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这年的那些事儿(上)
傍晚的时候,母亲忘了儿的年龄。那个夜晚,我彻夜未眠。儿的年龄大了,母亲也老了。岁月如梭,谁会去证明我的年岁,二十三个春秋悄然离去。某个时刻,恍然发现我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徒增加了伤感,生命中与自己相守的她,不知生活在何处。在校读书识字的生涯结束,学着自己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然而我却迷失在城市的郊外,独自徘徊,生活没有定论,一切都似乎变得是事而非。——————题记
顶 岗 实 习
元宵佳节过后,还没有从节时的喜悦中走出来,就踏上去桂花小学的旅程。这是必须的,当然也可以不去,在家呆着或在这段时间出去做临时工,也并无不可,实习鉴定表上的签章也是能够弄到手得。
胡乱吃了点东西,从家里出发,到小尖坡桥头坐车,顺着板栗河沿江而上,经凉风冈、山漕水、清水,到桂花村桥头下车。过了桥头,有四五家农户,左边就是桂花小学,校园占地面积不大,也就一两亩的样子,大门面朝西,左边是刚修建不久的诊所,再靠左边点,是桂花村的村委会办公楼。学校的背后,走过很长一段缓坡,有一岩几丈高的绝壁,绝壁下有一条小河沿着山势,从学校右边的农户旁流进板栗河。
第二天清晨,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洒进窗头,听着山间的鸟唱着晨歌,打一盆清凉的水洗脸,再泡一杯香茶,趋赶浓浓的困意。听到一阵阵朗朗的读书传来,透过窗户看见几个学生飞快地跑进了教室,后面一个老师背着手,踱着缓慢的步子,悠然地走了进去,片刻,那间教室里的读书声变得更大了些。似曾相识的场面,我笑了笑,学着刚才那位老师的样子,走进了三年级的教室。三年级的学生突然现有个陌生的人进来,瞬间有几个学生望向我,有几个学生交头接耳起来,读书声渐渐地消失,也有胆大的人问我是不是新来的老师,得到我的承认后,他们就欢呼了起来。我不清楚此刻他们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相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欢呼,别人这样做了,于是自己也应该这样做。我微笑着示意他们继续上早读,转了两圈,偏走了出来。在扶梯间遇到校长,简单地交待一些注意事项,拍了拍我的肩膀,背着手离开了。九点半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由于数学教材还没有领到,便让他们看语文课本,接下来的两天大体都是这样。星期四那天,学生们有些不满意了,要求我讲些故事给他们听,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故事好,便问他们都看什么电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说着,教室里一片喧哗,我是能够听清几个人说些啥的,但还是示意他们举手。靠窗边的、座位有点靠后的女孩举着手,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指了指她,她迅速地站了起来,似乎很害怕我会改变主意。我看着,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师,日本鬼子还会来吗?”她想了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被全班的哄笑所掩埋。我抬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鼓励她说下去。她望了望我,又看了看其他同学,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她低着头,双手拉着衣角,神情有些慌乱。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心理应该受到了小小的打击。如果不去理会她,很可能这块阴影影响她以后的学习生活,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收起那张微笑的脸,喝斥全班不要起哄,那是对别人的不尊敬,是不礼貌的,换做是你们又会如何想。其实在呵斥的同时,我也在想如何去回答她的问题,看似很简单的,在这个问题的背后隐藏着对于他们更多的迷惑。果不其然,他们的问题接踵而来,后来我居然讲起甲午中日战争,也提到了南京大屠杀。一个靠近讲桌的男生站起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卖粮食给日本?”他很是不满意地说到,或许可以用愤怒来形容。我哑然失笑。
星期四下午,我没有去上课,去看望病中的爷爷,就是在那个下午,黄泉路上又多了一个孤独的人。第二周星期三,爷爷的葬礼结束,带着有点忧伤的心情回到学校,看着那一张张可爱的小脸,嘴角情不自禁地换上了笑容。数学教材他们早也领到,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开始沸腾起来,不断地说着什么,学生这样下去,也不成规矩,板着脸呵斥几句,才进入今日的课程。两周后,大多数学生是认真学习的,他们也愿意积极思考,也有几个上课发呆或神情有些散涣,多次提醒他们并找他们谈话,效果也是一样。我没有放弃,总会有些希望,成长的路上,他们体现出来的状态,或许也是曾经的我们所拥有的。然而,我们是年轻了些,想法总是好的,结果很不如意。当我耐心地、单独地给某某讲题时,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拈着笔,其余三指放在抽屉下面的边上,左手按着教材,专心地听讲的样子,时而点下头,时而摇动下手中的笔,他似乎明白我讲的内容。我满意地笑了笑,却看见他抬起头,神情很茫然地看着我,有几分呆状,低下头,想了想,再次看向我。从此,这个角落烙下了黑夜,再以看不到室外的阳光明媚,叹了叹气,放他离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葬 礼
