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降临》 十八章 （1）

他变成了一个巨人。

他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变化，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理机能方面不时产生的变化仍令扎哈瑞尔诧异不已。变化虽然称不上大，可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身体，他也能意识到其中的一些微小细节：他能意识到自己双手的摆动幅度，能感觉到灵能力量在身体内荡漾的波纹，又或者察觉到胸口心脏泵动而出的血液的奔涌节奏，接着，意识会提醒他，身体已改变了多少。

曾经，他是一介凡人。他是一个男人，一位女性将他带到了世上，和所有人一样，他理所当然地感受到这具被赋予生命的躯体所受的诸多限制，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肌肉将虚弱无力，骨骼将蓬软疏松，身体反应迟钝。他曾预计自己的寿命最多只有五十或者六十岁，甚至更短。

卡利班上，危险无处不在，即使最轻微的创口也有可能感染，并演变成致命的伤口，他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有上千种手段可以轻易地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死神的奴隶。

帝国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他成为大骑士团骑士的那一天，所进行的重生仪式只是完全带着象征性色彩的过程，但是，随着帝国的到来，所谓的“重生”对于扎哈瑞尔来说，已是真实无虚。

他被改造成一个全新之人，自内而外，从身体到思想，与凡人相比，已有天壤之别。帝国的科学技术和神奇的基因种子在他身上共同发挥着作用，他被重新铸造，朝着更适合战争的方向发展。

伊斯拉斐尔兄弟指引他进入了军团图书馆，在那里，扎哈瑞尔了解到亚空间，以及擅长运用亚空间力量的人所掌握的强大力量和所具有的危险性。他也清楚地了解到，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具备远超常人的能力和力量，使用这种不同寻常的强大力量为帝皇效力，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在学习掌握运用这种力量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但他第一次有意尝试，效果却是差强人意，远远无法与遭遇恩迪亚哥的巨兽（Beast of Endriago）时所爆发的巨大力量相提并论。

新发现的能力标志着他在军团中的特殊地位，但他首先是一名战士，一名一流的战士，他必会在战争的严峻考验之下，赢得不朽的声名。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不再是一个只会狂呼酣战的战士。

帝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帝国让投身于战争，让他成为战争之神，成为高贵的阿斯塔特中的一员。

他已是一名光荣的星际战士，伟大的暗黑天使中的一员。

他将为大远征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巨大的战争机器上的一个小齿轮，伟大的人类历史剧本中的一个小场景，但这些想法并没有给他带来烦恼，因为帝国的远征是一项崇高的事业，是一个完美的宇宙梦想，而他是作为帝国军事力量中的一员，正在将这个美丽的梦想化为光辉的现实。

这是一个斗志昂扬的时代，一个为理想而战的时代，一个大发现的时代，而他，扎哈瑞尔，也幸运地作为时代的一部分。

早期的历史堪称伟大。

后来，他回顾这段日子，认为这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有战斗的目的，他有身负的使命，他是实现帝皇意志的工具，随时准备着，为了人类文明的进步而战。

在战斗中，他不是独自一人，他不是孤身奋战。在从凡人到超人的这段极速变化的过程中，内米尔始终都在他身边，从卡利班各地挑选而出陪伴在身边的吟游者告诉他们有关命运的故事，扎哈瑞尔心中暗自赞同，因为他预感到，内米尔会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共同面对艰难困苦，在生命的激流中，奋勇向前。

在成为暗黑天使之前，在卡利班，两兄弟的生活早已相互交融，密不可分，成为阿斯塔特，也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联系更加紧密。有时候，他们两人甚至有种感觉，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完整的灵魂，只是某种意外的发生，让他们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扎哈瑞尔和内米尔，两人相得益彰，完美的互为补充，能组合成一块完整的拼图。尽管经历了许多风雨，扎哈瑞尔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内米尔则是一个易受别人影响的实用主义者。

对于在圆环大厅的那个夜晚，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次提起，他们心里都明白，再提及此事，只会引发无尽的争吵和指责，这是一道伤疤，尽管疼痛早已消失，但伤痕早已烙印在心灵之中。奇怪的是，扎哈瑞尔对于那晚的回忆变得越来越朦胧，有关于那晚的记忆，每天都在消退。

扎哈瑞尔和内米尔是第一批从卡利班征募的阿斯塔特，第一批将翼剑标志绘在在肩甲上的卡利班人，第一批自称暗黑天使的卡利班人。

所有的这些将他们与同龄人区分开来。老资格的军团战士都来自于泰拉，他们都知道帝皇的第一军团在被命名为“暗黑天使”之前的历史和所发生的大事，扎哈瑞尔和内米尔以及后来加入的战士对此则一无所知。

但就目前而言，崭新的黄金时代在向他们招手。

在卢瑟和莱昂身侧而战，他们的前景光明。作为新生的暗黑天使，扎哈瑞尔和内米尔被分配到22战团（Twenty-Second Chapter），在战团导师哈达里尔（Chapter Master Hadariel）麾下效力，为军团，为帝国，奉献自己的力量。

