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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散记(江西南昌)

2012-10-16 23:11 作者:凌风而行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漂泊在外,已多年没有亲近故乡,谨以这种追忆的方式,聊表我对故乡的拳拳赤子之心和深深眷恋之情。

水,在老家随处可见,多姿多态,有广阔无垠的鄱阳湖,有悠远绵长的赣江,有婉转穿行的坝上河,有方方静静的池塘,有潺潺缓缓的溪水,有洋洋洒洒的季,当然还有深沉甜美的虎头山地下泉水。

虽三面环水,但我们大都不是渔民,虽生长在水边,但我却不通水性。对于水,我们又又怨,又敬又畏。

水,滋养着大地,孕育着生命——清水底肥美的鱼儿,绿草间黑壮的水牛,水面上游弋的鸭群,朝霞处抹过的雁伍,日里田田的荷塘,秋风下金黄的稻浪。

赣江边,有圩堤二十四,是几代人修筑的,守护着我们的家园。在靠江的堤旁,有成堆的青石,我常用石块码成石桌、石凳还有石墙,或是在石块上刻字,数年后还可以找寻往年的场景,触摸当年的记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踩在松软的江滩上,细浪不时浸没脚踝,用扁石子在江面上打几个漂。坐在江风徐徐的堤岸边,看,闲适的鸥鹭掠过江面,泛起一轮轮涟漪,远远的轮船穿过江心,激起一层层波浪,幸运的话,还可以一睹江豚拜风的盛景。

每年汛期,村里面的男丁都要肩负起抗洪抢险的使命。半,扛着铁锹,跳上轰轰的拖拉机,迎着瑟瑟的夜风,赶到堤旁,铲石子,背沙包,堵泡泉,可怕的决堤随时都会发生,那时,我感觉有一种悲壮的力量,体会到了担当。

95年,“三瓶啤酒,灌倒猴子脑”,洪水冲毁了我们的家园,一时间,巨浪袭岸的拍打声,墙倾梁折的坍塌声,痛失亲人的长啼声,争分夺秒的抢救声,打碎了人们恬静的——居,不能久安,业,不能长乐,人们开始盘算新的出路,做新的梦。

从赣鄱之滨的平原隆起十几米的地方,从地理概念来说那只能称之为小土丘,但在我们心里,它一直都是山,对我们有着山的意义。

山,是令人敬仰的高地。大北仑山上静躺着我们的先人,每逢除夕清明中元,或有晋升嫁娶等好事,必到先人跟前,烧几叠纸,上一簇香,点百响鞭炮,三鞠深躬,以祭拜告慰。

山,是探知猎奇的秘境。在山上或惊起一垄不经意的野雀儿,或摘得一捧不知名的鲜果儿,或刨到一块不成形的陶片儿,或遇见一对羞红脸的恋人儿,或赶上其他让人紧张、兴奋的事。

山,是一派繁荣的街市。东边的朝阳在勃勃地升起,山头的学校传来朗朗的书声,市场上的人慢慢多起来了,鸡鸣声,磨刀声,脚步声,车铃声,叫卖声,交响出一曲动人的生活乐章。

山,是给人安定的处所。那年发大水,就是这座山头,减缓了洪水的冲击和浸泡,接纳了前来投靠的八方亲友,使人们顺利地度过了艰难。

“昌邑”,得名于“昌邑王古城”,古城的主人,是在位仅27天就被废黜、流放于此的汉朝荒唐皇帝——刘贺。

打小就听老人说,关于游塘古城在民间流传着一首诗,谁解开了诗中的谜,谁就能找到宝藏,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废墟平添了几分神奇。但我们从未听过这首诗,宝藏更不得而知了。

我从未亲见城墟,心中对它却有无尽的遐思——

或江湖相连,千帆竞发;或水天一色,万齐飞;或意东来,万顷碧绿;或情北归,千里冰封;或芳草萋萋,牛羊隐现;或波光粼粼,渔舟唱晚……

或车水马龙,人潮熙熙;或城墙高筑,戒备森森;或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或兵马奔驰,杀声震天;或男耕女织,夜不闭户;或哀鸿遍野,流离失所……

沧海已桑田,一切耻辱与荣光,黯淡与辉煌,都被历史的年轮碾碎了,只有那废墟间的野草在风中诉说着它的故事,只有那遗址旁的北山尾大烟囱在标识着它的方圆。

每一个乡愁里都有一座桥,我的那座桥,横跨赣江之上,是我们外出闯荡和衣锦还乡的主要通道。

因为那座桥,十六岁的小姑遇上了在桥上做工的小木匠,他们小孩的名字里也都带个“桥”字儿;

因为那座桥,以摆渡为生的老船长搬走了,在江边渡口忙活了几十年的铁板船静静地靠在岸边生锈;

因为那座桥,来来往往的车辆多起来了,人们进城探亲购物也频繁了,外出的人不必赶趟回家了;

因为那座桥,出去闯的年轻人多起来了,外省的姑娘也不远万里地嫁到这里生活,生育他们的儿女;

因为那座桥,停工多年的矿泉水厂也在紧锣密鼓的对外招商,珍珠养殖场,食品加工厂也一家接一家起来了。

奶奶家有很多果树,桑树、桃树、枣树、柚子树,相对于稻田和菜园,那是最有趣的乐园,赏花、爬树、摘果,相对于插秧、割稻、晒谷,那是最无忧的乐事。

每一棵树都是一个个轮回。桑籽由绿到红到紫到黑,味道由涩到酸到甜到鲜,尝遍人生百味;桃树从嫩芽,粉花,蜜果到枯枝,描绘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总有一种动物恋上一种树,每一棵树都是它们小小的世界。

