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54(上)

第五十四章
馆驿的池塘边,朝阳晨风中,李宁令缓缓行着剑式,身形流转轻灵,手中长剑闪着淡淡的金光,晨光柔和地包裹着她,耀到野利荣的眼里,美得像一场梦。
野利荣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那掩藏不住的万般柔情,从心中传到剑尖,再由剑尖映入眼底,再由眼底漾到唇边,笑意浅浅,情丝无限。
这是野利荣从未见过的李宁令,在他眼中,她一直如骄阳般耀眼,却从未曾见她如此清泉般柔顺。他知道她是因为谁,只是他很是不懂,李宁令究竟被什么吸引,就这么不可救药的深陷。身份吗?展昭是近卫,自己也是,而且自己的爹还是党项的大将军;武力吗?虽然未曾交手,就凭自己比他壮硕那么多和那身在党项也算所向披靡的刀法,也未必会输给他吧;真心吗?自己那么呵护她,讨好她,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展昭却那么冷淡的对她,甚至还有严厉的提醒和警告。然而李宁令却甘之如饴。为什么?野利荣真的搞不懂。
野利锦端着清茶和汗巾出现在花园之时,迎面就撞见了范昂。此时的范昂已经再次巡查了早间的岗哨,路过花园之时,见李宁令剑法高妙,同为习武之人,自是被吸引止步,心中赞叹之时,却被一个身着玉色衣裙的身影定住。
两人俱是没来由的呼吸一滞,野利锦手中的托盘一颤,惹盘中茶盏轻微一响。
“展大人也和你们一样?”野利锦昨夜的话莫名就回响在耳畔,范昂心中自嘲一笑,深吸一口气,拱手一礼:“野利姑娘,早。”语气礼貌而疏远。
野利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轻轻抿了抿嘴唇,回道:“范统领,更早!”说完已转身朝李宁令而去。
范昂有些疑惑地看着野利锦的背影,她似乎有些不悦,为什么?范昂不明白。
一声马嘶从门口传来。
“展昭来了!”李宁令将剑负于背后,人已掠出。
范昂紧随其后快步而出,心中纳闷,这个小王爷干嘛对展大人如此热情?
“展昭!你来了?”弗一进门,展昭便已见李宁令背剑立于面前,晶亮着一双眸子,笑问他道。

微微一怔,旋即抱剑一礼道:“展昭见过召靖王爷。”
“展大人。”范昂向展昭躬身道。
“范统领。”展昭抱剑回礼。
“展昭,你来得正好,我刚好在练剑,走,我们到园中切磋切磋。”李宁令说话间已转身朝园中走去。
不等展昭回答,李宁令又止步回身,看了看展昭道:“念你有伤在身,我们只过招式就好。顺便也请展护卫多多指教。”
范昂闻言,心中暗道:“眼光倒挺好,原来这么热情就是想让展大人亲自指点他的剑法。”想着说不定自己也能偷偷学两招,范昂还是挺乐享其成的。
展昭抬眸,见李宁令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想是已经练了些时候了,看来这位召靖王爷也算勤勉。
“不敢,王爷剑法精妙,何需展昭指点?”展昭对李宁令抱剑一礼道。
“怎么?展护卫不肯?是嫌本王资质愚钝,还是觉得本王根本就不配?”李宁令俊眉一挑,道。
“王爷言重了,展昭不敢。”
“不敢?还有你展昭不敢的?”李宁令心中暗诽。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花园。
“你在梨花林中使的那一式叫什么?”李宁令将剑顺到肘后,步入园中,回头看着展昭问道。
展昭一怔,片刻后方才低眸浅笑道:“召靖王爷所指的,可是那式‘银河行雨’?”

“银河行雨?果然式如其名。”李宁令垂眸低吟道,“这样吧,本王知道你们汉人会有门派之见,本王既未拜师也未入门,不敢奢望展护卫倾囊相授,本王并不贪心,只学这一式就行,不知如此,展护卫是否还是不肯赐教?”
展昭心下无奈,明明只是查案缉凶,怎么就还扯到了传授剑式上。
不过,展昭倒也看出这位召靖王爷当真对剑术颇为痴迷,难怪小小年纪已有了不错的剑术造诣。
“如此,好吧。王爷可要看清楚了。”爱剑之人,何需太过忸怩计较。

剑起,淡青的剑光如水,傲然飘逸,淡卷长空,明明是制敌的剑式,却并无杀伐之意,亦无凌锐之气,反而给人一种御风而舞的宁静,甚至带着些闲情逸致,却流泻出无形的魄力和心无他物的霸气。
剑驻,一如清风,流过无痕......
如果说那日再梨花林中,展昭以一支梨花行的是此式之利的话,如今他却以三尺青锋行的是此式之意。
能用一支梨花骤然宣泄出不可忤逆的强势;也能用利器轻描淡写出恬静无争的温柔。
南侠,展昭。
强。无关武力,只关风骨。
李宁令愣忡地看着眼前人,虽然是一袭红衣灼灼,却淡到出尘,淡青色的剑光衬着他的眼,亮亮的,似藏了星星。
猝不及防地,那双星眸便看了过来,李宁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然,下一刻,她真怕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会直接跳出来。
“召靖王爷可先试着行一遍。”清越的声音传来,展昭转剑入鞘。

