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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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车,甩开那些突然冒出来的神奇蒙面人也就不算什么了。虽然耳边依旧还有弩箭“咚咚”钉在车身铁皮上的刺耳声音,但到底那东西的射程有限,和汽车的速度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呢。
顾涛带着方末一路风驰电掣的逃离了危险地带,其间紧张的神情一路未曾放松过,一直等到身后看不到一辆车,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那批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明白为什么顾涛车开得像逃命一般,快得他在座椅上颠得直晃荡。凭感觉他脖子上的伤口应该不算大,对疼痛极其敏感的方末这次并没觉得多疼,但是在车辆的颠簸下,伤口处渗出来的血浸湿了衣领,织物贴在皮肉上又不停的刺激着伤口,那冰凉濡湿又粗粝撕拉的感觉却比疼还令人难耐。方末忍了又忍,还是皱着眉头从车里翻出纸巾,对着镜子查看着自己的伤处。
“受伤了?”避而不谈方末的问题,白衬衫领口上那道刺目的血红他早就看见了,压到现在才问也刚好合适。顾涛拔下头枕上那根碍事的箭随手丢出窗外,扭过头看方末。雨水把他伤口周围的血渲染成了好大一片,顾涛“吱——”的一声停下了车,不由分说的伸手把方末搂了过来,扳着他的头查看伤处,“伤口深么?有没有——”
被他不管不顾的一揽,本不清晰的疼痛感一下子变得严重了,方末没好气的把顾涛的手打开,用新的纸巾擦干净脖子上的血迹,冷冷的丢给他两个字,“没事。”
顾涛竟觉得有些不自在。一方面是因为他刚才堪比逃跑一样的行为;另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方末对他的态度——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分明之前使唤方末使唤的得心应手,有时候看见方末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也可以视若无睹,但是这支箭不一样。那是结结实实的精钢箭,不仅锋利度极高,拿在手里也很有分量,近距离射击的话完全可以轻松地击穿人体。刚才那一箭方末若是没躲开的话人就没了,他不喜欢这样的结果。
至于生死关头独自驾车离开的行为,在顾涛的职业生涯中并不是第一回,也不可能是最后一回。自从他踏入这一行,身边的人就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教他“至上真理”——任何情况下都应该首先保全自己。干他们这一行的,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自保,如果非要再加上一个的话,就是利益。而拯救与牺牲这样的词汇是不会出现在他们这种人的生命当中的。
顾涛当然知道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只是他更懂得壮士断腕的道理,如果再遇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还是会抛下方末独自离开的。
更何况他真的不是单纯的“离开”。在发现外面情况不对时,方末看到的是眼前的敌人,而顾涛想到的是有可能埋伏在周围的敌人。留下方末诱敌,他刚好可以粗略的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查看是否还有别的情况,以便他决定是否直接离开。
从那具尸体出现,事情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大白天的,本来应该人烟稀少的乡路上先是出现一具异常的像被抛尸在此的毁容尸体,接着又出现了一批蒙面人,且行为怪异。多年的经验告诉顾涛这事没这么简单,他开着车快速的在周围绕了一圈,果然发现在树林深处还停着几辆越野车,周围聚集着一些衣着打扮不似国人的男人,他们手里的武器不是枪,而是弩。其中一辆车的引擎盖上铺着一张纸,一行十几个人正聚在一起看着那纸上的内容,顾涛隐隐听到他们在谈话中用蹩脚的中文提到了他的名字……
时间、路线、名字……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些人竟是冲着他来的?!顾涛来不及细听,越想越觉得危险,条件反射让他踩死了油门逃离危险,而身体诚实的反应却让他骂着娘的把车开回了最初的包围圈。正赶上惊心动魄的一幕,而且看样子方末还是误会他了。不过顾涛不会解释,比起方末的误会,他更想知道那些人是谁,又是怎么知道他行踪的,毕竟这次出来除了方末真的没人知道了,就连马六他都没提过,“他们是什么人?刚才说什么了?”
