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 03
陆克他们教的法子十分有效，疯婆子小试牛刀之下就成功摆脱了监视来到了大喇叭以前在岩壁上掏出来的安全屋里面。
终于可以放心休息一下，她小心的取出培养皿。摇了摇，确定里面已经生成了足够多的“零食”。
仅仅够赛点牙缝的藻类混合物，又补充了点水分。来到这个星球头一遭的：周围再没有一个人了，让人终于可以放下戒备。
被流放前后的种种遭遇让疯婆子只觉得心里委屈。
刚登陆时碾压三人的混战中那种获得天选之力的感觉一度让她迷失，进而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现在，她也是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小组织的战力担当。
但在定居点第一天的经历彻底击破了她的幻想。决斗时那种另类的“浪漫”显然是一个平凡人难以接受的，如果不时禁卫军那个中队长出手她也看不得一个人被活活掐死只能落荒而逃吧。
至于禁卫军？他们人太多了，穿着盔甲拥有武器。现在或许凭借着自己远超他人的运动能力别人并不能奈何得了自己，但是以后呢？如果自己一直被困在这里，身体终究会适应这里的环境完成机能退化，以后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
身体不自觉的发冷，让她不敢再想像下去了。
大摇大摆的在定居点乱窜。本来就是事先商量好的，为的就是吸引禁卫军的视线，也就是做诱饵。回收培养皿作为禁卫军的头等大事，突然消失监视目标应该已经把他们充分调动起来四处搜查疯婆子的踪迹了。
混乱，混乱起来才好！方便四人小组浑水摸鱼。
高度紧张的状态终究没法一直维持下去，疯婆子不知不觉就蜷缩着身体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难得的休息时间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突然传来的石块掉落的声响让疯婆子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一样弹了起来。
如果疯婆子能手生利爪嘴长尖牙的话肯定已经撕咬过去了，可惜她没有。小心的把培养皿塞回衣服里面护住，紧张的等着事态进展。
‘不要慌，自己现在还是有优势的。’心里不断的反复念叨着，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慌乱，在空间逼匝安全屋里她高机动能力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从自上而下的通道里等来一只精巧的小脚慢慢申了下来，光滑白嫩的脚上只挂着用蕨类外皮编织的草鞋，这明显是一个女人的脚。
已经跳下来的女人眨了眨眼睛，‘你好，你就是……吧。’那三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又是四人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不同的是这氛围给了疯婆子莫大的安心感，进而让她有余力气鼓鼓的坐在那里生闷气。
按照本来的安排疯婆子就在安全屋和大喇叭汇合进行接下来的行动，只是没想到他还带了一男一女过来。
‘小妹妹，大喇叭应该还没介绍过我们吧？我是植物学家，他是回旋镖。’
植物学家和回旋镖是一对恋人或者说在罗斯-1称他们为夫妻也没什么问题。一对生活在核心区外的恋人，一对在流放前就在一起的恋人。或许整个绿洲历史上都难再找到这样的两个人来了。
丰富的见识和高的离谱的学历、还有那种特殊的涵养，一不小心就能把倾听者拿捏的死死的，疯婆子现在似乎就经历着这些。
植物学家绘声绘色的讲述这过去的经历，脸上始终洋溢着甜甜的笑。
疯婆子渐渐的都听得有些入迷了，这也引的大喇叭和原本有些苦着脸的回旋镖加入讲述人的行列，死气沉沉的气氛慢慢热烈了起来。
两人的经历与爱情史足够写一部至少值得人重复回味的小说，名字疯婆子都想好了：就叫流放吧。
听到动情处让人忍不住要抽鼻子。疯婆子不能理解：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被流放到这里来？不过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应该只听对方想说的话而少提问题，疯婆子就很合格，植物学家不想说的话她绝对不会问。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大喇叭看了看岩壁上照射下来光线的角度后作出结束语。
趁着黑影覆盖住这部分岩壁，四人隐没在黑影中顺着垂直的岩壁小心的向上攀爬。
最能打的疯婆子在攀爬的队伍最末。她是爬的最快、力量最强的那个，所以由她来殿后。
