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

-----回想已是昨日，今朝又是几何。

 

       2015年，夏，地面的反光让人以为是洒水车刚走过去，趴赛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让人听了只想破口大骂，一辆装满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学生的公交车被逼停，司机正准备起身问候他的家人，坐在旁边的年纪长就对他笑了笑，司机不得已又坐了回去。年纪长看了看前边正在忙乱地学生，是出去旅游刚回来的那个，快回家了才想着军训的事情，也真是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学生，非要暑假最后几天才出去玩，下了飞机才开始慌慌张张往学校赶，要不是车子走得慢，难道要跟到军训地点哪。孩子眼神里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自卑和无奈，看起来绝对是被狠狠的骂了一顿，还抱着些许破旧的被褥，刚从电车上下来恨不得离他爸爸八十丈远，马上就跑到车门边了。年纪长有点愣神，因为军训并不要求带被褥，不过他并没有问孩子原因，或者说想保留一下属于年纪长的威严。孩子抬腿走进车里，什么也没有说便把脸埋进了抱着被褥里。

       终于停下了，太阳也却是开始忙碌了起来，云也四下里走散了，年纪长指挥着这一车的学生，他们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留着尘言山站在原地，因为刚才已经从他那里知道自己在四班，要在此处等待属于他的老师过来。几十分钟后，又来了一辆校车，车上下来一队学生，领头的女生说不上多美，发育也不能算很傲人，似是小家碧玉，又像是邻家的女孩，不过要是一个班就好了，一个班估计就不愁没有学习的动力了。再看旁边的男生，左手带着红色的手提帆布包，右手拿着个凉席（凉席？凉席！完了，这次可是冲动了，忘记带凉席了，晚上那不得变成蒸笼里的猪肉，任人宰割，尘言山里的脑壳里好像突然进了一个小人自己嘀咕了起来）。正在尘言山无聊的试图利用地上的蚂蚁来消磨时光时，刚才哪个班的带队老师又折了回来，尘言山试图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在老师看起来还以为他是抽筋了。

       进了宿舍，才发现原来跟那个女生不是一个班的啊，尘言山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床铺，随后哨声便穿透人心般响了起来，缓步来到楼下，看着人们慌张的从自己身边跑过，尘言山不知所措起来，因为连自己的班级在哪都不知道，教官突然大吼道：“哪个班的，刚才让你们准备快点，你还以为这是散步啊！”尘言山吓得浑身一哆嗦，一个冲刺便跑到了队伍的最后边，可惜还是被排长叫道“你，过来”硬着头皮把身体蹭过去，

        “你怎么回事？”

        “我刚来，还不知道自己的班级。”

        得到答复之后，灰溜溜的跑到班级的最后面，并未看到熟悉的面孔，慢慢的退到最靠边的位置，心里想着，希望今天能早点结束，早点回去和宿舍里的各位说会儿话，不过若是领导不多说几句，就跟这次来了很亏一样，一定要开军训动员大会，没办法，只能在太阳底下人听他们的废话，顺便再看看自己班里的人都长什么样子，不然以后见面了还不知道是和自己一个班的，那简直丢死人了！

