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文】如若阮籍行济世 第三十四章
通报说袁孝尼来了,阮籍吃了一惊,昨日休沐的时候不来怎么今日却来了?
阮籍匆忙从内院赶到外院正看着袁孝尼拎着一坛酒被管家阿齐引进来。
“你辞官了?”阮籍问道,虽然问着,但心里早就明白必然是这么回事。
“对,从今日起,我便再也不用理会那些铜臭俗物们了……”袁孝尼伸手将酒递到阮籍手上,一副散漫不羁的模样说。
“我怎么觉得你虽然离了俗事却并不快活呢?”阮籍仔细看了看袁孝尼的面色,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引孝尼到厅堂去。
谁知袁孝尼摆了摆手忙拉住阮籍的衣袖道:“莫去那四面围住不得透风的地界,还是取了软席来坐在花木下自在些。”
看来在官府中处理政事久了,不想再闷在房间里。阮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直道:“好好好!”说完执着袁孝尼的手往院中芳草最盛的地方走去。
内院的庭院里花草栽种的浓密葱郁些,讲究的是一点子优美盎然,外院里是会客的,自然种的都是梅兰竹菊松柏之类,讲求的是气节。阮籍将袁孝尼带到一丛盛开的春兰旁边,让人布席置果。
这春兰的颜色淡而不艳,但是胜在香味幽绵,缠绕不断,只是除此之外竟然还透着一丝不属于兰草的清新之意……,袁孝尼心中奇怪便在花从中找寻着,这才看见墙根处竟种的全是薄荷!得到了答案,袁孝尼知道了阮籍的巧思对着他会心一笑。不过比起兰花香草,更吸引他眼球的还是另一角里栽种的一簇劲竹。袁孝尼眼神一瞄上这竹子就移不开眼,不由的上下打量着,最后赞叹道:“这竹子生的精神!”
竹子在北方难养,所以养这簇竹子阮籍费了些心思,正是这满园春意里的得意之作,被照料的挺拔劲猛。
“那就挪到那边去!”阮籍听到了夸奖说话的声调都提高了几分,这一挥手,仆从们就立马开始挪动。
“不必了,此处胜在幽香萦萦。”袁孝尼连忙止住仆从们的动作,脱了鞋袜,一屁股坐在了席子上。
斟了酒阮籍这才道:“这述职考绩刚刚结束,你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你这速度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今日一早阮籍去送别了因为回京述职难得一见的阮文业,这从洛阳出发回郡县的马车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主干道上的商铺难得有整日不断的好生意,整个京城都热火朝天。
袁孝尼嘴里哼了一声,摆起了一张臭脸道:“我是今早弃印而走的。”
这恐怕是大将军等人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来,看来是终于让袁孝尼看不下去了,阮籍猜也知道,应该是礼仪上出了问题,听说最近曹爽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宫来,想来是越制的利害了。
“哦。”阮籍淡定如常的应了一声。
“野王屯田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太吓人了,我深怕再待下去会跟着曹大将军一起一败涂地。”袁孝尼心有余悸的道。
“我还以为是大将军又做了什么事才让你心急如焚的跑出来呢……”
“是,昨日为了犒劳诸位为升迁考绩出力的官员们大将军摆下了宴席,堂而皇之的用了陛下才能用的八佾的舞阵,用的也是先帝养在宫中的舞姬。”袁孝尼不带感情的陈述着这话,但是任谁都能明白他说的这话里究竟带着的是怎样惊世的消息。
阮籍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曹真大将军一世英名……”
毁于亲子之手。
“……所以我推脱不胜酒力出了宴席,在官廨想了一夜,决定弃官。”
“你做得对。”
说完后两人相对无言的互看了半晌,终于又齐声哀叹出声,瞬间都颓在席上。
这乱七八糟的争斗什么时候是头……
“如今我可是无事一身轻了,你呢,就一直在太傅府上窝着?你不怕?”袁仲尼自斟了一杯酒问。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去太傅府上了。阮籍想。
“我前日就请辞了,如今也是身无一事。”
“不错。”袁孝尼赞同道,如今这样才好。
“那之后你要做什么去?”
“等阿浑加冠后到关中走走。”阮籍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松腿,不过底下穿的是条裈,所以不得不稍微整整襦裙。
又要游历?袁孝尼心想。
“去关中?唔……,关中富庶,又是军中重镇,你若去游历,沿途能去看看崤函古道,函谷关,潼关,蒲坂津,向南能看看武关,向西可去看看萧关,还有子午道,散关……,这可是山水迢迢啊。”
“不是去游历,是想去做些什么营生……”阮籍摇头否认道。
“什么?”袁孝尼恐怕自己听错了:“做什么要特地跑到这危险的地方去?”
