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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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等待

 

FLLFFL在一阵黏腻中醒来。

他仰面躺在一片黑暗中，看着窗外仍旧漆黑的夜空，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由杂乱逐渐地走向平静，血液由燥热变得冰冷，情感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紫色的双眸闭上又睁开——像是在安抚自己，又像是在麻 痹自己。

他歪过头来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凌晨五点，天就要亮了。

没心情再去睡回笼觉的FLLFFL非常不爽地踹掉了身上的被子。他随手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踩着拖鞋走向了冲凉房。

 

 

这是Umbrella昏迷后的第三天。

 

 

冷水从花洒中洒下，在狭小的空间中荡起一阵水雾。

 

又是一宿的噩梦。他疲惫地想。

 

心神不宁的FLLFFL单手撑着湿滑的墙壁，怔怔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那人此刻也在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打量着自己，浅紫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的惊异。他眼底的青黛在苍白的面颊上格外明显，嘴边掺着白霜的胡子像是丛生的杂草一样，参差不齐，看上去很是邋遢。

不能在这么下去了。FLLFFL摸着嘴边乱糟糟的胡子，这样对自己说。

 

 

水声隐去后，是一片寂静。

 

 

 Alfa？

 

冷雨从阴暗的天空中洒落下来，淋湿了本就遍体鳞伤的身躯，带走了周身仅有的一丝暖意。在磁感翼耀目的紫光下，Umbrella惊恐地看着那名老者提着剑向自己走来，脸上冰冷的神情全然不是他所认识的模样。

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黑色的伞尖在雨水中与刀锋碰撞，溅起的水滴让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

 

Alfa，别……别打了。

看着刺向自己那锋利的刀锋，Umbrella想要闭上自己的双眼。

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刺入老者腹部的伞尖，还有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别再做梦了，求你了，别再做这场梦了。

 

泪水从眼眶中涌出，与雨水相融。

 

 

 

凌晨五点半，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传来声声回响，“今天怎么没去吃饭？”Yun看着独自一个人坐在偏门那儿的老者，抬脚缓缓地走了过去。凌晨时的清风是寒冷的，也是令人舒适的，他让还没完全苏醒的两个人逐渐恢复了神智，也让染上朝霞的云彩在远处泛着青色的天空上飘飘荡荡，像极了某人此刻的心境，平静而又飘摇着，酷似微雨中的浮萍。

不出所料地，老者并没有回答，他选择保持沉默。

 

自从Umbrella昏迷后，FLLFFL好像就不戴那个小玩意儿了啊。站在他身旁的Yun偷偷地看着他被层层绷带包裹住的断臂，点燃了一支烟。

 

 

奶白的鱼肚被早起的朝阳染上了金黄色的余晖，阳光洒在身上，升腾起一丝暖意。

 

原本还在打坐的老者突然打破了沉寂，“借支烟吧。”他伸出了他仅有的那只手。

旁边的Yun抖了抖手里的烟盒，他看着老者轻车熟路地把烟叼在嘴边，然后拿起了背上的长刀。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抽烟。”Yun看着从剑尾冒出的紫色火焰，不禁在心中唏嘘了一声，身为一个老烟枪，他还是第一次见别人这么点烟。“年轻的时候抽过，”FLLFFL吐出了一口烟，紫色的眸子在晨曦的照耀下闪着奇怪的光芒，“戒了而已。”

 

那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抽了呢？

Yun咬着烟嘴，若有所思。

 

自从Umbrella受伤昏迷之后，FLLFFL的情绪就开始一落千丈。他像是在跟别人赌气一般，除了每天饭点的时候定时出来吃饭，该出来复健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复健以外，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下来跟别人几乎说不上几句话，脸色还难看的要死。他那心情不好时一点就爆的臭脾气NEMESIS的成员也是早有体会，他自己不主动出来，别人自然也不敢进去。

