王之子的名字叫赵阔,日前在写上一章时,决定做个调整。于是修改了第二部第一、五、六章,把韩王之子的名字改成了赵承责,把赵阔这个名字给了韩王。

第十六章 君臣之谊
展护卫奉召入宫 二郎神冒险报信
天界恭岚殿中,一份以天文撰写的诏书置于瑞彩祥云桌上,笔势刚劲挺拔、舒朗飘逸。
敖峰惊见诏书中的内容,对恕德道:“主人已经得到让位诏书了?”
恕德点头笑道:“我果然没有白白在玉儿身上下功夫!”看到敖峰狐疑的目光,蹙眉问道:“这诏书莫非有什么问题?”
敖峰仔细揣摩着其中的每一个字道:“诏书并无问题,可是小神担心殿下这样做,并非出自真心。”
恕德毫不在意地道:“只要他肯让位,管他是不是真心?”
敖峰上前一步道:“群臣看到殿下的亲笔诏书,固然不敢当面反对您接掌帝位,可他们未必不会私自下凡去见殿下,劝他回天庭继位……”
恕德眼中顿时浮出杀意,吩咐敖峰道:“把天阙宝镜拿来,本王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到人间去见他!”
次日巳时,骄阳朗照,晴空如碧,赵承责手捧一叠文稿,穿过御花园中的红廊,走向崇政殿,心中暗想:“听说刘佑已被皇兄查办,他为了自保,不知会不会供出我当年在建州的事。父王不知内情,以为我只要闭门思过,多抄几遍圣贤的教导就能免罪,累得我这双手都要断了。不过,皇兄总是怪我不思进取,不学圣贤,一会儿看到我抄的文稿,说不定真能改变对我的成见。”
侍立在崇政殿外的小太监远远看到赵承责,忙上前几步,抖浮尘行礼道:“奴婢参见小王爷!”
赵承责道:“进去通报一声,我要觐见皇兄!”
小太监躬身领命,转身进了大殿。
崇政殿内,香烟缭绕,静谧无声,仁宗正潜心批阅奏章,太监总管陈琳随侍在他身旁。
小太监轻声细步走入殿内,躬身道:“启禀皇上,韩王世子赵承责求见!”
仁宗心想:“他牵涉刘佑的案子,在包卿审结此案之前,朕还是不见他为好。”于是吩咐小太监道:“就说朕忙于朝政,无暇见他,让他回去吧!”
“奴婢遵旨!”小太监躬身退出殿外,对赵承责转述了仁宗的话。
赵承责见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心中虽然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先回王府,转身刚走出几步,却见一袭红衣迎面走来。
红衣人看到赵承责,便向他拱手道:“展昭见过小王爷。”
想到数月之前与展昭的过节,赵承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连应也没有应一声,便与他擦肩而过。
展昭低眸一笑,走到大殿门外,尚未开口,已听小太监道:“展大人稍候,奴婢这就进去回禀!”
展昭微笑颔首道:“有劳公公。”
赵承责闻听,心中冷笑道:“皇兄连我这个兄弟都不见,怎么会见你这个小小的四品护卫?”不料没走出几步,身后已传来小太监的声音道:“展大人请!”
赵承责听得一愣,登时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眼见展昭迈步踏入大殿,不觉攥紧了手中的文稿。

“臣展昭叩见皇上!”展昭双膝跪地,向仁宗叩头道。
“平身!”仁宗放下手中朱笔,示意陈琳让随侍的太监、宫女通通退下,才开口对展昭道:“朕听说,昨日你方一回京,便前往西山救回了思恩,看来你与她果然缘分不浅。”垂眸笑道:“朕欲即刻下旨,为你二人定下婚约。”
展昭早知皇上会提及此事,当即拱手道:“谢皇上恩典!”
不料仁宗却是一叹道:“多年来,朕对你一向信任有加。你即将成为朕的妹婿,可是……”抬起双眸,审视着展昭道:“可是朕至今还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展昭心头一震,诧异地看向仁宗,心道:“莫非皇上召我入宫,竟是为了探问此事?”
仁宗肃然道:“据吏部核查,户籍之中对你身世的记载,并不完全属实。”
展昭闻听,当即撩袍下跪,澄澈星眸望着仁宗道:“臣并非有意欺瞒皇上。”
只听仁宗道:“八皇婶与你相认之后,曾对朕说起令堂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据八皇婶所言,令堂乃是一位法力极高的仙子。”
展昭低垂长睫道:“家母只是略通法术。”

