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夏县禹王城汉代铸铁遗址试掘简报
山西夏县禹王城汉代铸铁遗址试掘简报
选自《考古》 1994年08期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
“禹王城”遗址位于晋南夏县县城西北约15里处,因为传说夏禹曾在这里居住过•故俗称“禹王城”,城之东南约30里为中条山,西北即鸣条岗.青龙河、无盐河、白沙河、姚濯渠流经其东南(图一)。在60年代初,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山西工作队和山西省文物管理工作委员会曾对其作了较详细的调査,并据以作了年代和性质等方面的研究。据考证,“禹王城”即古安邑,亦即东周时代的魏国国都,秦汉及晋的河东郡治①②。
为了更详细的了解’‘禹王城”的文化内涵,特别是城内手工业作坊遗址的情,兄,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在夏县博物馆的配合下,于1990年秋季对“禹王城”遗址进行了试掘.参加试掘工作的有童心、王在京、黄永久等同志,共在小城内北部距今部队农场场部东北角47米处布5X5米探方3个,总面积为75平方米。遗址代号90XY。整个探方呈L形,T2之南面为T1,其东面为T3。探方与小城北墙之方向大致相同,磁方向为43。,而当地群众习惯将北说成西北,为了方便叙述,本文采用当地习惯方向(图二)。
深南浅,南半部没有第3层,而北半部之第3层较厚,且第4层也厚于南半部。现在以T2之西壁剖面为例来说明其地层堆积以及遗迹情况(图三)。
第1层:现代耕土层,深0.25-0.3米,灰褐色土,结构较松,出土有绳纹板瓦、筒瓦残片和现代白瓷片等。在第1层下开口的遗迹有H2,为一不规则形灰坑,打破第2层,岀土遗物有绳纹筒瓦、板瓦,还有泥质灰陶盆口沿、有字砖残块、橙色碎陶范块以及近代白瓷片、酱黑色瓷片等。从地层关系和出土遗物看,H2为一近代灰坑。
第2层:深0.28—1.52米,厚0.5—1.22米,深褐色土,颗粒细而结构略紧密,整个发掘区皆有分布。出土遗物有绳纹筒瓦、板瓦、泥质灰陶盆口沿、有字砖残块、瓦当、橙色工具陶范、五铢钱币等。根据地层关系,分析其出土遗物,此应为汉代文化层。
第3层:深0.85—3.2米,厚0.1—1.7米,褐色土,颗粒粗而结构较松,仅分布于发掘区之半北部,所出遗物有绳纹筒瓦和板瓦、泥质灰陶盆、甑、壶、橙色工具陶范、器物陶范、各类瓦当等。堆积中还夹有不少炭粒、红烧土块等。根据地层关系,对比其出土遗物,此层之时代应与第2层相差不远。
第4层:深0.8—3.06米,厚0.3—1.5米,浅褐色土,颗粒略细,夹有不少红烧土块和炭灰粒。整个发掘区皆有分布,北部深而南边浅,略成坡状。出土遗物有各类绳纹的筒瓦和板瓦、泥质灰陶残陶盆、有字砖残块、橙色工具陶范、器物陶范等。根据地层关系及其出土遗物,本层之时代应同于第3层。
第4层下开口的遗迹单位有H5,为一不规则圆形灰坑,坑之直径约为1.4米,深0.4米。坑壁斜直不规则,底呈不规则锅底形。坑内堆积为颗粒较细的褐黄色土,结构较紧,土质较纯,出土遗物不多,有褐色夹砂绳纹陶片、泥质灰陶罐、壶、盆等。H5之下即为生土。根据地层关系,分析其出土遗物,H5之时代应早于第4层。
二、遗物
虽然这次试掘面积不大,但出士遗物较为丰富。现分别叙述如下:
1.陶范本次试掘所出土的陶范较多,均为残块,由细砂加细粘土制成,均经烘烤而呈橙色,其上或遗留有蓝灰色的浇铸痕迹,范之外大多有加固泥。经观察统计,所出陶范种类有神范、铲范、六角承范、釜盆类容器范、花纹范、车害范、圆形承范等。
罐、盆、甑类容器范数量最多,占72.2%(以所出陶范较多且较多能看出器形的第3层统计的。下同),皆为外范及范芯座,多口沿、腹壁等。其范腔表面薄而光滑,因浇铸而多呈灰色,能看出原来为保护范面便于铸造铁器而涂的白色滑石粉涂料,其上常有划写之“东三十升”等字(图四)。在范块之外表有较厚的加固泥,为废入糠壳、麦秸类植物的草拌泥,为了便于搬运、放置,范块外表有的有鎏或足等,因经烘烤而呈橙色。T2®:5,长11.5、高10厘米(图五)。