舒服的上升的气流吹拂下让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岩壁之下就是容纳整个绿洲的一个大的离谱的盆地。
如果不是用流放者的身份，来这里郊游也是不错的选择。前面三人速度实在太慢了，疯婆子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开始不时转头欣赏风景，开起了小差。
植物学家姐姐的身材好好呀！皮肤也好好！听她说都不用护肤品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呀？或许就是她天生丽质？回旋镖总是这么消沉，明明跟姐姐的关系那么好。说起来大喇叭跟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就很奇怪，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喇叭和他们和他们是因为什么样的奇妙的缘分才成为朋友的呀
……
夜逐渐降临，慢慢的整个绿洲边缘只能见到稀疏的点点亮光。几人坐在大盆地边缘陡峭的崖壁上，散溢出来的空气形成的风软软的、绵绵的，让人十分受用。但这也是危险的信号，再跑的远一点的话稀薄的空气可阻止不了人的窒息，生命的保障同时也是致命的诅咒。
点缀在天空上的星星与别处见到的似乎没什么不同，但这对天文爱好者来说就只能惊叹的发出“天呀！这么多星座，却没有一个我能叫出名字的。”这样的感慨。
作为从空间站出生长大的人，基本上大家都是从漫天的星辰开始了结这个宇宙的。疯婆子饶有兴致的数着数，一边用外婆教给自己的办法给他们起起了名字，撑着双手后仰着天真的看天的模样看的植物学家微微的摇了摇头。作为一名合格的远征者，对这些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回旋镖则又苦着脸，似乎永远都显得心事重重。
直到这时疯婆子才知晓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一场五年才能见到一次的流星雨奇观，试问谁会拒绝观摩呢？
当初为何选择在这个宇宙中远离人类的偏僻角落打造定居点已经每人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或者说那群决策者的眼光是值得肯定的。
说是流星雨却又不是流星雨，奇观的形成原因显然已经没人去深究了。或许是小天体拥有巨大的金属含量不断切割恒星的磁场造成的电磁现象，也有可能是布满玻璃、水晶或者钻石的小天体群散射分离了光线。
反正每过五年才能在罗斯-1的背阳面见到一次，这时间对困在这里的人来说很长，对宇宙来说却又很短。如果有神明存在，这会不会是它每天的消遣娱乐项目呢？
像是沾满颜料的水彩滴在了纸上，原来寂静又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有了一点色彩。色斑逐渐扩大，正如水彩像四周扩散一样慢慢变大。奇观就这么突然开始，与众人相遇了。
疯婆子长大了嘴巴，疯狂搜刮大脑中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与之类似的相关天文现象。大喇叭盯着天空上的水彩画表情依然镇定，内心的潮水却澎湃不止，这一趟就算目的没达到也是没白来。
色斑慢慢的还在扩大，天空中无形的画笔却陡然改变了方向画出一个一字。彩色的斑点随之拖着彩色的尾巴一划而过，同时这也拉开了整场奇观的序幕。
更多的色块加入进来，越来越多。有单色的，有彩色的，一支支毫无规律挥动的画笔一样在夜空中四处涂抹着。
密集的夜空被堆积的越来越满，有那么一瞬间，这些毫无规律的笔画在人心中似乎勾勒出了一幅后现代主义画作。
远征者是自由的，同时也是唯物的。“宇宙很大，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这是大喇叭正式成为远征者时长辈，更是伙伴们教会他的第一课。
“据说只要有足够多的猴子足够多的时间，哪怕是它们漫无目的的随机的敲打打字机，终有一天会有一只一字不差的拼凑出一篇莎士比亚。当初第一个见到这些的人见到的又是什么不一样的景象呢？”
大喇叭这波阅读理解，疯婆子愿意给满分。
‘快看，快看，那个眼色又出来了！’疯婆子着急的指着天空提醒着，生怕身边的人错过了什么，‘太美了，打翻的颜料原来也能这么美吗。’
沉醉在奇观中的女孩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馈，分心的瞟了一眼。就见到在彩色夜空的映衬下植物学家和回旋镖并没有看天，握着双手互相看着彼此，眼中似乎有光。
看到着一幕，女孩的心脏砰的种种的跳了一下，往事的记忆涌了上来。情绪也绷不住了，直直的跃过去搂着两人的脖子，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呜呜呜。小时候外婆说过，要知道两个人是不是相爱就一定要去月宫看彗星。以前我不懂，现在看到你们终于明白了。’