“说是你坑了他们的货,找你报仇呢。”清理干净伤口,用纸巾垫在领子上,盖住了伤口,方末小心的靠进座椅中,这才深切地感受到了脖子上火烧一样的疼。他扭着头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朝着窗外,有风从前玻璃的破洞中吹了进来,安抚着他的伤处,缓解着那种涂了辣椒油似的痛感。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走这条路?”握着方向盘,顾涛语气凝重。
“涛哥你怀疑我。”方末依然闭着眼睛靠着玻璃窗,对顾涛的怀疑不作任何辩解。
顾涛见他这样也没说什么,思考着这样的巧合有多大可能。这事若是被马斯戒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么数落他呢,确实是他办得有些冒险了。
周大柱冷链这条路的确是他先看上的,可是还没等谈妥,穆婷就不讲规矩的横插一手,初来沧澜就想切掉他的新路。顾涛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所以他才故意让人放出消息说沧澜只有他有货,目的就是为了踏进陷阱做饵,引得穆婷赴死。出货的方式是之前和马斯戒用过的老手法,路也是由穆婷自己定的,只不过他给穆婷的货都是之前从戚克那里拿回来的。戚克手里的货都是越南佬的散货,戚克都出事半年多了,那货都没人来取,想不到他这刚一动,还是被人盯上了。
但是刚刚的事也很有蹊跷,据方末说,那个死人是穆婷的人,现在围堵他们的又是越南佬的人……这两拨人是怎么遇到一块儿的?和他们又是怎么凑在一起的?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顾涛怀疑过方末,但却被他自己推翻了,若是方末的话,那刚才来的就应该是警察了。既然方末选择又一次回到了他身边就更能说明方末的目标依旧是马斯戒,相信这次的事应该与方末没关系。
看方末倚着车门坐的很辛苦,顾涛决定还是先回别墅,剩下的再说。
车子刚刚起步,从旁里突然蹿出来一辆大货车,斜悠悠的撞上了他们的车。越野车躲闪不及被撞的接连滚了几圈,最后底朝天的落进了满是烂泥的水田里,半天都没有动静。
难得这一次突然的遇袭中他们两个都没有顾得上算计对方,可却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而错过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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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头上顶着热烈耀眼的太阳,双脚在滚烫的沙漠里不停的奔跑,眼前是远不可及的两个黑点,脚下是满覆的黄沙,怎么追也追不上。忽然他脚下一陷,那两个黑点消失了,而他的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分毫,像踩进了流沙,一点一点的把他吞没。
“呼啊——”方末抽着气,颤抖着在地上醒来。
眼前有一盏昏黄的灯,刚才的太阳大概就是这个东西吧,方末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根麻绳捆得死死的。想起梦中的感觉,方末挣扎着坐了起来,果不其然,双脚也被绑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被抓了。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不过窗子的位置都被木板钉住了,看不出外面的天色。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这大概就是梦里的沙漠了,方末这样想着。荒废肮脏的房间,绑住手脚的绳索……看来抓他的人并不想他好受。
脖子上的伤处火辣的疼痛消失了,但是身体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脑子也跟着麻木迟钝,刚刚的梦境里,他拼命追着老胡和黄教官跑,就像在TX训练基地日常操练的那样,梦里方末还以为他们两个能救他离开那片绝望的沙漠呢……
更多的东西方末没办法继续思考了,那股久不曾光临过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自从他换过血以后,毒瘾的生理感觉确实淡化了不少,剩下的恶心呕吐发抖出汗等等身体的戒断反应都属于难以控制的神经作用,也都是永久性的损伤,就算他好好修养也不可能完全消除,更何况两次换血还让他的身体素质直线下降了不少。
这阵子他始终注意着身体的情况,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少,现在怎么突然又控制不了了?!方末挣动着被绑住的手脚试图让躁动起来的心情平静下来,然而收效甚微。心里愈发的烦躁,对毒品的渴求也越来越明显,方末心知不好,赶紧滚到墙角,用头抵住了潮湿的墙皮,实在忍不住了就撞几下,用疼痛来控制欲望。胃里翻江倒海一样,方末耸动着肩膀,侧着身子不住的干呕。他的额头上还沾着墙皮的碎沫,鼻子里酸酸的,眼泪和口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整个人看上去狼狈的很,即便这样,方末在潜意识中还在自嘲——自己是不是和小石头的爸爸一样……丑态毕露?
高纯度毒品带来的结果不仅仅是成瘾度极高,更严重的是那种发作时全身肌肉紧缩带来的剧痛,筋骨在痉挛中仿佛被绞碎又揉成一个微缩的球,身体感觉没有一寸是完好的,而更可怕的是……人的心脏也只是个肌肉团而已。那个拳头大小的肉团原本规律的跳动着,现在却出了问题,方末觉得他现在是把那要命的玩意儿放在了过山车上,忽上忽下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他刚刚被注射毒品的时候……
初时,方末也是闯过了几次鬼门关的,原本以为不再接触毒品就会没事,现在突然又这样……方末忽然明白伤了他的那支箭上是涂了东西的。
一阵心悸让方末不得不停下来撞墙的动作,双手紧紧的顶住胸口缩着身子蜷在墙角,供血不足的眩晕使得冷汗瞬间就湿透了他单薄的衣服,时快时慢的失速不是件好事,层层冷汗把他整个人都洗了一遍。方末拼命缓和着,绑紧的双手不断的敲打揉搓着胸口,在接近窒息的边缘努力呼吸,忍不住轻声申银着。过了好久,他才慢慢放松了身体,瘫倒在地。
正是因为这样的姿势,方末再次睁开眼时才发觉,在灯泡的另一边,顾涛被双脚离地的吊在靠墙边的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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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哥……”方末喉咙里顶着气音叫他,顾涛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单就表面来看,顾涛比他狼狈的多。
一直很有型的半丸子头也松散着,半长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方末明显的看到有血顺着挡脸的头发丝往下滴。
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里面黑色的衬衫很好的掩藏了血迹,除了灯光下湿润的地方反着光,其余地方一概看不到受伤的痕迹。
衬衫的下摆因为双臂被吊的姿势而遮不住腰身,腰间的小麦色的皮肤上一道一道都是十分狭窄的淤青,青紫青紫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他的皮带被人抽掉了,裤子挂在腰胯上倒还不至于掉下去,比起上身来说,顾涛黑色的西裤上除了有些干掉的泥土外还真的没什么。但那两条泥印的形状位置都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顾涛也是在行动不便或者是意识不清时被人拖进来的。
“涛哥!”他这一叫,把顾涛喊醒过来,“你……怎么样?”
