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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皆与土有缘(原创)

2012-12-26 10:14 作者:关山布衣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生活在乡村的人,一出生就沾上了土,死后也融入土地,生死都与土地结缘。

我的发小中有一个叫土生,一个叫树生,他们就是母亲直接生在土地上的。土生是他的母亲在修建梯田的时候,突然肚子疼,不等母亲坐下,他就急火潦草地来到了人世上,几个大娘忙着把他从母亲的裤子里取出来,放在土地上剪断脐胎子,用一件棉袄一裹就好了。树生是母亲拾洋芋的时候,他闹腾的不行了,几个大娘把他妈搀扶到一棵山梨树下,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世上。我的这两个发小,因为直接被生在土地上,打小就不惧寒冷,体格健壮如牛,就在那吃糠咽菜的童年,那两家伙身体壮的如牛犊子一般,喝凉水都长膘呢!由此我也明白了城里的娃娃为啥那么软弱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出生在土上的缘故啊。

后来在老家静宁,几乎是亲眼目睹了一次人生人的经历。那是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暑假里回到静宁老家吃瓜果。一天傍晚的时候,我的一个奶奶忙着把黄土碾得很细很细,我不解的问把黄土弄这么精细做什么。那个奶奶告诉我,说是我的一个婶娘要生小孩子了,弄这些细土是给婶娘生孩子做准备的。原来那时候的老家,生活贫困,女人生小孩都是在炕上铺上一寸来厚的干燥的细黄土,生产过后,再把那些黄土清理掉就行了。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婶娘把孩子生在黄土上,但是帮助接生的另一个婶娘告诉我说确实如此。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地理解了一个生活在农村的人或者曾经生活在农村的人,为什么对土地那么钟了。平日里的精心耕耘自不必说了,就是在滴水成冰的隆季节,那些个上了年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人,大清早的起来,忙着喝罐罐茶,完毕之后就披着老羊皮袄,靸拉着两只布棉鞋,慢悠悠地到自家的田地里徘徊,那瞅着土地的眼神一扫往日的浑浊,变得温柔亲切,似乎是面对着一个最难舍弃的亲人,或者是娇惯已久的儿孙。装一锅子旱烟,有滋有味的吸着,回味着和土地朝夕相处的时日,满足着辛劳一年获得的丰收。“地种三年亲似母”,其中的况味,只有在土地上挥洒过汗水的人,收获过硕果的人才有贴身的体会。就那样默默地瞅着,直到早饭熟了,儿孙们吆喝着满村子找寻,才慢腾腾地走回家。到第二天清早,依然如故。难怪著名作家贾平凹曾经在一块天苏醒的土地里捧起一把泥土就吃,吓得小女儿惊愕不已。

生离不开土地,死后也融入土地,这是每一个农人的最终归宿。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还很硬朗的时候,就早早的为自己选好了归宿地,他们称之为“阴庄”,当然他们只能看个大概,真正的“老百年”之后,安葬在哪里,是要风水先生做最后的定夺的。坦率的说,农村的老人们对待生与死的态度,是城里人远远不能比拟的。久别重逢之后的老友,见了面就以“你个老东西还活着哇,我以为你早把土顶了个包包呢!”这句话做为最亲切的问候,问候者被问者都开怀大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就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弥留之际的坦然也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我的岳父是一个闻名方圆数十里的木匠,打十七八岁开始做木活到八十五岁辞世,整整做了六十多年的木工活,大到修建庙宇,小到一个方凳,凡是他做的木工活,就是木头腐朽折断了,榫眼之处却连一丝都不松动。方圆数十里的农家家里大多都有一件两件岳父做的家具,那些家具成了岳父最好的名片,为他赢得了很好的口碑。这个四世同堂的老人,在弥留之际眼不花耳不聋,思维清晰,口齿清楚,令我们敬仰不已。岳父从患病卧床到辞世也就是十天时间,那十天时间,岳父没有吃过一口饭菜,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喝一两口水而已,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睡得久了,就示意我们帮他翻身,偶尔问问天气情况,大家吃饭了没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老人在睡觉呢。在最后的五六天里,岳父拒绝用药,说是人死就如油灯里无油,一茬子庄稼成熟了一样,应该顺其自然才好。直到辞世的前两三个小时,他自己掐着自己的指头肚看了看,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们,他快要走了,把他的寿材打扫干净。不多时间,岳父便带着微笑离开了尘世。(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日子一日好过一日的今天,我们稍微留意一点就会发现一个社会怪像:现在的不少老人活着艰难,死后荣耀啊。在我们的周围,有不少老人虽然儿孙满堂,但是当他们年高体弱,身患疾病的时候,境况凄凉,鲜有问津之人,甚至病危的时候,床前也无人伺候,可是一旦老人驾鹤西游,就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无论儿孙是农人还是经商做官的,对待老人的去世,花钱是不含糊的:阴阳先生是要请的,经是要念的,道场是要赶的,因为念了经赶了道场,老人们在另一个世界才不会受罪。另外吹鼓手也是必不可少的,少了吹鼓手就显得太冷清,也显示不出对来宾的欢迎。除此之外,酒席的档次也要高,不能太节俭,免得街坊邻居说话。一时间,院内院外,锦帐高悬,鼓乐喧天,门庭如市,丧事比喜事还热闹,最终就是为了落个“顺”的名声。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参加过亲友的葬礼,也目睹耳闻过阴阳先生的念经,有些经确实念得高深,我不明白其中的深奥,而有些所谓的“经”就令人啼笑皆非了。在参加一个同事的奶奶的葬礼上,我听到阴阳先生诵经的音调很熟悉,仔细一听,竟然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不惊。”我不知道这样的经文是否可以起到超度亡灵的功效,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主人家必须付给阴阳先生不菲的报酬。至于那些吹鼓手们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刚开始还能吹一些悲伤的曲调,时间一长索性就放开功放机,高音喇叭里面不是“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岸上走……”就是“想你到天明”之类的。也许是主人家无暇顾及,也就任其自然,也许就是为了图个热闹,至于播放什么内容根本就无人过问。

无论怎样,生在乡村活在乡村的人,生与死都与土地有缘,最终化为泥土,难怪他们对土地有着痴迷的眷恋,难怪厚实的土地上能够年复一年地生长着茂盛的庄稼,生长着养活人的麦子、玉米、高粱、大豆和蔬菜,而且味道是那么的醇厚悠长。原来那是我们的先人们化作泥土之后,他们的分子渗透到五谷粮食和蔬菜里面了,正因为如此,五谷杂粮在遭遇了罕见的自然灾害而不绝迹,生命异常顽强,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庄稼们的顽强生命就是我们祖先的魂灵渗透其中的缘故,说到底这都是我们祖先的功劳啊!

很庆幸的是,我终究也会和祖先一样融入土地,成为庄稼里的一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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