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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阿清

2013-01-29 22:04 作者:炉炙燊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2012年5月中旬的一个下午,1970年代至今未曾谋面的老同学老班长阿清,委托其在武汉工作的侄儿迤逦找到我家,邀我回母校参加同学聚会,我随即与阿清通了电话,电话两头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双方约好18日在付家坡长途汽车站见。唉,人生苦短啊,光阴迅速,捻指间,38年已逝。

原来阿清是这次同学聚会的召集人,找到我就颇费周折,可见,联系几十个人是多么艰难哪。

我和阿清是莫逆之交的同学、好友。在第六栋学生宿舍里,我睡上铺,他睡下铺。

几十年来,他始终是一位令我心仪的汉子。我们彼此如兄若弟。说起来我们两家挺有缘分:竟有四个人的名字相同,我爷爷也叫阿清,阿清儿子却和我同名。

看来这个阿清“太不够意思了”,尽“沾我的便宜”。这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武汉工作,阿清则去了家乡大别山老区的一所高中任教。开始我和阿清有过一段书信往来,后因其工作单位之变动和通讯落后,痛失联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是日,我绝早起床,洗漱时忽闻窗外樟树上两只喜鹊喳喳大叫。远处蓝天如洗,阳光明媚。

当我在付家坡接到远路风尘的阿清时,日衔楼顶,已近午时。

阿清60岁开外,中等个儿,鼻梁瘦高,鹅蛋脸庞黧黧黑黑,眉毛浓浓似卧蚕,眼睛大大欺赵薇。定睛细看:此时的阿清已非彼时的阿清,岁月残酷地在他那充满睿智的高高的额头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抹也抹不平的可恶的皱纹,把他满头茂密的拳拳弯弯卷螺发拔扯得稀稀拉拉。不过,阿清还是年青时那样,总是面带微笑,龇着一口结实的白牙,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好一位慈眉善目的学者!

阿清建议先去探望一下我们尊敬的马老师。于是我们马不停蹄地来到母校东区马老师家。见到马老师,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老人家七十好几了,却貌似五十九。本应是须眉皆白的老人,却是鹤发童颜。他步履矫健,精神矍铄。他说自己每日坚持爬山,难怪身板如此硬朗!但愿马老师身体永远健康,寿命赛过张学良。

从马老师家出来,我们三人溜溜达达来到桂苑餐厅,本想请马老师吃顿饭,扯来扯去最终还是让他老人家买了单,阿清和我过后愧疚不已。

饭后,我们送马老师回家歇息。阿清与我则在桂子山上信步而行。

放眼望去,38年后的桂子山早已人非物换。东头那片曾经的崎岖山岭,寂寞孤村,如今已是一片片苍松老桧,垂柳名花;一幢幢高楼大厦点缀其间。

西头山顶上那幢老旧的四层红砖外语系教学楼,已变换成金碧辉煌的现代化学术殿堂。楼畔的那座直插云霄的水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年穿行于教学楼和宿舍间的身着毛式服装土里土气的姑娘小伙,已被身着耐克、阿迪达斯的时髦小伙和衣着时尚花枝招展的姑娘所取代……

我和阿清一边走,眼睛一边贪婪地近处看看,远处看看。只见满目青山,绿树红花,修竹乔松,草木葳蕤。一阵阵南风从枝繁叶茂的树丛中歪歪斜斜地吹过来,钻进了我们的身体,凉飕飕的。这里的空气好得让人醺醺欲醉,环境之幽雅不让欧美。几十年后重回故地漫步,令人心情舒畅,感慨万千。

我们贪看母校的美色美景,不觉日挂枝头,玉镜将悬。阿清和我快步来到桂苑宾馆报到。只见参加聚会的老同学们陆续到达。此时,接待大厅热闹非凡,人头攒动。38年了,老同学们相拥相诉,互道思念之情。38年了,无情的岁月把我和我们大多数人摧残得“面目全非”,当年的英俊小伙漂亮姑娘已一去不返,留下的只是美好回忆