釜、碗类容器范出土数量较多,占5.38%。经观察,其外范由约1/3细砂加2/3细粘土调和而成,橙色或浅红色。范腔表面涂有白色滑石粉涂料,在近口沿处多阴刻有“东三五升”文字(图六)。其内范(芯)也呈橙色,表面也有白色滑石粉涂料,但含砂比例略高于外范,且夹有一些糠壳类植物质,经高温烘烤后呈点点白色灰烬。范腔表面因浇铸后留下的灰色较少见,在外范背面没有发现加固泥。在这类范中有一小釜的范可复原,虽然出土地点不同,但皆出于第3层之中。T3③:57、长16.5厘米(图七,4)。
铧范出土数量不多,占比例较少。质地较硬,呈砖灰色。T3®:2,残长14、宽10.6、厚3.2厘米,铮残长9.6、宽7厘米(图七,2)。
铲范出土数量较少。多外范,少见明显的灰色浇铸痕,其范块外面也没有加固泥。其上多印有阴文“东三”两字(图八)。T3②:27,残铲范,鎏高刃低呈斜面,在铲鎏部两侧范上有合范用的棒卯接口。残长17.2、宽16.3、厚3.4厘米(图七,3)。
六角承范出土数量较少,皆有明显的浇铸痕,呈蓝灰色。其范块外面多有加固泥。T3:54,残高5、六角形边长7、内径20厘米(图九)。
圆承范仅出土3件。质地较硬,呈砖灰色。两个圆形轴承并列而排,从其浇道系统等来看应属叠铸范。T3:l,残高6.3、长16、宽11厘米(图一O)。
车軎范仅见4块外范,质地坚硬,呈砖灰色。T3③:2,高9、宽11.5、厚5.7厘米(图一一)
BI式:唇之下端出棱。T3③:63,敞口,宽折沿,饰附加堆纹一周。口径40厘米(图一二,1)。
花纹范仅见4块,皆残碎而不清其全貌。T3②:21,橙色,兽面状花纹,浇口直径1、长13、厚4.7厘米(图七,1)。可能是一泡形器之外范。
另外还有不少各类形状不明的碎范块.占20.56%。
2.陶器所出陶片较多,器类有盆、罐、壶、碗、豆、甑等。
盆出土数量较多,除C型盆外皆不可复原。多为泥质灰陶,轮制。大多饰窄带状附加堆纹,次则为素面和弦纹。根据器形变化,可分为三型。
A型:折腹盆。根据器形可分为二式。
AI式:T2H5:47,口径132厘米,卷沿较宽,唇之下端有出棱,折腹下斜收。
All式:T2②:48,口径64厘米。敞口,沿面平斜,折腹下斜收(图一二,8)。
B型:深腹盆。可分为二式。
BII式:T3③:64,敞口,平沿,饰凹弦纹,口径32厘米(图一二,2)。
C型:小盆。T2H5:46,大口,下腹内收,平底内凹。轮制,制作较粗,下腹部有轮制过程中留下的不规则抹棱。盆内腹下部拍印有“安亭”两字。口径24,底径10.5,高8厘米(图一二,4)。
罐出土数量不多,绝大多数为泥质灰陶,多素面,轮制。根据器腹及器底的变化分为二式。
I式:T2H5:51,大底,下腹斜收较缓,腹部饰有抹平绳纹。制作较粗糙。底径12厘米(图一二,7)。
II式:T2②:52,小底,鼓腹,下斜收较甚。底径9.2厘米(图一二,5)。
壶出土数量较少,皆泥质灰陶,轮制。
根据口沿变化可分为二式。
I式:盘口壶。T2②:53,平沿内四,唇下端出棱,颈饰4道弦纹。口径36厘米(图一二,3)。
II式:卷沿壶。T2③:54,沿面平,颈饰四弦纹。,口径32厘米。
碗T2H5:55,泥质灰陶,轮制,制住粗糙。敞口,尖圆唇,平底。口径15.2、底后6.4、高6.6厘米(图一二,6)。
另外出土有豆盘、豆把、甑等,数量皆很少。甑仅存底部,所出豆皆平盘、圆柱把,为东周遗物,皆较残碎。
3.建筑材料出土数量较多,有筒瓦、板瓦、瓦当、砖等类。
筒瓦出土数量较多,绝大多数为泥质灰陶。表面多饰粗绳纹,次为素面,再次为细绳纹,背面多饰布纹,次为素面和麻点纹,也有乳丁纹、几何纹、绳纹等。T2②:1,长34、直径11.7、厚1.5厘米,前端伸出有短小的弧状舌唇,舌长3.3、直径8.5、厚1厘米。表饰抹平粗绳纹,背饰布纹(图一三)。
板瓦出土数量较多,绝大多数为泥质灰陶。表面多饰粗绳纹,其次为细绳纹和弦断绳纹,也具有素面;背面多饰布纹,次为素面,另外还见有绳纹、几何纹、麻点纹、乳丁纹等。