李宁令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提气,展剑,倾身,按照方才展昭所示,试着行起式来。
“银河行雨”虽只为一式,其中却暗含众多变化,见李宁令只看了一遍竟已可以试着行出十数种身形,虽然尚有些笨拙,但已实属难得,这位小王爷的悟性的确很高。展昭不由得眼中浮起嘉许之意。
而李宁令此时却已开始记不清随后的身形变化,出剑和脚步的方位,无论如何都连不在一起,心中一急,脚下一乱,竟一个踉跄,蹿出好几步。顷刻之间手中长剑似乎就要撞上她自己的身体。
“王爷!”野利荣和野利锦同时一声惊呼。
红衣一闪,李宁令只觉右腕忽地被人握住,一旋一递之间,手中长剑已应力而出,嗖地一声钉在了雨廊的柱子上,接着自己便已被稳稳托住,温润的气息带着一丝暖甜瞬时袭来。
有些窘迫地抬头,却见展昭正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道:“王爷不可操之过急,须知欲速而不达。剑术之道,讲究行云流水,任意所之,所谓剑由心生,剑式可定,剑意却是随心流转,变化万千。“银河行雨”本也是变招,若王爷能深敛心性,静心研习,以王爷的天资和悟性,假以时日定能将此式融会贯通。”
李宁令就这么被展昭半托住,听着展昭的声音缓缓流淌,跟她讲着剑术之道,望着展昭含着笑意的眼眸中对她的那一丝赞许,一颗心怦怦乱跳,身体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力气。
“展昭!”野利荣冲过来,一把将展昭推开,接过李宁令道:“你离她远一点!”
“你干什么!”范昂见野利荣对展昭如此无礼,急道:“若不是展大人,召靖王爷早跌池子里去了。”
“若不是展昭的这式剑法怪异,王爷又怎会跌倒还险些伤到自己?明明就是存心的!”
“你......”不等范昂反驳,一声脆响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野利荣!你放肆!”李宁令的一巴掌直打得没有防备的野利荣咬破了嘴唇,血色浮现在唇边。
“哥!”野利锦心疼地跑上前来,掏出手绢替野利荣拭去鲜血,转眸看着李宁令。
“身为本王近卫,竟如此不知礼。展护卫乃皇上身边的御前三品护卫,本王尚且让他三分,你竟敢如此无礼。况且,学剑之事也是由本王提出,与展护卫何干?还不快向展护卫赔礼?”李宁令气红了一张脸,喝道。

展昭没想到李宁令会出手打野利荣,原本就剑拔弩张地两国近卫们的关系,估计会因为这一巴掌而更加紧张,头疼于李宁令的冲动,展昭微微蹙眉道:“王爷言重了,原本也是展昭无状,野利近卫只是太过在意王爷,何错之有又何须致歉?”
“展昭,不用你在这儿假惺惺!”野利荣并未收敛。
“哥!”野利锦一把摁住眼中喷火的李宁令,提高了声音道。她真不知道他这个哥哥怎么就不知道暂避锋芒,“王爷该用早膳了,哥,你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此时的野利锦只能暂时将野利荣支开。
紧紧地咬了咬牙,野利荣恨恨地扫过展昭和范昂,怒气冲冲而去。
范昂看着野利荣的背影暗道:“该!真是头倔驴!”忽然范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是野利锦的哥哥!
大辽上京,临潢府。
“什么?失败了?不是说那个千刃堂都是高手吗?这些宋人果然是浪得虚名,若不是怕暴露身份,谁会让他们去!现在打草惊蛇,玉蚕就更不好到手了。”耶律宗元双眉紧锁,看着跪在地上的手下怒道。
“元儿,你稍安勿躁。”端坐在殿前的萧耨斤劝道:“那丫头本来就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容易对付。你却偏偏喜欢她。她就像是一匹烈马,你就不怕伤着你自己?”
“可是,我就喜欢她。”耶律宗元转身坐到凳子上道。
“好好好,你喜欢,那就依你,母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母妃要提醒你,江山,美人,你得选一样。”萧耨斤拍着耶律宗元的手道。
“为什么不可以都要?”耶律宗元抬头,看着他的母妃道。
“本来是可以的。不过,盗玉蚕的计划不是失败了吗?况且,以那丫头的性格,你若一旦把她逼急了,也许江山和美人你一个都得不到。”萧耨斤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远处辉煌的大殿,道:“宗真天资聪颖,如日中天,文韬武略均在你之上,又是正牌的太子,如今你父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宗真即位是迟早的事,你若要想取而代之,只能在他立足未稳前以武力夺位,而以你眼下的修为,却很难办到,除非得到玉蚕,在短时间内提高你的武力,来他个出其不意。”
耶律宗元看着萧耨斤的背影,有些无措地问道:“那......母妃,您看......”
“这样吧,我让你父王立即行文党项王,要求召靖公主和你和亲。”萧耨斤转身对耶律宗元道。
“党项王会答应吗?召靖公主呢?她会答应吗?”
“不答应?他们就不怕惹怒了你父王?再说我就是要他们不想答应,但又因忌惮我们而不敢造次。”萧耨斤一笑,拉着耶律宗元道:“放心,元儿,李德明很聪明,再说,我们还可以给他个选择。”
“选择?”耶律宗元有些疑惑。
“舍不得宝贝女儿?那就拿玉蚕来抵消和亲之举吧。这样一来,美人和江山你最终会得其一,终究会有一样能遂了你的心愿,不是吗?”萧耨斤爱怜地抚着耶律宗元的脸道:“不过,一切未成功时,你这身病还是得继续装下去,除了能让你父王心疼你,愿意替你向党项施压以外,想要不被人盯上,当个完全不具威胁的“病秧子”是最好的办法。”
“是,母妃,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