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天光将倾 第一卷·茫茫夜雨长，问何处是心乡7
作者：弥园
主题：赛博仙侠 注：此文为代发 评论区有前文链接
时间已至深夜三点，这场大雨仍旧不见停歇。街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到此刻才算停歇了一些。
甚至其他的躁动也较之其余日子里也更寂静了些许。
原本街上此刻仍在叫卖各色武功秘籍或者双修模拟器的摊贩们早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是一位位西装革履、面色如铁的改造人们，以及人数显然少上很多，身着青蓝色布衣，皆拥有着婀娜身姿的妙龄少女们。
他们穿插着混合搭配，三俩组合一同行走在街道上四处探寻。
不过很多探查仅仅是停留在街道这类公共区域上进行的常规检索。只因另一家仙人企业「八十八重楼」的规定：凡是付费由他们公司规划建立的建筑物，户主都拥有着对建筑区域内的自主权利，哪怕是作为卡隆坡龙头企业存在的「益民民生」在没有取得本地其余几家常驻企业的联合查办允许下，也无法展开更进一步的针对私人区域的侵入性质搜查。
这无论对于「益民民生」还是「青鸾坊」来说无疑都是极为不便的规则。按理说，蛮横如这俩家初代企业，自然不需要顾忌这穷乡僻壤有人胆敢站出来说三道四。但是自从「仙人集会」建立至今也无人打破这些规矩。哪怕是强硬如钱大富，依旧在遵守着这些规矩。这也是「仙人集会」至今依旧能够存在，并有效约束所有正派仙人和仙人企业的原因。
一个机构倘若没有了对自我成员的约束力，那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不过回到现实中来说，这样也不太妨碍他们在“公共区域”大行其道，进行着各自独有的搜查方式就是了。这也是为什么平常街道上，哪怕到了深夜也一样热闹非凡的小摊贩们，今天都跟转了性子一样全躲了起来的原因。
欺负不了受“规矩”庇护的住民们，还拿捏不了你们这群连税收都贡献不了的小瘪三吗！
这群一直生活在缝隙里的家伙们，别的本事没有，读懂气氛的能力都是一绝，读不懂的则早烂在不知名的下水沟里了。早在郁垒丢出那颗炸弹之后，就近的几条街区上的流动人口们肯定也有所感应，就算是没有感应能力的普通人看着别家都收摊跑路了，自然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坏事，干脆顺大流的一同跑路找地方藏了起来。
此刻的街道上除了俩家为了探查发生了什么的修士们，早已空无一物。
只是在这群服装体型都极为统一的企业修士中，也有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位身着近乎掉色的破败天蓝色道袍，袖口烟雾缭绕之间似乎真有云纹山水点缀其中，背负一把发霉桃木剑，留有长长山羊胡模样的年老道人，初看起来颇有些旧时代作品里描述的仙风道骨。
但是一步一停，脸上不停堆着笑，宛如讨好一般地围着旁边另一人不停嘘寒问暖。
而另一位则是一脸不悦的半高小子，用手插在裤带里，头上戴着宽大的鸭舌帽。偶然抬起的面容，大概能猜到至少外在生理性别上表现为“女”。其容貌看起来，如果不曾做过改造的话，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身高甚至还要比同龄人矮上许多，只有一米四左右来着。
这二人便是来自「八方客」的掮客，专门受邀前来帮助「益民民生」和「青鸾坊」探寻现场痕迹，追捕…或者说至少是追踪到那位神秘仙人的痕迹。
「量子心算子」，也即刚刚那位老道。
据说是在整个「八方客」内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无他，全因量子心算子的核心术式，恰好完美契合“灯火阑珊处”的运转需求。「灯火阑珊处」这一仙术的阉割版，本质就是一类暴力穷举法。通过施术者的快速运算，能在短时间内组合出足够破解加密信息和可能性推演的运算结果。