        腿都酸了，脸都僵了，人都懵了，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所有人都站在食堂门口等待着教官的发话:“所有人进去之后不许说话，说坐就坐，说吃就吃，谁多嘴就站在餐桌上!”说完后便吩咐各班依次进入两列，不到两分钟里面便发生了骚乱，等到尘言山进去的时候，还真有几个人站的挺高，不过不是站在餐桌上，而是站自己的椅子上，尘言山本来也想笑，但是看着教官那张阴沉的脸，还是算了，侧面却传出了女孩捂着嘴轻笑的声音，尘言山闻声望去，便是如被美杜莎石化般定在原地，是那个女孩，就是那个带队女孩，像是坐在旁边靠在肩膀上的青梅竹马，又像是被灌孟婆汤而又无法忘却的思念的人儿，可爱，闭月羞花，冰肌玉骨......皓齿明眸（停停停，看上了就直说，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形容词可以不），细细看去气质确实有点像是尘言山的青梅竹马，虽然青梅做了酒，竹马失了愁，早已是很久没了联络，再看她穿在身上的军训服，还挺合身的，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和略微的高冷，若是能刚好分到同一个餐桌上估计自己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近了，近了，好，好，好，并排了，诶？诶？诶？一个餐桌，一个餐桌，爽！可是这边还没坐下，教官就来了：“前边缺了个位置，你过去。”说着便把那个女生带走了，接着补上来一个，“这，这，这，完全没法比好么？这什么啊，这就是从天堂被人一脚踹下去，毫不留情的一脚，脸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再睁眼一看，不是别处，正式地狱啊，”尘言山心里苦到，不说刚和女孩坐在一起的老张，就是一个正常的在青春期的男生也开心不起来，“且不说长相，光是这乌黑的程度足以可以跟班里最黑的那个男生媲美，还是军训完后的那种，再说那笑声，那是在笑么，对于尘言山来说，简直是百八十只蝙蝠在耳边尖叫啊，刺耳又沙哑，再说她那态度，怎么滴，有公主病啊，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吃完饭的碗就这样直接甩桌子上，还好意思美德其曰：男人就该绅士的帮助女生。尘言山那叫一个窒息，什么叫男生就该绅士，男生应该对心动女生做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对长相稍逊的女生做到尽可能的帮助，对长相平淡的做到略微帮助，对其他的女生做到不主动欺负并且不让别的男生欺负，这才叫男人的绅士之道。看你长相加态度，顶多不欺负你，这就算真正的绅士了......”尘言山从开始用餐到结束心里一直嘟囔个没完，直到走出餐厅看到被大地蚕食的太阳和已经在变红的云彩，想到几个月前似曾相识的美景，便找了块平稳的石头欣赏了起来。

       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广场上的学生早已站好了队伍，穿着同样的绿色军服。尘言山站在队伍里左顾右盼，在女生里寻找着什么，呵，垃圾男人，男人本“色”，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就喜欢。寻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那个人，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该见到肯定能看见，不该肯定见不到。

        宿舍里，黑暗中有人问了起来：“老张，你为什么带着被子啊？”

        “我的皮肤超级敏感，我怕还没训练几天身上先起了一身的红疙瘩。”

        “谁在那说话，不累的话就出来做俯卧撑！”回应教官的只有风声和呼噜声。

        潦草的结束早饭便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正好今天重新整一下队伍，因为身高原因所以尘言山站在队伍的最边上，不是最高的那边，是最低的那边！！！今天为了让方块队更方一点，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尘言山可是很乐于助人的，喜欢为他人着想，简单来说就是有点喜欢凑热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人傻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来也怪，缘分真是神奇，当你想抓住的时候永远也抓不住，当你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上帝好像又耍你似的给你希望，调完了女生那边竟然多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其他，正是原来坐在尘言山旁边的那个人。如果是他这边空出来一个，那就刚好可以跟她站在一起了，尘言山当然是想方设法地为了教官考虑，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便稍稍往左边靠了靠，并在心里祈求着老天，“老天爷，我求求你了，我那十年的寿命跟你交换这次机会，求求你了！！”说来也怪，竟然还真灵验了，女孩慢慢退到尘言山旁边，看着女孩略微不情愿地眼神，尘言山心里暗叫糟糕：“老子十年寿命没了！”尘言山对女孩微微笑了一下，自以为很绅士、很帅，很温柔，但其实在别人看来，只有猥琐，很猥琐，超级猥琐与其最为般配，尘言山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镇定，但其实心里慌的像是被八百台压路机上下左右前后一起碾压一样，有句老话说得好，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的一批。

       军训已经三天了，现在要说的这件事情依旧发生在晚上，可能是对于夜晚的喜爱，或者是害怕别人看到自己做的坏事吧，这可是尘言山到老说出来都会羞红脸的事情，但是也许是连故事的女主人公都不太记得起一件小事吧。尘言山盘算着怎样才可以跟身边的这个女生说上话，这确实是个难题，从小学开始，尘言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玩游戏，别说跟女生聊天，就连交作业的时候都极少跟除了青梅竹马之外的女同学沟通，现在又是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种类型，说实话，现在他是宁愿被班主任的口水喷死，也不愿意看那个女生一下，因为早已对老师怪学生的伎俩一清二楚，但是现在哪怕只是悄悄地瞟上那么一眼就感觉大脑供血不足，四肢僵硬，口干舌燥，什么姿势都难受得不行，经过了两三个小时的思考，终于这个憨憨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操作。

