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先锋】幻想乡天才之现状
作者：名不见经传
窗外，夹杂着些雪粒冰碴的雨不住地敲打着窗，发出“啪啪”的声响。湿冷的寒风从窗缝用入并不宽敞的房间、穿过一排排桌椅、掠过悬在天花板上的灯，最后从门缝溜走了。这一折腾，使得本就阴冷的房间温度又下降了些。房间的一角坐落着半熄半燃的炉，火苗在其中摇曳着，似乎也觉得冷，让人不住地担心它下一秒会不会被冻灭。
房间里没什么生气，除了暖些，与外面那沉寂无异。原本这里应该坐满了的学生，现在只有几个，还死气沉沉地挤在炉火旁的位置。他们就像那摇曳的火苗一般频频点头，让人不住地担心他们下一秒就会睡着。
在这年末的隆冬，乡里时常会有这种雨夹雪的天气。在这种天气，且不论一年四季都睡不醒的学生，就连工作认真负责、每逢上课就激情四射的上白泽慧音老师都有些泄气。这似乎给了那些学生心安理得睡觉走神的理由——老师都没有干劲，我们还听个什么？于是乎，大家都在得过且过，将理想目标云云抛之脑后。
你是不是以为目光所及所有的家伙都一副颓唐慵懒的样子？不，有一个家伙除外。在这种寒冷阴沉的天气，琪露诺总是出人意料地醒着。若是往常，她或是点过名后便进入梦乡，或是压根就没来，谁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也只有在这年末，将要无法凑齐课时的时候才会在教室看见她的身影——多是睡着了的。倘若你哪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看见她醒着，那定是她没吃早饭，或者有谁穿了可爱的衣裳。
她没有听课，她自然也不会去听课，她只是在这里。靠窗的这个角落向来是她的地盘，如今她也仍在这里。那些未曾被翻开过的课本资料之类被她摞成了一堵“L”形的墙。“L”的开口朝向着窗子。
往日总是闹腾的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众人的感染，也变得懒洋洋的。她侧卧在那堵墙后面，望着距离那清秀的面孔不满一掌的窗子。窗子是模糊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有些不知疲惫的、各式各样的水前赴后继地撞在上面，紧接着又滑落或者弹开。留在上面的，只是些裂纹状的水痕。那面无聊的玻璃是不足以吸引她注意力的，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窗外的景色。
虽说那景色吸引着她，但在这般天气又属实看不清什么。那些折射进她晶莹的冰蓝色大眼睛的光只给了她些不甚明了的景象——几棵落尽了叶却仍在冷雨寒风中挣扎的老树、满地的冰和人畜妖怪踩过的泥泞、几座唯余轮廓的房屋，再稍远处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茫茫然。若是换了随便其他谁，面对着这景致，三分钟足以使他腻了。
她就那么伏着，忽的坐起身来，收了收裙摆。那些顽皮的冷风轻抚着她的小腿，，使她觉得痒丝丝的的，不那么自在。若是别的随便其他谁，定然要挪动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她不会。她之所以选择坐在这里无非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在某些日子里，就比如说今日，坐在这里有种使她觉得仿佛回到了雾之湖老家的错觉，她很喜欢沉浸在这种错觉中，它使她觉得熟悉而亲切；其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天晴的日子里，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使她睡得更加舒适而美好，就像睡在稗田家的火炕上。
在老师惊异的目光中，她又卧下了。
外面雪与雨交融，化在地上结成了一片片或大或小的冰面，那些冰面像纵横叠加的毛玻璃。冰的味道从窗缝悄悄溜进来，在她身边萦绕。她贪婪地吮吸着那令她安心的气味，就像她在冬季的雾之湖无垠的冰面上。
雾之湖冬日晴天的冰面是灰蓝色的、平滑而宽阔；在积雪的日子里它是白色的，纯净而明亮，但那纯净往往不会长久。被顽皮的家伙踩上几遭、被烟灰尘土蒙上一层，很快就失了形状，变得浑浊而肮脏。更多的日子，她站在家门口所看见的雾之湖如室外那些稍远点的冰面别无二致。毕竟是雾之湖，在雾的遮掩下总是不大清楚的，只是茫茫然、略显阴沉的颜色。无论是哪种雾之湖，她都喜欢、她都留恋，因为那是她的故乡。但冥冥之中她似乎又有些反感，因为那是她的故乡。
