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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剑的传说之六

2010-12-07 20:27 作者:雪剑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泪葬剑

韩心终于坚持不住了,举步虚浮,双手无力。一面阔刀扫中他右腿,他失去平衡,只好用我作拐仗,拄在地上。他像一头困兽,仍不罢休,单掌来回猛击,“呼呼”风响。

马帮之众面色骇然,被韩心的这股狠劲震慑了心魂。他们此刻才明白,像韩心这样的人,千万不能招惹。他们也看出来了,韩心已是强弩之末,势不盈久了。马匪们潮水般向韩心涌来。韩心精神恍惚,茫然挥动着手掌。他是再不能抵挡这匹涌来的匪徒了。

忽然,一股锐利古朴的剑气侵入洞内。洞内的纷乱阴邪之气和韩心浓浓的杀气,全被这道侵来之气压了下去。我看见一条灰影如电一般射过来,在匪众的惊呼声中,我和韩心已被他带出了山洞。单手夹着韩心这样的七尺男子,仍健步如飞,毫不迟滞;在匪众堆里,风驰电掣,来去如无人。来者才是真的绝世高手!

渐渐,我感到阵阵奇寒,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冰岛上。前面是一座白茫茫的雪山,天然山势,拔地突起,如一方晶莹的冰雕,矗立天地间。我在韩心的剑韬中,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似在灰衣人腋下睡熟了。如腾云驾雾,我们在雪山间上升。晚秋的积雪,深有数寸。灰衣人凌空而行,脚底踏雪无痕。

他将我们带进一个阴寒的山洞中。洞内先是一片漆黑,接着就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耀下,灰衣人鹤颜白发,犹如陆地神仙。他一丝不苟地为韩心包扎了伤口,又运气助他恢复元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韩心悠悠转醒,目光涣散,形如枯木。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嘶哑着问:“我这是在哪里?”

灰袍老人温和微笑,说:“西域天山。”

“你是谁?”

老人仍是笑,答道:“霍天启。” 韩心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一现即没。隔了许久,他又问道:“为何救我?” 老人收住笑容,谦然说道:“因为是老夫害了你。” 韩心凄然一笑,说:“天山天启掌门,取我性命且易如反掌,又谈何害我?”

老人沉默半刻,说道:“不错,老夫确曾应正派之邀,出山杀你。”

“为何不杀?”

“老夫于苏州查知你的行踪 ,欲要动手的当晚,被一位自称小帆的女子劝住了。” 韩心坐直身子,急忙询问:“什么时候?” 老人想了想,说道:“去年三月初。” 韩心颓然坐倒,眼光复成一潭死水,不再询问。

老人接着说:“此女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她说你秉性本纯良,虽为人孤癖,行事偏激,但绝不是江湖传言的那种冷血杀手。劝我不要错杀了好人。老夫自不肯信,她便含泪讲了个故事

有对跑江湖卖武的夫妇,一天突然双双病倒。他们八岁的儿子,典卖家当,请人医治父母的病。可是势利的医生嫌他们穷寒,不愿就医,还大骂‘穷鬼’,将小儿赶出医馆。小孩受了委屈,在父母床前啼哭了一。 还好,夫妇俩不久就缓了过来,但他们的儿子却忽然失去踪影。他俩伤心欲绝,可凄苦的日子还得继续过。

多年后,一个锦衣缎袍的小公子来找他们。细看之下,竟是他们丢失多年的小儿子。一家人喜极相泣。儿子把他俩安顿在老家山村,供衣供饭,百般顺。可他们的儿子,是在风迷茫的江湖中,杀富济贫,积钱养家。 老夫听得出,她口中的‘儿子’,自然就是你。怪老夫太执固,仍不深信。无奈,她将我带到一个山秀水丽的村庄,去见她所说的那对夫妇。看到通缉你的画像时,夫妇俩立即认定,正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泪求老夫手下留情,答应等你回来,就绝不会再放你出门杀人。老夫被他们的真情感化,这才罢手。不料马帮匪人暗中尾随,竟害了两个无辜之人。唉…老夫汗颜呐!”

韩心死水般的眼中,再不起半点涟漪。他挣扎着站起来,很自然便提我在手。老人忙问:“你要干什么?” 韩心淡然道:“杀人。我誓死荡平敦煌马帮。” 老人深深叹息道:“你报了必死之心,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只是有席话,能不能听完再走?” 韩心形同木偶,僵然立足,说道:“洗耳恭听。”

老人肃然起身,正色说道:“可叹啊!老夫此刻才真正懂了你!你誓死要荡平敦煌马帮,实则是内心愧疚,空虚无助,不是吗?

