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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情缘

2012-12-05 09:13 作者:祥云禅影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人与物接触多了相处久了,就会产生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往往比人与人的更纯朴、真挚,历久弥坚。一如毛主席之于那块旧手表,朱老总之于那条老扁担。

28年前,我在一座山区小镇中学任教。班级64名学生,除13名教师子女外,其余大都是通过关系进来的。所以我也挺“牛”,开学前后、逢年遇节,总要喝上十几场的。

那时候年轻,好喝能喝也敢喝。但基于物资短缺,能喝得到的所谓好酒,无非“玉泉二曲”、“龙滨”之类。暑假一天,同事兼学生家长老王请我喝酒。他变魔术似的弄出一瓶“北大荒”白酒。说是北安农场那边亲戚带过来的,他喝了感觉很不错,这才请我来品尝品尝。

北大荒酒?我精神为之一振,记忆的闸门倏尔打开:那是节前夕,我去大庆看望二老及兄嫂。火车上闲闷,就着花生米啁几口“阿什河”。身边一位嫩江农场的老兄似乎也是个喝茬子,像是对我,又像是自鸣得意:“要论喝酒,我们‘北大荒’白酒值得一喝。你看漫山遍野的玉米高粱——纯粮酿造,绝不掺假。60度、65度的,都有;有劲,却不上头。那酒香就像早春的地气,喝着喝着,你就飘飘欲仙了”。

我插嘴:“那叫什么酒啊”?

“‘北大荒’嘛,这名字多豁亮!可惜目前这酒产量不多,好像还属于内供,外面不大容易买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王把酒起开,一股浓烈的酒香果然迅速弥散开来,盈盈洒洒与阳光粘在一处。老王说“喝吧”的时候,急不可待的我,早把盅沿压向下唇,上唇轻合至一条缝时,再细饮慢啜,酒在舌中部经停几秒,环绕三匝,涣散而下,咂咂嘴,浓香爽洌,沁心透脾,果真好酒!与火车上那位北大荒人的描述无二。

那天,直到瓶底朝天了还没喝好。老王坚持要起瓶别的,我说一掺味就变了,散吧!

新学期开学不久,每天放学后,我都带领十几个同学准备学校的秋季篮球赛。因为除了学习,我们班几乎没有强项。一天解散的时候,女队队长忽然问我:“老师,听说您喝六七两白酒,不咋滴”?

“也是云山雾罩的,谁难受谁知道啊”。

“那您喜欢喝啥酒呵”?

“北大荒啊”!

按理说,这个嗜好不应该告诉学生,可那天就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了。后来我喜欢喝北大荒酒的消息就在学生中悄然传开了。再后来,就在学生家长中、全镇教师中传开了。中秋节,我家里一下子新添了十几瓶“北大荒”。我端详着它们,笑意与酒香仿佛一瞬间就相濡以沫、融会贯通了。

哪知在不久召开的全镇教师大会上,文教主任讲话时突然话题一转:当老师就得像老胡那样,拉得动、叫得响、家长服。人家去家访,家长满院子抓小鸡给他炖;人家喜欢喝“北大荒”,家长就托人从北边给弄。这叫什么?这叫能力、功力、魅力!

我无地自容,知道这是变相的批评。因为主任的女儿也在我班里,他请客时问我喝“玉泉大曲”(当时极其紧俏)还是“北大荒”,我说当然是“北大荒”!

酒过三巡,我斗胆问主任:“你也喝‘北大荒’”?

主任笑笑:“我弄它,可比‘玉泉大曲’费事多啦。丫头说你就喜欢这儿个”。我当时汗都下来了……

转眼到了寒假,和邻居吴老师搭伴上山拉了三天烧火柴。他说该张罗杀年猪了,年后再拉吧。我也说好。其实我们俩搭伴,上山捞木头、装车、回程路上的沟沟坎坎,大都靠他出力。而他则沾我在林场校教点课、路上没有麻烦的光。

无所事事几天,自觉闲闷。就想,自己上山拉一趟也未尝不可。于是打理好手推车,带好绳索、手锯,揣上几把炒苞米豆就要出发。这时候,妈妈突然拎着昨天我喝剩一半的“北大荒”白酒追了出来:“带上,冷了,就喝几口,暖暖;不能拉多就拉少,一定早点回来”。

一个半小时后,我把手推车塞进里,径自上山。经过几通忙活,出过几场透汗,我觉得差不多了,因为一个人毕竟不敢多拉。坐下嚼了一会苞米豆,吞了几口雪,再啁几小口“北大荒”上下一勾连,心就发烧起来:竟然想去更远的山上找一棵粗籽椴,将来破成板材做个桌面什么的。

忘记走了多远,真找到了。它默默的伫立在山头一块巨石旁边,执着的凝视着远方。我用手锯吃力地锯着,也不管它疼痛否。半小时后,它倒下了,我也累得气喘吁吁……

我用绳子捞着足3米的件子,东一头、西一头折腾了一阵子后,终于筋疲力尽。这才明白是“转山”了——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只有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山里的天说黑就黑,树梢挺着的天空,倏忽间漏下了远远近近、斑斑驳驳、神神秘秘的青芒。山风利飕起来,积雪也不怀好意的闪着阴柔的眼。我从没有感到夜如此寂静,寂静得让人胆寒。我把大衣蒙在头顶,把“北大荒”抱在怀里,过一会抿一小口,既取暖又壮胆。

将近6点,我听见了山那面的呼喊。接着就看见手电筒清亮亮的光束斜插上夜空,晃动着离我越来越近……

我啁了最后一口“北大荒”,把瓶子安放在眼前、脚下,虔诚地拜了三拜。我无法想象,假如没有这半瓶“北大荒”,我是否还能坚持。此刻,我感觉被汗水浸透过的前胸后背已几近冻硬,奇凉无比。

吴老师等人看我没有冻坏,也没有吓着,都说多亏这半瓶“北大荒”。我感动不已,大声喊道:“回去,请你们喝‘北大荒’”!

这话语,像是感恩承诺,又像是新生的宣言,在夜色凝重的大山里辗转反侧,溅起四面八方此落彼应的强劲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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