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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博物馆讲解员的伊甸园苦果

2013-01-21 07:19 作者:张博学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军事博物馆讲解员的伊甸园苦果

张博学

一个北京军事博物馆的英俊潇洒的讲解员,到甘肃河西走廊戈壁滩上的军垦战士,实际就是农业工人,再实际,其实就是过灰头土脸生活农民。这个落差是够大的,承受起来是需要些乐观主义精神的。

我这里写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同事。我很幸运我的同事的见识比我广很多,阅历比我丰富很多,把我的视野从井地提升到井口外

他叫董老师(我隐去他的真名),人姓张,名字已经记不住了。是一对北京人结成的夫妻。他们曾经在北京军事博物馆担任讲解员。那时候的他们,男帅女貌,才华横溢,气质高雅,风度翩翩。正值妙龄时期,青期躁动,在完成讲解工作后,少不了男女之间的吸引,要谈情说爱。

军队规定,在某个时期男女不能谈恋爱。怎奈造物主赋予人的本能,男女情爱烈火中烧,难以自制。而且,男女之间的爱慕、喜悦、亲昵在任何时代对任何人都是最美好的东西。恋爱不能公开进行,就转入地下,和组织的规定捉迷藏。他们不仅谈了恋爱,而且进入伊甸园,也许、大概、可能偷吃了禁果,否则他们不会得到那样严厉的处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那个特定时期,谈恋爱不是人的生理属性,而是人的社会属性和阶级属性。偷吃禁果,不仅属于资产阶级思想,而且属于生活糜烂,道德败坏,是革命队伍中大逆不道的行为,其性质仅次于地富反坏右。但董老师的道德人品其实非常好。现代社会的青年听这个故事,更像一个玩笑。

他们被组织谈话、批评、教育。最后还是接到组织通知:

到总政治部报到。高升了?

总政通知他们:到兰州军区报到。兰州军区也不错。

兰州军区是全国八大军区之一。兰州军区主管西北军事,是一个很大的军区,到那里总是有作为的。

两个年轻人登上西去的列车,一路上高兴。没出过北京,不知道北京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正好开开眼界。火车驰过华北平原。田野、村庄,树木,很漂亮。

火车驰过豫西丘陵,风景也很好。

火车驰过函谷关。这就是老子骑着牛写《道德经》的地方,是孟尝君带着鸡鸣狗盗之徒跑出去的地方,多有诗意!

过关中平原,古城西安,他们都充满新奇。

过宝鸡,天水,景色也不错。

两个年轻人想,到兰州军区,最多当几年兵,锻炼一下,说不定前程还非常美好呢。两个年轻人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带着不太沉重的心情,继续西行。终于到达兰州。走出车站,街上人来人往,楼虽不高,也算繁华。感觉兰州也很好,北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首都么。

军区大院很大。司令部大楼很庄严。布满将军小楼。体育馆,篮球场,军营,操练的士兵,嘹亮的操练口号,走向会场的队伍,热气腾腾。比北京的军营更气派。两个年轻人想,这就是他们未来施展才华的地方。他们从北京来,是军事博物馆的讲解员,到这里也算是鹤立鸡群,英雄还能没有用武之地吗?

到军区组织部报了到。组织安排他们先到招待所住下,第二天再谈工作。他们想,明天就可以融进新的革命队伍了。

第二天,他们来到组织部门。组织部门的工作人员脸上带着惯有的严肃和惯有的革命口气通知知他们:

到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报道。

生产建设兵团通知他们:

到农建十一师报到。

他们又登上了西行的列车。这一次再不是华北平原的美景,不再是关中平原的古迹。列车向西驰过黄河,就开始荒凉。乌鞘岭的高寒,古浪峡的贫瘠,黄羊滩冷落,到武威才有点缀了些生气。武威一过,望不到尽头的戈壁滩,望不到尽头的青黑色砾石,望不到尽头的死寂。

这是地球,还是火星?我们是在外星上旅行吗?

