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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是故事能手

2013-04-01 14:20 作者:一城风雨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妈妈是讲故事的能手,这是我越来越觉得送给妈妈的恰当的一个称谓。她的故事,不是编的,都是真实的发生。如果换一个人来讲,事情也就是那么几句话就完了,而妈妈描述起来,有声有色,能让你脑海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包括人物的神态神色,都能想象得到。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本事。我曾试过,把一些事情和朋友去讲,多不过5分钟,叙述完毕。而妈妈,能把当事人怎么说的,旁观者怎么回答的,都一一必述,让你回到情景再现中,在中国非常认可的新概念英语就有情景再现这一环节,妈妈讲故事绝对是情景再现。追溯起来,这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本事,而是从那个油灯烟火的年代趟过来的人,特殊具备的本领。你想想,50年代到80年代的中期,中国大地上农村的通讯是何等的不发达,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要想沟通,把信息渠道打开,那么嘴巴的位置是多么重要,不仅要耳朵长长的听,更要听进来善于再用嘴巴表达出去,如果光听进来,到你这里戛然而止,那么故事绝对不可能流传下去,而你,也不能成为信息中心,不肯能成为众人愿意聚集到周围的原因。而善于听和善于讲的人,在交通不便的村村落落,简直就是起广播和喇叭的功能。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对于汉语中“串门子”一词,不会有深刻的体会。这一词用标准语来解释:东家进西家出,用来休闲娱乐的聊天闲拉呱,一般常见于妇女。在那个通讯极为不发达,交通极为不便利的年代里,串门子简直就是信息的唯一渠道。妈妈的串门子和别家女人不一样,因为妈妈太勤劳了,她的串门子时间几乎是微乎其微,比率呢是,忙时节,2个月基本不到别人家。可是,她的串门子技巧也是很有说道的,也许是田埂地头的歇息,或者是到别人家借个农具炊具什么的,她就能回来绘声绘色的说上半天,把听来的事件,加上自己的猜测推理,不仅把过程给家人说清楚,最后还要加上自己的评论。她能评说天下事情,与她的勤于思考分不开。她的勤于思考,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讲故事了。我们全家人之所以对全村人,每家每户有了解,都是妈妈回来叙说的,因为我们有点时间就是学习,学习完了就是帮家里干农活,生活是简单而紧凑,加上我们年幼,不可能养成串门子的习惯,那么对于所处环境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妈妈的讲诉。

从妈妈的口中,我们知道了向生是如何被他妈妈娇惯坏的,知道大集体时候,向生十六七了下地劳动前,还要到他妈身边说“妈妈,让人家摸摸你的妞妞”,妈妈这样讲,是把这个故事当成教育我们的反面教材的范本来讲的,就是娇子惯子是害子,这向生长大后,窝囊不吃苦,拈轻怕重,是那堆同龄人中日子过得最塌锅的一个了,住下三尺高的土坯房,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向生媳妇年年在麦子快要开碾时候,端着面盆和左邻右舍借面。也是从妈妈口里知道,就是这样一家穷人家,不会过日子,逮住好吃的,一顿能吃完。比如别人家杀只猪吧,头蹄下水加上猪板油,怎么也能拉着吃下一年来,而向生家不,吃顿烩菜那猪油也能放一碗,所以他家是有猪肉的日子比别人家都能吃肉,而别人家有油有肉吃的时候,向生家早过上开水煮白菜的光景了,以至于向生媳妇闻到别人家饭熟时候那个馋样,妈妈讲到这里时候,脖子伸得长长的,表现向生媳妇的馋样子,生动和有趣极了。