而量子心算子他本身的核心术法-量子心算所能带来的极快运算速度刚好能够帮助他的穷举法在短时间内达到峰值，从而在几息之间获得最终答案。
当然，仅仅是推演出大量的结果可能性，具体怎么辨别还需要施术者自己去辨认。因此「八方客」的修士们通常在施展该术法时，都会提前标注好一些筛选算法，避免一次性产生大量无效结果，平白浪费了算力不说，还占大脑内存。
而这老道更令人称奇一点则是他本人对于各类结果的准确判断了。饶是提前做了筛选机制，最后仍旧会得出成百上千种答案，因此对于施术者的经验和判断能力都有着很主观的要求。
不然的话，这样的修士最多只能做个“猜想机”，别人问他啥问题，他能穷举出无数种可能的走向。而真正优秀的八方客修士，都拥有着沙里淘金的能力。
只是受限于人类一途的运算极限，有限的算力并不足以供给量子心算子在这一途上有着更加惊世骇俗的建树。
至于成仙？
身为「八方客」名门正派的弟子，量子心算子可不敢违逆老祖宗那位仙人的意志。
一家门派只有一位仙人，也只能有一位仙人是所有人共同的认知。
因为仙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于资源的掠夺。
他们光是呼吸、存活就需要消耗掉巨量的算力，他们所组建的企业、门派本质就是为了供给他们存在的农场。
而其他依附仙人而存在的修士们也得以在这掠夺与被掠夺的企业过家家之中，喝到一口汤。
至于登仙…
那是何等狂傲的天才之辈，才敢在企业之中作出的寻死举动。
任何企业的直接管理者，即那位仙人是绝不允许自己的企业之中诞生第二位仙人的。仙人对于资源的需求是正无限的，永远不可能存在余裕一说。地听级这类伪仙，尚且是各大仙人企业能容忍和允许晋升的极限了。能更高程度帮助仙人代行管理企业，同时显化世间也拥有了绝对武力，能够最大程度维护好企业的尊严。至于更重要的一点：伪仙并不需要仙人那么恐怖的算力量用来供给。
倘若以一个人正常人一天之内大脑正常产出的算力为1的话，一名开悟修士一天的消耗量也就1.2-3之间，到了圆觉程度就会翻上两三倍，参数在10-40之间。至于行走，这个真正能体现出天才与庸才之间鸿沟有多难以逾越的等阶，上下限也很夸张，从不到百数到近千都可能存在。主要取决于这名修士，时刻运算中的核心术法会带来怎样的消耗，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的话则会增大更多倍消耗。
到了伪仙的等阶了，反而消耗的提升没有了那么夸张，大多在数万之间，因为这个阶段的修士基本不需要在行走等阶那样日夜不息的燃烧算力去跑算法，这个等阶还需要继续往上修行，就更需要悟性：指能悟出一条真正能直达永生的道路。所以地听级修士，只要不出手战斗，基本也只需要数万普通人的普通产出就能随便养活。
但到了仙人这个程度，一座都市区数千万的人口对于仙人来说也只是洒洒水的程度...完全无法填饱这一个个宛如黑洞一般，无尽吞噬着人类社会算力的巨量存在。
所以一旦贸然登仙，只会招来原上司的无情镇压，而这一掠夺性行为，在「仙人集会」中是被允许的。历史上就曾发生过多次这样的事件，最后新生仙人大多数也都被迅速残酷镇压。拼搏百年，苦心孤诣研究出的术法最终也沦为了原上司仙人补全自身的养料。
而真要登仙，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仙人集会」也不会允许数百年的发展之间没有一点新鲜血液的诸如。
一是独立出去，趁早组建自己的资本企业。通过一种在「仙人集会」的桌面上允许的玩法，成功周旋博弈出一条生路，让部分仙人企业认可你的存在，最终成为牌桌上的一员。
而另一条则是能抵挡得住原上司的剿杀了...但一般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你一个新生的仙人，甚至都没能完成自我的彻底蜕变，怎么打得过已经站在那个位置上捞了不知道多少油水，吃得油光满面的老一代仙人。
这两条历史上的成功者都有，只是大部分都是前者。后者至今也只有「恶女」这一位存在。
话说当下，而在老道人量子不停围绕的那人则是他老人家修道近百载来唯一收下的亲传弟子——Water Glasses（水玻璃）。
