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11）
…………
>>>11
…………
被拉来拉去的过程中，不止方末没有睁眼，就连顾涛都没有往那边看过一眼，这怎么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传说中顾涛的重情重义呢？男人的疑虑从进到这间屋子里开始就没停下过。
业内传闻顾涛重情重义，在毒品这个小圈子里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曾经全沧澜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货能走得通，这件事使得顾涛成了他们这个圈子里传奇一样的存在。他们老大早就想搭顾涛的路子，做顾涛的生意了，却听说顾涛自有一套境外的关系，根本不碰别人的货。想不到他们的大客户戚克倒了之后，那些传言中被扣住了的货竟然又“活了”？而这一切竟然还和顾涛有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少废话，你大哥呢？让他来和我谈。”借着坐姿掩饰着双腿肌肉过度拉伸的抖动，顾涛尽量沉稳住情绪，放缓了呼吸，面上一派淡然。看来一切都如他猜测的一样，这批人的确是越南佬的手下、曾经给戚克供货的上家，只是不知怎么会这样凑巧的被他遇到？另外，这群人若是没人撑腰哪里敢在中国境内绑他的票？顾涛沉吟一瞬，先出招了，“你们这大老远过来一趟也是不容易了，我人都到了，你还不肯现身一见么？黎卜绵战？”
不大的屋子里忽然一下一下的想起了规律的拍掌声，声音不算大，一个并不引人注意的小个子男人拍着巴掌从门口处走到众人面前来。秃头男人赶紧挥开搀扶他的人，把椅子推到了顾涛对面，请这位坐下。
那一刻就算顾涛早有准备也还是吃了一惊，想不到他只是随口一说，来的竟真的是这位？！他居然真的猜对了？！连方末听到了巴掌声觉得不对也匆忙睁开了眼，一时间全部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个小个子男人身上。
虽然不足一米六的身高在这群大高个中间显得很渺小，可男人的气场很足，言谈举止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感，“久闻顾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有胆有谋，后生可畏啊……”
他一上来就倚老卖老，倒勾起了方末的好奇，趁着恢复体力的时机在脑中疯狂搜索这个人的一切信息。
被顾涛叫做“黎卜绵战”的男人模样看上去很年轻，四十出头的样子，但是嗓音却很沧桑，中文说的也不标准，口音奇奇怪怪的。
在来沧澜之前，方末曾做了不少准备，看过很多毒枭的资料，境内外的都有，但是受消息来源的影响，有些人的资料很难拿到，甚至有的人只收录了一个名字而已，比如这个只出现了一次的黎卜绵战。他是越南高岭人，是湄公河一带著名的毒枭，但是其人很少露面，方末拿到的资料里也只提到了一个名字——“绵战”，所以初时听到黎卜绵战的全名他没有反应过来。
捏着袖口的手指一颤，顾涛正快速地思考着落在这个人手里要怎么脱身，一边还要应付着他的话，“绵战大人过奖了。”
绵战点头，半侧身招呼手下，一指方末，“还不快把这位小兄弟放了。”又对顾涛饱含歉意的笑笑，“都是误会，手下人没轻没重的，还望顾老板多多担待啊？”
没轻没重？自己和方末一身的伤，他好意思一句“没轻没重”就想带过了？顾涛心中一声冷笑，这个绵战脸皮也是很厚了。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顾涛等得起，今天的债他迟早要加倍的讨回来，“绵战大人言重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方末，没事吧？”
听着他们的对话方末抿着唇不想说话，站到了顾涛身后。明面上都大方地表示不在意，现在顾涛却又这样问自己，显然还是想借题发挥，就是不知道他想要怎么对付绵战。方末想了想，决定配合顾涛，“我没事，涛哥。”虽然嘴里说着没事，那声音却气若游丝，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没事。
“哈哈哈，久闻顾老板重情重义，深得手下信赖，今日一见果然惜才。”绵战眼中流转着老谋深算的光，顾涛这个人他是势在必得，现在大好的机会送到他面前，何乐不为？绵战立刻换了种态度，亲切的不得了，“顾老板，你看这样可好？今日是我疏于管教，害得顾老板和小兄弟受苦，不如二位就在我这里休养一番，也好让我尽一尽心，聊表歉意。”
“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结果显然在顾涛的预计之中，看他表情简直是正中下怀。
方末跟在顾涛身后，有点看不透顾涛的套路。
…………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方寒的消息，远在京北的韩楚东前所未有的觉得坐立难安，不过对他来说卧底人员没有消息其实也是最好的消息。
就在他心内焦灼无比煎熬之际，一个来自云南边检的电话又给他送来一个核弹级别的消息。
“我是韩楚东，请讲。什么？！移交的时候被劫走了？！”穆婷，或者叫她洋木亭子，因为其外籍人员的身份，有权选择被引渡回国受审，而就在由班金运往京北接受引渡的过程中，洋木亭子被劫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好，我知道了！”
一个电话，让韩楚东彻底坐不住了，一直联系不上方末也让韩楚东不敢再等下去，“小陈！给我订今天飞沧澜的机票！最近的一班！”如果方寒还在沧澜，应该会去五哥的杂货铺，虽然不定时，但说不定还有机会能遇到。他不可以再失去一个方寒了。
…………
绵战的势力都在越南，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在境内只安排了几处较小的村寨落脚，条件称不上多好。
