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发钱，真的等于没发吗？从经济学角度如何理解？

老胡前两天在网上发帖说，国家如果给每一个人发钱，就基本等于都不发钱，引来了很大争论。虽然作为中国人，我们都应该为老胡的爱国直言点赞，但就这句话本身来说，还是有需要探讨的地方。毕竟老胡没有经济学基础，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一、先救人还是救企业

在疫情面前，世界各国经济都受到了重大打击。由于最早复工复产，我们中国是主要经济体中唯一经济正增长的国家。其他国家包括美国2020年经济都是负增长。

当社会生产和消费突然同时断崖式下跌时，如何拯救经济对各国政府和央行都是一个难题。降息、释放流动性是各国一致的选择。但是中美两国在先救人还是先救企业上，选择完全不同。

中国是把流动性直接注入企业，疫情时企业通过疫情贷、经营贷获得了大量资金来维持生存。对居民，各地政府则采用了消费券的方式来刺激经济。疫情最严重的阶段，也要求银行延长信用卡的还款期，万达等企业也对商户免收了租金。

美国则选择了几轮直接发放现金补贴的方式来维持经济运转，刺激经济。其中第一轮2.2万亿美元，第二轮1万亿美元，第三轮9000亿美元。

二、中国有更好的社会组织网络，不发钱也能渡过危机

美国特殊的体制，导致面对疫情时，中产阶层生活质量大幅下降，穷人更是陷入困境，大量美国人连房租都付不起。和中国不一样，美国人从来都没有储蓄的习惯，储蓄率非常低，缺乏应对新冠肺炎这种疫情的能力。

在疫情下，美国穷人面对的直接问题就是没钱交房租、没钱还房贷、还信用卡。也就是说美国穷人在疫情下，最紧急的事就是缺现金。

由于美国是一个小政府的国家制度，政府既做不到严格要求居民隔离，也没有权利直接干预经济主体。更没有类似中国这样深入社区、居民家庭的社会组织网络，一旦出现经济危机，美国就难以避免出现黑人大规模的打砸抢和各种社会分裂现象。发钱是最简单、高效维持社会稳定的方法。

而中国社会，政府可以根据危机程度采取各种方式来控制疫情，也有权直接要求经济主体配合救市。深入社区、居民家庭的社会组织网络，也能更好地救助困难群众。中国实际上不发钱也能渡过危机。中国的作业美国抄不了，也没法抄。同时我们也不必一定要学习美国的救市方式。

三、发钱是社会财富再分配的一种形式，本身没有错

胡锡进说“穷人得1000块，富人也得1000块，这应该吗？这种公平我认为恰是不公平”。

这句话其实是有问题的。给穷人1000，和给马云1000，实际上相当于给穷人1000，给马云没发钱。给穷人1000能救命，给马云1000没有任何意义。在经济学理论里，这叫做边际效用，一样的钱对穷人的边际效用很高，而对富人的边际效用几乎为0。

从社会财富再分配角度看，比如一个穷人原来手里有可支配资产及现金等价物1万，而马云有100亿。那么要达到基本都不发钱的程度，给穷人发1000，需要给马云发10亿。这才能达到和社会初次分配比例相同的结构上。

假设一个社会由99个穷人，和1个富人构成，每个穷人资产2万，一个富人资产100万。穷人共拥有198万，社会总资产为298万。富人占全社会总资产的33.6%。

那么每个人都发1万，会变成什么样呢？每个穷人资产变成3万，那个富人资产变成了101万。这时候富人资产占全社会总资产比重降低到25.4%。注意到整个社会的真实财富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也就是所有货币的加总价值还是一样的，这实际上相当于对这个富人的一次社会主义改造，把他的资产一小半分给了穷人。

美国发钱也不是给所有人都发。有收入上限，个人年收入低于7.5万美元（夫妻俩年收入低于15万美元）才能收到联邦政府的支票。美国人均年收入是6万美元，穷人和大部分中产都能拿到现金补贴。但是富人由于远远超出收入上限，是不发钱的。

