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亲情
军考之后（军队转业干部参加公务员考试），计划利用这段难得的休闲时光去陕西旅行一趟，当然，还有别的用意。或许好事多磨，暑期北方车票异常紧张，原本自主旅行的计划只得改为随旅行社一起。冥冥之中的巧合，7月28日结婚记念日这天，一家人开心地出发了。
第一次去北方旅行，女儿显得非常兴奋，上火车后，唧唧喳喳地跑来跑去，一刻也停不下来，全然没有一点远行的陌生和疲惫。到站后，旅行社派人接待了我们，服务甚是周到。随后两天的旅行紧张有序，近40度的高温丝毫阻挡不了我们的观光热情，半坡遗趾、骊山、兵马俑、华清池、明城墙……古城西安的雄伟、厚重和沧桑，让我感受到别样的风情和韵味，仿佛透过历史的尘埃，聆听那一段段传奇诉说。第三天，所有约定项目结束后，和旅行社说好推迟几天回来，开始了我的主要行程——看望弟弟和姐姐两家。
上车后给弟弟打了电话，下车没一会儿，便看见弟弟开了车过来，两三年不见，弟弟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婚姻的破裂加上生意的操劳使他多了几分沧桑与稳重。一直活跃的女儿看到弟弟后，像小猫一样悄悄躲到岳母身后，在陌生人面前，她胆子小的要命。在一家人的一番鼓动下，才壮着胆喊了一声叔叔，惹得大家一阵大笑。其实也难怪，女儿出生至今，才见过她叔叔两三次面。
车站与弟弟店面不远，几分钟的车程。结婚前我与家属来过一次，八年的时光，小县城仍未有大的变化，依然保持着原样，只是已物是人非。到了弟弟店里，弟弟女友正在忙碌，看到我们见来，热情地打了招呼，忙着烧水泡茶。“强强呢”？“上课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成绩怎么样？”“还行，上两年学，得了两个奖状。”弟弟挺满足地回答。强强是弟弟的儿子，比女儿大两岁，离婚后弟弟一人带着，好在现在阿姨对他还不错，与女儿对弟弟的陌生一样，长这么大，我也是仅见过数次面。与弟弟边喝茶边聊天，仿佛一切又回到八年前。
正说着，突然门一开，一个瘦小单薄的男孩跑了进来。“爸爸，我回来了。”“强强，看看谁来了，快叫伯伯。”“伯伯。”我答应着。细细一看，大两岁的他，竟比女儿矮了半个头，或许是因为弟弟离婚后忙于生意而疏于照管，或许是因为受他妈妈的遗传缘由（前弟媳个子不高），看得我一阵心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快过来，这是强强哥哥。”家属摸着他的头，心疼地招呼着。“哥哥。”女儿看着妈妈气呼呼地喊着，小小年纪，竟吃醋了。“她是我妹妹，我怎么没见过？”强强问着他爸爸。“是的，她是伯伯家的女儿。”弟弟回答着。“哦，是这样啊！”“明明，我带你出去玩。”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女儿的小手。女儿乐呵呵地和他跑了出去。初次见面的兄妹俩，竟没有一点点生疏和拘谨，一切自然而从容。女儿与陌生人从不这样，难道这就是亲情的力量，我不明白，也无须明白。
晚上，弟弟带着我们在当地品尝了风味小吃后，看时间还早，找了一家KTV唱歌，两个小家伙，竟都是麦霸，大半时间被他俩占着，看着他们唱着，笑着，我们也乐了。相比我们小时候，他们已是天堂般的生活。唱完歌后，开好宾馆，强强还要跟我们玩，被他爸爸喝住后，站在一边不敢讲话，女儿也是不停地央求。“好吧，强强晚上我带了。”我对弟弟说。送走弟弟，两个小家伙开心地做着鬼脸。洗过澡后，原本说好我带强强睡，家属和明明睡，结果，两个小的还是和家属挤在一起。看着强强对家属本能的亲近和睡着后甜甜的笑容，我思索着母爱对孩子的成长是何等的重要，只是很多时候大人的痛苦最终以孩子的不幸为代价，相信梦中妈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真希望他每天都有一个好梦。晚上，想着这几年来的前前后后，我几乎一夜未眠。(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第二天上午，两个小家伙依然玩的很开心，强强处处表现出一个大哥哥的样子，明明对他也是一点不客气。已到上课时间，见强强丝毫未有上课的意思，被弟弟狠狠地训了一顿，在管教方面，弟弟向来说一不二。我和家属也在安慰他，让他好好听话，好好学习，明年我们还会带妹妹来看他，欢迎他放假后到南京玩。见我们如此，小家伙依依不舍地和我们说着再见，神情难过却表现得极为坚强，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我们看着又是一阵心酸。由于车票已定，下午我们得赶到姐姐那边，县城没有直达车，早早吃过中饭后，弟弟把我们送另一个县城车站，正巧赶上了下午的最后一班车，在和弟弟细细交流关于家庭、生意的方方面面后，开始我们行程的最后一站——陇县。
