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晓万物之终局,惧死的吉普赛人——远山


“随时都别忘记…未知的力量引起的反作用,很可能反噬我们自身。”
“占卜师、塔罗牌,其由来众说纷纭。几乎在每一段神话、每一段历史里,都有他们的存在。有些人觉得,占卜师是通神者,透视万物;也有人觉得,只是玩牌的骗子,随便编纂出玄乎其玄的话,与梁上君子无异。
对于人们而言,一切事物都在心中定性,苦心寻求占卜,不过是给自己增加认同感。占卜师只需猜测他们的小心思,换句话说,就是说吉祥话。即使是事实,人们也不会接受悲剧的。所以,占卜真假与否,不是什么重要的。
我的占卜是不是真的?不是说了嘛,是真是假,根本没有意义。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个说真话的骗子。”
博士常喜欢与远山打牌,乐趣不在游戏上。在他人看来,远山牌运很好,至今没有败绩。不过,在一次与炎熔的切磋中,炎熔当即指出了她的小伎俩。博士也想看出破绽,平日温文尔雅的占卜师出老千的样子,是别有趣味的。虽然从没看出任何马脚,还搭进去一两万龙门币。
远山总是戏谑自己的占卜,可只要是她参加的战役,罗德岛从未输过。倒不如说,远山只参加胜利的战局。因此,许多干员对于她的占卜能力深信不疑,而她只是不说透罢了。
阳光照不进这里,走廊的瘴气盘住过客。前方是深邃的黑点,不时窜出无声的嘶嚎,在她的大脑里跌跌撞撞。竟只有深海色一人所住,阿米娅也突然回想起来,自深海色进入罗德岛后,很少与人接触。本以为单是性格与爱好的原因,可自格劳克斯到来,二人交谈甚欢。听说她还与幽灵鲨、斯卡蒂暗地有些联系,不过从未得到证实。
“深海色小姐,你在里面吗?”
门没有锁,漏出一道夹缝,病怏怏地摔摆。气氛有些不对,阿米娅敞开门,狰狞的面孔烙进双眼,试图撕碎她的头颅。

“y-‘fhalma n'gha ya ”
顶起无形的铡刀,阿米娅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景象。憔悴的少女,所属于她的颜色,漫在身体的每一部位。死死勒进皮肉里,鲜红的、黑紫的纠缠在一起,血液浇灌着膨胀的肉球。它们一个个破裂,粘浆如雨瓢泼,大树粗的触手冲塞狭隘的黑箱,不给空气一丝缝隙。各色汁液洗涤着她,宛若一张幕布,瞬时蒙在阿米娅头上,接着长出鹰钩,扎入皮肤里。想像中,骨骼撕裂的声音,久久环绕。
“y-gnaiih yum ya”
她有些颤抖了,脑子里填满恐惧。漆黑的刷子拍打在墙上,拉过来拉过去,不见一点白。不可名状的触手,夹着一排排钢牙,存在于幻像,直勾勾地插进阿米娅的脑子里。隐约看得到,几秒后,血浆飞溅的场景。

“gof’nn sgn'wahl”
事实并没那么残酷。眼里闪着电光,硕大的、黝黑的菱形法阵升在半空,阿米娅被笼罩进去。海兽捕食兔子,接下来是奇美拉的猎场。一个个黑色颗粒凌空凝聚,密密麻麻,蚁群一般。可阿米娅没有打算投射过去,触手下镶嵌的少女,是深海色。
“怎么回事,深海色?!请回答我!”
“k'yarnak y-nw”
双眼是黑洞,被掏得空无一物,那眼睛是死寂的。深海色没有回答,貌似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在呼唤,在祈祷,祈求深海的真神赐予回应。
“nw shogg”
“听不到么…”
阿米娅用颗粒包裹全身,冲进蠕动的深渊。搅碎的声音,又一节一节生长出来。距离深海色原来越近,阿米娅的脑额渗出了鲜血,不是外部攻击造成的。
不清楚事件的缘由,可阿米娅能感受到。那个女孩,那个在角落里绘画的女孩,正在哭泣,正在呻吟。她需要别人的双手,需要一束光,射穿无尽深海。
“I'a I'a Cthulhu…”
正当最后的吟唱将要结束,一张卡牌贯穿万物,削去了她嘴上一层皮。几滴血下落,最后的那个词语没有出口。
“虚空之塔,挥舞那宝剑。”
熟悉的声音,宛若清泉的澄澈。大片的触手似是被抓要害了,眼光扫过之处,通通化为碎屑,烟消云散。阿米娅没有迟疑,趁机抱住深海色,从吸盘的铁坐上拔了出来。原先那体温,是冰块的触觉,现在,仿佛是血液重新留动,温暖又回到深海色的身上。
法阵一点点萎缩,吸进阿米娅的身体里。她喘着粗气,鲜红已足够洗脸了。瘦削的耳朵耷拉下来,阿米娅颤抖着望向门外,是位高挑的,身着薄纱的女性。
“辛苦了,我们的女祭司。”
说罢,阿米娅再撑不住身体,一头栽了下去。远山前一刻还在门外,下一秒就闪到身旁,瘦弱的兔子落在她怀里,缓缓入睡。远山的眼眸低垂,只剩下两道缝,却丝毫不减光亮。那光挥洒在阿米娅身上,盖了一层棉被。她轻轻夹住兔子的几丝茸毛,与那心灵一样,都是温润、绵长的。
“世界啊,包揽罪恶。”
远山又掏出一张牌,话音落下,一屋的可怖被收入那牌中,剩下空荡荡的房壳。怀里是两位少女,可能是这床太温暖了,都完全放下戒备,熟睡着。远山站起身,孩子们没有受到惊吓,步履轻轻,向凯尔希的医疗室去了。
“命运之轮能让我看到未来,尽显于结果。知道结局,却不懂如何改变的人,只会一昧地畏惧终末,畏惧死亡——因为众生的终点,不就是尘土么?”
“什么,问我怕不怕?还用问嘛,在行界,我可是出了名的怕死。所以,深海猎人的事,往后放一放吧,给大家都多留些时间过活。”
虽然,迟早要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