想到故乡，她不禁忆起来到人里之前那些无忧物流的日子。那时，每日所做不过是嬉闹。或与一二挚友，或与三五熟食，就那么整日整日地游逛在湖畔或者林中。那般超脱世俗、将自身托付于自然，好不畅快。提及往日，她又不禁心中有些无病呻吟般的酸楚惆怅。试问昔日伙伴今夕在何方？昔日故乡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当年，天才妖精少女琪露诺作为雾之湖的希望只身外出求学，一众故人相送十里。面对父老乡亲，她曾誓要学得一身本领造福故乡雾之湖。而如今，时光如白驹过隙、如流水一般远去了，那般壮志，剩下的只是颓唐。
这模样……若是让乡党见了，怕是只有失望；若是让好友看了，怕是只有嘲讽了。她这般想。
屋檐上的水顺着冰溜溜摔下来，摔碎在地上。她忽然惊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些被她浪费了的时间早已如那摔碎的水滴一般四散迸裂了，一去不复返了。她忆起长辈曾多次劝勉她——时刻要记得努力，要记得一心向学；她忆起老师曾经勉励她——只要肯努力，什么时候都不晚。她将要努力，可是面对堆积如山的学业，她明白她已经被落下了，远远地落下了。一种挫败感笼罩了她的心，刚刚提起的一丝愧疚也随着挫败感烟消云散了。我便是这般了，如何去弥补都无济于事了，那，还去做个什么呢？她又卧下了，长息一口气。
“你就这般，连尝试都没有去尝试就放弃了吗？”她的内心有这样的声音在质问她。
“是啊，得过且过吧。”她懒懒地回应。
“那你临行的壮志，曾经的梦想，那都算什么？”声音问她。
是啊，要是就这般放弃了，就这般颓废了，就这般任由自己堕落了，那，那些都算什么？她忽然又惊起，仿若内心的什么被唤醒了似的，内心悸动、热血满腔，在心底里发誓要发愤图强、衣锦还乡，定然不能“无颜面父老、没脸见爹娘”。
她昂起头，认真地倾听老师的讲授。听了几时，她愈发茫然了。长久未听讲，她不仅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就连老师在讲什么科目都无法判断。这时，落寞和失意由内而外填充了她的躯壳，她又欲放弃了。罢了，就这么落魄地回去，不过是几句责骂、几分薄凉。
不，不行！既然下了决心，又怎么能轻言放弃？既然已经决意，又怎能轻易言败？若是遇到了攻克不了的困难，那么，不妨灵活一下，将它绕过去，绕过去，前途不一样是开阔的，不一样是一片光明与希望？她忆起不知道是慧音老师还是哪位老师曾经说过的话——学好数理化，走遍乡里都不怕。于是她吃力地开始从那一堵书墙中仔细地辨别她的目标——数学书。她之所以将数学书作为目标，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她不认识“理化”是个什么东西罢了。
很快，她找到了。那是一本很厚实的书，上面四个字。虽说开头两个不认识，但后面两个总是认识的，那是——数学。
能认识数学这两个字，于她来说也并非是完全没来由。在她上的第一节课，也是她唯一一节认真听讲了的课就是数学课。在那节课上，老师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教她认识了“数学”两个字。那时，学会了那两个字的她为自己的博学感到自豪。
“数学”书被翻开，灰尘扑面而来。那些灰尘趁她激动之际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口鼻，将她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学生们被惊起，纷纷回头看着她，学生的躁动，引得老师也看了过来。她见众人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以坚定的眼神回应了老师关切的目光，随后深深潜入知识的海洋，将自己浸润其中。
书页被她翻的“哗哗”响，蝌蚪般的字符都游动起来。她想起了被冻住的青蛙，，不知道它们是否也产下了如这些字符般、成千上万的小蝌蚪？她怀念故乡的青蛙，就有如她怀念故乡。她殊不知，就像没有一只故乡的青蛙对她抱有好感，也没有一只故乡的青蛙会怀念她。想到青蛙，她想起来与青蛙友好嬉戏的日子，她的脸上漾起了故友重逢般的微笑。
约一顿饭的功夫，她学会了“数学”，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一本“数学”老师赠与她用来“打基础”的习题册。
她踌躇满志地翻开那手掌厚的习题册，大有“壮志未酬誓不休”的气魄。她粗扫一眼题干，胸有成竹。她的脑内沸腾起来，什么洛什么、哥什么、欧什么、毕什么的一股脑全部涌了出来。在一番激烈的思想交火后，她长叹一口气，志在必得地笑了，干脆利落地写上了答案。
——1+1=？
——⑨
于是她十分满意地合上了习题册，自以为已经学成了，仍是望着窗外，思念着故乡和故乡的青蛙，也不掰着指头数数这是第几次心血来潮。她大概总是数不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