90年代末，迎着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政策，加上种种巧合，弟弟和姐姐相继来到陕西谋求发展，两家都沿着父母的生存模式，做着茶叶生意，将南方的特产和茶文化带到西北，如不是因为我临退伍那年考上军校，相信现在的生活也是如出一辙。由于家境较薄，起步都十分艰辛，相比较而言，姐姐、姐夫更为勤劳实在，凭着自己的聪慧、不服输的闯劲和与人为善、乐观开朗的性格，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了一条逐步发展的经营之路。前几年，姐姐、弟弟合在一起买了两间商铺，去年，姐姐又按揭买了一套住房，刚装修完入住，姐姐、姐夫用十多年的时间，实现了从开始的几乎一无所有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用辛勤地汗水和不懈地坚持终实现了属于自己的成功，所有这些，我为他们开心和骄傲。
姐姐、姐夫两个孩子，女儿玉双和儿子桂强相差五六岁。桂强小时候体弱，经常生病，姐姐由于过于操劳，过去几年，一家人是医院的常客，但却很少告诉我们，用她的话，相隔太远，告诉也没用，免得我们担心，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路上，我无法让自己不想着过去，想着一家人为了生活各奔东西，想着我们各自奋斗的酸甜和相距千里的遗憾，想着开心的事情及时分享，痛苦的历程却独自承受，对于弟弟的不够稳重，我始终有一份牵挂，而对于姐姐对这个家庭的付出，我更有一份愧疚。
不知不觉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下车后打个车几分钟就到了姐姐所住的小区门口，姐姐让我稍等片刻，马上就到。站在马路边，人群来往中，只见姐姐踏着轻快的脚步，带着那久违的熟悉笑容向我们快速走来，几年不见，姐姐还是姐姐，开朗活泼，端庄大方，只是眼角边已泛显出岁月的痕迹。“姐姐”，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姐姐开心地答应着。“姐姐，好久不见，”家属也打了招呼。“是的，三四年没见面了，看看明明，都长这么大了，告诉姑姑，你妈妈是用什么喂你的。”姐姐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姑姑，”与见到弟弟不同，女儿很快进入角色，一家人开心地笑了。“走，我们回家，”姐姐抱着女儿，领着我们向小区走去。
小区绿化还未完工，不少业主正在装修，嘈杂而热闹。姐姐住在17楼，开门后，两个孩子正在看电视，看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一时不知道干啥好。“哎，两个呆子，大舅、舅妈来了不知道喊啊？”“舅舅，舅妈，”两个小孩反应还挺快。今年清明回家时正巧姐夫也带着桂强回去了，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玉双有四五年不见了，十三岁的丫头都长成一米六的大姑娘，完全脱离了小时候的模样，仿佛一切置入梦中。新房装修的非常简洁实用，家具及饰品也点缀得较为协调，一百三四十平米的房子宽敞明亮、温馨整洁。姐夫来陕西之前是个技术不错的木工，室内装修什么都会，这次大部分东西是他自己搞得，用姐姐的话，找对人了，装修的事她根本没过问，让她省钱又省心，而装修也让姐夫出了名，小区内很多人向他请教，他也乐于帮忙，想想自己几年前装修时的痛苦经历，真是羡慕姐夫有个好手艺。
几个孩子很快打成一片，桂强比明明大六个月，看电视，玩电脑，两人你争我夺，一个都不让，明明再三强调自己是客人也不行（家里来了小朋友，我们都叫她让着客人），关键时还是姐姐玉双有气场，一人一次玩十分钟，从自己开始，纠纷才得已平息。想想女儿平时霸道的样子，千里之外终于碰到了对手，我心里暗暗发笑。或许是同为女生的原因，明明对玉双格外亲近，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姐姐、姐姐喊声得好不亲热，玉双对她也是格外的照顾和呵护，开始是主持公道，后面是联手对付，一不开心把桂强追打得落荒而逃，在她的指点下，女儿学会了偷菜、钓鱼、做蛋糕等网络游戏。回来的路上，家属问女儿，哥哥、姐姐哪个好，明明想了想，说强强哥哥好，桂强哥哥坏，姐姐对她最好，让妈妈再给她生个姐姐。
店面离姐姐新家不远，几分钟的步行距离，不大的面积（大概二十几个平方），开始一家人吃住都在店里，姐姐说，过去十几年苦累都受够了，搬家那天，两个小孩高兴的跳了起来，平时很少喝酒的姐夫竟喝得大醉，正如言，人生难得几回搏，人生难得几回醉，这醉中有甜也有泪。在外地做生意，着实很辛苦，姐姐、姐夫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两个孩子早中晚姐夫都要送接，店里时刻要有人，每天要守到晚上十点以后，一年365天，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忙时夜以继日，闲时心里发慌，能有今日，真是苦累所得。晚上定好饭店后，姐夫喊了几个老朋友，早早地关了店门，姐夫高兴地说，今天是个好机会，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放松一下。晚饭吃得的很开心，姐夫朋友在当地政府部门，处了十几年，人都很实在，他们对姐姐、姐夫的为人都赞不绝口。几个小孩也频频举杯，酒桌笑声不断，酒不醉人人自醉，微醉中，看着三个孩子，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小时候逢年过节，虽条件不好，父母都要精心准备一下，我们姐弟三人都曾盼着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如果时光能倒转，真想永远生活在小时候。