从妈妈口中,我们知道了洪水奶奶是如何被洪水顺的。从我们记事起,洪水奶奶是不下地干活的,小脚老太太。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洪水奶奶很老很老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小时候,洪水奶奶也就是50多岁,因为我们小,看人都是仰视的,所以看到大人,而且是50多岁的,就觉得很老很老了。洪水奶奶前年去世的,过世时候那是相当的高寿了,98岁,是这个小村子存在以来最寿长的老人了。洪水奶奶和洪水是从山东来到这里的,也就是那口里口外走西口上来的。哦,是洪水奶奶的女儿嫁到我们这个村了,被别人拉扯上来落脚到我们河套平原上的这个村,而后,洪水带着奶奶来投奔姑姑来了,就上来,据说洪水的父母早死,奶奶和洪水相依为命,走哪里都不分开,所以来了这个村子后,村人帮忙吧,或者是女儿女婿的帮忙,给洪水和奶奶盖了两间土坯房,安顿了下来。那时候的洪水可能也就是12岁13岁的样子,奶奶给在家做饭,洪水还上了几年级的学。但是洪水特别懂事,感觉到自己不是念书的材料,就早早提出不念了,回家种地挣收入。听妈妈讲,洪水从来不和奶奶顶嘴,吃饭时候多会儿都是把饭盛好,双手给奶奶递上,凡是洪水奶奶想吃的,洪水想方设法的给弄回来。这个我们小时候见证过,洪水是摸鱼能手。因为我们和洪水差个5-6岁吧,我们8.9岁时候,洪水十四五了,理所当然成为村里一群小屁孩的孩子头,我们常常唯马首是瞻,跟在人家身后,亦步亦趋,那就是我们心里的类似于英雄气的人物了。说这个摸鱼,知道70年代末的我们是如何改善生活的吗?这个改善生活是说把碗里的饭食变得有油水些,那就是改善了。有记忆的,带着饭香的,就是在夏天的沟渠里,摸鱼。我们河套平原上的土地,都是灌溉地,每年夏天,黄河的水到了二黄河,二黄河的水再通过总闸到了村村落落的水渠里,这渠里,就有鱼。不是摸1条,或者摸2条3条,洪水摸鱼经常能摸回一洗脸盆去,或者半口袋,就是那种装化肥的塑料尼龙袋的口袋。老天,一洗脸盆的鱼啊,搪瓷洗脸盆底子上描枝带叶的,那可不是今天你到集贸市场上,多花几个钱就能买一脸盆或者两脸盆的鱼,那是一条一条的摸啊,那鱼,大的超过一巴掌,小的半巴掌,都是鲫鱼,我们叫鲫瓜子,一脸盆怕不是有几十条鱼!你说,两三丈宽,十几里长的水渠里,水流的哗哗的,要把在水里灵活游动的鱼摸住,别跑了,要得多机灵,而且摸一脸盆,那得花多少工夫啊。我们摸上一条两条三条五条十条的,已经很满足了,而洪水,往往在我们耐不了炎热中午那大太阳的烤晒,回家吃饭趴窝了。洪水不,中午鱼儿也要午休啊,午休的鱼好逮啊,在渠底牛蹄踩下的坑里,摁住一个一个泥坑的,准能命中目标,那洪水的鱼,都是中午扛着大太阳摸回去的,所以啊,洪水奶奶就经常有鱼吃了,那鲫瓜子收拾出来,炖起来的香味飘好远好远。那年代,能有鱼吃,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我们拿几条小鱼拿回家,妈妈收拾出来,不够我们塞牙缝的,人家洪水奶奶家,隔三差五的,就是有鱼吃,羡慕死了。羡慕归羡慕,妈妈并不鼓励我们多去摸鱼,她说水里有危险,有时候那水很大的,都要涨到渠边上了,人家洪水会扎猛子到水底摸鱼,我们小小年纪那是很危险的。

还有,洪水在夏天还会偷瓜,大集体的瓜田,说偷,谁也不会过多责怪的,谁叫那西瓜田那么长那么广,那西瓜一地上落的都是,小孩子摘几个,谁也咋不了,洪水为孝敬奶奶会去偷瓜。妈妈是这样讲的。因为洪水是很仁义的,是很讲礼仪举止的,在妈妈看来,如果不是为了年迈的奶奶夏天能吃口西瓜,那好孩子洪水会去偷瓜吗?别人偷米偷面都是偷,唯独洪水偷瓜是为了奶奶!是孝举!洪水在逐渐长大,洪水盖新房子了,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奶奶要住哪屋,洪水要娶媳妇了,首先领回介绍人介绍的姑娘让奶奶过目,看奶奶相中没。洪水给奶奶过70大寿呀,竟然在全村办的是流水席面,院里的棚子还搭了好几个,全村人几乎都去了,吃油炸糕,吃四大硬盘碗(酥鸡,红烧肉,四喜丸子,清蒸羊肉)给老人祝寿。妈妈说的是全村人,能让全村人都到的场面还真是不多啊,洪水的孝顺赢得了全村人的赞誉。

