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平行（五）【展昭同人，非耽】
昕儿好像又激动的开口说了什么，但随着一道炫目的闪光将天地撕裂，他的声音也被彻底淹没在隆隆的惊雷里。少年下意识的贴近面前之人的身体，闭上眼紧拽住那湛蓝色的衣摆，一支带着熟悉气息的手臂揽过他轻拍了几下，很温柔的说道：“别怕，我在呢。”
“我……对不起。”昕儿方才回过神来，赶忙松开手中攥着的衣裳，很是有些慌乱：“我明明不怕打雷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失态了。”
“你这几日太紧张了，心情焦虑，难免过分敏感的。”那蓝衣的武者只是笑笑：“没什么的，有我在这里，你不需要自己承受一切。就算你不想把我当做哥哥一样依靠，但最起码我们现在也是伙伴和搭档，要相互协助扶持的。走吧，一起出去，看看门外是谁的开封府。”
少年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因为他已经分明感觉到门外滂沱的雨声从那电闪雷鸣过后便彻底消失了。之前就是这样的啊，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再次回到和哥哥一起生活的地方了。可是……他抬眼看看面前微笑着的那张脸，心里还是揪了一下。万一，万一他回不去呢？那我岂不是害了他，害了他的包大人，他们该有多难过，哥哥也一定不愿意我这么做的。
可此刻多想这些也没有意义，昕儿终于还是拉开门，试探着迈出了一步。门外的世界正在漆黑的夜里，但天上并没在下雨，只是校场平整的土地有些潮湿，看起来大概是雨停后有一段时间了。少年深吸了几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快步转身跑向那熟悉的房间，蓝衣的年轻人心领神会，轻车熟路的紧走两步跟在那孩子后面。
少年急匆匆的推开门，熟练却又微颤着掌起灯，见那房里有两张床分别靠在对侧的墙边，上面的铺盖收拾的整整齐齐。昕儿跑过去从右手边床下摸出一个小小的扑满摇了摇，内里的铜钱随着晃动哗啦啦的响着。他欣慰的笑起来，把自己存下的零用钱又放回原处。身后那张英俊的脸孔神色讶异，一双猎鹰般机警的眼睛四下张望搜寻着，似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细节。
“虽然先头听你说了，但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竟能相似到如此程度。”他从另一张床的枕下抽出一本与自己平时所看一模一样的剑谱，啧啧称奇：“如果没多了你的床铺，怕是我也认不出这是不是自己房间了。”
“嗯。不过现在你房间那床铺的位置睡的是我。我哥以前确实是睡那里的，但头前我过来的时候受了伤，就躺在他床上休养，他只好又搬了张床睡在另一边照顾我。”少年指了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开封府里面房间也不是太多，反正平时哥哥很忙，在这里基本也就是睡个觉而已，所以这床没再挪出去，我就这么一直在他屋里住下来了。”
“兄弟俩躺在床上还可以聊聊天，说说心里话，不是蛮好的么。”蓝衣武者笑笑，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我偶尔还会觉得一个人有点孤单呢。”
“展大哥，你也会觉得孤单吗？”
“有时候会，不过忙起来就顾不上了。怎么，有什么惊讶的？我也是平常人啊，自然不想总是孤零零的，也会希望有个人能在身边说说话嘛。”
“展大哥，那我问你……”昕儿凑近蓝衣武者的身旁坐下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在开封府里快乐吗？那么忙碌，那么辛苦，你是不是也时常会受伤？”说着，少年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抚对面那温暖宽厚的胸膛：“我哥哥，他胸前有很多处伤口……”
“是，你不必看了，我身上确实很多伤。”英俊的护卫轻轻握住那孩子伸过来的手腕，却笑的更明朗了：“不过你也没什么立场说我吧？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小小年纪的，不是也满身伤痕？我可是都看到过的。”
“你不该那么拼命的。”昕儿忽然低头嘟囔了一句：“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娘会担心你，她会心疼你的。”
“怎么这么说？难道你哥就没人担心，没人心疼他？”
“那……那不一样的。父母在，远游尚且不忍，怎又舍得让他们见自己的儿子遍体鳞伤？而且你都说小时候你娘很偏爱你的，她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我爹，我娘，他们希望我成为我自己。”蓝衣的年轻人表情认真了起来：“家中亲人，他们固然都很疼惜我，但从没有人阻止过我踏出家门，追逐我心中的使命和志愿。从我八岁离家习武开始，他们就从未阻止过。如今我已是而立之年，更不可能现在有谁站出来告诉我不该这样。昕儿，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喜欢开封府，我在这里很快乐，每次把穷凶极恶的罪犯从千里之外缉捕到案，每次看大人掷下令签送歹徒向铡下伏法，每次见含冤受屈之人恢复清白之身，每次助受尽欺压的妇孺讨还回公道，我都感到非常非常快乐。不是令人捧腹大笑的那种快乐，而是我作为一个人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意义，这会让我坚定信念，发誓要继续追随大人为此而活。”
“那就是说……其实……我哥会选择开封府，选择包大人，跟‘那件事’没有关系了。毕竟在你身上没有发生过‘那件事’啊。”少年忽然自言自语起来，说出的话让对面之人感到十分莫名。
“什么‘这件事’‘那件事’的？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的展大哥。我随口念叨而已，你就当我没说过。”昕儿轻描淡写的想一笔带过，却引得那蓝衣武者更加好奇了。
“你是说，你哥哥是因为什么事才选择来到开封府，跟随他的包大人吗？但是我没有遇到那件事？你怎么如此肯定？”
“我当然能肯定你没遇到！因为……因为……”少年十分难过的低下了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的说：“因为你还吃得到你娘的桂花糕啊。”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失去至亲，对你们兄弟确是极大的打击，那还是不要谈这件事了。”