瓦当皆泥质灰陶,圆瓦当占绝大多数,半瓦当数量很少。纹饰上则多为各种形状的云纹,也有素面瓦当。T2③:60,直径12.5厘米(图一四,3)。T2③:62,半瓦当,直径9厘米(图一四,5)。
砖分有字砖、花纹砖、素面砖三类。数量皆不多,皆较残碎,没有可复原者。据夏县博物馆以前的调査材料,有完整的有字砖,其文字为“海内皆臣岁登丰熟道毋饥人”。这次出土的有字砖的文字与之相同,唯残碎而已能认出的字有“皆、登、道”、“内、岁、熟、饥"(图一四,1、2)。花纹砖较多的是菱形和回形等几何图形(图一四,4)。
4.其它
铁臿仅发现3件,皆郁甚,2件已残缺。T3②:65,-字形,长19、宽5、厚2.5毫米。
货币有半两、五铢2种。半两钱仅出土2件,残而锈蚀严重。五铢钱出土4件,T1:®:11,直径2.5厘米(图一五)。
另外还出土有许多铁渣、炉壁残块、炉渣等。炉壁残块如T2:②:1,残长19、宽19.5、厚8厘米,连外之草拌泥总厚为14厘米。
三、结 语
根据地层关系,分析其出土遗物,除H5之外,其余之时代皆较一致。所出泥质灰陶筒瓦,前端伸出有短小的弧状舌唇,场痕由外向内,正面饰较密的细绳纹,内侧有明显的布纹,此为西汉中、晚期常见之物;所出五铢钱虽有锈蚀,但仍可看清其钱文较工整,“金”字头略呈三角形,“朱”字方折,“金”“朱”两字头尾平齐,笔划粗细一致,“五”字支股两笔上下端近于平行,与上下两横几相垂直,此与洛阳烧沟汉墓所出之II型五铢钱较相近似.是为西汉中、晚期之遗物;③所出11式壶与郑州古荥镇汉代冶铁遗址所出之壶相类似.所出铲范及锌范等也与之相近似。国据此,我们认为其时代应为西汉中、晚期。
H5出土的AI式盆、C型盆、I式罐、碗等在器形上明显早于其它单位出土的同类遗物。分析H5出土遗物,素面占绝大多数,夹砂陶占一定比例,这明显与其它遗:迹单位不同,其时代约应为西汉早期。在时代上,H5与其它遗迹单位似乎有缺环。
此次发掘出土碎范块极多,且多见有铸痕。按河南的研究成果,⑤汉代的烘烤陶范和铸铁应在同一地点。考虑到这次试掘点之地层堆积较杂乱,应是烘烤坏的陶范以及浇铸后冷却凝固再取出铸件之后弄碎的陶范废弃在此处了。从碎范块之范腔可看出,此地点所铸以容器为多,也有铲、辑等农具以及圆承、六角承、车吿等。
此次试掘出土有较多的“东三”铭文,有划写者,有戳记。参照巩县铁生沟出土铁器上“河二”铭文的分析⑥,“东三”应是河东郡铁官所辖第三号冶铸作坊的简称;另外生陶器上拍印有“安亭”铭文,按汉代陶文常有的省文惯例岔,“安亭”应为安邑市亭之省文。
有关“东”字铭文,目前仅见2例,“东二”发现于陕西陇县所出的裤形铲上③,同出的另一件裤形铲上有''河二”铭文,还同出有货布、布泉等钱币。其地汉时属右扶风输糜县,据《汉书•地理志》该地不产铁也不设铁官,当为外地输入无疑。“东三”系传世品,在一沙土制的齿轮范之上⑥,无出土地点。此次试掘,出土有大量的“东三”铭文,可证明“东三”设在汉代河东郡郡治即今“禹王城”遗址,之内。
另在1件碎范块上发现有“东二”铭文,其外之加固泥较厚,内面光滑且平,呈深灰色,是一容器之外范。其''二”字之下有一道凹弦纹,“东”字中间一竖已划至“二”字下横,使“二”字成“工”字状。推测有以下几种情况:(1)笔误,因手写而致;(2)因下面有一道弦纹,已写不下“三”字的最后一笔;(3)实有“东二”之作坊。因为这件标本过于残碎,且仅见此一例,我们目前尚无法判定。
据目前已发表的资料,如在设铁官的郡内有几个冶铸作坊的情况下,其郡治所在地皆为一号,如"阳一”、"河一”等等。但"禹王城”遗址却不然,它虽是河东郡郡治所在地安邑,但从“东三”铭文来看,确是河东郡铁宫所辖的第三号冶铸作坊所在地。详细情况须待我们对“东一”、“东二”、“东四”有所了解后才能明了。
从陶范本身来看,当时的工艺水平是较为先进的。其内范(芯)的含砂比例略高于外范,且夹有一些糠壳类植物质,这大大增加了其透气性,使其在铸件收缩过程中有一定的退让性。加固用的草拌泥首先密封了范缝,使铁汁不致外溢;另外也可使双范不致分离;其质地粗糙疏松,夹有较多的草拮糠壳类物质,使在铸件过程中因透气性强而有散热作用。
执笔、照相、绘图、拓片:童心 黄永久 王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