       路灯下，四班还在紧张的训练着，练的是齐步走，讲究的要领是胳膊的摆动幅度与队伍的整齐程度，教官一边喊着拍子一边监视着每排的整齐程度，时不时为某个同学调整一下姿势，随后在灯光照在树的阴影下，响起了啪的一声，是手臂打着手臂的声音，毕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注意，随后是男生道歉的声音和女生不满的回复。就这样在尘言山眼里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说过话了。

        隔天中午，饭后宿舍里，尘言山还沉浸在那柔软的触感里，却是听到寝室长在寝室里讨论些什么，上去追问到才知道原来是学校组织出去学习一样的活动，尘言山想“学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而且还要交钱，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几天后的下午，班主任发出了最后的通牒：“谁的日记还没写完？没写完的今天晚上之前必须交上来！”

       天已经黑了，可是尘言山还是迟迟没拿出日记本，因为上边别说日记了，连名字都不会有，这都得益于他老爸，一个神经病的悉心教导，在上小学之前，他可是天天被强迫着写日记 的，更别说每次编不出来百十来个字就要重写，写完了再给老爹看，日记是什么？是隐私好么，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看的，谁都不能，不可能！

        倔强的盯着老师，像是怪物维护着自己的领地，虽然领地里面连别人需要的都没有，老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问了他一个问题:

        “要是不写日记的话就去跑几圈吧，锻炼一下身体”

        “好啊。”

        “那就五十圈吧？”

        “可以。”

        虽然不是运动天才，但是一是为了护着自己的日记，二是不愿意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丢脸，小孩子不都是这样，以为和大人作对就会让别的小孩觉得很厉害。

       一，二，三……二十三，嘿，同学，你们这是几班，好好训，尘言山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别人都知道自己好了，跟别人打打招呼，四十九，五十，终于跑完五十圈了，一圈没少，尘言山以为别人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可是别人记住的只有疯子二字。

       入夜，今天竟然要全校人一起看电影诶，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候吧，想一想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看一场电影真的很幸福，特别是尘言山旁边坐的就是最喜欢的那个女生，虽然现在已经挪到前边了，并且后边多了个男生，尘言山早在心里问候他十八辈祖宗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害怕，别人抢占了先机，连自己准备好的糖都没送出去，还不是全因为自己害怕。

       军训最开心的是什么，当然是坐地上休息了，能坐多长时间坐多长时间简直是最好不过，今天简直就是个世界上最好的日子，校长不知道发疯了还是咋了，下午居然要开一个生日会用来庆祝在军训期间生日的那些学生，天啊，生日party？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嘛，毕竟校长也想促进一下大家的感情，和大家开心一点啊。尘言山提前就在商店里买好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阿尔卑斯糖，咖啡味的，希望着下午可以靠着这几颗糖来支撑自己，谁知道还没开始先消耗掉了一半，对于喜欢吃糖的他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啊。

       终于开始了，校长分发着蛋糕，每个生日的人都有一份，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幸福的，但尘言山就没这福气，不仅如此，现在的他简直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被塞了几百台挖掘机上下左右无数次来回碾压挖掘，就是因为刚才他的很早的那个想法：“给那个女孩送一枚糖，自己所剩无几的糖，最喜欢吃的糖，送给喜欢的人。”尘言山越想越害怕，要是她不喜欢咋办，要是她不接咋办，要是她有喜欢的人咋办，要是，要是……深吸了两口气，最终决定横下一条心，将手里的糖伸了出去，并附上了自己认为很酷的话，“这个糖吃起来很苦的，但是细品的话会有甜味，就像人生一样，苦尽甘来。”随后便把头甩了下去，心脏里的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吊机瞬间都活跃了起来，几秒之后，尘言山还是没有糖被拿走的感觉，便抬眼瞄去，瞄到女孩茫然的脸庞，尘言山心想，“完蛋，肯定是我太帅了，把她迷住了，我说的太厉害，她被震慑住了，那我的文采也太厉害了吧！”随后女孩接过了糖果，以一句谢谢结束了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