身为“座上宾”的顾涛没资格挑剔什么，只能顺从绵战的安排，带着方末进了一间勉强算得上宽敞干净的房间。
“实在不好意思顾老板，这村子有点小，找不到更好的房间了。至于这位小兄弟……”秃头抱歉的笑笑，“就委屈下，住那边那间小点——”
“他和我住。”顾涛应该是不太喜欢这个人，说话间眼都不看他一下，拉着方末的手肘把人拽进了房间，关门。
门刚关上，被他拉进来的方末就一下子瘫软在门背后，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门板直往下滑。
顾涛显然是有准备的，他伸手在方末腰上拦了一下，不想牵动了肩膀处的伤，不仅撑不起方末的分量，顾涛也跟着蹲了下去。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就保持着这样耳鬓厮磨的“亲密”姿势默默地等着身上的伤痛过去。
呼吸相闻的距离是种危险。
科学证明，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是46CM，而他们早就在对方的“危险”范围内疯狂试探了。
“涛哥……”还是方末先说话，“我……”
“能起来么？”顾涛声音很低，刚才那宛如骄傲的狮子的气势一扫而光。
被这句话问的轻笑起来，方末有点无奈，“那箭头上好像有东西……我没力气了……”
放开方末的腰身，顾涛站起来就要砸门，他知道他们门外不远一定有人看守。绵战这样的行为足以让他改变态度和策略，他可不介意这个马斯戒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死得有多惨。
“别！”方末伸手搂住顾涛的大腿，额头抵着裤子轻轻摇头。现在他们虎落平阳势单力薄，不足以和这些人正面冲突，“没事儿，休息一会儿……”
怒火消散于方末的动作，顾涛瞬间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又因为方末而动摇了心神？马斯戒早就教过他——无心无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忽然而来的烦闷懊恼让顾涛拉开方末的手，推开了他。
房间里的床看起来很舒服，顾涛拖着右腿走向床边。刚刚在绵战等人面前装出来的精神此时仿佛都弃他而去，骄傲的狮子瞬间成了斗败的公鸡，顾涛轻轻地把自己放在床上，佝偻着的坐姿看上去很是疲倦。
倚着门板坐着的方末这时候倒显得比顾涛还要精神些。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湿润——他刚才在顾涛身上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果然手上也是一片腥红。
“涛哥你受伤了？伤的重么？！”
耳中听着方末的声音似乎很急切，顾涛心里冷哼一句“都是装的”，神智却已经到了极限，渐渐地抽离了他的身体。
“涛哥？”方末眼睁睁的看着顾涛颓然的向后仰倒，瘫在了床上，“涛哥！”
…………
大片的暗红混合着青灰，蜿蜒在湿冷的大地上，像一支被用坏了的画笔，在画布上粗劣的描绘。
顾涛眼前就是这么一幅景象。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车被撞翻了，而撞他们的卡车还在不远处轰着油门。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今天他们想跑看来是不可能了。
黑色的雷克萨斯翻倒在一片早已割尽了的水田里，短短的稻茬露在浅浅的水面上，一簇簇像点阵一样困住了他们。
危险近在眼前，头朝下的姿势不利于解开安全带，顾涛先是推了推方末，见他没有反应只好努力把自己从座椅上摘下来，爬出汽车。然后再去救方末。
可是现实不会照顾顾涛的想法，那辆危险的卡车终于还是加大了油门又冲了过来。
方末还在车里。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一句什么，顾涛拼命返身扑过去救方末，本来是保护安全的安全带此时像极了索命的勾魂索，任由顾涛把指甲都按劈了也打不开那个卡扣。
水花四溅，大卡车已经近在咫尺，急中生智的顾涛摸到方末那把短刃，割断了安全带，赶在被卡车撞到的最后一刻前，将方末拖出了车厢。
水田里的淤泥陷住了顾涛的双腿，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翻倒的车子被撞的朝他们的方向滚了过来，顾涛用力的把方末扔了出去，自己也朝旁边一扑，但到底还是被剐了一下，破裂的车门拍在了他的右肋上，还撕裂了他的黑色西装……
有人陆续的跑到这边来，从水田里拖走了快被淹死的方末，不等顾涛说什么，拎着树枝的手朝他一挥。脑袋“哄”的一下，顾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涛倏地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惊愕的眼睛。
…………
方末给他吓了一跳，强打的精神化作一身冷汗瞬间流走了，“涛哥……你吓死我了！”埋怨一声，方末并没有停下掀他衣服的手，“这里……怎么搞的？”他也看到了顾涛右腹上的那一片青黑，这样大的面积……不知道顾涛当时出了什么什么事……
从回忆的短暂梦境中快速清醒过来，一种对自己的极度厌恶的情绪不可避免的迅速蔓延开来。为什么还是为了救方末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怎么一次两次的还是不长记性？！