除却「八方客」区块链共传的功法之外，量子心算子还有些许自我琢磨出来的术式，想着一并传给这位哪里都好，就是尊师重道方面略有瑕疵的弟子。
毕竟在个这时代，有能力有天赋的人骨子里带点狂傲，想来也是允许的吧。
一念至此，量子心算子一再感叹到自己识人目光多么精准，居然能在卡隆坡这一方小小天地之中找到能完全继承自己衣钵之人。
年纪轻轻的水玻璃，从他帮助其开悟至今也不过才五年时间，对方居然已然摸到了「行走」的门槛，尽管距离尚且遥远，但是也算彻底走对了方向。按照现有的方向继续搭建内循环下去，完全可以在二十岁…不，十八岁之前晋升为行走级修士！
这样傲人的天资，放在那七家初代企业之中也绝对是在同龄一辈人中最顶尖的天赋。
“哈哈，真到了那时…哈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还有有眼无珠的蠢货再敢羞辱我一身本事都埋没到狗身上去了！”
一念至此，量子心算子对这唯一的徒弟更是越看越满意，时时刻刻都在问着对方需要什么。
水玻璃这会儿都快被烦死，快步扭开这老头的纠缠结果又被对方一步给追了上来。这也是说为什么人家是师父呢，对吧。
“喂，老山羊。你不是说二三四五六七休假吗，做工一周只做一天就够了嘛。什么活还需要大半夜的你把我一块儿拖了出来。”水玻璃嚼着一块T2醇制成的口香糖模样的零食，一脸嫌弃地问着旁边的量子心算子，也即她的师傅。
“这不是两家初代门派的邀请嘛，绕是我辈结庐隐修之人，也是要与世俗权贵打上那么一点交道！此乃我辈隐修之人的生存之道，更何况人本身也是仙家之地呢。有所邀请，难辞其责啊！”量子心算子一边沉浸在自己对未来憧的憬里，一边抚着山羊胡回答着自己爱徒的问题。
水玻璃白了他一眼，自己师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可是太心知肚明了。自从当年意外被他收养之后，二者就几乎形影不离地生活了五年多。自然是对对方的性格了如指掌。她也干脆，直接补了一句:“说人话。”
“给的那叫一个多啊。”量子心算子回头看了看其他修士都离二人不算近之后，咂了咂嘴道“龟龟，做这一单顶的上咱俩爷孙干上个把月了，这你不狠狠给他干上一干？”
水玻璃闻言也不多作纠缠，毕竟看在钱的份上，所有的怨言都能瞬间变成工作的干劲。随即从口腔取出那块由「八宝膳」售卖的昂贵零食，放回到其包装所属的收纳盒中。空出来的手在半空中虚按了数十次，如同敲打一个不存在的键盘一般，很快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对于他师父嘴里冒出来的话，真假都只能听个七分，剩下的她还是更愿意自己去探寻一番。
“老家伙手笔不小，居然帮助通缉犯「安乐伯」洗黑钱…啧啧啧，不得不说这数额也太大…罢了，以你的手段也不至于被发现。”水玻璃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继续在自己视角内调用「荒」上查阅到的信息进行浏览。
“不过这次两家企业联合开出来的报酬还真不低，说出去还是受两家邀请来查的。一来二去的，这面子里子都有了，怪不得您老人家又要出山了。”
而旁边留着山羊胡的量子心算子依旧是保持着那仙风道骨的气度，丝毫不在意旁边这位爱徒的挖苦。
“这叫什么？修仙多纷扰，取之亦有道。爱徒啊，你还是要多跟着师傅学学。”
水玻璃闻言撅了噘嘴也不再理会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奇怪师傅。
于是两位「八方客」的修士，应其余两家仙人企业修士的要求，来到了眼前郁垒丢出无效信息组合成「轰炸」后席卷过的整条街。
早先受到了信息轰炸导致义体宕机的无辜路人们，也早已由「青鸾坊」的信使们提前搬离，送往她们的作坊之内进行脑芯片刷机，去除掉所有接受的超额信息，帮助其快速恢复了。在略微收了一点象征性的费用之后，她们也顺手搜索了所有路人当时的记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尽管完工之后她们抹除掉了所有人的记忆，为了路人精神健康的考量，毕竟也算间接接触到了仙人级当量的信息轰炸。