欢聚晚宴持续了很久。回到阿清与我合住的宾馆标准间时,已是色深沉,只见窗外月光皎洁,银辉遍地,树影婆娑。阿清和我睡意全无,我们扯开了话匣子,叙说离别后的旧话新言。

古人曰:“入门休问枯荣事,观得容颜便得知。”在付家坡一见到阿清,便知阿清是有福之人,一定过着吃着不尽,食烹异品,果食时新的幸福生活。交谈得知,果然如此。

阿清有一子三女,享受着儿孙绕膝,父慈子的天伦之乐。其儿女均已成家立业,有着理想的工作和美满的家庭。

大学毕业后,阿清改行教高中英语和语文。他工作认真,待人诚恳,视学生如子女,被评为全市为数不多的优秀教师。

如今已退休的阿清,拿着不薄的养老金,为孙子当起了免费义务家庭教师。可怜天下爷爷心啊。

谈着谈着,我们的话题移到了1970年代初叶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恰同学少年时代。那时的我们,风华正茂。作为母校的首届工农兵学员,身背行囊,从四面八方、各行各业齐聚桂子山头,我们的人生从此出现了重大转折,如拨云见日一般,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包括我和阿清永远告别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生活。与此同时,也给冷静一时的桂子山带来了勃勃生机,清晨嘀嘀哒哒的起床军号重新吹起,教室里又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曾记得,当慈母般的尹松原老师教我们第一句俄语:“ДаздраствуетпредседательМао!”(毛主席万岁!)时,我们学得是那么的艰难,尤其那个弹音“Р”,多少人费了个把月时间才掌握住。阿清上大学前是高中生,基础好,但他仍然学得白昼忘餐,黄昏忘寝。寝室外的那片可的桂花树林里,常常传来他那背诵单词的嘶哑的男中音。

曾记得,每次全年级大会前,解放军学员们拉着歌子,声震屋顶,手指着我们地方学员喊着:“那边的,来一个!”时,我和阿清们五音不全,如“箭穿雁觜,钩搭鱼鳃”,尽无言语,甘拜下风。

曾记得,星期六下午,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去南湖边挖掘红薯时,阿清那熟练的动作,一锄头下去,三四个红薯上来。这一情景至今还在我脑海里摇头摆尾,挥之不去。我们的劳动成果变成了大家的免费早餐。记得当时每人每月13.5元生活费,5元零花钱,30斤粮票,4两油票。由于油水少,加之我们年轻,吃得不是很饱。故免费的蒸红薯给我们的身体注入了中送炭似的宝贵营养。

曾记得,那时开水凭票供给,一分钱一瓶,每天一人一瓶,还得排长队。阿清经常闷头闷脑帮我和其他同学代打开水,双手各提三瓶,活像少林寺的武僧。

曾记得,阿清当时已婚,妻子在家务农。每逢寒暑假,阿清马上由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农民。回家栽秧割谷,耕地担粪,薅草种菜。返校时瘦骨伶仃,黑黢黢的手脸与地道的农民不差分厘。

在校三年半,最令阿清和我难以忘怀的是三顿饭,即入校时的欢迎宴、毕业前的登别宴以及二年级的那顿忆苦饭。

我们平日菜谱如下:早餐——二两馒头稀饭,一点大坛腌的辣萝卜干,一个星期吃一次油条或油饼;中晚餐各四两米饭,萝卜、大小白菜、包菜、豆角、花菜、洋葱、青椒等按季节每顿两菜,另加大桶里的“神仙汤”。菜里几乎无肉,偶遇榨油后的一片薄得透明的肥肉,也被打菜师傅的手抖落掉了。但这种伙食我们已很满意了,比家里的强多了。

欢迎宴是我人生吃的第一次大餐。有黄焖元子、粉蒸肉、红烧肉、香菇炖鸡、烧草鱼块等,其味鲜美无比,宛如动听的音乐,至今还缭绕在我的唇边耳畔。

我们八人一桌坐定,菜肴的香味直扑鼻孔,撩动着我的食欲。望着一桌拍案叫绝的美食,肚子辘辘作响,馋得无法形容。系领导刚一讲完后,我立即下筷,狼餐虎食,吃相十分凶恶。这顿饭,我的肚皮险些被涨破,阿清却显得有点斯文,吃得不多。

工作后,我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吃过不少风味异同的大餐,但总觉得没有欢迎宴那么好吃,那么令人回味无穷。

登别宴的菜肴同样鲜美,只是有的同学被不好的心情所裹卷,菜剩了许多没吃完。

忆苦饭是中午吃的。是用米糠熬的糊糊,那时这种东西是用来喂猪的。拿来给我们吃,目的是要我们不要忘记万恶的旧社会,据说旧社会的穷人就是吃的这个。正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免得我们“一年土,两年洋,三年不认和娘”,免得我们中间出“恩施华侨”。阿清是党员,一碗糠糊糊一眨眼就吃完了,我咽了半天没吃完,趁人不注意偷偷倒掉了。

这一夜,我和阿清诉往道今,一递一句,娓娓而谈,不觉间北斗初横,东方欲白。阿清一双大眼变得迷迷瞪瞪起来,适才还在和我搭话,忽然有一搭无一搭的,继而齁齁起来,再而鼾声大作,阿清累了,他睡了,香香的,甜甜的……

炉炙燊2013年1月18日于武汉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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