从妈妈口里,我们知道了老董家是如何古怪的一家人,尤其老董老婆,是如何的另类。另类,这是我从时下流行的词里捡出来的一个恰当描述的词,妈妈的原话是狐柳精,狐柳精其实就是狐狸精,可我们当地的方言就讲狐柳精的。老董是江苏人,据老董自己说是复旦大学肄业的,就是没有毕业的。想想复旦大学是何等响亮的牌子,这个响亮的牌子可是帮了老董的大忙了,老董在拿不出任何书面证明的情况下,凭自己口说,愣是在乡的中学谋上了教师的职业。那乡里也没办法啊,人家就是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复旦大学的,乡里人在六十七十年代里,严重匮乏老师的情况下,就把老董弄成老师了。这下成了吃皇粮的了,不用和泥腿子们一起种地了。老董家的情况在村里就另成一种格局,怎么说呢,反正是和正常的农民家不一样的。就拿老董老婆来说,说话软绵绵的,是那种山东腔里拿着调儿的,“他大爷,他婶子,他姨姨”,老董老婆嘴巴一张开,村里的女人都要撇嘴,村里的男人都很有精神。老董对待老婆那是很好的,老婆睡起来不叠被,都要老董给收拾好。老婆说想吃肉了,老董就是借钱也要割半斤肉给老婆炖上吃。老婆不拿针线,孩子们的衣服破烂了,都是老董给缝补的。村里人就没见过男人这样对待老婆的,而且这个老婆一是不勤劳,好吃,二是还会勾人,整天往人多的地方去,然后软软的开腔了,然后就有那村里的男人去给老董家砌个猪圈墙了,或者把烂的机井给拾掇好了,村里人都说老董是吃软饭的,妈妈和村里女人最看不惯老董老婆没有勤劳的勤俭持家的本领这点。那时候每家每户的日子都紧巴巴的,老董老婆一咯此(此乃方言,意即撒娇),老董就忙忙的给弄去了,没钱,想吃肉了,那就是借几块钱也要给自己的老婆吃啊。这还不是这狐柳精最特色的,最特色的是穿衣服打扮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家家户户大人孩子都穿打补丁的衣服了,家做鞋,人家老董家可不是这样的,老婆什么时候都穿得光光展展的,衣服都是捡最好的,当时最好的布料来做的,什么毛哔叽啊,华达呢啊,凡是供销社里卖的最贵的,老董老婆都要穿在身,时兴尼龙袜子了,所有的小媳妇都还在羡慕知青们穿的时候,老董老婆就已经蹬在脚上穿了。还有那纱巾,老董老婆不是系在脖子里,就是包在头发上,最让村里女人无法接受的是,人家老董老婆头上还会插花。无论村畔院落里开什么鲜艳的花,这女人就会掐一朵,插在自己的辫子上。那个显眼劲儿,就甭提了。村里的女人都是遵循传统思想的,哪怕自己吃糠咽菜,也要尽肯能的让自家孩子,男人穿好些。老董家的家当都在老婆身上呢,三个孩子穿得那个恓惶,有时候裤子后头挂破了,那破布就是忽张忽张的,除非老董给缝补,老董老婆很少操那个心。在妈妈的讲诉里,老董老婆就是到男人堆里咯此,就是爱在男人堆里臊眉耷眼的勾引人,所以村里的女人们,包括妈妈凑在一起,最兴奋的话题就是议论老董老婆如何的出格如何的狐柳精。在贫穷的年代里,这话题无异于现在的八卦新闻了,是桃色的,给灰蓝色的年代里加上了亮点。

妈妈的讲述,基本上让我们了解了村里每个老人小孩子的特点,每个人的光荣业绩和污点,在妈妈那里,基本是没有她不知道的.我总是奇怪,她串门子的时间是相当有限的,何来这么大的信息量,她不仅知道本村的,就是相邻的各个方向的村里,稍微能说得上名头的人,妈妈也是知道的,你看哇,如果村里来个卖西瓜的,收破烂的,妈妈上去攀谈几句,就是把人家的底摸清楚了,原来这人是哪村哪社的,是哪个人家的哪一支系。这对于我们姊妹来说,不能不惊异于她这一个本事了。到现在,我慢慢琢磨出点意思来,那块土地,是妈妈从小长大的,是妈妈的一生的承载地。而我们呢,从内心讲是要离开这个村落的,我们的落点不是这个村庄,因此,我们对于生于斯长与斯的每个村民,没有妈妈那般来得热爱,我们把眼光放到外面的世界去了。而妈妈,外面的世界再好,不是她的地盘,她不必要去了解那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的心不在外面,她深深热爱自己的土地和自己的家,即便现在搬到城市里了,她的嘴里念叨的还是家乡的气候好,空气好,环境好,劳动好。我想她最怀念的,莫过于老家人的信息沟通方式了,那就是你家我家串串门子,就对近期每个人家的概况有了了解了,这些人家的境况,才是是妈妈关心的。妈妈讲故事的本领来了城市居住后,大大受到了限制。因为,城里人是和村里人不一样的,对面邻居不往来,就是碰见了,多问人家几句,人家也是爱理不理的,更不要说能很快谈到家长里短了。城里的人是有防备心的,妈妈总觉得自己赤诚一片心,也能换来对方赤诚地相待。她往往和陌生人交往,不出十分钟,就能把自己家儿女丈夫以及其他事情交代个底朝天。可事实上是,没有哪个城里人会像妈妈这么地,一开口就家底朝天了。城里的老太太也很精明的,哪怕是70多岁的,也不会像妈妈这般,竹筒倒豆子的都说出来,城里是有隐私的地方。妈妈心地无私,所以说妈妈最适合的土壤在农村,在家乡的那片热土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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