只有在那天晚上听到他的哭声的Yun知道，FLLFFL不是再跟旁的人赌气，他只是在自责、在愧疚。

FLLFFL虽然白天不出来见人，但每天半夜的时候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偏门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抬起头来看看星星，心中不知道装着什么。坐在这里坐累了，他就会拍拍屁股往回走。

失眠的FLLFFL偶尔还会去重症病房那儿逛逛，隔着薄薄的玻璃望着那个昏睡的男孩发会儿呆。医务人员跟他说明进展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听着，照旧一句话也不说。

 

“你今天难不成有什么打算？”Yun发现他今天难得穿戴得很整齐，嘴边那乱糟糟的胡子也被刮了个干净，要不是那眼底的黑眼圈太显眼的话，还真会给别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准备回去一趟，”老者用手指弹了弹烟灰，“话说回来，Jade怎么样了？”Jade是昨天下午醒过来的，“她伤得不轻，光肋骨就断了两根，还需要静养两三个月。”

Yun打量着FLLFFL的脸色，踌躇着要不要把那句话问出口。

 

金黄色的朝阳逐渐露出了她的全貌，暗青色的天空全然化为湛蓝的宝石，在光芒之下熠熠生辉。

老者站起身，把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碾了碾。

“你跟大家说一声，我先走了。”

 

 

那人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荒野的尽头。

 

 

梦境重合又分离，错杂相织。

 

 

“雨除了可以湿润空气、浇灌万物以外，还可以洗涤。”雨声绵绵中，那覆满老茧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为自己拭去了脸上的水痕。Umbrella哭泣着，止不住地哭泣着。他挪动着因为寒冷而变得麻木的躯体，向那名老者伸出了手，向那名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老者伸出了手。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想对那名老者说些什么，想要再对他说一声保重，想要窝在他的怀里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想要大声地质问他，对他说出那晚未能说出的话语——

Alfa，为什么没杀我？为什么没在那天杀死我！

指尖与幻想相触碰时，一切都已灰飞烟灭。

“如果你愿意的话，它也可以净化你的心灵，洗刷掉你过去的一切，只要你愿意……”记忆在潮湿的空气中消散。

 

Alfa，我……

泪水从他的眼中流出，浸在眼角的裂缝里，像是刀尖划过一般，传来深深的刺痛。

 

 

“不过，他们知道在乎一个不是人的人是什么感受吗？”在一片阴暗之中，Commander冷漠的话语回响在他的耳畔。

 

我……

手中的X768撞向地面，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他摸着自己的后颈，失声痛哭。

 

 

杀了我吧，Alfa，像对待你曾经的敌人一样，杀了我吧。Umbrella抚摸着那名老者眼角的皱纹，挣扎着笑了。他看着对方拔出了刺入自己体内的长刀，甩去了刀尖儿上的血水。

 

他闭上了双眼，眼角紫色的纹路逐渐暗淡了下去。

反正杀了我，也不算是杀人吧……

 

刀锋闪着寒光，朝自己劈来。

 

 

 

对不起，Alfa，对不起。

 

  

 

直到最后告别的时候，也没能来得及对你说声谢谢。

 

 

这场冷雨，还在下着。

 

 

 

 

 

“他就这么走了？”听完Yun的话，坐在沙发上的Kursura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坐直了身子，“老爷子前几天不是还情绪低迷吗？怎么今天就突然想开了呢？”他习惯性地摸着嘴边的络腮胡，直纳闷。

“谁知道呢。”Yun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不禁回想起了老者离开时所说的那些话。

 

那段记忆，在朝阳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金色。

 

 

“你不准备等他了吗？”Yun把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我去，我什么时候嘴也这么快了……

 

Yun看着老者略有些僵硬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发虚。

 

 

但是出乎预料地，老者并没有生气，他很平静。

 

 