“涛哥？是不是还疼？”方末悄悄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提神，受那箭伤的作用，刚才他从门口挪过来就已经没有力气了，现在还能半侧着身撑着自己守着顾涛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顾涛毫不留情的打开了他的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那样的伤痕不禁让人怀疑会不会有内出血，不过顾涛显然也不是什么只要面子乱逞强的人，伤得重不重，他心中应该有数才是。现在还能坐得起来，看上去没什么大事。一想到此，方末也就放心了，就着顾涛一推的姿势倒了下去，只不过这里床铺太小，方末突然地脱力令他没有成功的倒在床上。
“？！”顾涛刚刚喘了口气，就发现方末掉到床下去了。
…………
“他们有什么动静没？”绵战显然也是留了一手的，顾涛他们住的房子外面有不少他安排的暗哨。
“……没……”
“什么意思？”绵战眯了眯眼，对于耳朵的回话不甚满意。
“就这两个人一进房间就没声了，好像都倒床上了……”给顾涛他们安排的是一座独栋的吊脚楼，窗子临街，他们守着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听，还都是些模模糊糊的低吟，只能凭借竹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判断他们的动向。
也许是之前手下人撒气手下的重了。毕竟不是想要顾涛的命，绵战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派个医生过去看看，“你，让黄甲医生去给他看一下。”
手下人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带着一个身材极其瘦削的男人朝着顾涛的楼去了，男人背着个方方的白色药箱，应该就是绵战所说的黄甲医生。
没想到的是，需要医生的不是顾涛，而是方末。
“你的伤，让我看下。”黄甲当了不少年头的医生，自然一眼便看得出两人孰轻孰重，但顾涛执意要他先看看方末。
“他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熬不过顾涛，黄甲检查了一下方末脖子上的伤口，不算深，顶多是皮外伤。只不过箭头刚好擦破了血脉最薄弱的地方，箭头上的药应该是通过那里的血管进入了身体，“我们的箭上都涂了碱丁。虽然那东西和鸦片是同源，不过你放心，碱丁用于狩猎，只有轻微的麻醉作用，睡醒就没事了。”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姓夏的秃头，他一直眼睛发贼，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一趟让他对顾涛的“重情重义”又多了一层认识。为了个小弟做到这个份上——他把视线转向方末——看来这个人对顾涛来说很有价值的样子。
枭雄之所以成为枭雄，就是因为他们几乎不会有弱点和把柄，而现在，顾涛似乎暴露得有些多了。
这些道理顾涛都懂，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当方末能够吸引掉他们所有的注意力时，就是彻底摆脱他们的时候，在这之前，顾涛必须做完一切准备工作。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像黎卜绵战这样见不得光的虫蚁之辈，沧澜还真有不少——这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罪恶滋生的温床。
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个小小的县城注定不平凡，它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任何时代。这里就是一个无情的驿站，很多人在这里来了又走，更多的人却注定再也无法离开。
黎卜绵战如是，穆婷亦如是。
逃亡的路有多难走？
紧张、压抑、疲惫、焦虑、困苦、憎恨……
一路上，这些情绪无一不在摧毁着穆婷的意志。
她安排的人不见了。
她安排在边境，用来接货和保驾护航的最最信任的亲信……不见了。
他们这种人，不见了的话多半是死了。
穆婷深信不疑那人的身手，却始终无法猜到那人最终要死在方末手里。
在边检站的办公室里——这里规模太小根本没有专门的审讯室——她亲眼看到抓他们的人亲自送方末离开边检站，而且动作亲密，现在更是知道连暗线都被端掉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顾涛卖了她。
“婷姐？婷姐您没事吧？”劫下穆婷的人都是她来了沧澜慢慢发展的，亡命之徒，只要她给钱，就什么都干的那种。
“先给我找一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跟着她的人不能就这样消失的不明不白！之后她再和顾涛慢慢的算他们的账。
…………
沧澜地处热带，这里四季不分，夜夜都有虫鸣。
顾涛躺在床上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条件太差，他住过更差的地方。睡不着只是因为床上不远还躺着一个方末。
两个大男人同床共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方末还说梦话。
“涛哥……涛哥别……涛哥……涛哥别去……”
听了半个多小时，顾涛崩溃的起身，这床他躺不下去了。
“涛哥……冷……”
可是方末的梦话并没有放过他，顾涛烦躁不已，他的烟都在外套里，已经丢在了水田中，翻遍了身上，只在口袋里找到了半盒戒烟糖，顾涛倒出来，一口气嚼了两颗。
“呃……”刚才还说着梦话的方末突然发出一串抽气声，像是喘不过气来了。
想起下午黄甲医生说过箭头上的药和鸦片同源，都有麻醉和肌肉松弛的作用。顾涛脑袋嗡的一下，想都不想的搬正方末的身体，一边按压着方末的胸口帮助呼吸，一边捏开他的双唇往里吹气。
“嗯……什唔——”又是那股奇怪的甜味，方末在睡眠中低血糖发作，迷迷糊糊的接受了那种甜味，然后仿佛觉得不够似的，在甜味的来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