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平行（四）【展昭同人，非耽】
懂事的少年没有再继续要求，而是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再次谢过那蓝衣大哥的糕饼，只说自己身子还是有些虚，要早点回客房去休息了。
转过身去的那一瞬，昕儿紧紧的咬住了嘴唇。这个大哥，他很好，可是在他身边呆久了，我的心就针扎似的难过。我得走了，再聊下去我可能会难受到落泪的，我不想让他担心我。
因为不管他们长相是多么相似，不管那温暖的感觉是多么熟悉，我确实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终究都不是那个把我从小驮在肩头，揽在怀里，帮我擦掉眼泪，陪我一起受罚，逗我笑，哄我哭，包容我任性的哥哥啊。
我的哥哥，我唯一的亲人，我最最崇拜喜欢的大英雄，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啊。
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你会不会还记得我？
会不会还记得，在你鼓励的目光里，人生中第一次，终于磕磕绊绊打完那套入门拳法的小小的我。
会不会还记得，在你疲惫的身躯前，努力踮起脚尖，想要伸直胳膊帮你揩去额上汗珠的小小的我。
你会不会也想我，就像我现在想你这么想我。
你不会的吧，你的胸怀那么广，你的爱那么大，你把它分给了好多好多人，我只能得到这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不一样的，我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全世界。
可是就算拼掉这条命，我也得回到你身边，我一定要回到你身边。
一转眼七天便过去了，最初还在热切追问着进展的少年在得到一次次否定的回答以后，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本性开朗活泼的他开始沉默着独来独往，几乎不与开封府的诸位有什么交流。公孙先生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虽说身体依旧是在配合，但除了最后那低声的“谢谢”再未多说过一个字。而面对那红衣护卫的关怀，甚至故意闪躲着眼神不作任何回应。三位大人那日在书房议事的时候很担心的说起这事，没想到那少年似乎在暗处偷听他们的对话，居然很激动的冲进来大声质问：“有指摘我的功夫，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努力调查能帮我回去的办法？”
“我所知道的包大人，他无论办怎样困难的案子都不可能这么久都毫无进展的！”昕儿带些愠怒的望向那张黑脸：“所以你们究竟有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个案子认真的查办？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却一点回应也没有？究竟是真的没有？还是你们不肯告诉我？”
“孩子，你别冲动。大人对此事早有安排。但不同于以往的案件，这的确是我们从没遇到过的情况。而且事由特殊，不宜大张旗鼓。你且宁耐一时……”那文质彬彬的伯伯连忙好言相劝。
“你骗人！怎么可能！”少年看起来气鼓鼓的，但表情却又好委屈：“包大人，他是最聪明，最会查案的人！公孙伯伯，他学识渊博，看过好多好多书，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我哥哥，他有最强的行动力，无论多么难缠的凶犯他也能从天涯海角带回来！如果你们真的和他们一样，如果你们真的尽力在查了怎么会……怎么会……你们知不知道再拖下去他们可能会……”
“我们当然知道。但是……”那红衣的年轻官差面露难色，看着对面那少年努力噙着泪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如果你们真的尽力了还是查不到，那我……那我是不是……”昕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我是不是……就永远都回不去了……我永远都见不到我哥哥了。”
“小兄弟……昕儿，你别这样。真的不可急在一时的。你心中焦灼，我们可以理解，但……”红衣官差走过去轻拍少年的肩膀安慰他，却被用力的甩开了。那孩子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出书房，任凭几人在身后如何呼唤也不肯回头。
“罢了。他年纪小，内心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也是人之常情。”黑面大人摆摆手：“只身一人莫名的闯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与我们终不可能像与故人那般心无芥蒂。何况，至亲的兄长有可能正身陷险境，他心急如焚但无计可施，一看到展护卫却又会不自觉的想起哥哥，所以才这般激动的。你们都不要怪他。”
“怎么会怪他，替他心疼还来不及。”红衣官差叹着气轻轻摇头：“属下先前还想过，如有个不测，他只能终生滞留此地，属下愿与他结为义兄弟，待他如同胞手足，陪伴他长大，教养他成人……”
“未尝不是个办法。但无论你做的有多好，比起回到自幼相依为命的亲生兄长身旁，这种抚慰顶多只能算是聊胜于无。”黑面大人也摇摇头：“如今还是先不要想得太远，尽力做好手头可以做的事。公孙先生，之前你说过今日有些思路要与本府言讲，正好展护卫也在，就都一起说说罢。”
“是，大人。”儒雅的主簿轻轻颔首：“学生这几日翻查府内从前的旧档，发现了一件怪事，可能与这孩子的情况相关。太祖年间，开封府中曾有一位壮班衙役名叫冯三，这冯三嗜酒如命，素来昏沉迷糊，甚至夜班当值时也不例外。一夜恰逢大雨，府中又遭突发状况，众衙役列队匆匆往门口赶的时候，那冯三酒劲发作，跑到井边时脚下一滑，人竟然就不见了。待事毕回班房清点人数时班头发现少了这一人，这才有几个衙役说可能是出发时跌到了井里，大伙赶忙过去打捞，但那冯三竟然踪迹全无。那口井本就荒废多年，存水很浅，派人下底探寻，也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他顿了顿：“几日之后，那冯三竟又出现了，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失踪过，甚至说得出当夜处置事件时的诸多细节，还一口咬定自己从未离开开封府，这些天里一直正常当班值守，与同伴们交流也无任何异常。可除他之外所有人都说从那雨夜之后确实从未见过冯三。你们说这事奇也不奇？”
“雨夜……同样都是雨夜……”黑面大人皱皱眉：“那孩子说过当时他那边下了好大的雨，而且展护卫刚碰到他的时候，他全身也确是湿透的。难道是雨……”