“我还好吧，我从记事开始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我哥哥……如你先前说的，他曾经生长在多么温暖和乐的一个大家庭，他从前就那样被浓浓的亲情笼罩包裹着。突然失去了……我都不敢想象他那时承受的哀痛。他要是和你一样该多好，现在还能享受父母与兄长的关爱该多好，哪怕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么个弟弟呢。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就是因为有了我，才会发生那样的事……你没有弟弟，所以你家里其他人都还很好啊！”
“可别这么想。昕儿，好孩子，你要是这样，那大哥以后再不跟你提我家的事了。”蓝衣武者摇着头，轻抚着那小兄弟的背：“怎么可能是你的错？相信我，你哥绝对会觉得有你在是他最骄傲和欣慰的事情。你所占据的，会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乖，我们不聊这些了，今天先就在这里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启程去益州，赶快救助你哥哥他们才是要紧，到时候你们兄弟想在这屋里聊多久都行。”
少年懂事的点头称是，稍微收拾了一番，二人便各自躺在了床上。这一夜他们其实都难以安枕，尤其是昕儿，不停的翻来覆去，一会担心哥哥的安危，一会又胡乱猜想家中曾发生的事，直到快清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可他只睡了一个来时辰便被那大哥轻轻的唤醒：“昕儿，起来吧，我们赶早出发。一会得翻后墙出去，要是叫这边府里的人看到我可就麻烦了。”
昕儿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汴河码头，与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哥哥”一同登上了溯流向西的船。说起来这二人还蛮幸运，由于平时乘坐的人不多，直达益州的船是五天才有一班的，今日正巧就赶上了。昕儿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发现从他躲进武械库那雨夜到现在，这边的世界竟然只经过了一天，而明明自己在另一个开封府已度过十来日了。他悄悄与蓝衣大哥说了这事，但那见多识广的侠士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更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眼前了，只是差几天时间而已，想来也算不得什么要紧。”昕儿兀自想着，又抬头看看那与自己兄长一模一样的人，觉得到时候跟哥哥他们解释明白这些事情怕是也得费一番功夫的。
“我们在路上还是兄弟相称吧，不然旁人会起疑的。”蓝衣的武者摘下遮面的斗笠，低头贴近少年耳边，用只能让一人听见的音量说到。他很怕路上会被“自己”的江湖朋友认出，横生无谓的枝节，所以特意戴了斗笠遮挡起面容。昕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喊了声：“哥，我渴了。”然后便接过身旁之人递来的水囊，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水路颠簸起伏，昕儿昨晚休息的又不好，出发没多久便感到晕眩，胃中也开始不停反酸，显然并不太适应，毕竟他这是第一次乘船出远门的。本想路上一起聊聊天打发时辰，可少年难受的几乎话也说不出，中间还起来吐了几次，偎在那大哥的身上忍了大半天，额上满是冷汗。蓝衣的兄长只得把他扶到甲板上通风，让那小兄弟一直倚靠在胸前，不时关切地柔声安抚，说要他稍微坚持一下，再待会泊到码头时上岸去透透气就好了。
“年轻人，看你这小兄弟晕船还蛮厉害的啊！我这里有多带的药，很管用的，给你们两颗吧。”身旁一位五六十岁的男子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从怀中掏出两粒药递过来，想帮忙喂那孩子服下。久经江湖的侠士很是警惕的观察着这人和药，并没急着接，只机敏又不失礼貌的轻轻扬手阻止那人靠昕儿太近。中年男子看出他们的担心，又补充道：“我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以前也行过医，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不信的话，我这身上还带着写方子的纸笺……看你兄弟难受的，脸色都白了，还有好几天的路途呢，也不能让他就一直这么挺着吧？”
不过寥寥数语，但经验丰富的年轻人已从言谈语气确定了眼前之人并无恶意，他赶紧礼貌地致了谢，接过药喂给了怀里的少年。大约过了一刻来钟，昕儿的症状果然有所缓解，慢慢稍坐起身子，但还是斜靠着那大哥的肩膀，很虚弱的朝那中年人点点头：“谢谢您啊，大叔，我觉得好多了。”
“没什么，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要谢你就好好谢谢你哥，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又照顾你，又收拾东西，可给他累坏了。”那中年人爽朗的笑着：“看你们这样，很少走水路的吧，知道有这毛病，以后自己备着药就好了，也少遭些罪。你们兄弟年纪可差了挺多呢，这往西去是要干什么？看二位这样子也不是经商的，难道是过去投亲？”
“我们……”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见那拥着他的年轻人摘下斗笠说到：“家中亲人在那边营生，听说出了些变故，我们兄弟是特地因此赶过去的。”
“出了变故？”那中年男子再次打量了眼前这兄弟俩一番，指了指哥哥随身的剑：“年轻人，莫要瞒我，我也是积年走南闯北路上跑的。看这家伙……难不成你们是绿林道上的？可是亲人在益州受了欺凌，你们要过去报仇的？”紧接着他看看四下，把声音压得很低，继续问道：“可是因那石国柱？”
“您莫要乱猜，不是的。晚辈带着幼弟千里迢迢去外乡，手边总要有个护体防身的东西。”
“护体防身？我虽然不懂武，但毕竟经年在外，见得东西多，感觉你这剑绝不是一般的物什。”那中年人摇摇头：“罢了，管它是什么呢。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但听我一句劝，若是真因为那石国柱，还是断了报仇的念想吧，到时不仅救不了亲人，还得双双把性命丢在那边，太不值得。就算你兄弟年纪小，他们也不会因此就放过的。那些人……别说咱们平头百姓了，连州府可都惹不起他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