“深谙回生之道也算略通法术?”仁宗道:“朕听闻,你每有大难,必有仙人搭救。去年上元灯节,一位仙人更是应你所求,保大宋三年之内,绝无水旱之灾,保太后有生之年,不受病痛之扰。”
展昭心想:“既然大人已得知舅舅是上界仙人,我也不必向皇上隐瞒。”于是对仁宗道:“那位仙人乃是家母的结义兄弟。”
却听仁宗问道:“救你的不止一人,莫非他们都是令堂的结义兄弟?”见展昭缄默不语,拿起龙书案上的一封密奏道:“小顺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常州府核实之后,给朕的回报竟是‘查无此人’?”
展昭闻听,心中暗暗自责:自他离开杭州之后,一心只记挂着外公和舅舅,竟忘了设法请司命星君修改小顺子的命簿。
仁宗双目含威,继续问道:“他身为普通侍从,为何随身带着试毒的银针?当日在刘佑府中,他的言行举止不仅进退有据,对朕的衣食起居也服侍得周到得体。他若非受过严格调教,岂会懂得宫中规矩?为何多年以来,开封府中从无一人见他长过胡须?”沉下脸色,直视展昭道:“你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要将一个太监带在身边?”

连番的质问令展昭无从辩驳,除非坦言自己的身世,否则根本无法令皇上采信,可他若是道出实情,皇上岂能再让他做个护卫,留在开封府衙?何况陈琳此刻就站在皇上身旁,陈琳与包大人乃是至交好友,陈琳一旦得知他的身份,定会告知大人。从今以后,他在大人和先生眼中,再也不会是以前的展护卫,在王朝等四人眼中,再也不会是以前的展兄弟了……
就这样,君臣二人一坐、一跪,同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仁宗侧目看向陈琳道:“你也下去吧。”待陈琳退出大殿,沉声对展昭道:“此刻只有你与朕二人,你可以说了。”
展昭感激地看向仁宗,又思忖了片刻才道:“回皇上,家母……乃是上界天王之女。”他虽不愿欺瞒皇上,但终究不能说出实情。
“什么?”仁宗震惊地望着展昭道:“天王?”心中暗道:“想不到他在天庭的身份如此之高!”忙追问道:“是哪位天王?是托塔天王,还是……”
展昭不愿继续说谎,只得对仁宗道:“请恕臣不便明言。”
仁宗点点头,转而问道:“你既是神仙之后,为何不回天庭,却要留在人间?”

展昭略一迟疑道:“家母虽是神仙,但家父却是凡人,臣自小亦是在人间长大,故而不愿回返天庭。”
仁宗知道展昭并未道出全部内情,不过他能说出这些,已足见坦诚。于是对展昭道:“你平身吧!”起身绕过龙书案,阔步走到展昭面前道:“你乃上界天王之后,不可再向朕行如此大礼。”
展昭道:“无论臣是何人之后,都是皇上的臣子。”
仁宗摇头笑道:“以你的身份,岂能再做朕的臣子?今后,你也不宜留在开封府了。”
展昭眸光一惊,郑重对仁宗道:“追随包大人,为百姓匡扶正义,是臣毕生之愿,恳请皇上成全!”
仁宗闻听,故作不悦道:“莫非你入朝为官,只为了追随包卿?”
展昭微微一怔,恳切地道:“自古以来,没有明君,何来贤臣?若非皇上亲贤任能,仁德爱民,大宋又怎会有刚正不阿、为民请命的包青天?”
“说得好!”仁宗朗声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做朕的御前护卫,继续借调于开封府。”
展昭眸中闪出明灿的光华,向仁宗拱手道:“多谢皇上!”
这时,陈琳在殿外躬身道:“启禀皇上,午膳已然备好。”
仁宗对展昭笑道:“先别回府,陪朕一起用膳!”
“皇上……”展昭正欲推辞,却听仁宗道:“你既要娶思恩为妻,便是朕的妹婿,自家人一同用膳,乃是理所当然。”扬声对陈琳道:“吩咐御膳房,即刻传膳!”
待一道道御膳全部摆上,仁宗屏退左右,让展昭坐在他近前道:“对于你的身份,朕自会帮你保守秘密,不过从今以后,你要放下君臣之别,与朕朋友相交!”
“蒙皇上不弃,臣自当从命。”展昭道:“但在他人面前,臣不能逾越身份,也请皇上一如既往,把臣当做您的护卫。”
“好!”仁宗揽袖端起雕龙玉杯,笑道:“一言为定!”