开学的那周星期三,我就想去看望爷爷,只是父亲不许,就算没有教材,也要呆在教室看着那些学生。次日,迷糊中去上了一节课,课后杨老师说,我搞错了时间,下节课才是我的。回到宿舍,父亲同意我离校,并告诉我,婶娘也在桥头那边。我欣然答应,看到婶娘,二伯和二伯母也在,了解些情况,爷爷的病加重了些,情况并不好。大概下午四点左右,我们终于到了,我从侧门进去,打开房门,房屋里有些灰暗,四伯侧背对门坐着,嘴里衔着烟,右手拿着木条,有一下没有一下地侍弄着火坑里的火,三伯坐在门的右边,左手夹着烟按在膝盖上,身体有些弯曲,右手在空中比划着,小声地说着些什么。爷爷躺睡在门左前方的角落里的床上,房门一开就照明那个角落。爷爷似乎说了些什么,四伯起身靠近他,侧耳倾听爷爷说些啥,没有听清楚,试着问了一句,转身端来米粥,喂了一口,不吃了。我走上前去叫喊他,虚弱地躺着,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一下。当四伯母坐下,四伯走过来交待些事,背着背箩上坡去了。三伯说:“我那边桌上还有些菜,你去吃一些。”从早上吃了点东西,到现在,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当然不会客气。饭菜有些冷了,生火重新温热,给四伯母陈了些饭菜,送过去,才回来坐着吃了些。刚想跨进门去,四伯母就对我说:“你快去叫你四伯回来,你公快不行了。”我慌乱地转身离去,三伯把爷爷抱着,让他斜躺着,四伯母去打电话通知六、七、八、九娘和二伯。四伯回来,换下三伯,问了些事,便让我去拿火炮。
“嘭、嘭、嘭……。”爷爷走了,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火炮还没有息灭,九姑爷就到了,片刻九娘也到了,进门就哭,四伯母喝斥道:“九妹,你哭过啥,别哭乱了公要走的路。”也没有过多久,二伯母、七娘、八娘、三伯家大妹接着就到了,进门也是哭,四伯母很忙,其他公字辈们看见这个样子,多数过来说几句四伯母类似的话,便也安静下来,和我们一起跪着烧纸钱。天渐渐地黑暗下来,父亲也到了,正拉着四伯说了些话。我揉着刚才跪的酸麻的大腿,拍拍落在头发上的纸钱烟尘。九娘走过来帮我拍了拍,微笑着说:“这些天不能洗脸、洗头、洗脚,不吃荤、不吃蒸饭,明夜不准睡觉。”我苦涩地笑了笑,头皮痒的难受。三月的山区也有些冷,想进火房里取暖,大约有二十几个人围着火坑,没有点缝隙。来到厨房,看见六娘在生火,正和四伯母等人交谈着,父亲、四伯、八姑爷等人议论着事。我走过去,问了些大概什么时候到的,身体好否的话,十点左右我便去休息。次日,读书的弟弟妹妹们陆续地回来,母亲二弟也到了。此刻,一大家子人,除了二伯家外出打工的大哥、二哥二嫂,远在成都读书的四伯家大弟,都已经到了。夜幕降临,“开路”正式开始,四伯母特意嘱咐我:“今晚的法式很长,你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待会儿替换下你的父亲。”我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整夜他们都没有叫我,只是坐着,不停地抽着烟,母亲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八娘倒是开口教训,骂到:“龟儿了,你不是不抽烟的吗?”我嘿嘿地笑了笑:“解困,解困!”九娘也在旁边笑着说:“他妈妈看到了得。”两点过后,“法式”停了下来。四伯母将爷爷吃剩下的零食分给自家人,说是爷爷特意留下的,吃这些东西便“好”,具体怎么过好法,我不得而知。天刚刚露出些晨光,礼炮响起,送爷爷的遗体如土为安。回来的时候,四伯母叫我们男孩采些花朵戴在头上,大家也拾些柴拿回家去,意思不言而喻的。回来倒下便睡,大概中午的时刻,被九娘摇醒。说下午有场法式,全家人都要去的。
每人都点着一枝香,按大小辈分、年岁排站,整个过程很漫长,经文中一些内容结束后,结束语都是“莲花开,圣经开,年年……“的经文,八姑爷站在前排左摇右幌的,大大嗫嗫地说着:“老是这一句,我都会了。”说完便也跟着唱了起来,四伯和父亲看了看,并没有说话,恭敬地站着,行礼。八娘喝斥几句,也不见他有所收敛行径。我在后排看着,也有些无语,这样的场合,有这样的行为,总有些不孝的嫌疑。“法式”结束,我、七娘、九娘和九姑爷坐在屋檐下,闲聊着些许琐碎的事。手机铃声想起,倒是有些意外,她很少打电话给我,自认为她会说些安慰的话,别为逝者伤心。出乎意料,她说她四月结婚,约我去参加婚礼,故意的吧,葬礼还没有结束,给我说婚礼。风度要有些的,爽快答应了,去与不去,有待商榷。
接完电话,九娘问谁打的电话,我坦白地交待了,有让去得,也有不让去得,母亲倒是同意去,父亲随后点了点头。不过,我后来忘了,是真的忘了。四月底,大哥问起我为什么不去,我笑了笑:“谁告诉你的?”“她说的,说你没有去。”我又笑了笑:“没有气度,对吧?”大哥点了点头,也笑了笑。“如果去了,是否学着古人赋诗一首?”大哥笑骂道:“你没有风度,几年的感情呢!”
次日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我们一大家人聚集在爷爷的墓地,鸣炮,填土,叩拜,敬酒。敬酒的时候,六娘跪坐在我的左边,眼睛有些浮肿,看似很淡定,虚无的眼神却没有定力,她注意我在看她,淡淡地笑了。这些日子,“哭孝”的时候,六娘哭得最伤心,为逝世的爷爷,也为自己的生活寸步如艰哭泣。每次见到她,都说有空去我家看看,但总是很忙,忙着照顾孩子,忙着放牛养猪,忙着种收田地的庄稼,忙着照顾老人。总是忙碌在绥江与水富边境的群山间,没有走出去一步,所以自己孩子的爷爷去世,她哀痛地哭了,四年后的今天,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昨日。
二十三岁这年的那些事儿(上)的评论 (共 15 条)
- 兰子君 审核通过并说 这些事情,桩桩都书写着生活的不易,需要拿到实习证明于是去学校教书;中途爷爷病故却又要参加不想参加的婚礼,生活的不易是这样的折磨忍心。二十三的日子总要经历些什么我们才可以说是真的长大了,真的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