卡利班已是过去时。虽然他们深爱着自己的家园世界，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重逢，但那毕竟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当下，大远征，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的第一次战斗是一场非常激动人心的战役，那是将大远征的光辉散播至广阔银河的绝佳机会。他们以此证明自己对原体的忠诚，对帝皇的忠诚。

暗黑天使军团第22战团将与帝国第4远征舰队（4th Imperial Expedition Fleet）汇合，他们的目标在文书官编制的大远征编年史中，被给于编号43（Four Three）。

对于那个星球的居民来说，他们是一个先进的人类文明，成功地渡过了与世隔绝的古老长夜，大部分的技术和社会结构都完好无损，这个世界有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他们称之为萨罗什（Saro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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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是它了？”内米尔说道，“这就是我们横跨十个星系的原因？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到了现在，你应该知道，对星球的初步印象其实无关紧要”，扎哈瑞尔说，“你还记得在Helicon IV进行的训练吗？在地面火力开火之前，你对星球也是嗤之以鼻。”

“那不一样，”内米尔耸了耸肩膀，“ 那时候我们至少能看到行动的机会，而面前的这个，是一个新的世界，你看过简报文档了吗？官僚们，希望我们能先等上几个月，等待面前的这个新的世界做出归顺的决定，让我们无所事事地待上几个月。扎哈瑞尔，我们是暗黑天使，不是看家狗，我们能做的更多，做得更好。”

他们站在打击巡洋舰“卡利班之怒”（Wrath of Caliban）的观测甲板上，通过巧妙隐藏在玻璃之中的传感器，星球的影像被放大，扎哈瑞尔可以仔细地观察萨罗什。

虽然内米尔对于这个星球是不加掩饰的不屑，但其美丽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扎哈瑞尔，他看到了苍翠如绿松石般的海洋，广阔的大陆隐藏在杂乱厚重的白云之下。

它以黑色的虚空为背景，周围闪烁着星光，那是遥远的星辰，萨罗什酷似一颗经过抛光的圆润宝石，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之上，一些小型珠宝也散布在天鹅绒上，扎哈瑞尔在轨道上看过的星球不算很多，萨罗什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简报我已经读过了，”扎哈瑞尔说道，“报告上说，这个星球的陆地大部分被森林覆盖，我喜欢这样的情况，能够再次踏足森林，再好不过，能够把我们的记忆再次带回到卡利班。”

“要做到这个，那里必须充满吃人的掠食者，还要有致命的植物和真菌，”内米尔哼了一声，“我们还没有离开多长的时间，你就在怀念卡利班了，你都没有在听我说的，我们身上的任务，我一直认为，在这里，没有多少荣耀可言，他们称第四舰队为远征舰队，但实际上，充其量也就是二线力量，大战之后，需要有人来清理，也许帝国认为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我在听，”扎哈瑞尔答道，“我理解你的观点，但我看法又有所不同，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也希望有命令给我们，让我们投入新的战斗。正如你所说，我们是暗黑天使，我们为战而生，但职责是第一位的，现在，我们的责任就是监督萨罗什星球是否顺从。”

“责任？”内米尔语带讽刺，“这样的讨论，这样的对话，至少都有700万次（seven million times）了，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我错了，我会愿意承认任何事情，只要你不再发表另一个有关责任的长篇大论，任何话题经过你嘴，都可以让人不胜其烦，我听说你昨天给你的小队发表了一些听起来激动人心的胡言乱语，我有点同情他们了。”

“那叫演讲，”扎哈瑞尔笑着说道，这又是一个熟悉的论点，“你不记得《逐字集》所说过的吗，战士的艺术，不仅仅只有战斗技巧，还有对战术和战略的理解，还包括对危急时刻影响领导力的各项技能的研究。”

“记得，”内米尔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但你要记住，我们已经不在大骑士团了，那里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旧的方式要被摒弃，我是认真的，帝皇来到卡利班之后，跟不上时代变化的，注定都要消亡，我们都已经了解莱昂真正的来历，从那以后，我们都成为了暗黑天使，将过去，抛诸脑后。”

“抱歉，两位大师？”一个声音中止了扎哈瑞尔准备说出口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的打扰。”

扎哈瑞尔和内米尔一齐转身，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那里，这个男子身着灰色长袍，手上戴着黑色手套，衣物上标有暗黑天使的标志，这人在甲板上单膝跪地，低头以示尊敬。

“战团导师哈达里尔向您致以敬意，”那个男子说道，内米尔示意他继续，“他提醒两位阁下，两个小时之后，在旗舰“不屈真理”（ Invincible Reason）有一个指挥权移交仪式，他强调，你们都需要出席，他希望你们能更好地融入军团的传统。”

“代我们传达对战团导师的谢意，”内米尔说道，“请转告他，我们一定会准时到场，会穿着最适合仪式的衣物，我们都理解向兄弟军团展示最大敬意的重要性。”