“没有，我一直都在等他。”Yun至今都还记着，那天，那个站在曙光之中的老人，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坚定的语气像是在对天发誓一般，透露着一种别扭而又美好的温柔。而那双浅紫色的眸子里所燃着的炙热的光芒，又是那么的璀璨夺目——那是独属于他的执着，他的信念。

 

“我在用这儿等。”而他嘴里说出来的，则是他最为真挚的承诺。

 

  

“醒了！”Fox的一声大喊把陷入回忆的Yun拉回了现实。

 

他看着Fox脸上喜忧参半的神色，感觉时间好似停止了那么一瞬。

 

 

醒来的那个人——

还是Umbrella吗？

 

 

Chapter.18 沉睡

 

“How you holding up?”

他弓起身子撑在黑色的伞面上，白色的刀锋浸在漫天而下的雨水里，模糊了刀面上老者的神色。Um……Umbrella？老者看着此刻已经把手指扣上扳机的男孩，手中挥刀的速度顿时慢了几分。

嘈杂的雨声之中，一抹耀眼的蓝光闪过。

 

杀了我吧，Alfa，像对待你曾经的敌人一样，杀了我吧。

那个孩子附在自己的耳边，笑着说道。

 

白色的刀锋上流淌着的鲜血被密集的雨水稀释，渐渐地消失在被烧焦的土地上。

 

“Umbrella！”

  

猛然间惊醒的FLLFFL倏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慌乱的心跳冲击着他此时濒临崩溃的神经，让他的心口发痛。还是和那时候一样。FLLFFL看着自己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的左手，还有那把在光辉中闪着寒光的长刀，眼神中是无法掩盖的厌恶。他愤怒把Jet sword倒插入脚下新翻出的泥土，再次仰躺在了躺椅上。

夕阳的光芒如同烈火，照耀在他微眯着的眸子里，炙烤着他脆弱的灵魂。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像那个孩子一样，在一场又一场噩梦中惊醒、流泪。FLLFFL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变得这么脆弱。那个在他人眼中常胜的战神，原来也有变得如此脆弱的那一天。或许是自己老了吧，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弑杀的自己了吧。FLLFFL看着左手上那因为长年用剑而磨出的老茧，目光不禁黯淡了几分。

他曾经用尽自己的前半生去追逐一种名为胜利、实为虚荣的东西，他曾经为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名号，而不惜一次又一次地昧着良心痛下杀手。那时的他以为用那些失败者的惨叫就可以为自己奏起一路的凯歌，用洒了满地的鲜血就可以为自己造就一身不败的战甲。

直到他听到了那声惨叫，他才发现这不是他想要的。

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

 

他输了，在这场与信仰的比拼中，输得一塌糊涂。

 

D，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现在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是会更加坚强，还是会更加感伤？

 

 

繁杂的心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FLLFFL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坐起身子，看着此时已经焕然一新的小院，开始无所适从起来。

 

他不由得想起，梦中的Umbrella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还有那双暗紫色的双眸。

 

但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FLLFFL笑了，他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着的断臂，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个在灯光下趴在书桌前的背影。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起来，他仰起头，忍住了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三天啊，三天的不眠不寐，三天的日思夜想，三天的噩梦交加。他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疯的，但即使是吃尽了苦头，他也忘不掉，忘不掉那孩子强撑起的微笑，忘不掉那绝望的神情，忘不掉那日复一日的相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在乎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失去时才会发觉——那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他站起身，拾起了放在脚边的Jet sword，像是告别一般，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背后熟悉的房间。

 

 

他已经不再是那弑杀的自己了，不再是那个了无牵挂的自己了。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明白了他的救赎不是退让，不是赎罪，也不是死亡，长久以来，他所期望着的救赎，就在他身边。

 

 

那个孩子，就是那场足以洗涤自己灵魂的雨。

 

 

 

 

在夕阳的照耀下，在城市喧嚣的末端，一个不起眼的酒吧出现在了小巷的尽头。

 

Tentacles，酒吧的名字。*

 

 

