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吊脚楼
汪海
三十年了。那山、那水、那树、那梦中的吊脚楼,恍如远古,又恍如眼前。
“轰——”一脚下去,油门好像已踩到了极限,车却不动,吴泽辉打开车门一看,只见四个车轮,已陷了深深和稀泥中。车的底盘已被稀泥顶起,一轰油门,那车轮是疯了的转,车却不动——只有推,才能走过去。吴泽辉只好遗憾地摊摊手,周围便有五六个围了上来,这一路的人很多,六十多人,都是“老三届”兴义到仓更的老知青。五六个人一起用劲,喊声“嗨”车便往前动了些,再喊一声“嗨”,车又纹丝不动,这时有人喊,“去不去哟?”车是过不去了——“去哟,车去不了,走路也要走着去的。”
眼前的情景,吴泽辉有些感动。三十年了,那魂牵梦萦的地方,那梦中的吊脚楼。这次来,本来要带那在省城读书的儿子来的,可他要读书,正面临考试。算了,自己去吧,那里有难以忘情的山和不能忘记的水,更有让人深深思念的父老乡亲,还有梦中的吊脚楼。
吴泽辉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曾经知青的地方叫平寨公社平寨大队平寨生产队。听说现在划归了洛万乡,叫平寨办事处。这里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一到秋天,只见谷浪金黄,枫叶彤红、芭蕉飘香。到了响午时分,袅袅炊烟飘起,就有那寨中的人“A丙啊,跟好啦(跟,布依语,即吃饭)”“A丙呀,吆牛回家喽:”喊声回响在山寨中,于是便见到在田中忙活的人往家赶,在山中放牛的妹儿便将牛往圈里吆。
到了夜里,便见天空有往来飘飞的荧火虫,一闪一闪,有的高、有的低、或在山梁中,或在小溪旁,或在树梢上,渐渐的,仿如天上的星星掉了下来,地上的萤火虫飞到了天上去,似乎是星星和萤火虫汇集在了一起,忽明忽暗。在现在的城里是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情景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月明星稀的时候布依山寨里便有少男少女悠悠的山歌传来:“过来哟,过来呀,过来和哥坐一排……”男的唱罢,又有了女的在唱:
“眼看哥哥一排排,
一样身穿一样鞋,
一样人才一样好,
可惜妹们配不来—”
“吴泽辉,吴泽辉……”喊声打断了他对第二故乡的思念,闭上眼,又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中。
吴泽辉知青的地方是个布依族村寨,他们居住的都是清一色的吊脚楼,过的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山村生活。唱歌赶表是青年男女的专利;喝酒聊天是布依老人的业余生活;除了山村娃儿的嬉哭打闹外,妇女们推磨、挑水、煮饭,打猪草喂猪则是永远也挣不脱的家务。
知青来了,给古朴的布依山寨凭添了些许景色。知青们教山寨里的人们读书认字,唱歌跳舞。从此,山寨又多了唱革命歌曲的,跳忠字舞的,演沙家浜,唱红灯记的……
按说,知青下乡,那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这里的布依村民们没有这样去对待他们。村民用布依族特有一份真情呵护这些十六七岁,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知青们也用一种“踏实、勤劳”来回报这里的村民们。他们一进入山寨后,就脱掉鞋袜,下到田里去扛那笨重的挞斗,去犁那深深的烂水田。
“到了”。
吴泽辉感叹着。这里山还是那样绿,水还是那样清,村寨依然,那梦中的吊脚楼如旧。吴泽辉禁不住趋步上前久久驻足于吊脚楼前,时而凝目,时而微笑,他用手触摸着那一棵棵硕大的木柱、轻语喃喃。他围着吊脚楼转了一圈,又围着村寨转了一圈,耸立在眼前的吊脚楼啊,你让我三十年来梦萦魂牵,寨中的父老乡亲啊,你们好吗?”吴泽辉跪拜在吊脚楼前,在心中默默祝愿山寨日新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