当然等他们醒来时，看到面前摆放着的账单，大概也能明白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两位特邀修士检索现场痕迹之时。
在城内另一端的如常街内，始作俑者或者说嫌疑人之一的棺材店老板。
一手抓捏着完全碎裂的墨镜碎片，一边借用店铺内早就准备好的大量冷却液，迅速地进入义体内循环，帮助郁垒的整个义体冷却。
此时郁垒整个人的形态也更加膨胀了一些。
平常状态下更像是一个体型正常的自然人，近乎一米八的身高，一百三十斤左右的体重，该有的那种体型。
而现下则如同膨胀到了两百斤的胖子一般，周身的肌肉组织也在不停使唤一般，左右横突。宛如在皮下养着一头恶犬似得，剧烈挣扎，想要摆脱郁垒的血肉束缚。
待到冷却液一遍遍的输入，高温的冷却水一遍遍循环出，郁垒的全身身躯才逐渐恢复成原有的体型。下半身的肌肉组织也逐渐平息下来，不再暴动。
而此刻若有人在的话，会惊异得发现郁垒的双眸并不像此时代的大多数义体人一般，双眼眼眸都改造成了尽可能高精密的光学仪器。
而他的眼珠就如同旧时代不曾收到过基因污染的东亚人种一般。
漆黑，乌亮。
但也闪烁着不应该有的微光，透过视网膜上倒射出的光芒，可以看到有无数个1和0在彼此不断交织。
那个神秘的小丑带给他的冲击久久未能散去，他也未曾想到，上个网回家路上的功夫，就能在大街上随便遇到一位不曾登记在册的野仙人。
更何况还是一位状态明显怪异，且没有折叠隐藏仙人本质的野仙人，上来就是让郁垒直视到其恐怖的仙人本体。
一座宛如无数无用信息堆积起来最终的磅礴垃圾山。
他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可郁垒没有时间去听，二者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由对方仙人本质带来的巨量信息已经瞬间烧毁了郁垒墨镜上做的数据流限制器。
使得他也不得不暴露出本我的部分特质…所以说，对方并没有给郁垒带来太实质性的损害，只是毁掉了他一直以来限制自我运算速度，避免自己本身成为关注点的伪装。
才迫使郁垒不得不采用转存对方信息，制成炸弹，强硬得迫使整条街道宕机的办法来使得自己分摊压力，最终得以及时逃脱。
仙人本身不可直视。
这是一条在后时代人人知晓的规则。因为人本身接受的信息有限，哪怕是修炼有成的修士，也不敢轻易直视一位真仙的本质。
因为双眼本身就是主要的信息接受窗口，而仙人的本质就是无穷无尽的信息组合体。
一旦贸然直视，就无可避免地会接受到仙人本质带来的恐怖数据冗杂，足以瞬间烧毁一位修士的大脑。
这也是此前郁垒遭遇那名小丑一般的奇怪仙人一般，对方显然也未作出任何过激行为，仅仅是和郁垒的对视一眼就险些销毁了郁垒的肉体，这便是直视仙人所带来的最直观伤害。
对凡人而言，仙人已然是成为了类似于天体一般的遥远存在。不可接触，不可直视，不可谈论。
但发展至今，大部分仍在世界上行走，随机出没的几位仙人来说，他们大多都收敛起了自我那恐怖的本体，转而用一种能被普通人理解的外型行走在世上，继续感受人世间的一切。
包括此前在电台中播报的即将登陆卡隆坡的野仙人——龙。
郁垒从店铺里的柜台中，翻出来了几块漆黑如墨的晶体碎石，用手指作刀，仔细研磨成镜片之后。重新做了一副墨镜出来，为自己戴上。
郁垒那深邃如超级计算机内部一般的眼眸，再度被遮掩了起来。到这一步，他本人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遮掩起来自我的特征，这个世界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人能够一眼窥破他的伪装，发现他的本质。
至于郁垒为什么一定要遮掩住自我的存在和本质，那又是另一个更遥远的故事了。
一切的揭晓都在陆续开展，眼下只需要一个个时机，来让所有的故事逐步展开。
于郁垒而言是这样，于卡隆坡这座城市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