“呦，好久不见啊，来得这么早？”正在擦酒杯的调酒师朝他打了个招呼——用背后那四根黑色的触手。

然后，那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调酒师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老者二话不说就拔出背后的长刀，把它一把劈到了吧台上——于是，木质的吧台愉快地裂开了一道缝。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此时正悠哉悠哉的老头儿，Terantula只是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嘴里的冰块被他咬得嘎嘣响，“祝贺你啊，臭老头，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他伸向长刀的触手被FLLFFL一掌拍了回去。

Terantula揉了揉自己黑色的触手，疼得呲牙咧嘴。“说我是老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大岁数了！”FLLFFL把Jet sword从吧台上拔了出来，放回了背后，“话说，你就不能把你的触手收回去吗？”他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现在又没别人。”Terantula的触手在背后的酒架上到处游走着。

“我看着心烦。”

 

听到FLLFFL的回答后，还在揉触手的Terantula硬是没绷住笑，“说吧，什么酒？”他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干净的酒杯。

“威士忌。”

然后FLLFFL眼睁睁地看着Terantula把黑啤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嘶。”FLLFFL拿起Jet sword的剑柄就往Terantula的脸上放。

 

“我去 你 大 爷 的，我错了还不行吗！”Terantula赶忙捂脸求饶，“我跟你说，这儿绝对不能再烧一次了知道吗？真的会毁容的！”他那四个黑色的眼珠子打量着此刻FLLFFL的表情，随时准备跑路。

FLLFFL也仿佛失了兴致，坐回了座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看着他有些颓废地窝在吧台上，Terantula有些不好意思地砸吧砸吧嘴。

 

他已经听说了，NEMESIS遭受重创这件事，也知道FLLFFL一时犯病收的那个小徒弟——那个曾经想要杀死他自己的杀手，至今都没有醒来。Terantula打量着FLLFFL眼底的青黛，心下不禁唏嘘了一声。

说实话，虽然他是FLLFFL的老友，但他还是搞不明白FLLFFL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反正就是很不正常。他不是没听说过，曾经的他是多么的嗜血，多么的残忍。当初在跟FLLFFL对战的时候，Terantula不否认，他确实在自己落入下风时害怕了，而且自己也确实在之后尝到了苦头，他不仅被砍了好几刀，还被人用火狠狠地烧了脸。

 

但是那人不仅没杀他，反而来医院看望了自己。

 

传言是真的，又好像不是真的。

当时的他看着那人脸上爽朗的笑容，这样想。

 

人类的寿命是短暂的，对于Terantula来说尤甚。十年对于他那漫长的声明来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是他也不得不注视着自己的好友逐渐的老去，看着那一道道皱纹爬上他的面庞，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自己的心慈而受伤、哭泣。

人总是会变的。Terantula承认，这确实无可厚非。

 

而且他的确也在庆幸着，庆幸着那个与自己相识的FLLFFL是仁慈的、善良的，但他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悔恨着，讨厌着他那毫无原则的仁慈。

 

Alfa，这一次，还是你的仁慈在作祟吗？

 

Terantula看着一直不说话的FLLFFL，苦笑了一下。

 

“少喝点吧你，今天还要回去的吧。”他把黑啤推到了老者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想你醉死在半路上，毕竟你还欠我一个吧台呢。”说着，他指了指吧台上的那道裂纹。

FLLFFL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这家伙还真是挺在意那小子的。Terantula兀自笑了笑，静静地收起了背后的触手。

 

真羡慕啊……

 

 

夕阳在天边跳动着，阳光透过酒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Terantula顺着那道光芒，抬头望过去，一时间有些愣神。

今天的晚霞，是紫色的。

 

 

 

 

 

Umbrella他……还是没有醒来。

Yun站在病房门口，默默地抽着烟。

 

“Umbrella！你终于醒了！”