顾涛眨了几下眼,但是有血从眼角流了进去,看什么都蒙着一层绯红,“方末唔——”这几个字牵动了身体上的伤,顾涛抽搐了一下,咬住了下唇,立刻有血从嘴角冒了出来。他试图忍住,却还是被喉咙的瘙痒引得咳了一声,又接连咳了几声,最后喷出一阵血雾。
脸上凉凉的都是血,下边瘫着的方末被他吓了一跳,竟然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涛哥?!”
“呸——”双臂已经吊到没有知觉了,顾涛吐干净嘴里的血沫子,觉得这下是真的清醒了,“没事儿。”
方末一愣,这语气里的敷衍态度和他在车上对顾涛说的那句一样,不过很快他又暗骂自己竟然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戒断反应刚刚过去,他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只把绑着的双手在脸上蹭了蹭,却把自己抹了个花脸。
“咳……见到他们的人了么?”顾涛尝试着向上牵引自己的身体活动一下僵住的肩膀,却因为牵动了伤处疼到面部扭曲着放弃了。
轻轻摇了下头,头重脚轻的恶心感令方末赶紧停下,最后从牙缝里哼了句,“没见到。”
“顾老板想见我?”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鱼贯走进来几个男人。为首的男人手里拎了把街边大排档用的白色塑料椅子,摆在顾涛对面。先前那个说话的男人坐了上去,翘起了腿,笑着偏头看了看倚在墙角里的方末,“哟,小兄弟也醒了?”他动动手指,立刻就有人过去把方末拎起来扔到了他脚边。
“你是什么玩意儿?”即使被吊着,顾涛也依旧还是顾涛。现在无论是位置上还是地位上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替谁说话,报上名来。”
离得近了,方末趁机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五短身材——却又和周大柱那个猕猴桃不太一样——这男人看起来灵活多了。秃头,光亮的脑袋看起来有点油腻,脸很圆,又白,看得久了不禁让人有种馒头成精的错觉。这个人并不在韩楚东给他的材料当中,是真正的陌生人。
目光是有温度的。这句十分有道理的话不知是谁说的,方末观察着他的同时,也被他观察着。
男人一脚踢在方末的肩膀上把他掀翻在地,踩着方末的脖子站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顾涛,“抢别人的货,顾老板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厚道?阁下可以打听打听,在沧澜还没有厚道过我的人吧?”头上的伤口掩饰在蓬乱的半长发丝中,被血浸湿后紧紧贴在脸颊上,干涸的猩红顺着眼尾的轮廓蜿蜒在脸上好似一片诡异的图腾纹身,顾涛的眉眼本就凌厉,再加上这一片血迹,看起来更是不怒自威。只见他双臂微微扭动,沾着血的嘴角忽的一翘,染血的眼尾被笑意吊起,额角的青筋鼓了鼓,“王喜、戚克、金桂花……无论哪一个,我顾涛,管杀管埋。怎么?还不够厚道么?!”
方末不得不双手托着那只沉重的鞋以便让自己还能呼吸,此刻听见顾涛说话就感觉那人踩得更重了。以他对顾涛的了解,这话绝对不是为了面子而故意说出来激怒这男人的。只是不管顾涛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受罪的人都非他莫属就是了。
“顾涛你——”
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男人气愤的瞬间被方末逮住机会用力一抬,脚下一滑便向后仰倒,后面立刻有两三个人扑上来将那人接住。
而顾涛也忽然发力,双腿向上盘起,挂住吊起他的绳子,不知怎么做到的,双手一瞬间挣脱了捆绑,怪他潇洒的稳稳落在地上,从容不迫的整理起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因为脱力而慢了一步的方末再次被人扣住肩膀拉扯过去,枪口瞬间就抵住了脖子。可怜的方末忽然发现今天一个一个的似乎都和他的脖子过不去,心里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顾涛的太过猖狂,方末被迫微抬着头,却选择闭上眼不看顾涛。
“行了,想谈生意也不是这么谈的,给我拿把椅子去。”勉强整理好了被撕扯开的袖口,顾涛话说的就像喝喝茶吃吃饭那么随意。
竟真的有人给他搬了椅子!
还被人扶着的男人显然也有点被他唬住了,这种情况下顾涛凭什么还能、凭什么还敢狂成这样?!是装出来的还是他真的……
人,一旦搞不清状况就会觉得无比的心虚,生生把有利变成不利。
男人愣愣的对着已经坐下的顾涛嘴里说不出一个字来。不过很快他就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示意手下人先把方末拉到后面去,收起了虚伪至极的微笑,换了一副嘴脸,沉声道,“顾老板当真临危不惧,夏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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