突然的变故让有些快喘不过气来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意思！这是个什么说法？’
大喇叭饶有兴致的挪了过去，一边好奇的发问一边赶紧拉开疯婆子的双臂，有点怕再晚一点两个好朋友就要撑不住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看着终于能轻松呼吸的两人，疯婆子尴尬的一边道歉一边擦了擦眼泪解释了起来。
新时代的人类分散的居住在各个空间定居点，月宫就是她故乡同星系里一颗矿产采掘完后被改建用来旅游的一颗行星。说起来改建所使用的技术与罗斯-1多有相似的地方，罗斯-1的实验或许仍在继续着。
月宫的轨道每过六十年就有一颗彗星穿过，彗星脱落的尘埃被月宫捕获后四散之下还会在月宫两极产生类似极光的天文现象，持续数天乃至数月。
六十年才得见一次的天象，是多少人的一辈子？
‘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一次，但在你们心中却都不重要。’女孩红着眼睛，有些羡慕的说道：‘那一刻，你们眼中只有对方。’
‘你外婆经历的故事一定会感人。原来从小就拥有家庭和家人在一起生活是这样的吗？可惜在我们的故乡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福利院度过的。不过这是生活习俗的原因，只要有他在，我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回旋镖说的。
明显的安抚并没有达到效果，回旋镖原本苦着的脸更加扭曲。
‘如果当初不是我……太贪婪。’从紧咬着的牙齿缝里挤出最后三个字，回旋镖又挤出一点笑容对疯婆子道谢。
强挤的笑容，却很真诚，‘谢谢。’
植物学家不希望他一辈子活在自责与悔恨之中，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得到。
外婆呀！零星的记忆慢慢浮现并渐渐拼凑完整。
大喇叭的父母常年轮班进行着远征者的伟大事业。不单是外婆还有奶奶一起从小到大照顾着他的时间是最长的。她们是自己的远征启蒙者，教会自己操作星图辨认星座。每到一颗星球必然要一起去采集矿石标本、收集环境信息……
越是回忆，疯婆子着小姑娘大喇叭越是看着更加的顺眼起来。之前造成的不愉快慢慢的也就放下了。
说到底这孩子是想家了呀！
“流星雨”毫无征兆的出现到毫无征兆的消失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落下岩壁的路程相对轻松，等四人都安全着地，也就到了大家分开的时候了。
回旋镖这时候显得十分不干脆，与之前一直苦着脸的气质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同时看得疯婆子有些不自在。
‘大喇叭，你让他把原材料送过来吧。你们要的东西我帮你们做。’
下定了很大决心的决定说了出来，回旋镖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也不苦着了。转身牵着植物学家的手很快就隐没在蕨类丛林里。
疯婆子完全不懂回旋镖说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做诱饵的这段时间小队的其余三人也没有闲着。
‘干的不错。’大手罩住了疯婆子的小脑袋，大喇叭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完成了。
摸不着头脑的话！自己又做了什么？不过被夸奖自然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啊！既然我干的不错，那么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励什么的。’
疯婆子对大喇叭倒是一直很有好感，总是觉得他看起来十分亲切，尤其是知道他英雄的身份之后。身边只有两人了，反而俏皮起来。
‘那你要什么？’
‘就满足我一下下好奇心就好。据说远征者星际旅行的时候都要睡冷冻仓休眠，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太多的样子，你实际到底多大了呀？’
叹了口气，大喇叭后悔了，转身就走。觉得还是不要跟她说话比较好，这孩子太不可爱了。
‘你不愿意说，那换一个。比如，比如姐姐他们。明明陆克说只带的了四个人离开的。为什么又能带上他们了？我也是小队成员，这个你们没理由隐瞒的吧。’
疯婆子依然不依不饶的话，却像一根针刺中了大喇叭一样让他停下了脚步。
‘带他们走？谁说要带他们走的。’
大喇叭说完扭过头去，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只留女孩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