当时的Cree兴冲冲地晃着那孩子的肩膀，话语中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但是他错了，醒来的不是Umbrella，醒来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是那双没有了焦距的眸子告诉自己的，因为医生并没有发现他的大脑里哪怕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损伤——但是他仍然像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不吃东西，就算把X768放到他的面前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那个孩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想，或许他们所熟知的那个Umbrella还留在伞部门，和它一起魂飞魄散了。

Yun隔着玻璃看着那个依然熟睡的男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跟老爷子解释呢？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崩溃的吧。

正准备采取什么措施的Yun被一股蛮力按回了墙上，他抬起头来，顿时有些发懵。

 

“Umbrella怎么样了？”

刚刚赶回来的FLLFFL看着此刻有些慌张的Yun，感觉自己急促的呼吸稍稍停滞了那么一下。

 

 

 

Umbrella……

 

那名老者将自己粗糙的左手轻轻地抚上那人的眼角。

 

他的男孩没有醒来。

 

老者低下头，任由泪水从眼中落下。

 

  

分针与时针在十二点处汇合。

 

今天是Umbrella醒来的第一天。

 

*Tentacles：“触手”的意思

 

 

Chapter.19 苏醒

  

 那闪着寒光的刀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停在了他的面前。那名老者朝着他笑了笑，健硕的身影与他那银色的长刀一起，化成白沙，消逝在了风中。一个小小的、羸弱的身影逐渐从那片银沙中走了出来，沾了一身的星光熠熠。他那双细嫩的小手抚上了Umbrella的面颊，为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你是谁？”Umbrella握住了那纤细而又柔软的小手，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好像有一根老旧的弦被人拨动了，那根记忆的弦颤动着，在一片空荡中发出铮铮回响。

 

 

那个男孩笑了笑，湛蓝的眸子像蓝天一般，清澈纯粹。

 

 

“我就是你啊，那个已经死去的你啊。”

那个孩子笑着对自己说道。

 

 

 

 

 

今天的夜晚和以往一样，是寂静的、空虚的、孤独的，这对于再次失眠的FLLFFL来说更是如此。

 

他浅紫色的眸子微眯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沉默着，如同这沉寂的夜晚。

 

 

醒来后的Umbrella再没有说过话，正如NEMESIS的成员告诉自己的那般，Umbrella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了，他的徒弟，他的挚友，他的Umbrella——那孩子被他们永远地留在了伞部门，再也回不来了。但是FLLFFL不相信，他不愿相信，那个孩子，那个曾经笑着的、哭着的、活着的孩子，会这么一去不返。

 

他不相信，上帝连这个仅存的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他。

 

他小心翼翼地将缠在腹部上的绷带拆了下来，然后拿起了一旁早就备好的医疗箱。腹部的伤口早已结痂，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处伤口早已没有了疼痛，估计没几日就会彻底痊愈，然后化作伤疤，伴随着自己，直至老去。

 

破碎的记忆重新拼合，将困顿的意识一点点的拖入深渊。

 

“嗨，小子，今天觉得怎么样了？”那时的他就和那个孩子一样，强撑着笑容，尽力掩饰着他心中那无尽的悲伤。而那个孩子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呆呆地望着他，空洞的目光直接越过他那强撑起的微笑，看向了他，却又没在看他。当时的FLLFFL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真的不敢相信，他的Umbrella会以这个方式离他而去。但是他又那般坚信着，他的Umbrella只是不愿苏醒而已，而他会等着，等到他愿意苏醒、愿意与自己诉说的那一天。

失去了言语的FLLFFL只得定定地望着那个男孩，与他相互对视，空气不可抑制地沉默了下去。

 

即使眼角已经没有了那耀目的蝶翼，那双暗紫色的眸子也依旧是美得惊人。

就像那朗朗的紫色夜空，无需诉说，就传达了万千情思。

 