美国的纾困计划，发钱到现在为止有三轮。第一轮是2020年4月，年收入低于7.5万美元的美国成人每人收到了1200美元现金支票。第二轮是2020年8月，年收入低于7.5万美元的美国成人每人收到了1200美元现金支票。

第三轮是2020年12月刚通过的，年收入低于7.5万美元的美国成人可以得到600美元现金支票。在每轮发钱中，除了成人，家庭里需要抚养的儿童每人可以另外得到600美元现金支票。

四、美国发钱抢劫不了全世界，只是自残救命

很多网友认为美国发钱，是利用美元霸权抢劫全世界，这么认识问题，稍微有点被害妄想症。美国发钱发的是自己的钱，谈不上抢劫全世界。

美元霸权是一战后至今的世界第一强国地位、美元价值长期稳定、美债任何情况下从未违约过，这些因素长期形成的。为什么不说津巴布韦滥发钱是抢劫全世界呢？任何国家都可以印钞救市，这是基本的国家主权。

美国印钞救市长远来说必然会让美元霸权受损，伤害美元价值，让美债违约可能性增加，加剧美帝国的崩溃。在新冠肺炎疫情这种极端情况下，西方国家的政治体制没有能力、也没有可能像中国一样做到彻底的流调、隔离，只能用发钱这样的方法救市。除了美国，欧洲国家也普遍给居民发了钱，当然我国的澳门、香港也在疫情之中直接发放了现金。

但这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无限量印钞伤害到了美国的信用、让世界认识到了美国国力的空虚、美元价值和美债偿还能力都受到质疑，美国人牺牲长期利益，饮鸩止渴，对美国自身的危害性极大。

美国不发钱，是等死。美国发钱，是自残。不能认为美国自残是抢劫全世界。美国只是在病毒蔓延之时，自断一臂来选择先救自己的命。如果认为美国自残能占全世界便宜的话，也太看得起美国了。

美国国债现在已经超过27万亿美元，特朗普任期内增加了7万亿美元，这对美国经济是沉重的负担。2020财年，美国国债总量已经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美国以后调整预算方案以及化解结构性挑战的难度会越来越大。

也正由于美国的无限量印钞，和美国控制疫情的失败，中国经济才在2020年达到了美国经济总量的四分之三，目前全世界资金都在流向中国市场，这大大加速了中国经济总量赶超美国的时间表。

对中国来说，美国印钞伤害不了中国，只会让中国更强大。美元霸权地位的动摇，给了人民币难得的机会加速国际化进程。中国的崛起之路，就是人民币挑战美元地位的征程。

五、我国发消费券也是发钱

疫情后，我国其实也是发了钱的，而且也并不少。说中国没给老百姓发钱是不对的。消费券的本质也是钱，也能达到和钱一样的效果。

区别在于美国人发钱，是认为中低收入群体急需现金交房租、还房贷、信用卡，美国人认为这是刚需。由于美国人没有存钱的习惯，这些钱美国政府假设是会进入经济系统中，能救人，也能救经济的。

而中国由于居民储蓄高，直接发钱，政府担心不会进入经济系统，而被爱存钱的国人存起来。这样就没办法起到重启经济的效果。消费券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消费券实际上起到了居民消费政府买单的效果，保证了政府发的钱直接进入经济运行，对经济拉动立竿见影。

现在即将过年，由于疫情严重，各地政府也在继续发放消费券。比如义乌给留下来过年的人发消费券，取消春节期间所有停车场的停车费，杭州给留下过年的外来务工者发红包等。

老胡认为中国财政从没有宽裕到可以直接向全民发放现金的程度。其实中国每年的M2货币增量并不比任何国家少，钱也没少发，只是最终发给了谁的问题，这是一个政策导向和路径选择的问题。谈不上哪种更好，各国都要根据自身实际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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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院：杨飞，经济学博士，高校教师，深度观察产业经济与财经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