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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老屋和祖坟

2012-04-14 08:37 作者:李旭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故里、老屋和祖坟

每到清明节时,就有一种牵挂,浓浓的,戚戚的,悠悠的一种牵挂,那是对已决别了十六年的父亲的牵挂,十六年了,不知父亲在那边的生活是顺利还是逆境重重。

于是,每年阴阳互通,人鬼交心的清明节,是一定要回老家的,到父亲坟上,焚一柱香,烧一沓纸,以了却这一年的牵挂。

从任丘出发,经北京,过张家口,上坝后穿越张北就进入了了我的故里康保。这条路我已走过了无数趟,每次走都会有一番新的感受,特别是进入张家口后,乡土、乡音、乡境、乡情都会把我包围,牵扯着我的身体,更牵扯着我的心。说来也怪,在这片土地上我只生活了二十年,远不如我离开家乡时间长,但是,这牵扯却是那样的有力,揪心的有力。

在我的心里,故里的概念是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的,广义上看,父亲出生在万全县,这是居于坝中的一个县城,具有锁喉般的战略地位,从秦朝蒙恬扶苏戍边,到民国冯玉祥、吉鸿昌驱逐日寇,这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到元朝更在这里设卫建所,成了忽必烈统一中国的桥头堡,至今,万全卫的城墙仍在山间矗立着。之后父亲又在张家口市“口漂”多年,几乎走遍了张家口地区的山山水水,也在这山山水水间留下了他的亲情友情,由此可见,整个张家口就都成了我的故里。解放初期父亲定居康保,我出生在康保,康保就成为了我狭义上的故里范围。

每次回来,一进到张家口,我就像被改变了一样,连口音都不由自主地变换成了乡音。当车子开上坝头,望见巍巍屹立在野狐岭上的苏蒙红军烈士纪念塔时,我就会发出一声“到家了。”的感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坝上的改变实在太大了。虽然是仲季节,但依然春寒料峭,缕缕白顽强地与太阳抗争着,不肯与大地合一。原来块块农田,现在都退耕还林还草,农业环境几乎被牧业环境所取代了,寒风中瑟瑟摇曳的树木,凛冽中起伏荡漾的黄草,给人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感觉。另外还有高速公路以及高等级的省道和县道,像黑色的飘带一样,在草原上延伸,这飘带使我亢奋,我的脚也似乎脱离了我的躯体而与这黑飘带结缘,这脚开始指挥油门,带着我在草原上飞翔,

过去需要三天才能回到我的故里,现在只需要五个多小时,我在想,“什么叫时间?其实,时间就是生命,五个小时走完了过去三天才能走完的路,那不就等于多活了六十七个小时。”

闫连山,康保县尽北头的一个小村,这就是我的出生地。我的记忆中,这个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四五百口人,人民公社的时候,这个不大的小村庄并不寂寞,每天早上旭日初升的时候,人们都会以生产队为编制,蚁集在生产队长的周围,像羊群一样在头羊的带领下下地干活,有一百多名学生的学校里也不断地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人们过着贫穷而充实的生活。每次回来,这个村的一草一木都会勾起我对童年回忆,父亲在何处用脚踹过我的屁股,童友在何处与我一起捉过猫猫,我在何处设下过套兔子的丝套……都历历在目。

这次回来,第一件事是要实现我早已有过的一个希望,希望能把生我养我的这个村庄以及我出生的那个老屋的影像留下来,作为一个传承的纪念。

从村子的最南头,沿着窄窄的小街向北走不足一百米,村子的中央就是我出生的老屋。

漫步在这个以土坯房屋为主要建筑的村里,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这村庄比原来还要脏,到处都是垃圾和粪便,一头白色的老母猪躺在大街的灰堆上,不时地扑腾一下蹄子或扇动一下耳朵。几头驴子悠闲地在街上散步,看见有生人来也不躲闪,只是打一个响鼻。几只鸡在粪堆上刨寻着食物,偶或发出一两声“咕咕”的叫声。从南头一路走来,并不见一个人影,整个村庄像在战乱年代躲避兵匪之祸一样,寂静一片。仔细看来,原来绝大多数房屋都上了锁,村庄已不再有几十年前家家炊烟,户户熙攘的景象了。

我带着一种凄凉的心境来到了我出生时的院落。十几年前,每当我回来时,这里肯定是我最激动的所见,那时的小院整洁有序,鸡鸣犬吠羊哞兮时相闻,父亲会站在院子中央,母亲扎煞着粘满了面的手在等着我,不用多少时间,哥哥姐姐,侄子外甥和街房邻居们都会辐聚在这个小院里,那是多么温馨和谐的时光。今天我又回来了,面对着这个小院,我没有惊诧,没有未曾预料,有的则是一种无奈和忍让的回忆,四十年前我用榆钱种下的几棵榆树,显得越加孤零,摇着硕大的枝桠,发出老态龙钟的问候,“你好,唉,都老了。”一群麻雀和几只乌鸦在树上吵闹,所有院墙已全部坍塌,似乎是古土城墙的遗迹。不仅院墙,连房屋也已裂了宽宽的缝隙,只要有一股清风,就会轰然倒下。隔壁我的同学家竟然比我的老屋还要悲残,不仅坍塌了院墙,连房顶也荡然无存了……

这里曾经都是追逐过希冀的贫穷而有着生气的农家院落,我,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的婚礼都在这个小院里举行,那是家族兴旺的见证,父亲成于此院,终于此院,此院记载了他近五十年的生活经历。但仅仅几十年就破废成了如此残垣断壁。

老屋,已经物非人非,情非境非了。

哥嫂的晚饭非常丰盛,牛肉馅饼、牛排、羊肉,还有新鲜的蔬菜,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既便是春节也达不到如此丰盛的地步。这与村里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饭后返回康保住在姐姐在县城的单元楼里,在过去,筹划着到一趟县城并非一件容易的事,那是需要时间和决心的,但现在因为公路的修通,去县城就犹如在村里串门一样方便,三十分钟可以来回一趟。这时,我真不知道,在这块亘古的土地上,天地人间的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这次回来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到父亲的坟上焚香烧纸叩头,昨天已安排好了祭品,今天一早就去上坟。

父亲在这个村里生活了五十多年,死后就孤零零地葬在了村西可以瞰四周的一个山坡上,于是,这个坟头就成了我的祖坟。

站在父亲的坟旁,远瞰周围的物事,才发现,这里的变化不仅仅是老屋的寿终正寝,原来有更多的新生,除了黑飘带一样的公路,农田成草原的变化,还有一个个高耸着的风车以及蜘蛛网般的高压电线,望着缓缓转动的风车,再看看父亲坟头的石碑,我的眼圈红润了,逝者已逝,生者自生,如果父亲也能看到这风车,肯定会有比我更深刻的感慨。

我迟早也会死,也会在父亲的坟边掘出一个安放自己骨灰的坟墓,成为祖坟家族中的一员,那时,儿孙们给我上坟的时候,我的坟边还会屹立起什么样的物事来?

2012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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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老屋和祖坟的评论 (共 5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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