管家站起身来，再次鞠躬，退步而出。当他走开，内米尔转身看着扎哈瑞尔，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战团导师似乎有些焦虑，怕我们丢他的脸，让他难堪，”内米尔压低了声音，没有让那个管家听到。

“对我个人来说，我是无所谓的，”扎哈瑞尔答道，“但他不一样，这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却不是一个真正的阿斯塔特，这么长时间过去，也很难改变这个事实，尤其是我们会见的是我们的兄弟，同样的阿斯塔特。”

“没错”内米尔的脸色有些酸楚，“我们只希望白色疤痕能欣赏他的努力。”

扎哈瑞尔默默地举手示意，“仔细点，给我记住，如果你说了什么冒犯他们的话，那我们的荣誉就会岌岌可危，那将会对哈达里尔，战团，乃至军团造成严重的影响。”

内米尔摇了摇头，“你过虑了，我无意冒犯任何人，尤其是白疤，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我对他们，只有尊重，不管怎样，他们离开这个星球执行真正的行动的想法是正确无比的，如果我有烦恼的理由，那就是有些人，让我们作为守家之犬来接替白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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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星期之前，“卡利班之怒”，战团导师哈达里尔在指挥桌边向他的高级军官们简要介绍了整体的战略部署。

“我们接到新的命令，”战团导师说道，“我们要分散力量，军团一部分继续留在Pheonis，其余的部分则前往一个叫萨罗什的星球，增援白色疤痕。”

“所以，这是紧急支援，那么？”达玛斯（Damas）问道。

连队导师达玛斯（Company Master Damas）第一个说话，但他说的话往往都不经大脑，“我们的阿斯塔特兄弟胃口太好，噎到喉咙了，是吗？”

“不”，哈达里尔并不赞同，他的脸上犹如戴了一副面具，一点表情都没有，从各方面的情报来看，萨罗什的局势平稳，这更多的是出于军力的重新调整和部署来考虑。我们被派往萨罗什，让白疤到银河系的其他的地方执行任务。”

是内米尔，提出了问题，在其他人的心中留下疑点，“恕我直言，战团导师，但听你这么说，在大远征中，白疤被认为比我们暗黑天使更加重要，我们被分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而察合台大汗（Great Khan）的追随者则可以自由地追寻他们想要的战争，真正的战争。”

短短的几句话让达玛斯得出结论，“莱昂绝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哈达里尔狠狠地一拍桌子，“安静！你的话太离谱了！达玛斯导师，你也太放肆了，再胡说八道，我将解除你的职务，也许冥想几天，能缓和一下你的心境。”

“抱歉！战团导师，”达玛斯低头认错，“我说错话了。”

“你当然错了！那你呢，内米尔兄弟？”

战团导师眼中精光四射，“我原本以为你会更清楚这一点，如果我需要你提供意见，特别是对命令的解释，我会要求你这么做的，明白了吗？”

“十分清楚，战团导师，”内米尔颇为勉强地鞠了鞠身。

“很好，”哈达里尔点了点头，“正如达玛斯所说的那样，你们都错了，错的比你们认为的要多得多。我们的命令来自莱昂和卢瑟，我们可以前往萨罗什更好地为他们效力，这是来自领袖的意见，我们不必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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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商汗（Shang Khan）说道，他是白色疤痕军团的高级军官，排名靠前，“没有荣誉可言，甚至，很少有阿斯塔特愿意接过这个任务。这是个繁重的苦差事。在这里，没有可以赢取胜利的战斗，或者，不是我们想要的战斗，没有战斗，我们就失去了意义，浑浑噩噩，生命变得不再完整。”

在战列巡洋舰（battlecruiser，Invincible-Reason，原文如此）“不屈真理”的观测甲板上，商可汗和莱昂面对而立，这艘战舰是帝国第4远征舰队的旗舰，卢瑟和一名叫库奇斯（Kurgis）的白疤分立两侧，作为仪式的见证人。而两个军团的阿斯塔特，远征舰队的高级军团和帝国的官员，都在远处恭敬地注视着指挥权的交接。

扎哈瑞尔和内米尔从头至尾见证这个庄严仪式的全过程，他们的军团接过了维护萨罗什秩序和让萨罗什遵守帝国律法的责任。

“这就是实现责任的方式，”商汗继续说话，“它给我们的双肩压上重担，可是我们的敏感的灵魂更能体会其重量，兄弟，你愿意接过这个重任吗？”

白疤递出一个华丽的黄铜圆筒，一个卷轴在其中滚动着。

我接受！”莱昂回答，他伸出手来，接过圆筒，“以军团和我的生命向帝皇起誓，在场的人都可为证。”

“他们都已见证，”扎哈瑞尔，他的同袍，他的白疤表亲，都一致同意。

“非常好！”商汗点点头。

白疤们双手在胸膛前交叉，行了一个天鹰礼，向扎哈瑞尔和战团导师，还有他们的主上致意，“一切顺利，暗黑天使军团的莱昂-艾尔庄森，我代表白色疤痕军团，欢迎你来到萨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