“确实都是大雨之夜。但依学生拙见，最关键的恐怕不是雨，而是雷。”那睿智的主簿捋捋胡子：“雷乃上天之怒，那巨响与闪光直接撕裂了天地，若说因此时空产生了裂隙，将特定地点的人引入‘山口’，转投至另一个世界，是更为可能的解释。但根据档案记载，几十年里这种怪事也只出现过一次，因此尚不知只是讹传还是的确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一定的条件下会出现在开封府衙的某处，把附近的人带到另一个世界。而且这些年间府衙曾数次翻修过，也难以确认现今武械库的位置是否就是当时的井口……”
“我倒希望这事是真的。”红衣护卫抱起手臂：“如果是真的，那么既然冯三能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小兄弟就也一定能回去，他还是有机会能再见到他哥哥的。”
“无论怎样，总归可以试试。”黑面大人点点头：“但只怕尝试不成会令那孩子更加失望。与他谈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话不可说满。而且……就算可以把他一个人送回去，恐怕他也没有能力远赴益州救助那边一行人的。我们还是该想好处置方案再行告知。反正这两日看起来也不会下雨，正好趁这空当将此事思虑妥帖。”
“就是说，等这边下雨打雷的时候，我再进到那武械库里去，就能回到有我哥哥的那个开封府吗？”那孩子兴奋又讶异，眨着大眼睛望着面前的红衣官差。
“说实话，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回得去，但试一试，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好。”英俊的护卫讲话还是留了颇大的余地，他接下来又说：“公孙先生昨日观了天象，今天下午定当会有雷雨的。虽然不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但无需害怕，我会陪你在一起。”
“哥……不是，展大哥你陪我一起？”昕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如果真的……那你岂不是与我一起都到了那边的开封府吗？”
那年轻的武官笑笑：“正是，大哥与你同去。怎么，你不愿意吗？”
“那倒不是……但包大人怎么办，你的包大人。”少年摇摇头：“我哥的话，是绝不可能选择离开包大人的。何况这种事……要是不成也就罢了，万一成功的到了那边，你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啊！你不担心吗？我不能这么做，这样我就太自私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一个人回去那边的开封府，再一个人去益州？包大人，你哥哥，开封府那么多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能一个人解决吗？”红衣官差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忍：“包大人……我的包大人，我们思量了再三，认为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赴险，他们现在身处的境地，绝非你一个孩子可以扭转的，怎么可以让你孤零零的过去送死，那和直接杀了你简直没分别！何况我们与你一样，都希望能拯救那边开封府里的众人，助他们转危为安。”
“就因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是这样，但又不只是这样。路见不平，展某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是如我孪生兄弟一般的人？一想到他现今正身陷在绝境中承受痛苦，我怎可能坐视不理呢？府中其他人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啊！”红衣官差轻轻拍拍对面那孩子的肩：“你说得对，我实不愿离开包大人身边的，但要我与你一路过去也是包大人极力坚持的。两边的包大人我都要守护，我会背负着这边诸位的嘱托去完成这个使命，然后再想方设法回到这里来。所以……就让我与你一起吧。”
“好……好吧。”昕儿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反驳：“今日午时开始天就阴沉的厉害，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下大雨了。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把那官印带在身上。一刻钟以后，我们就在校场见吧。”
“大人也正是此意。你记得带把伞过来，别让伤口淋了雨。”红衣官差叮嘱着那少年：“我也要稍微准备一下，咱们就一会见。”
一刻钟早就过去了，三位大人站在校场边等了好一会，等到连大雨都已经下了起来，却始终不见那孩子出现。黑面大人见状赶忙叫张龙前去喊他，不多一会，那健壮的校尉便急匆匆回报，只说客房中早已不见那少年的踪迹，他随身的物什也都不在了。
“奇怪，他会去哪？”儒雅的主簿皱皱眉：“展护卫，先前你与他交待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不对劲……没有……不过……等等。”年轻的武官似乎想到了什么，伞也顾不得撑，径直走到那武械库前轻推了一下门。果不其然，那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他又加大力道推了一把，高声叫着：“昕儿，我知道你在里面！让我进去！你不可以一个人回去送死！”
“展大哥，你别过来了，守着你的包大人！好好守护他！”门后果然传来那少年的声音：“他才是你的使命，我不是。我尚且不会让哥哥为了我离开包大人，你我非亲非故，又怎么可能让你因我抛下他不管不顾？万一你回不来呢？到那时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我不愿见你懊恼终生啊！”
乌云压的天空愈发阴暗，灰黑色的云团低的几乎触手可及，其中似乎闪烁着奇怪的光线，仿佛闪电和惊雷随时都可能从里面劈将下来。门口只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昕儿听到一个深沉笃定的声音向自己相反方向叫了一声“大人”，之后一个矫健的湛蓝色身影冲开破损的窗户飞进武械库，轻巧的落地起身径直走到门后，抬手握住了他的臂膀。
“我与你同去，我答应过你了。”那语气也是昕儿最为熟悉的平静坚决：“大人要我尽全力去帮助你和你的哥哥，我自己也想要这么做。不要说什么‘非亲非故’，你大可以把我当做亲人的。”
“你快出去！我一个人可以的！我最讨厌你了，凭什么要把你当亲人？你凭什么和我哥哥长一个样子？！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啊！”昕儿挣扎着大声喊，激动的用力向外推了眼前之人一把。
“别逞强，昕儿。”年轻的武官岂不知这孩子是不愿连累自己，他没有责怪，只轻轻拥过少年的肩膀：“我若有个小弟弟，一定希望他在我面前的时候可以放下一切戒备，不必死撑硬扛，全心全意的信赖和依靠我的。我可以救你哥哥，我也一定能再回来，就相信我吧，好吗？就像相信哥哥那样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