你杀人无算,想必是小时受到刺激,以至于偏执一端,愤世嫉俗。 其实你早就厌倦了杀人的生涯,只是往日有双亲在堂,你心灵牵挂,有寄托,有依赖。如今已剩孑然一身,于世再无留恋,活着只是孤苦凄凉。所以你选择与贼匪同归于尽,一来可报杀家之仇,二则可为民除害。用心也算良苦呀!

唉!想你年级轻轻,若就此草草了结一生,老夫也为你惋惜啊!人本自无中来,再向无中去,原没有什么可惜。可回头再想想,冥冥中,上天既让人来世一遭,我们就该认真过完一生才是,谁也不该轻生啊。你想,人的一生,万事俱不可测,唯有一死是天数所定。无论何人,迟早都难免一死。贪生怕死,固然可笑。但许多高人名士能看破生,却很难看破死,也可叹啊!就像你,只知生无可恋,却不知死亦不可速求。

人之一死,便与粪土无异,虽没有了苦痛,却也再无知觉。那时,但求一悲亦不可得,岂不更悲哀?世间众生,都是上天垂顾之人。人生中的喜忧哀乐,都是活着的一种知觉罢了。难道你竟不能承受?何况,尚未寻到生命真谛便放弃了它,正像游历名山大川,到半途却不堪风雨而前功尽弃,岂不可惜?”

韩心仍是僵立不动,眼中掠过一丝活气。老人又接着道:“如今马帮之众已溃散不成气候,你也不必再与这些宵小计较。也更不必为杀人之事而内疚——老夫已经查知,你所杀之人,就算不是大恶大奸,也绝非善类。再者,那叫小帆的女子,真是你的红颜知己!她那么了解你,关心你,你若自虐而死,她会伤之如何?”韩心身子微颤,嘴角蠕动欲言,却没有出口。老人舒了口气,温和说道:“我也知道,那女子已经远走。她这么做,正是要你活得更好。她选择离开你,就是希望你能走得更远,过得更好。她若知道你活得快乐,必会很欣慰。难道你竟不懂她的苦心?

你的杀心太重,老夫倒愿陪你修身养性,助你收敛杀气。你可明白老夫的心意?你细细想想吧,我在山下等你。”老人往火堆中加了几条干柴,飘然出洞而去。

韩心缓缓坐下来,赤红干涩的眼睛渐渐湿润。午夜月光自洞口泻进来,为他披上了一层清凉的衣裳。他抬起头,遥望天空的圆月。终于,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出来,掉在寒冷的土地上。我的剑身也像要断裂,寒气流溢不止。

第二天清晨,夜色还未散尽,黎明的霜气弥漫在我周围。韩心拭净泪痕,忽然拔我在手,飘出山洞。山外残月稀星,晨风吹拂。对面的雪峰在薄薄的夜色中泛着白光。韩心提足劲力,径直往雪峰顶端腾跃。山中积雪成冰,山势陡峭,壁滑如镜。韩心展开轻功,顺脉而上。山峰绝顶,寒风刺骨,远处高低的山丘,尽在其下。

韩心运足力道,将我插入厚雪之中,洁冷的白雪就快覆盖了我全身。韩心蹲下来,抚摸着我仅露数寸的剑柄,犹如母亲抚摸她初生的婴儿。他再次落泪了,脸色憔悴不堪。他跪倒雪中,怆然说道:“宝剑啊宝剑,你我相处已久,韩心实难舍去你啊!你利锋无匹,陪韩心度过了多少风雨!可是,韩心已不再是昔时之人,你我缘尽今日。今且暂葬你于此,盼你再遇有缘之士,和你驰骋武林。韩心告辞了!”韩心起身,向我深深抱拳行礼。他收住泪水,慢慢转过了身。

一个转身,他已不再是那年的佳公子了。那背影依然熟悉,却变得遥不可及。我明白了,剑与剑客终究是在两个世界。我突然发出一声人类的叹息声,幽幽悲恻。

韩心一去,再也没有复来。四季更替,日月轮回,厚厚的雪花逐渐将我掩埋。这里寂静得可怕,人踪绝灭,兽不至。有时大风吹过,雪花飞扬,飘飘洒洒。偶尔在远方的沙漠,传来阵阵狼群悲嚎。这时候,空中的月亮又圆了。

我不能忘记我是一把剑,也没有忘记那些我曾遇见的剑客。我怀念江湖,还想再去那血雾迷蒙的武林。

时间不断冲洗我的记忆,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我努力回想过去,一切都模糊了。记忆在沉淀,不断沉淀。我猛然又记起来了…

我是一把剑!

一把伤心剑!

我一定会重回武林,饮血江湖.

完结

写作人:雪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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