展昭含笑双手举杯道:“一言为定!”二人酒杯相碰,满饮了杯中酒。

走在回府的路上,尽管展昭已放缓马蹄,勉力调整着内息,可是震耳的心跳仍旧持续着强劲的节律。随着心脉的搏动,左腕伤口的锐痛也愈发明晰。
若在以往,他即便受伤,再多喝几杯也无妨,只是昨日失血过多,仅仅三杯御酒,已令他难以抵御。
早上出府之前公孙先生的叮嘱,他并未忘记,可皇上难得像今日这般畅怀,他如何忍心让皇上扫兴?方才在对饮之时,皇上的笑容透着前所未有的明澈,看着这样的笑容,展昭不禁想起当日,皇上在杭州所说的话:“朕……从来没有朋友……”由此,他更加深切的感受到,身为帝王的孤独与无奈。
回到开封府衙,已将近未时,展昭尚未走近包拯书房,便遇到了公孙策。白玉堂手中抱着高高的一叠卷宗,有说有笑地跟在他身旁。
展昭向公孙策抱拳一礼,笑问白玉堂道:“白兄是何时回府的?”语气之中别有意味。
“谁说我出去了?”白玉堂道:“我今天哪儿都没去。”剑眉一挑道:“不信,你问公孙先生。”
公孙策点头道:“白大侠一直都在府中。”
展昭见公孙策神色笃定,含笑对白玉堂道:“看来白兄的分身术又精进了不少。”
公孙策发觉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看着他略显青白的唇色,蹙眉道:“早上我不是叮嘱过,你手上有伤,不能饮酒。”
展昭淡笑着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是浅尝了一口。”
“什么浅尝了一口?分明是满饮了三杯!”白玉堂双眼望天,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看到公孙策责备的目光,展昭歉然道:“皇上命我陪他饮酒,我也不好推辞。”
“喝了就是喝了,”白玉堂扁扁嘴,把目光移到一边道:“把皇上搬出来也没有用!”
公孙策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道:“这是我新配的金疮药,对你的伤口大有好处,到我房里来,我帮你换药。”
展昭忙接过药瓶道:“不必劳烦先生,我把它拿回去,让小顺子帮我换药就是了。”
“是啊,是啊!”白玉堂抱着厚厚的卷宗,挡在公孙策眼前道:“先生还是忙公事要紧!”
公孙策看看白玉堂,又侧目看看展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正欲坚持查看展昭左臂的伤口,却见赵虎匆匆跑来道:“公孙先生,王丞相来了,正在花厅跟大人叙话,大人请您把赵承责的罪证整理一下,即刻派人送去。”
展昭星眸微转,对白玉堂道:“辛苦白兄多帮帮先生。”又对公孙策道:“我还要去演武场训练府中守卫,就不陪先生了。”含笑对二人一拱手,快步向演武场走去。
府衙花厅之中,丞相王延龄放下手中茶盏道:“包大人奉旨办案,老夫本不该插手,可老夫受韩王之托,不得不来府衙一趟。韩王父子虽然收受了刘佑的贿赂,但只不过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几句,并未做出有悖国法之事,包大人与其将他二人问罪,倒不如把他们交由皇上处置,以免伤了皇家颜面。”
“并非包拯不肯顾全皇家颜面,”包拯道:“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二人只是皇室宗亲。”
“老夫此来不仅是为了韩王父子,也是为了包大人。”王延龄继续劝道:“包大人自掌理开封府以来,铡刀之下曾杀过多少权贵,在朝堂之上,又弹劾过多少官员?长此以往,在朝中树敌越来越多,与同僚相处也会越来越难。”语重心长地道:“既然韩王父子的罪名不重,何不网开一面?”
“丞相有所不知,”包拯站起身来道:“韩王的罪名虽轻,但世子赵承责却涉及数条人命。”
王延龄不解道:“贪污受贿之案怎会牵扯人命?”