缠好绷带的老者仰面躺在乱糟糟的床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刚刚从床头够过来的安眠药，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它咽下去——他听说这个东西很容易产生依赖性，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或许又是因为那个孩子曾经对自己所说过的那句话吧。他把药片装回瓶子，心中不禁空落落的。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还是难以抑制住自己那沉重的思念。他总是会回想起那个孩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就像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一样。就像那个过去的自己一样，总是会想起那些已逝之人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罢了，既然睡不着的话，就出去散散心吧，又不是没失眠过，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于是他拿上毛毯，穿上衣服和外套，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长久的不眠不寐让他有些头晕脑胀。

 

深夜的走廊依旧是空寂的，FLLFFL独自走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向前走着，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向前行进着。

 

Terantula在那次难得陪着自己喝了酒——那家伙从来都不在工作的时候喝酒，即使他的酒量很好，喝点酒也不会影响他的工作，但他还是不会喝，因为他说他不喜欢酒精喝起来的味道。相比起喝，他更喜欢去闻。就像品茶时，茶香是甜的，而茶水是苦的一样，Terantula不愿承认，酒，那样他所赖以为生的东西，是苦的。

而且FLLFFL一杯黑啤还没下肚呢，平时那个一直拖着他不让他走的调酒师这次竟然赶着自己走，这让他很是费解。

“这次你怎么不留我了？亏我还是你的顾客，你就这么对我？”FLLFFL迅速地抓住Terantula伸向自己的那几根触手，然后把杯中的黑啤一饮而尽。他看着Terantula的表情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变化，他脸上原本的那些痞气在一瞬间就消失地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脸的严肃和一抹淡淡的感伤。他紧盯着自己的目光让FLLFFL心中有些发虚。

“无论我怎么留你，你也不会留下来的，Alfa，我知道的，你不属于这里，”那时的Terantula捂住了FLLFFL的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再说一句话，我就用触手把你给丢出去，臭老头。”他笑着，然后一把夺走了FLLFFL手中的酒杯，把他从座位上揪了下来。

 

在自己即将被丢出酒吧的那一刻，FLLFFL偷偷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他立刻就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Terantula那家伙，在哭吗？

 

 

FLLFFL扶着冰冷的墙面，脚下一刻不停地走着。

 

 

如果是从前的话，FLLFFL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Terantula那臭不要脸的家伙会哭。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信了，因为他确实听到了，Terantula那声音中压抑的哭声，还有那无意识的念叨。

“或许我也该找一个年轻一点的人类过日子了呢……一个可以一直陪着我的、活得更长久的人类。”

 

FLLFFL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过来。

 

 

 

不过Terantula或许已经受够了吧，这种没有尽头的孤单，这种一直在等待的生活。现在，这种生活终于可以结束了，虽然不是他曾经所想的那般美好。但这也足够了，因为或许他早就明白了，那个人，那个在他人眼中常胜的战神，那个在朋友眼中爱开玩笑却又开不起玩笑的老头，从来都不可能属于他。正如自己刚刚所说的那般，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的人，永远都只能是路人，都只能是朋友。

 

梦醒了，也没什么不好嘛，

 

嘈杂的歌舞中，Terantula喝着伏特加，独自一个人窝在角落里，擦着眼泪。

 

就算是再伤心，再悲痛欲绝，但也终于可以，抛弃过去的那个懦弱的、一直不肯开口说出“请留下来”那句话的自己，然后回过头来整理整理那些杂乱的心情，舔着将要结痂的伤口，重新上路了。

这样的话，对我们或许都好。

 

 

Umbrella？

 

终是停下脚步的老者有些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晴朗的夜空下，月光如水般洒在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偏门处，照耀在那个瘦削的背影上，像是给那孩子披上了一件婚纱，婉如那振翅而飞的蝴蝶，美丽而又脆弱。

 

 

“今天，Alfa也睡不着了吗？”那个孩子回过头来，笑了。

 

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笑。

 

当时的FLLFFL这样想。

 

今天是Umbrella醒来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