不是,他们真实地行进在像没有生命的外星的戈壁滩上。这里不是北京,不是王府井大街,没有人民大会堂,军事博物馆。望着车窗外,两个年轻人的心抽紧了,眼睛中带着一丝恐惧。

终于到达目的地。师部在现在的金昌市永昌县河西堡镇。有一个比较大的火车站,叫河西堡机务段,所有客车、货车都在这里换火车头。还有一个大的电厂和小企业。还算繁华。没有他们在路上看到的可怕。但总体环境依然很严酷。远处,南边祁连山,北边腾格里沙漠,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戈壁滩,一片荒凉景象。此时,这对年轻人才蒙了。

师部有少量的现役军人,带着他们喜爱的领章帽徽,他们感到一丝亲切。但更多的人,不带领章帽徽,他们穿着不论不类的黄衣裤,军装不像军装,便衣不像便衣,大家都一样的装束。这就是军垦战士的统一着装。

农建十一师仍然是半军事编制。首长给他们谈话:你们仍然是革命军人。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哪里都是革命。你们在那里同样可以大有作为,为革命作出贡献。并通知他们,到十三团(前身为八一农场,部队转业官兵组建)报道。

带着各级组织不断新开的介绍信,坐汽车到十三团。十三团依次办理,通知他们到三营报到。

三营依次办理,通知他们到某连报到。

到十三团报道,他们坐的大卡车。一路风吹,北京人的细皮嫩肉变黑了。

到三营报到,他们坐的拖拉机,一路上尘土飞扬,北京人变成了黄土人。

到某连报到,他们坐的毛驴车。北京人与毛驴土洋结合,成了当地人眼中的一个稀奇景观。

十三团的六个营,西边的在祁连山下,,北边的在腾格里沙漠,都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垦出的处女地,相距遥远。团部到营部报到的路途遥远。连队与连队之间也有3公里以上的距离。

他们的最后家园终于到了。他们还没结婚,不能住在一起,分别安排到集体宿舍。自然是泥土房,当然有一张木板床。

两个年轻人傻了。到这时,他们才认识到,问题多么严重!

农业连队,除了宿舍是连片的平房,其余和农村没有任何区别。工作无非是平地、运肥、浇水,播种,收割,养猪,放羊等等。

爱情竟给他们的人生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偷吃禁果的愉悦原来伴随着肉体和精神的巨大痛苦

没有任何办法,那是一个“一切服从组织决定,一切服从组织安排”的时代,向组织讲条件,等于罪加一等。含着眼泪服从吧。

他们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喂猪,放驴,垫圈,拉粪,浇水,割麦,打场,学会了干一切农活。他们经历了皮肉、灵魂、自尊、事业等的一切脱胎换骨。他们有过的痛苦和失望的心路,不是三言两语描写的。

他们忠于爱情。选择了爱情,牺牲了事业。爱情比事业更伟大。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苦难。他们在一间简陋的土坯房结婚了。条件虽差,爱情胜过蜜糖。他们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样板。

他们有了孩子。但他们不能在戈壁荒漠中建立一个“北京小环境”——这个小环境完全讲北京话,完全按北京人的教养举手投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要求小孩讲纯正的北京话,要求小孩的一切,不能丢掉北京人的本色,小孩做不到。小孩要和当地的孩子玩耍,要和当地的孩子融为一体。小孩学会了说当地话。小孩一张嘴,习惯了当地话,忘记了北京话。他们非常愤怒。孩子一说当地话,立刻一个耳光,打得孩子嘴角流血。孩子勉强说北京话,没过几天,又是当地话。孩子又被打得嘴角流血本。他们把孩子隔离,不许与当地孩子来往。天长日久,孩子傻了。他们不得不把孩子放出去,与当地孩子玩耍。他们的孩子完全变成了当地的孩子。他们比自己发配到这里做农工更加痛苦。

后来,他们被分配到营部小学当老师。

再后来,他们被调到团部中学、团部小学分别当老师。

大家在一起聊天。他们向我们讲述当年在军事博物馆的往事:陈毅到军博,如何与他们谈笑风生;周总理到军博,小车门打开,总理像从里面弹出来似的,动作特别优雅;元帅,将军,不时到军博视察工作,我们给许多大首长做过讲解,也和大首长聊天。语气间,充满昔日生活的自豪。

他们已经适应了河西走廊的军垦生活。适应了环境的变化,甚至以自己是一个军垦战士自豪。有一次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有人说出差都不敢说自己是建设兵团的,怕被人瞧不起。但董老师老师说:“我就不怕,我就公开告诉他们,我是建设兵团的农工”。这反映了他健康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

再后来,改革开放。80年代,全国大返城。他们没能调入北京,但调入保定。他们带着京腔京调来到河西走廊,他们的孩子带着一口当地土话回到保定。

人生啊,谁能说明白咋回事!

社会啊,严格起来摧毁人性,把美好爱情当丑陋;放纵起来官员和明星淫荡,妓女和嫖客交易。中国人做事,从来都处在胡闹状态。现在的年轻人真幸福,可以尽情享受美好的爱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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