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一：梦中的小河

乡愁一 ： 梦中的小河

我常梦回故里，徜徉在家门前那条玉带般飘绕而过的小河旁。

儿时，耳畔常回响那淙淙的溪流声，“哗啦啦……哗啦啦……”，在日里，在夜里，潺然流过身边，不知它要奔向哪里。那河上青石砌就的弯弯的石桥，拦河而建的高高的堤坝，河水奔泻而下的山涧、幽谷和深潭，也连缀成了一段美丽的彩虹，烙印进我的心底。

老家正处在邮亭镇的红林、红石、碧绿和天堂四村交汇的地方，小河从中穿插而过，清澈的河水滋润了两岸青绿的豆苗，石桥则成了联系村民之间往来的纽带。桥面被行人踩出了一条浅浅的凹道，雨天注满了积水，趟过去，水珠便四处飞溅，仿佛雪花散落。

离石桥几十米之上是一道高高的堤坝，溪流涓涓而下，形成白色的雨帘。坝上洗衣女欢畅的笑声，常惊飞一群嬉戏的鸭子，扑棱着翅膀掠过河面。十米余宽的河面上，水草丛生，密密匝匝，春天来临时候，紫色的水葫芦花，仿佛神奇的水彩画，涂抹了两岸的景色；而夏天，夕阳沉坠在河底，银色的小鱼跃出橘红的水面，引来低头饮水的老牛和戏水的顽童侧目，小河刹那安详宁静起来，成了一幅绝佳的风景画，装饰着人们的心境。

自桥下行一里许，到同村的张家大院旁，弯弯曲曲的小河两岸，绿竹婆娑，桉树成林，青草遍地。野花的清香，弥漫了整个山川原野。(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张家大院坐落在一座山坡上，小河流经至此，便铺散开去，在十余米宽的石坝上四处漫流，泻到崖下，变成一道壮观的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崖下有汪蓝莹莹的深潭，傲然挺立于崖壁之中的一株大黄桷树，伸出巨臂，终年为它挡住寒风，遮住酷阳。传说潭中有一巨龟，天晴时会浮出水面，小时候便常随着哥哥，拿着弹弓，躲在崖边茂密的竹林里，偷窥它的身影，只待取为囊中之物。只可惜，从没见过巨龟的面容，倒有几次差点从崖畔掉下去喂了这神龟。

深潭边是空旷的幽谷，梯田层层叠翠而上，绵延至山顶。幽谷底，小河淌成了涓涓的细流，在石块中汩汩流过，清澈见底。孩提时，常到那里捉蟹、虾，摸小鱼，采摘两边山上的野果吃。幽谷，成了心中一片圣洁的域外领地。

后来，公社修水库，看满山谷的人如蚂蚁般搬运泥块，挥汗如雨；看山顶彩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听拖拉机轰鸣着开过新建的拦河大坝，听人们唱着雄壮豪迈的歌曲欢庆胜利，感觉整个山川都欢腾起来。

再后来，站在高高的堤坝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库，想起淹没了的深潭和层层的梯田，心底不免怅惘起来：哪里还去找回昔日摸鱼虾的欢乐时光呢？

时光荏苒。再后来，张家大院旁石崖上的黄桷树被砍，瀑布一夜间神秘消失；沿途而上，青青的竹林变成了荒滩，一座公路桥飞架其上；小河里不见了丛生的水草，乌黑的河水，正呻吟着从面前流过；远处，工厂轰鸣的声音，提醒我昔日潺潺的流水音决然不再！！

今年，正读初中的女儿想写《外婆家的小河》这篇作文，我带她沿河而下，不，确切地说，是一条两三尺宽的水沟。到水库时，看见渔民正把一袋袋化肥往水里抛，河水污秽不堪，我便跟她提起儿时记忆中的小河，描绘它昔日的风采。可女儿瞪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我，半天才说：“妈妈，那是梦里面的小河吗？”

我的心一下悲凉起来，清清小河，至少还永久保存在我的记忆里。可是，在下一代人的眼里，它竟成了一片空白，难道，多年以后，眼前的这条水沟，会成为记忆中的荒漠，也会成为梦里的水沟吗？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730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