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 情深至此，两败俱伤 |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二）
整个宫殿静悄悄的，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起身，一路东摇西摆地走向床榻。
我平静地站在床榻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我拿起床榻边的衣带，抬头看了看窗外，“孩子，阿娘对不起你…”
我将那纯白的衣袋在手上死死地绕了一圈，勒得我有点发疼，可这又算的了什么呢。我低下头浅浅一笑，将手里的衣袋绕在我的腹上。衣袋一圈接着一圈，越加往后便越紧。我双手拿住衣袋的两侧，狠心急剧一拉。我隐约中感觉到腹中的孩儿稍稍动了动，可孩儿的动作并没有让我从这场疯狂里觉醒。随着衣袋的迅速地收缩，那剧烈的疼痛感仿佛要将我吞噬掉。可我依旧继续抓紧衣袋，拼命拉紧腹上的衣袋。
一条纯白的衣袋慢慢被我抓扯得不成样子，它此时成了我手上最锋利的武器，一步步向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走去。我ti下感觉到一股热流，随着那衣袋的一收一缩，从我kua间慢慢渗出。手上也因为巨大的mo擦而渗出了血。可身体上的痛没有比我心里的痛多半分，我望着这冰冷的大殿，继续缩紧手里的衣袋…
当鲜红的血浸满了我的衣裙，当那撕心裂肺的痛融进我全身的每一处，我好像有了片刻的安宁，像是完成了心中的某个夙愿；虽然饱受折磨，可我终于为我的人生做了一次主。
冬夜是那么漫长，整个殿里弥散着沉重的血腥味。我站在床榻边，身子向前倾斜，跪倒在了地上。我蜷缩在地板上，那寒气只往我身体里钻。
“好冷，”我打了个寒颤，身子在地上挪了挪。我的视线慢慢模糊，意识也在慢慢地消失。我斜瞟着大殿，一个黑影映在了殿门前。他推开宫殿门向我跑来，嘴里还喊着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那是一个温暖的冬日早晨，我慢慢地睁开双眼，那刺眼的白日光有些耀眼。李承鄞着一身白衣坐在我的床边，阳光照得他异常憔悴。他白净的脸上挂上了重重的黑眼圈，嘴唇也是一片惨白。
“小枫，你醒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李承鄞抓着我的手，声音颤颤巍巍。
我想要从李承鄞手中抽开；可李承鄞抓得很死，一直不松手，我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继续握住。
“你来干什么?”我斜睨着李承鄞。
“小枫，我心里只有你一人，绝无二心；有很多事不是你我二人就能决定的。”李承鄞一脸痛苦地看着我。
“李承鄞，你真是可笑，你是忘了我做了什么吗?孩子！孩子没有了，你我之间也该断了。”不知何时我成了这幅模样，如今的我手上沾满了我孩子的血，可我却能如同局外人一般轻松地说出口，甚至还带着一些戏谑。
“住口，”李承鄞显然是被我的话刺痛了要害，脸色一下子青了起来。他缓了一会，开口说道：“小枫，以前的你天真活泼、自由自在，你为何成了今天这个模样？你就算再恨我，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天真活泼？就是我那可笑的天真活泼让我家破人亡，让我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李承鄞，是我以前错信了你。如果天神要来惩罚，就罚我一个好了，我不愿让那意外来的孩子背负这一切。”
“李承鄞，你知道那晚我有多痛吗？当我勒紧那衣袋的时候，我感觉天地都向我压了下来，我甚至觉得下一秒就要倒下，可我依旧用尽全力勒紧它。你知道当血从我kua下渗出血时，我有多绝望吗？不，你不知道。因为在你的心里，皇位才是你李承鄞一身所求。”
“刚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甚至有一丝希翼。我以为我的族人原谅我了，我以为天神原谅我了，我以为是他们将这个孩子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期赠予我；可这一切终究是“我以为”。看我也挺可笑的，是不是？刚开始有这个孩子时，我每日都干呕不止，夜夜多次起身。为了这个孩子，我甚至不顾着腿脚浮肿，也会日日出去散心。我受了这么多苦，是因为我想保住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果然，三年前的众叛亲离依旧没让我长了记性。你可知我每日夜里噩梦缠身；我梦见我的亲人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而那凶手就是你！李承鄞，天神罚我有了你的孩子，又让我亲手杀死了我自己的孩子。”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这是我心底里最深的伤，这一刻我将它说了出来。我原以为当我再次提起，它便会像一把刀一样扎在我的心上。可这却成了我挥向李承鄞最锋利的刀，字字诛心，刻在了李承鄞的骨子里。
“小枫，之前柔然来犯，我领军出征。我行军至大漠，复杂的地形地貌和沙漠长年累月的飘沙，一度让军队在那广阔的大漠中迷了路。我们斡旋在沙漠里，艰难地与柔然作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个个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将士，明日便会在你眼前倒下。战争场上刀剑无眼，我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是否会是我。我们在沙漠里苦战多天，终于换来了胜利。”
“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是幸运的，我很庆幸我能够回来。那些天里，我唯一的挂念就是你。我想着我还没有好好地爱过你，我对你有诸多亏欠，我不能死。就是凭借着这一番念想，才让我继续在那尸骨成山的战场上继续浴血奋战。”
“小枫，战争是残酷的。一时的胜利并不能换来边境永久的安宁。我娶玥柔公主实属无奈之举，但我与她无半分情分。小枫，我是你的夫君，可我也是澧朝的太子，是未来百姓的君主。有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国与国之间的和平才能换来边境百姓的安定。”
“小枫，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们有了孩子的时候，我既兴奋又害怕。我担心你身子骨弱，受不了这怀孕之苦；我担心你还怨我，心中郁郁寡欢；可当我看见你慢慢地愿意进食、慢慢地开始接受这个孩子，我是打心底里的开心。我以为你会试着慢慢地原谅我，会慢慢接受我对你的补偿。”
“可当我我放弃我一直以来墨守成规的礼节，我不顾众礼官的劝谏。不去揭玥柔公主的盖头，满心欢喜地从玥柔公主的庆典脱身。我拿着早些时候命时恩派最好的绣娘做好的红盖头，一路跑到承恩殿。我想给你补上新婚仪式；我想为你披上红盖头，我想给你揭开红盖头，我带着希翼来，却看到你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小枫，你大可伤害我，你为何要如此对待你自己?如此对待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孩子没了，我这三天里浑浑噩噩。这几天我也曾怨过你，我恨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不放过。可更多的是我害怕你醒不来，害怕我就此失去你。你的一颦一笑，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恨我、怨我，甚至想杀了我。如果只有我死，你才能解脱，才能每夜不被噩梦缠身，那我成全你。”
“小枫，这辈子我欠你太多，也只有下辈子来偿了。”李承鄞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又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放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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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章见(｡･ω･｡)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