第二天上午，姐夫安排我们去参观当地较为有名的龙门洞（据说是丘处机修行过的地方），姐姐早早买了许多蔬菜和食用油（龙门洞是道观，距县城较远，道士们下山购物很不方便），喊了一辆面包车，姐姐留守，姐夫带队。道观主持和姐夫是多年的朋友，去之前打了电话，主持与门票管理部门打了招呼，一路畅行无阻。山上与山下温差较大，八月的天气，沥沥细雨中，竟寒冷入骨，还好姐姐心细，为我们每人都准备了衣服。道观作为当地旅游景点正在开发，虽有些乱，但一路上山青水秀，天净石奇，难以数尽的台阶一眼看去耸入云宵，道边的古树伸出粗壮的臂膀，向远方的游人彰显着生命的厚重与活力，群山在朦朦细雨中烟雾缭绕，真是人间仙境。明明还挺争气，在玉双姐姐的不断鼓励下，意料之外地独自爬了上去，桂强体能较好，蹦蹦跳跳，好不开心，家属和岳父母平时疏于锻炼，一路上走走停停，大声喘着气。主持道长非常热情，早早泡好茶等着我们，言谈中，其淡薄的心态和对人世的感悟，让人不由得产生几分敬意。山上香火较旺，几个修行的道士、道姑非常年轻且相貌不俗，让人感慨不已。姐夫上来过几次，对山中情况比较熟悉，岳父母和家属参观中对道观拜了又拜，虽不迷信，但我也希望借助大山深处的灵气让相距千里、难得一见的一家人健康平安，孩子们都品学兼优、顺利成长。午饭是在道观吃的，尝着简单的面食，品着山中唯一石缝中滴下的泉水煮的香茶（据道士说每天只能接一罐），别有一番风味。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不到两天的时间，我和姐姐回味着过去，探讨现在和将来，感叹时光过得太快，岳父母与姐姐、姐夫也聊得颇为投机。姐姐天资聪慧，加之经营生意多年，对很多东西有着深刻而独特的见解，对于身边的人和事，感到根本的和传统的才是最实在的和最持久的，对于弟弟的婚姻，姐姐言语中包含着更多的无奈，对我的耿直性格和难以改变的军事作风，姐姐不时地批评指责，在家庭生活方面，姐姐颇为细心地教导了家属许多，在姐姐面前，家属更像一个小妹妹。
回家车票定在第三天晚上，陇县距西安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姐夫早早把我们车票买好，姐姐更是买了一大堆当地特产，帮我们把行李收拾好。将要分别，女儿吵着要把玉双姐姐带走，玉双也执意要我们把桂强带走，把明明留下来，两个小丫头，近两天的时间，已结成了深厚的感情和稳固的同盟，可怜的桂强站在一边不敢讲话。“舅舅，舅妈，将来我要去南京上大学，住在你家好不好？”“好，我们等你！”“姐姐，你一家要来。”明明在一边喊到。玉双学习成绩一直较好，稳固班里前三、年级前十，每年都是“三好学生”，对于她的求学之路，我们充满信心。“不管在哪里，都要做一个最好的自己。”对于我今年转业事宜，姐姐再三叮嘱，凡事不要勉强，尽心尽力就行，但无论如何，都要尽好自己的那份责任和担当。姐姐虽只有小学文化，话语中却很有哲理和内涵。姐夫叫了两辆出租车，忙着把我们行李放好，上车后向姐姐挥手告别，姐姐站在店门口，挥手之间，熟悉的笑容中泛闪着不舍和留恋。
姐夫把我们送上车，只到客车开动，还依然站在路边。回来的路上，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当兵后我们姐弟三人就聚少离多，自姐姐和弟弟来到陕西那一刻，十几年的时光，我们竟只有数次见面，年年说好今年相聚，年年都落了空，如不是今年我转业待安置，不知何时才有时间探望，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而这种遗憾竟顺延到下一代，说出来或许难以置信，这种远离的苦闷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体会，是生存的艰辛还是生活的无奈，我不明白，我试图改变。
想想小时候姐弟三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日子真得很幸福，只是我们已长大，无法再回到从前，只能面向未来，并为未来的生活苦苦打拼，这种长大后距离的拉远把我们的心贴得更近，在这七月流火中，这久违的亲情，着实让我们陶醉万分，并让我们更加期待下一次的相聚，这难以见面的、无以弥补的遗憾也是我们今后人生追求的莫大动力。
回味这次旅行的历程，如同干渴时饮上一壶甘露，酣畅淋漓后感悟人生。
其实，不论距离远近，不论今后如何，生命中，有一种情感无须缠绵，有一种亲情血浓于水，有一种牵挂最为持久，有一种祝愿今生今世。
写于2012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