包拯将衙役刚刚送来的证词双手交给王延龄道:“据本府查知,赵承责被贬建州期间,曾通过刘佑在民间掳劫众多女子,不仅玷污了这些女子的清白,而且将其中数人凌虐致死。”

“什么!”王延龄登时惊起,仔细翻看着一张张证词道:“没想到赵承责身为皇亲,竟能做出如此恶毒龌龊之事!”愤然对包拯道:“务必查清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包拯眸光坚毅,郑重拱手道:“包拯遵命!”
傍晚,夕阳明艳,红霞盈天,喧嚣的街市上车水马龙,昭示着东京汴梁的昌盛。
忽然,雷声震耳,霹雳破天,转瞬间,红日已消失无踪,天地之间漆黑一片,犹如地狱一般。街上行人在一瞬呆愣之后,纷纷大声惊呼,仓惶跑向各自家中。若非两旁的店铺急忙点亮了门口的灯笼,如洪流般四散的行人定会拥挤踩踏,以致伤亡。
“出什么事了?”白玉堂见展昭走出演武场,忙上前问道。
展昭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天象,正欲命小顺子去探查究竟,忽见杨戬从天而降,满面忧急道:“快回房去,我有要事告诉你!”
待小顺子关好房门,杨戬便对展昭道:“恕德召集天庭众臣,下令三界一同举哀。今日人间只是日月无光、电闪雷鸣,明日便会疾风如吼,暴雨滂沱。如此天象要持续七七四十九日,以彰显他对玉帝的沉痛追思。”
展昭惊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引起一场浩劫,枉送无数性命?”问杨戬道:“难道天庭众臣,无一人出言劝阻?”
杨戬叹道:“众臣虽不忍苍生受苦,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否则岂非显得他对玉帝不忠?”
展昭低眸沉思片刻,吩咐小顺子道:“研墨!”转身走到桌案之前,展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当即交给小顺子道:“把书信交给恕德。”
小顺子担忧地道:“这封书信虽然言辞恳切,却是不容置疑。少主昨日才将让位诏书交给恕德天王,今日就写信阻止他颁下的政令,恕德天王倘若心生怨怼,恐怕对少主不利!”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展昭道:“天庭帝位之争已牵累众多上仙,不能再连累三界苍生!”

小顺子毅然点头,当即将书信收入怀中。
展昭忽然想起,恕德这么快就收到书信,定会怀疑杨戬私自向他传递消息,于是对小顺子道:“你只当表舅并未来过,先到天界去寻访几位重臣,探问人间出现怪异天象的原因,然后下凡静待半个时辰,再重返天界,当面将书信交给恕德。”
“是,少主!”小顺子道:“奴婢不在少主身边,请少主多多保重!”随即向三人一拱手,化作灵光而去。
展昭想到杨戬危险的处境,认真叮嘱他道:“恕德随时可能通过天阙宝镜窥视表舅的言行,这几日,表舅务必谨慎小心!”
“你放心!”杨戬成竹笑道:“恕德倘若窥视于我,我的天眼即刻就会察觉。”转眸对白玉堂道:“你的武艺和法术练得怎么样了?趁此刻恕德正忙着筹备登基大典,我正好有空指点你一二。”说罢,带白玉堂离开了展昭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