阮籍沉吟不语。良久才说:“要不你帮我想一想,我要做什么好。”
“买卖药材最好。”袁孝尼立马接了一句。
阮籍梗了一下,骂道:“好好的我去抢什么商人的买卖!钱财在身你可是不怕我招人惦记!”
阮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袁孝尼却不以为意,双手一摊接着道:“那边常有冲突,缺医少药的,不如你去当个从医大夫吧。”
“没兴趣。”
“就没见你对什么有兴趣。”袁孝尼边说着,双腿一伸,顺势就躺在了席上。
难不成到那时要边往那边去边想?阮籍自己也是头疼不已。
“去从军也好。”袁孝尼又出谋划策。
“我惜命得很……”
袁孝尼抬头看了阮籍一眼,翻了个白眼继续躺着:“那你在洛阳呆着吧,去什么关中!”
阮籍回了个白眼给他,然后独自想着。
从军?阮籍心中不停拉扯。守在边疆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也不想从政……
可是这样两样都不沾也没有别的可做……,普通人的活儿娇生惯养不会干,做官人事烦杂难应付……
做个决定磨磨唧唧的不成事……,阮籍皱眉。
有得必有失,总要选一个。
“屯田?屯田怎么样?”阮籍突然想道。
“屯田?那不就是从军吗?新兵屯田训练。”袁孝尼侧躺过来望着阮籍道。
“嗯。”阮籍认真的思考着。
“你真要去!”袁孝尼这才惊了,瞪大眼睛一把撑着坐起来。
“……雍州有屯田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阮籍在大脑里搜刮着关于雍州的消息,不理会袁孝尼的吃惊。
“哦,想起来了,上邽有一个五千人的屯田……”这屯田还是对抗诸葛丞相时司马孚提议明帝设置的。不过上邽的屯田都是务农兵,春夏耕种,秋冬训练。
咦!那不是意味着农家的粗活和士兵的训练都可以尝试?
……而且屯田兵不到战事紧急不会调用,自己也相对安全些。
阮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觉自己右手早因为握剑起了厚茧,左手掌虽没有茧子指尖却因为弹琴也有厚茧。阮籍点点头,看来不会吃太大苦头,可行!
竟然可行!阮籍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心上一片大好,天上的日头都仿佛光芒灿烂不少。
而袁孝尼还在持续震惊中……
“你在太傅府上吃了太傅大人的药了?”袁孝尼一脸惊疑:“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阮籍闻言瞪了袁孝尼半晌没好气的说:“那你著什么书呢!?”
“这和我著书有什么关系?”这阮籍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来着,说的什么话?
“……我想要去做点营生就像是你想要著书是一个道理。”阮籍像是突然泄气,闷闷的说道。
“……”袁孝尼突然哑了。两人都沉默下来。
“……虽然可以,但没必要。”袁孝尼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对阮籍劝道:“你我饱读诗书不是让你去和百姓抢饭吃的。……并不是贬低谁的意思,而是你想了解的这些东西都能在书上读到,你过去不过是将书里写的原样做一遍,这不是白费人生吗?还不如出个诗集,写本书来靠谱些。好歹是原模原样自己的东西。”
阮籍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全盘接受袁孝尼的说法:“……也不是非要去做出什么来,不过是左右都在家里坐着,不如去做点什么,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对什么事感兴趣了呢?若不做什么,不也是白费时光?”
“著书也是做些什么。”
阮籍摇了摇头:“我要到外头去,我已经和书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已经不想在将时日付诸在书上了,累了。”
成日读书,思考,让自己失衡太久了,都快疯了。
……不想再想了,拿起锄头耕耕地,端起枪来练练武,试试不一样的生活又怎样的,反正要游戏人间。
……等不喜欢了,再换个活法,不好?
“好吧,随你。”袁孝尼好像还是不认同的样子,但是因为是阮籍自己的决定,所以没有再劝。
阮籍喝着袁孝尼拎来的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家有十酿酒吗?给我几坛。”
“有,你要干嘛?”袁孝尼知道阮籍素来不拘泥于酒的类别,怎么会突然来要十酿酒的?
阮籍撇了撇嘴,道:“要去太尉大人家里请罪。蒋老大人亲口说了要十酿酒,说我要是不去,要设关劫我,我可不想在去关中的路上被他半路劫住。”他一点也不认为蒋老大人在开玩笑,因为蒋老大人就是喜欢这样的玩笑。
阮籍和蒋济老大人的恩怨袁孝尼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于是他闻言笑倒在了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