毛毛虫喜欢贴在桑树叶上,金骨虫喜欢钻进泡桐怀里,天牛喜欢趴在楝树干上,知了喜欢赖在梧桐枝头,蜗牛喜欢黏在芦苇丛里。

树,是承诺的见证者,是秘密的守护者。

去学堂要过一条石板桥,桥边有棵老樟树,二十多年前,四个稚童在树下双手合十,双膝跪地,结拜为四太保,这一拜,他们一同上学,一同玩耍,一同欢笑,一同忧伤,长大后,虽分隔南北,却彼此挂念

曾记否,有怨恨时对树的无辜狂踢,有委屈时对树的失声倾诉,有困难时对树的默默祈祷,有秘密时对树的窃窃私语,有决定时对树的旦旦信誓。

大年初一,天未亮,一响赛一响的鞭炮声把人们唤醒,平时觉得扰人的响声,此时觉得喜庆而温暖。吃过忆苦的素餐,穿上客气的新衣服(我们那儿管漂亮叫客气,大概是因为漂亮就是对得起观众吧),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拜年。

人们成群结对,一前一后的父子,肩并肩的兄弟,手牵手的姐妹,还有抱着的爷孙,由北往南,抱拳鞠躬,欢声笑语——或祝老人家身体康健,或愿年轻人事业有成,或赞姑娘们季季如花,或期望孩童学业进步。一张张绽放的笑脸融化了平日里的恩怨,一声声心底的祝福温暖了彼此间的情谊。

在全村拜过年,就抬谱去大会堂,这里有文革时期留下的红色毛主席语录,这里曾有庄稼人粉墨登场表演过黄梅戏,这里曾有数千人为“世上只有妈妈好”感动涕零,这里曾收留过像细仔哩这样没有子嗣的外姓老人,这里也是族人出生上谱、成家祭拜、老去告别的地方。

也许是为了更好地保存,也许是为了庇佑更多的子孙,族谱翻刻了五套,每房一套,逢大年初一或大修,就从各房汇聚到祠堂,挂祖像,开谱门,点红烛,供檀香,放响炮,有添丁嫁娶的人家就端来零食供品,村里人可随意取食。

上谱,把新娶媳妇的籍贯、姓氏和新生婴孩的大名、生辰八字,庄严地载入族谱,承先人遗风,传后世佳话,人们为新生儿欢欣,为考学者赞许,为晋升者鼓舞,为致富者艳羡,为逝去者致敬。

拜完谱,轮上的人家就来请谱,两个青年迈着庄重稳健的步伐抬谱,一路上鞭炮不断,簇拥着前行,到了目的地,摆在正堂,等待又一轮的叩拜,降福子孙。

盛夏,农田里劳作了一整天的人们,冲洗掉一天的泥尘、汗水和疲惫,吃过晚饭,搬上竹床或竹椅,或躺着,或坐着,或踱着步,抬眼便是满天的星空,挥手便是婆娑的凉风。

或摇一把蒲扇,或抿一口清茶,总有道不完的东家长西家短,总有望不尽的斗转星移,总有忆不完的流光岁月,总有听不厌的传说典故,总有想不明的奇闻逸事。

看星空,担着一双儿女的牛郎星与织女星遥遥相望,金星是亿万星辰里最亮最闪耀的那一颗,勺斗状的七星总是指引向北的地方,稍纵即逝的流星也能在群星面前划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萤火虫犹如姑娘们拎着灯笼在嬉戏,此起彼伏的蛙声仿若男人们踏实的鼾声。

元宵,天空悬着皎月,家家户户亮着灯,门口窗台点着烛火和灯笼。

夜色渐浓,一阵阵寒意微微袭来,从池塘外往里看,夜幕下,房子高低参差,昏黄的灯光错落有致,橙红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倒映在水面,融化了一池冻水,舞动了一江春意。

眼前这幅静谧祥和的图景,让我仿佛听到蛰伏生命褪去寒衣的声响,嗅到沉睡种子挣破坚土的气息

焕法是我们的孩子王,他总能想出各式各样的玩法,总能把一帮小孩拢到一起,总能让大家玩得听不到母亲的喊声。

那时的玩,多是身体的角逐,围城,躲奸(gan躲猫猫),跳房子,翻跟头,斗击,爬树,拣石子,跨步,跳绳,比的是更快、更高、更强,讲究的是身体的协调性和结实度。

制作玩具或准备活动本身也是一种乐趣。破旧的陶器,摔开了挑出平整的,敲打出拇指大小的圆鼓形,在石板上就着水把边缘打磨光滑,五个就是一套了,那时人手一套。

找块平整的黄土地,用尖锐的石子在上面刻划,一座“城”或是一个“房子”就出来了,攻守双方就可以在上面乐此不疲地翻腾起来。

纸可以做成很多玩具,水上漂的船儿,空中飞的飞机,会跳的青蛙,会“算命”的猪脚,还有挂在门框上的一串串菱角和寄托美好希望的纸鹤。

泥巴也是好东西,挖点黄土,舀一瓢水,揉一揉,捏一捏,一个眼神萌动的小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还有那个吐口唾沫星子就能摔响的泥炮。

玩是生活的雏形。纸和树叶可以当钱使,攻守游戏接近商战,过家家是生活角色的扮演,游戏规则发展为法律准绳和道德底线。(凌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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